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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是我永远的宝贝
一 反 之 亦 然
先生想要有个儿子,是因为他的父亲。我那家住农村的公公,在家排行老四,
他的三位哥哥都已有了所谓能“传宗接代”的孙子,而他只有两个孙女,于是他把
唯一的希望寄托在我们的身上。
那一年,他们兄弟几个给母亲也就是我先生的奶奶重塑坟背,我公公自作主张,
给他子虚乌有的孙子取名“波”,(取地名之意),赫然刻在了他第四房重孙子的
位置。那年春节,并未怀孕且第一次上门的新媳妇我,气得哭笑不得,可又不便发
作。
真怀孕后就一直想要生个女儿,乖巧伶俐聪明活泼。我把她想象成快乐的小天
使,小鸟依人般的搂着我脖子。再大点带着她去逛街,听她口含冰淇淋含糊不清却
又认真的告诉我说“妈妈你穿这件衣服真好看!”
女儿要聪明漂亮,并且一定要有个温柔、诗意、美丽的名字。于是很早的时候
我就开始留意起这类名字来,什么雨嫣、思侬、心怡等等。
先生不屑一顾,扬言:“反正我不取这类琼瑶兮兮的名字,我要给我儿子取一
个大气又响亮的。”于是,他一头钻进了《诗经》、《史书》、《资治通鉴》里在
一大堆“之乎者也”、老子庄子的学生中寻找他他儿子的名字去了,有一回还居然
翻出了《孙子兵法》。
见他如此认真,我倒不禁有些心慌起来,要是我们也生了个女儿,那坟背上第
四房重孙子岂不是担了个空名?!
先生想了想说:“如果是个女儿,我们就叫她亦然吧,也是女儿的意思!”
“也是女儿?你不觉得取这个名字对我们的女儿有一点点的侮辱吗?”我问。
先生正色道:“不,是反之亦然的意思!对于我们,女儿和儿子一样好!”
女儿的名字就这样在不经意中取好了。而先生好不容易辛苦找出来的儿子名字,
却被我或这或那的理由一一否决了。
有一天已无计可施的先生,翻出一本脂砚斋简本《红楼梦》,笑嘻嘻走到我而
前:“老婆,说,第几页第几行第几个字?”我不知其意,随口就说第108 页第10
行第19个字。先生一翻,大叫:“在,是现在的在。我们的儿子就叫郑在。”啊?
还“正在”呢,还不如干脆叫“赈灾”算了!我哭笑不得!
儿子的名字终究还是没有取成。说来也奇怪,就在孕期的最后一段日子里,隐
隐约约之中始终有着一种很强烈的感觉,感觉自己会有一个女儿。我不禁有些难过,
遗憾自己这一生终将没有儿子了。即使最后的结果是生了一个儿子,那我还是会遗
憾这一生没有了女儿。于是我就一直天真的幻想着要是能生对龙凤胎,那该有多好
呀!
被推出手术室的时候,我泪如泉涌。先生扑了过来,帮我拭泪,恍惚中只记得
自己在告诉他说:“是亦然!”
二 另 一 种 风 情
女儿四个月大,我出去上班。工作的时候,我总是一杯接一杯地喝着咖啡,不
能因为晚上带孩子睡眠不足而导致工作出现任何差错。有同事关心地说:“你是不
是缺钱花呀?为什么不等到孩子大一点再出来上班呢?”我不知道该怎样对她们解
释,怕说出来被她们笑话。有一天,一位颇谈得来的女友打来电话,一语中的地说
:“是不是又为了你那个‘存在的价值’呀?”
