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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教头风雪山神庙》批注
水浒笔记第九回 林教头风雪山神庙 陆虞候火烧草料场
话说当日林冲正闲走间,忽然背后人叫,回头看时,却认得是酒生儿李小二。
(此角色极 [虽] 小,但切莫等闲视之!) [林十回无闲墨]
当初在东京(记此2 字,小儿本东京人氏)时,多得林冲看顾(恩德一);后
来不合偷了店主人家钱财,被捉住了,要送官司问罪,又得林冲主张陪话,救了他
免送官司,(恩德二)又与他陪了些钱财,方得脱免;(恩德三)京中安不得身,
又亏林冲赍发他盘缠,於路投奔人,(恩德四)不想今日却在这里撞见。(当日李
小二多亏了林冲,后日林冲又多亏此人,浓墨重彩,层层加码,一则显林冲侠义心
肠,二则为后文李小二努力报恩张地,三则反衬陆谦这位“朋友”) [市井间报恩
者常见,官场上相知者不多,真所谓有心无意皆成文章]
林冲道:“小二哥,你如何也在这里?”
李小二便拜,道:“自从得恩人救济,发赍小人,一地里投奔人不着,迤逦不
想来到沧州,投托一个酒店主人,姓王,留小人在店中做过卖。因见小人勤谨,安
排的好菜蔬,调和的好汁水,来吃的人都喝采,以此卖买顺当,主人家有个女,就
招了小人做女婿。如今丈人丈母都死了,只剩得小人夫妻两个,权在营前(二字初
读以为闲笔,再读令人惊叹不已,真见功夫) [伏笔于前。想施公多少经纬在胸]
开了个茶酒店,因讨钱过来遇见恩人。不知为何事在这里?(必有此问,他乡遇故
知遇恩人,惊喜而诧异)”
林冲指着脸上(刺配痕迹),道:“我因恶了高太尉(一句话显林冲淡泊容忍
的性格,若是李逵,定千厮万鸟恶骂起来,而林冲只淡淡略过,不说原因,不抱怨,
但这句话里却也透漏给了小二一个重要信息:恩人的仇人是高太尉,也为后文埋下
伏笔)生事陷害,受了一场官司,刺配到这里。如今叫我天王堂,未知久后如何。
不想今日在此见你。”
李小二就请林冲到家里坐定,叫妻子出来拜了恩人。
两口儿欢喜道:“我夫妇二人正没个亲眷,今日得恩人到来,便是从天降下
(1,非写小二,为后文张地)”
林冲道:“我是罪囚,恐怕玷辱你夫妻两个(到此境地,仍怕连累小二夫妻,
是林冲精细体贴处)。” [林冲身份]
李小二道:“谁不知恩人大名!休恁地说。但有衣服,便拿来家里浆洗缝补。”
当时管待林冲酒食(2 ),至夜送回天王堂(3 ,定是喝得好不痛快),次日又来
相请(4 );因此,林冲得店小二家来往,不时间(5 )送汤送水来营里与林冲吃。
因见他两口儿恭敬孝顺,常(6 )把些银两与他做本钱。
且把闲话休题,只说正话。(123456写来往亲热,如此重要之言却说闲话,诸
位莫被施公骗去,尚记“营前”二字否?写小二在“营< 林冲住地> 前”开了酒店,
小二酒店地理位置离林冲近,林冲才能与小二来往密切,来来往往中情深意切,旧
恩新知,亲热无比,此后文小二为林冲操心为林冲报信之缘故也;二则,酒店开在
营前,要来害林冲之人选取此处与营内之人接头才不显突兀,小二才得以得知阴谋,
一石而二鸟,施公一支笔厉害!)光阴迅速却早冬来。(风雪消息) [一语过渡省
却多少闲墨] 林冲的绵衣裙袄(风雪消息)都是李小二浑家整治缝补。(点仍来往
不绝,省笔) [呼应前文]
忽一日,李小二正在门前安排菜蔬下饭,只见(只见一,见是小二眼中见,写
小二留心) [小二本色。江湖行走者岂能坐而不视] 一个人闪(动作极快)将进来
[闪],酒店里坐下,随后又一人闪(此段内凡反复使用之字莫等闲视之,第二闪,
写二人诡异,小二不得不留心)入来; [闪] 看时(小二店主人身份,记此二字),
前面那个人是军官(点陆谦身份)打扮,后面这个走卒模样(点富安身份),跟着,
也来坐下。
李小二入来问道:“可要吃酒;”只见(只见二)那个人将出一两银子与李小
二,道:“且收放柜上,取三四瓶好酒来。客到时,果品酒馔,只顾将来,不必要
问。” [点来者气势]
李小二道:“官人请甚客?” [必有此问]
那人道:“烦你与我去营里 (施公前有安排,此处请客选取此地才不突兀),
请管营,差拨两个来说话。问时,你只说(三字见出暧昧) ‘有个官人请说话,
商议些事务,专等,专等。’”李小二应承了,来到牢城里,先请了差拨,同到管
营家里请了管营,都到酒店里。 [牢里差拨,家里管营,一丝不乱。今人作文极易
在此等处忽略] 只见 (只见三。) 那个官人和管营,差拨,两个讲了礼。
管营道:“素不相识(四字重要),动问官人高姓大名?”
