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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文君的童心
秦文君所有的照片都有一个相似之处,她喜欢平静而又若有所思地望着远方。
她的目光如果仔细推敲,就会露出一些真实的破绽。她并不是一个深刻或者深沉的
人,如果你乐意那样认识的话,她的虚荣心肯定会得到极大的满足,就像一个孩子
对父母撒了一个高明的谎而不被察觉一样。这是一件很开心的事。实际上,她是一
个恬静而又透明的人,清纯而又快乐的人。我更觉得,她的目光有一点木然,就像
聂卫平或者陈景润的目光里透出的那种木然。我们不得不承认,人就像植物一样,
总要在某一些方面显示自身的属性。他不能掩饰自己所达到的高度和自己努力的方
向。
秦文君是个不谙世事的人,这种不谙世事并不是说她在为人和处事方面有什么
欠缺,而是说她老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比如说,这一生能为孩子们写多少书?她
的下一部作品和上一部作品相比,有没有超越和变化?你要是与她喝茶,吃饭,聊
天,绝对能获得一种愉快的享受。无论她怎样憔悴,怎样疲惫,怎样睡眠不足,只
要她不当场昏倒,她肯定是得体而又周到的,能表现出足够的细致和耐心。不过,
你要是谈一些时尚啊流行啊什么的话题,她就会吃惊地睁大着眼睛,对于她所不知
道的事物——尤其是那种几乎人人皆知的——她惊讶的程度会使你哑然失笑。她是
一个富有童心的人,这个童心是她的性情,在我看来也是人的一种极高的境界。所
以,她的喜怒哀乐总是流溢在她的五官的每一个部位。
秦文君在童心和天赋方面,更倾向于一个作家的天赋。但在儿童文学作家那里,
天赋和童心是同等的重要。她本人对于童心在她身上的体现以及给她的创作带来什
么样的益处,她的认识是有一定不足的。这就有点像高明的医生从来看不好自己的
病一样。不过,她的生活和创作每天都在享受着童心给她带来的快乐,她的快乐也
给朋友们带来了快乐。她是随和的,在那些朋友们开心大笑的场合,她也会踊跃地
抛出一个笑话,而这个笑话多半没有她那些每个文字似乎都疯长着许多幽默细胞的
作品更能产生喜剧效果。但是,我们又不能不承认,她的某些认识和感觉是超常敏
锐的。
秦文君这个人是很耐读的,如果你不细致,你很难从这个人身上找到和她作品
中一致的地方。秦文君的身上有不少头衔,有不少头衔的人总是少不了应酬的,在
我看来,这种应酬是他们对于我们这个社会所承担的一种责任。那一次,我和秦文
君在据他们办公大楼不远的一个茶馆里喝茶。我们谈兴甚浓,但我发现她有点睡眠
不足的迹象。告辞时,我见她在路上飞跑起来。望着她的背影,不知她何故这样匆
匆,我心里有点好笑。笑着笑着,我不笑了,我记得她说电视台的记者要去办公室
采访她,她刚刚当选上海市作协副主席。我记得喝茶时,她没有暗示过我一句,也
没有注意和打听时间。她的背影——奔跑的——倒使我想起了她的人生和创作,待
人的热情、体贴和周到,创作上还保持着的那股锐气和活力,我们这些年轻的作家
是不能与她相比的,也是赶不上的。一位和我同岁的一个儿文作家在私下里与我谈,
敬称秦文君为秦大妈,我纠正她说:不,应该叫秦大姐。
一直有那样一个梦想:在阅读方面,住在一流的文字感觉里。所以,任何人的
作品在我的眼光下,我都是带着几分挑剔的警觉。秦文君的作品也不例外。从她出
的《天棠街三号》之后的每一部作品,我都在仔细阅读,这倒不是出于对她盛名的
一种好奇,而是我不能忽视孩子们的喜爱和对文学的挚爱、以及我与她之间亲切的
情谊。在孩子们的喜爱以及流行和畅销方面,我是毫不怀疑的。我只是想从中读一
读,她的作品里面有没有经典的意味,想找到能不能成为经典的依据和答案。我惊
奇地发现,这株奇特的植物是那样富有魅力,她的每一片叶子和每一片叶子的颜色、
形状以及散发出的芬芳都是不同的。她强韧的探索精神和她对儿童天性深刻的体察
与细致的关爱,使她的作品成为不可置疑的当代儿童文学经典之作。
童心之于秦文君,犹如水之于鱼,阳光之于植物。我承认秦文君是个很有天赋
的作家,但她对童心的认识不足,就如同我们不必对美味佳肴非得弄清它有多少营
养成分才开始大嚼大咽一样。更何况,我们儿童文学作家,还很少有人从哲学的意
义上理解童心。这无伤大雅,更不是什么不足。相反,更显得秦文君的可爱。也许,
她又会惊讶地问:我可爱吗?我的可爱在哪里?她肯定会那么想的。因为,她是一
个女人,一个出色的女人。更何况她更多地想的是孩子们的美,所以她很少或者说
几乎没有留意过自己的美丽与可爱。你这么说,她肯定会惊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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