母亲过来帮我带女儿,让我省却了许多后顾之忧。可是我总是不舍得让她把孩
子带回岛上去养。那时先生到上海进修,我又不想放弃工作,同时又不放心单独把
孩子和新家交给陌生的保姆打理,于是一直霸占着母亲。
半年后,我实在不忍心因为我的自私而让从未离开过父亲半步的母亲,对父亲
的牵肠挂肚。刚巧那时公司前景不容乐观,于是痛下决心,随便找了一个不开心的
理由,回家一心一意地带起了孩子。
一直以来就喜欢过着闲散的生活,浅施薄粉清清爽爽地打扮自己,再把家收拾
的舒适整洁。闲时插插花,或编织些什么,或听听音乐翻翻书;再闲时,邀一两女
友去逛街购物,逛累了,坐下来喝一杯咖啡聊聊天
可是有了小女儿的全职太太,蓬头散发地站在不停在打扫却永远也整理不干净
的屋里,望着眼前每天都会有的满满的一大盆尿片和湿裤子,还有成天在你怀里扭
来扭去叫你不停运动的宝贝以前的这份休闲,真是渴望而不可及!
夜深了,当我把疲惫的自己放在床上的时候,我总是很悲哀:我何来自我?
先生不解:“你还想怎样呢?”
我在心里回答他:“难道我存在的价值就是整天锅碗瓢盆、女儿老公?!”
直到有一天,我领着女儿出门,在候车的时候遇到了另一对母女。闲聊中得知
原来两个孩子是一样大的。那个母亲用挑剔的眼光上下打量一番后说:“你女儿要
比我女儿高。”而她的女儿则怯怯地依偎在妈妈怀里,一点也不呼应我女儿“姐姐,
姐姐”的热情招呼。
我得意地不得了,回家向先生述说:“一样大的孩子哎,可她居然才会走路,
才会说话。你看我们女儿,会走都有半年多了,也早就可以用语言和我们沟通了。”
末了,我深深地叹了口气说:“总算不枉我亲手带她。”
说罢,才恍然,这不是同一个道理吗?我失去了工作,是因为目前女儿需要我,
我拒绝保姆全心全意亲手带孩子,我注视并记录着女儿一点一滴的成长过程。当我
的女儿九个月开始走路;当我带着她在周岁的定期儿保检查中,被医生告知:体重
超标、身高超标、智能发育优;当她开始学着我的语气讲话,学我打扫卫生,在我
准备出门的时候给我拿来鞋子。。。。。。我感到这就是我现在存在的价值。而我
却一直在哀叹没有了工作,却忽视了身边这另一种美丽的风景。女儿在成长过程中
给我们带来的快乐和喜悦,我知道,错过了,就再也回不来了!
三 心烦了,就把她嫁出去
女儿囡囡是在九个月零十天时开始自己走路的。那天,她忽然以与在学步车里
一样的步伐独自踉踉跄跄地向前冲去,几天以后,就走的很好了。差不多大孩子的
家长,羡慕我们没有经过弯腰曲膝被小小人儿牵东指西练走路的阶段,可我们却比
他们提早进入了“摸油盆”的日子。
于是沙发、茶几、餐桌等一切妨碍她走路的物件,一律靠边站。饮水机、玻璃
杯、镜框、盆景、碟子、热水瓶等一切易碎危险物品统统往高处发展。柜子、抽屉
在几次被翻得七零八落之后,那些把手下的下,扎的扎,全线封锁,只留下客厅里
一个装满玩具的大抽屉,供她使用。
小小的人儿经常一屁股坐在地上,使出浑身力气“哗”的拉开,然后象小猪拱
食般把她不感兴趣的玩具一件件抛出来,扔在地上,制造出很多噪音。
女儿喜欢与电线插头过不去。我们家的洗衣机常常会在急速脱水的时候嘎然而
止,这时候的小人通常会扔掉手中洗衣机的插头,而改用小手指头去插插座。于是
做父亲的就立即紧张兮兮地把家里所有的插座都用封带纸粘住了。
没法再玩了的小人于是跑去玩电话。她嫌玩具手机不过瘾,跑来和我们抢电话
听筒,然后在几声脆脆的喊“外婆”声中,传来“嘭、叭”的电话机摔下来的声音。
可怜的小人实在没得玩了,又跑去洗手间玩痰盂,玩的“叮叮当当”响。见我
们面露愠色,她便喊要“嗯嗯”,我们也就以为她真的要大小便,在几番被骗之后
才明白,她还居然是在告诉我们,她现在玩东西的是可以“嗯嗯”的容器。
女儿对钱的敏感程度达到了让人忍俊不禁的地步。她还不知钱为何物,也不知
钱可以买饼买糖,但不管是一毛硬币还是百元大钞,只要让她看见,她立即就会大
叫一声“钱”,并以最快的速度扑过来。某天,我拿着一张五十元残币去银行兑换,
我告诉工作人员说这是我仅有八颗牙的宝贝的杰作。她们立马就乐不可支起来,说
起初还以为是老鼠咬的呢!