那人道:“有书在此,少刻便知。(写的读者与小二一起狐疑)取酒来。”
李小二连忙开了酒,一面铺下菜蔬果品酒馔。
那人叫讨副劝盘来,把了盏,相让坐了。
小二独自一个撺梭也似伏侍不暇。那跟来的人讨了汤桶,自行烫酒。 [言席中
之殷勤,语双方之老练,真所谓不写之写。]
约计吃过数十杯,再讨了按酒铺放桌上。(写陆谦细心,见陆谦心中丘壑,更
见作者心中丘壑) [一杯二钱,十杯二两,数十杯,半斤酒下肚,可以说话了也。
写得真好]
只见(只见四)那人说道:“我自有伴当烫酒,不叫,你休来(写的暧昧)。
我等自要说话。” (写的陆谦十分谨慎,人分批而来,悄悄而来,请人又不自己
出面,一直不肯说出自己姓名,不肯说出何事请人,谨慎无比,陆谦心里定以为自
己万无一失,可陆谦只知自己处处留心,不知小二亦处处留心,四个“只见”,一
个“看时”,写尽小二冷眼旁观,暗中揣摩)
李小二应了,自来门首叫老婆,道:“大姐,这两个人来得不尴尬!”
老婆道:“怎么的不尴尬?”
小二道:“这两个人语言声音是东京人(早有伏笔,记得小二籍贯否?小二亦
是东京人氏,家乡话入耳便知);初时又不认得管营;向后我将按酒入去,只听得
差拨口里呐出一句”高太尉“ (补前文未写,说是一句,只有三字,虽则三字,
却很关键,小二忍不住产生联想:远在东京的林教头的仇人高太尉与林冲的现官现
管密议什么?)三个字来,这人莫不与林教头身上有些干碍?我自在门前理会,你
且去阁子背后听说甚么。” [林到沧洲本已天大的委屈,然还的让他的故事发展。
一段密议娓娓道来丝丝入扣让人叹为观之。] 便入去听了一个时辰,出来说道:
“他那三四个交头接耳(处处写陆谦细心,可见天佑义士,天网恢恢。)说话,正
不听得说甚么。 [听得见的不是密议了,一个时辰尚未定论,可见其事重大] 只见
(二字妙,写出小二妻子听不清楚时冒险探头,关心为林冲,可见前叙种种亲热非
虚笔。听了一个时辰今2 个小时,却是一探头看见,耳颠目倒,趣笔。)是那一个
军官模样的人去伴当怀里取出一帕子物事递与管营和差拨。(帕子里面的莫不是金
钱?)只听差拨口里说道:”都在我身上;好歹要结果他生命!(一个时辰,只听
此一句话。高太尉?金银?结果?中间的内容对小二来说都是空白、省略号。可真
心替林冲着想的小二忍不住就补足了空白,补完整的话太可怕了:高太尉派人来杀
林冲!“)”(此是第一次偷听。第一次偷听,陆谦等人是密谋,小二之妻又是隔
墙之耳,听不真切。在行文中,作用是为后文埋下伏笔,设下悬念。试想:若小二
之妻全都听到,文章怎么还能曲折好看?)正说之时,阁子里叫“将汤来。”
李小二急去里面换汤时,看见管营手里拿着一封书。 [书,为凭证] 小二换了
汤,添些下饭。又吃了半个时辰,算还了酒钱,管营,差拨,先去了;次后,那两
个低着头也去了。(分批、低头,一路闪闪烁烁,写陆谦小心之极。)
转背不多时,只见林冲走将入店里来,说道:“小二哥,连日好买卖?”
(一则省却笔墨,不必去写找林冲等等闲笔,二则见的林冲与小二家来往亲切,走
的密,感情深。)
李小二慌忙道:“恩人请坐;小二却待正要寻恩人,有些要紧说话。”
林冲问道:“甚么要紧的事?”
