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欧洲狂奔三十天(29)
12月13日
没想到狂奔这么多天,会在回家的路上发生意想不到的事情。
昨夜在CERBERE坐上去LYON(里昂) 的火车。找到一个二等车座椅包厢。车开动
时,包厢里依然只有我一个人。我为又可以整晚独享一个包厢甚至倒头睡觉而庆幸,
又为座椅是三个分开式的而略感沮丧,因为这样,人躺下去并不舒服。后来想到也
许正是这不舒服才使我保有了最后一点警醒。
车发出一段时间以后,依然没人进入这个包厢。我按照以往乘夜车在这种情况
下的惯例,脱下外套,挂在头顶上行李架下的衣帽钩上,抖开睡袋,倒头开始睡觉。
一开始想让灯开着以策安全,躺下以后,发现灯光实在刺眼,于是又爬起来关上。
这样混混沉沉地躺了不知道多久,朦胧间睁开双眼,发现一个人影站在我身边,
双手搭在我头顶上方的行李架上。这可把我的三魂六魄吓出了窍。我腾地一下坐起,
嘴里下意识地喝了一声:“What are u doing?!”一边去打开包厢里的灯。那人
嘟哝着一些含糊不清的英文词诸如“Cigarette” 之类的,好象是说他在找香烟,
当中夹杂着“Sorry” 。当我从上衣口袋里摸出眼镜戴上的时候,那人的双手已经
离开行李架,并已退出包厢。
我实在并无应付这种突发事件的经验,一霎那间有点不知所措。清醒过来之后,
赶紧检视我的行李,发现我的小背包外口袋的拉链已经被拉开,里面十数个嫌带在
身上麻烦而放下的德国马克硬币已踪影全无。再打开主袋的拉链,一惊,出了一身
冷汗,相机也没了。
穿上上衣,背上小背包,我一头冲出包厢。上车的时候,安全起见,我选了车
厢中部的一个包厢。左右看看,人影全无。该死!那小子不知道会藏到整趟列车的
什么角落去。我急忙向车厢的一个方向搜索,每个包厢都是空的。这时刻,脑子里
几乎是片空白,只有“天!我的相机和里面的胶卷。”当我调转头正要向另一个方
向搜索时,突然发现刚才那人向我走来,这时我才看清此人是个瘦削的中年人,从
面孔看不出是哪国人。这使我大吃一惊,颇有点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的意思。
走近了,我依然喝了一声“Give me back my camera!”接下来吃惊的事情发
生了,他居然“顺从”地掏出了我的相机还给了我,并连声致歉。我再笨,也不至
于真的认为他是找烟而错拿了我的相机。拿回相机,我说我可以不要那十几个硬币
了,但这相机和里面的胶卷我不能不要。那人还装傻,说不知道什么德国马克硬币。
拿回了心爱的相机,我也懒得和再理论那十几个马克,挥挥手让他走人。
回到包厢,惊魂未定,前思后想来龙去脉,并继续检视我的行李。如果这事情
发生在土耳其,事件的标题应该是“‘亿万富翁’深夜遭匪,‘万贯’家财顷刻全
无”。可惜这时我已在回家的路上,是个身上几乎一文不名只剩下一张火车票回家
的穷小子。不过想想当时上衣就挂在行李架下,也一定被他里里外外摸了个遍。要
是在狂奔的头几天,我的上衣口袋里和护照放在一起有一笔对于小贼来说相当可观
的现金,一定会把这小子给乐透。可惜狂奔了这许多天后,钱早没了,只有一本在
我眼里性命攸关,在他眼里一钱不值的中国护照。
开着灯,开着包厢的门,我还在反省的时候,更让人吃惊的事情继续发生了:
那人居然又走回到我的包厢,问我“一切是否正常”并连声道歉。我马上说到我的
那十几个马克,并说我是穷人,要靠那十几个马克回家。那人马上说“你是穷人,
我也是穷人,我的朋友,我马上把马克还给你”,并且真的立刻去将那十几个硬币
拿来还给我,最后还要和我握手示好,请求我不要将此事告知他人。
我答应他不将此事告诉他人,但拒绝和他握手。他退出包厢前,说“你继续睡
觉,不要担心,不会再有事情发生,我已经告诉其他二、三个人‘不许碰这个人’
了。”我点头示意我知道了,但我怎么可能还能象刚才那样继续睡觉?刚才的麻痹
大意差点儿让我追悔莫及。虽然我也相信他既然已将物品还给我,也就不会再来打
主意。但这实在是个可怕的夜晚。
抬腕看表,二点半,离里昂还有数小时之遥,而我此刻毫无睡意。列车又行了
片刻, 到了Nimes站。我想,那个小贼一定趁机逃之夭夭了,心下顿时有些恨恨。
没想到吃惊的事情还在后头。 列车行出Nimes没多久,正当我继续开着灯开着门抱
着我的小背包发楞的时候,那人居然再次回到我的包厢,再次询问我“一切是否正
常”,再次请求我勿将此事告知他人,并说了通似乎是“我没票,如果别人知道了,
就要将我送回意大利,而我不想回意大利”之类的话,最后几乎是用央求的口气请
我继续睡觉,并再次想与我握手示好。
这一次我没有拒绝和他握手,但我重申我不会再睡了,并阻止了他想帮我关灯
的企图。
后来想想实是奇怪,车厢的剧烈晃动使得我根本无法睡的很熟,怎么会让他悄
没声息地摸进来,打开主袋拿走相机又拉回拉链并拿走外袋的硬币呢?这小子一定
是个惯犯。想想他当时还抽着烟,那烟发出来的气味实在不是一般烟草的味道。是
迷魂烟吗?可这又很难解释我依然清醒过来了。更让人迷惑的是,他完全可以拿了
东西藏一会儿之后,在Nimes下车,让我的物品从此和我说再见。可他没有这么做。
最让我气愤的是,在我全神戒备东欧的匪徒,意大利的小偷和西班牙的流氓而
无事件发生之后,居然在回家的路上,在素来有较高安全系数的法国火车上,让我
差点儿翻船。从此我无法对西欧火车旅行再抱有相对较高的信任感了。
2000年12月13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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