如今,女儿十五个月多了,她更聪明但也更顽皮。她能做出很多我们想不出也
做不来的举动。最近,她又有了一种新玩法:把小椅子倒翻过来,自己蹶着屁股在
地上推。最让人好笑又好气的是她推椅子动作的娴熟程度,掉头转弯自如,还从不
碰上被她扔得满地都是的玩具。当然她也为她的顽皮付出过代价:有一次就从床上
摔了下来,流了很多血。
我和先生无可奈何。每次在碰到楼下的邻居时,总是不好意思:家有小小“摸
油盆”,对不起了。楼下的邻居小楼,前阵子也刚刚添了位千金,小小的人儿除了
吃奶就安安静静地睡着。先生以过来人的语气深有感触地对他说:“过不了多久,
也会一样大闹天宫的。很心烦哪……”小楼哈哈大笑:“没关系的。实在心烦了,
就把她嫁出去!”
四 护 短 的 妈 妈
星期天,带女儿出去逛街。在经过洋快餐“多美丽”五彩装饰的店门前,女儿
囡囡的目光被翘着漂亮尾巴的大公鸡给吸引住了。对于两周岁还不到的女儿来说,
多美丽大公鸡的诱惑远远超过了肯德基的上校老爷爷——她可不管洋爷爷的配方有
多独特。囡囡真正在意的是店里面辟出来的那一小片游乐园。
我要了一杯可乐,选择游乐园出口的一个位置坐了下来。这是个绝佳的位置,
从这里能够全面的看到她在里面的一举一动。小小的女儿如鱼得水,玩得不亦乐乎。
我欣赏地看着这个可爱的小宝贝,不放过她的举手投足。
想想人真是奇怪,这里有那么多可爱的孩子在快乐的游戏,为什么我的眼里却
只有我的女儿呢?好自私呀!于是不禁深深地替那些孩子们感到委屈。
这时,一直站在我身旁的一位年轻妈妈,突然间大叫起来:“宝宝,小心点!”
我看着她,哑然失笑。其实每个孩子的身上都有一两双关爱的目光在注视着,小心
的呵护又叮咛,绝不会亚于我。
忽然间,我看见有一只脚正在踹我的女儿,紧接着又跟着来了一脚。我大惊失
色,顾不得脱鞋就往里窜,一把抓住那个霸道的男孩,很大声的质问他:“你为什
么要踢我的女儿?”
小男孩露出很害怕的表情。我这才意识到自己失态了。这只不过是一个五六岁
的小男孩而已,他用脚踢人只不过是想表示你滚蛋让我先上去的意思罢了。这样的
思维逻辑对如今一个要风有风,要雨得雨的小皇帝来说,是很正常的。
于是我换了另一种柔和的语气对他说:“小朋友一起玩嘛!你想先上去可以的,
你跟小妹妹讲好了。但你不能用脚踢人。”为了安抚他,我又摸了摸他的头,说:
“慢慢爬上去吧,小心别摔着了!”一扭头,看见边上有一个女人正在冲我笑。我
刷的一下脸就红了,心虚的要命,好象我正在护短,又当场被人揭穿了似的。
囡囡又快乐地爬上滑梯,“哧溜”从那头钻了出来。滑梯口有个三四岁的小女
孩固执地守在那儿,大有一夫挡关万夫莫开的阵势。女儿推了她一下,要她让开。
那个小女孩也不廿势落,反推一下,于是两人推来搡去,一个要上一个就不让你上
的对峙着。我小小的女儿满脸胀的通红,而那个漂亮的小女孩都快要忍不住哭了。
有了上一次的经验,我没有上去,只是对女儿招招手要她回来。囡囡听话地撤
回来了,爬上我的膝盖大口大口的喝起了可乐。
小女孩再也没能忍住,哇的一声哭着找妈妈去了。哭声又响又委屈。看着她妈
妈急切的询问和安抚,我感到很难为情:好象她是被我女儿欺负的,吃了很大的亏。
整个过程我看的清清楚楚,那个小女孩实在太以自我为中心了。
这一刻我忽然为我小小的女儿如此硬气而生气,你为什么就不哭呢?流泪就意
味着受了委屈,是个弱者。而人们总是同情弱者的。
我游兴全无,抱着女儿慌慌地走出“多美丽”。出了门,长吁一口气。想想这
又何必呢?我怎么象个护短的母亲,又有点心虚的落慌而逃?