李小二请林冲到里面坐下,说道:“却才有个东京来的尴尬人,在我这里请管
营,差拨,吃了半日酒。差拨口里呐出”高太尉“三个字来,小二心下疑惑,又着
浑家听了一个时辰。他却交头接耳,说话都不听得。临了,只见差拨口里应道”都
在我两个身上。好歹要结果了他!“那两个把一包金银递与管营,差拨,又吃一回
酒,各自散了。不知甚么样人。小人心疑,只怕在恩人身上有些妨碍。” [好一个
小二]
林冲道:“那人生得甚么模样?” [必有此问]
李小二道:“五短身材,白净面皮,没甚髭须,约有三十馀岁。那跟的也不长
大,紫棠色面皮。” (学出二人模样,补前文未写) [此出方出人相,方不脱节,
方不赘墨。最厌近之程式,见人先描容]
林冲听了大惊道 [多大力量] :“这三十岁的正是陆虞候!(林冲与陆谦自幼
相交,一个认出,一个认不出,文笔变幻)那泼贱敢来这里害我!休要撞我,只教
他骨肉为泥!” (痛快之极!) [我也欲跳将起来] 店小二道:“只要提防他便
了;岂不闻古人云‘吃饭防噎,走路防跌?’”[ 是过来之人,是平常之心] 林冲
大怒 [岂能不怒] ,离了李小二家,先去街上买把解腕尖刀 [极是] (一声怒骂,
买刀寻敌,我们明显看到林冲的反抗精神又进一步,为杀仇人而不顾自己仍是一个
充军的罪囚,报仇雪恨的强烈愿望,使他把前途生死置之度外。) [前批有套语]
带在身上(刀从此处带起,诸位牢记!)前街后巷一地里去寻。 [能不寻乎,一腔
怒火虽放逐而不灭,真英雄也] (读至此处,读者必以为下文该血肉横飞,英雄报
仇雪恨。作者偏偏虚晃几枪,盘马弯弓,引而不发)李小二夫妻两个捏着两把汗
(写活小二夫妻,又与前文小二话:“林教头是个性急的人,摸不着便要杀人放火”
遥相照应)。 [我亦捏汗,教头如此性格且孤身一人让人担忧]
当晚无事。(不写之写,施公不写,但我们依然可见林教头彻夜难眠,与陆谦
种种皆在心头一一流过,英雄怒火高涨;可见小二夫妻忐忑不安,夫妻辗转。所谓
留得空白,留得想象余地给读者也!当晚无事,在读者,必以为第二日该“有事”
了,是与否?请看下文。)(正该无事,文笔变幻好看。若当晚便找到,陆谦骨肉
为泥,林冲倒是痛快了,一篇文字便不好看了!作者把将要爆发的矛盾阻遏一下,
拖延一点释念的时间,使读者等待的心情加浓!) [前批极是] 林冲次日天明起来,
洗漱罢,带了刀,又去沧州城里城外,小街夹巷(细,8 字写出林冲到处找人,也
写出陆谦丘壑,),团团 (2 字妙) 寻了一日,牢城营里,都没动静;又来对
李小二道:“今日又无事。” (偏又无事) [非作者闲墨,乃陆谦密谋之细也]
小二道:“恩人,只愿如此(小二真心语)。只是自放仔细便了(小二体贴处)。”
林冲自回天王堂,过了一夜。(又是一夜)
街上寻了三五日,不见消耗,林冲也自心下慢了。(不仅林冲慢了,我自也慢
了,读者不禁怀疑,是不是小二弄错了?是不是小二太多心?) [前批好][空寻几
日,读来竟不乏味。非作者闲墨,一乃言陆谦密谋之细,二乃大战前的沉静也]
到第六日,只见管营(客人一)叫唤林冲到点视厅上,说道:“你来这里许多时,
柴大官人面皮,不曾抬举得你(拨往草料场,是看高太尉面皮,却用柴大官人四字
遮掩。读者诸君莫被瞒过,没高太尉时,便可看柴大官人面皮,宽松林冲,有了高
太尉,柴大官人便置之脑后,管营只捡高枝去爬!管营用墨不多,却栩栩如生。骂
尽天下势利人!)此间东门外 (且记方向) 十五里(远)有座大军草料场,每
月但是纳草料的,有些贯例钱取觅。原来是一个老军看管。如今我抬举(邀功)你
去替老军来守天王堂,你在那里寻几贯盘缠。(说的体贴)
你可和差拨(客人二)便去那里交割。“ (前请管营、差拨,今分别用之。
照应前文,一笔不乱) [一个血腥阴谋如此着来,常人哪能提防] 林冲应道:”小
人便去。“
当时离了营中,径到李小二家,对他夫妻两个说道:“今日管营拨我去大军草
料场管事,却如何?”(林冲老实处,陆谦狡猾处)李小二道:“这个差使又好似