小小的女儿快乐的挥挥手:“咯咯鸡,BYBY!”
五 囡囡与桑桑
黄昏时分的阳台,洒着淡淡的落日余晖,偶乐会有几只鸽子,扑楞楞地飞向屋
顶。
家住顶楼。先生正在厨房忙碌着。小小的女儿一个人蜷在阳台的摇椅里,嘴里
叽哩咕噜自言自语:摇啊摇啊摇
这是一个很平常的星期日的傍晚。
我把阳台上晒着的衣服一件一件的收下来,折叠整理好。女儿晃晃悠悠地踩着
摇椅站了起来,调皮地从身后搂住了我的腰。我嗔怪地去捏她的鼻子,说小调皮捣
蛋,你妨碍妈妈做事了。女儿咯咯咯地笑着躲我,摇椅晃得更加前府后仰了。说实
话,我很受用这种亲呢。
忽然,女儿眼尖地指着前面一幢楼门前正在独自玩耍的小女孩说:妈妈你看桑
桑在那儿呢!桑桑是同事的孩子,早我家囡囡二个月出生,乖巧懂事。女儿囡囡在
她有意识的时候起就已经把桑桑作为她的好朋友了。她们在各自一周岁的时候上了
同一家托儿所,然后又一同进入幼儿园上托班,今年夏天的时候又一起升入小班。
如无意外,以后很有可能会一起去上学。
囡囡大声地叫着桑桑的名字。桑桑的家住在前面单元楼的一楼,中间隔了一大
块草坪地。 她远远的循着声音看上来,于是看见了七楼的好朋友。她开心地挥舞
着小手,大声地回应着。女儿更加兴奋,在前后摇摆的安乐椅上又奔又跳。
我被她们的快乐感染着。我说:你请桑桑来我们家玩吧,这样子大声讲话嗓子
会喊坏的。于是女儿隔着防盗窗冲着下面大声邀请:桑桑桑桑,你来我家玩吧。桑
桑在下面摆摆手又摇头,听不清她说了些什么,大概总是说我不上来了之类的意思。
囡囡蹭地跳下了椅子,径自打开门走下楼梯去了。我反应不过来慌慌地追了出
去:宝贝宝贝你要去哪里呀? 女儿在大概二层楼下回应我:妈妈我去接桑桑。我
吓了一大跳,我们的女儿可是从来都没有独自一人下过七楼的。
女儿的声音从似乎又下了一层的地方传来,她说妈妈,我会很小心走楼梯的。
一下子,我呆呆地立在门外,心酸酸地。先生也跑了出来。我说:老公,我们
的女儿长大了。她有自己的主意,有了自己的朋友,她还学会了来安慰我,她已经
不用再事事依赖我们了。
我以最快的速度,扑到书房的北窗,楼下已经没有她的身影了。
我又急急地奔向南边的阳台,看到二个小小的孩子已经在那儿又蹦又跳又拥又
抱地大声尖叫了。
才过了三周岁生日的孩子呀!
几分钟后,我听到了敲门声。打开门,进来了二个快乐的小精灵。
女儿说:妈妈,我把桑桑接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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