天王堂∶那里收草料时有些贯例钱钞。往尝不使钱(补写管营平时风格)时,不能
彀这差使。” [所谓靠山吃山是也]
林冲道:“却不害我,倒与我好差使,正不知何意?” [是林冲语] 李小二道
:“恩人,休要疑心。只要没事便好了。正是小人家离得远了,过几时那工夫来望
恩人。(随手收束小二,小二作用只在阁子后偷听一节。省笔。 若到了草料场,
仍与小二来往火热,火烧草料场后,又该如何安插小二?)” [是小二语。最厌作
文皆作者语]
就在家里安排几杯酒请林冲吃了。卑不絮烦。两个相别了(小二结束),林冲
自到天王堂,取了包裹,带了尖刀(刀),拿了条花枪(枪),与差拨一同辞了管
营。两个取路投草料场来。
正是严冬天气,彤云密布,朔风渐起;却早纷纷扬扬,卷下一天大雪来。(雪
起。文势也如这雪,渐渐“彤云密布,朔风渐起”,显然,这满天风雪对林冲命运
是一种预示) [好一派雪天情景] 林冲和差拨两个在路上又没买酒吃处。(可见投
东无甚人烟,为后文众人巧遇埋下伏笔) [可从前批] 早来到草料场外,看时,一
周遭有些黄土墙, [一] 两扇大门 [两].推开看里面时,七八间草屋做着仓廒 [七、
八] ,四下里都是马草堆 [四] ,中间两座草厅。 [一个草料场竟由数字写出,吾
掩卷而叹]
到那厅里,只见那老军在里面向火。(是冬天情状,预写一场大火,却先写无
数小火) [是冬天草场场景] 差拨说道:“管营差这个林冲来替你回天王堂看守,
你可即便交割。”
老军拿了钥匙,引着林冲,分付道:“仓廒内自有官府封起。这几堆草,一堆
堆都有数目。”老军都点见了堆数,又引林冲到草厅上。 [一丝不乱。如删去这一
节移交之文,便不成水浒林十回也] 老军收拾行李,临了说道:“火盆,锅子,碗
碟,都借与你。” (借) [是老军声口] 林冲道:“天王堂内,我也有在那里,
你要便拿了去。” (送) [是教头身份] 老军指壁上挂一个大葫芦,说道:“你
若买酒吃时,只出草埸投东(记取方向,反复渲染,必有妙用) [且看前批是否的
确] 大路去二三里便有市井。”老军自和差拨回营里来。
只说林冲就床上放了包里被卧,就床边生些焰炎起来;屋后有一堆柴炭,拿几
块来,生在地炉里;仰面看那草屋时,四下里崩坏了,又被朔风吹撼,摇振得动
(极写屋旧。为后文伏笔)林冲道:“这屋如何过得一冬?待雪晴了,去城中唤个
泥水匠来修理。 (林冲始终不忘挣扎着回去,安分守己,随遇而安,得过且过。)”
[是当家之人。虽在囚,然细小处仍现实在人本色] 向了一回火,觉得身上寒冷,
寻思“却才老军所说,二里路外有那市井,何不去沽些酒来吃?” [林必离去,方
可放笔写陆,写火。叹施公行文竟如此周密] 便去包里里取些碎银子,把花枪挑了
酒葫芦,将火炭盖了,取毡笠子戴上,拿了钥匙出来,把草厅门拽上;出到大门首,
把两扇草场门反拽上锁了,带了钥匙,(细腻无比)信步投东,雪地里踏着碎琼乱
玉(美呀!),迤逦背着北风而行。那雪正下得紧。(紧,见雪大,更见雪密雪急,
为后文伏笔) 行不上半里多路(四字妙绝,我读罢三遍方见此4 字妙处),看见
一所古庙(倒插法,将后文要紧文字,蓦的倒插于前),林冲顶礼道:“神明庇佑,
改日来烧纸钱。”又行了一回,望见一簇(此字妙)人家。林冲住脚看时,见篱笆
中,挑着一个草帚儿(写乡村野店) [店招是也] 在露天里。林冲迳到店里。
主人道:“客人,那里来?”
林冲道:“你认得这个葫芦儿?(省,林冲妙人)” [林冲之心情,且省去多
少介绍说明之文]
主人看了道:“这葫芦是草料场老军的。”
林冲道:“原来如此。”
店主道:“即是草料场看守大哥,且请少坐;天气寒冷,且酌三杯,权当接风。”
店家切一盘熟牛肉,烫一壶热酒,请林冲吃。(不是写主人巴结,莫被施公障
眼法儿瞒过,用此笔,是为拖延时间,以待风雪压倒草厅)又自买了些牛肉,又吃
了数杯,就又买了一葫芦酒,包了那两块牛肉,留下些碎银子,把花枪挑着酒葫芦,
怀内揣了牛肉,叫声“相扰,”便出篱笆门仍旧迎 (来时背风,去时迎风,文笔
细腻) 着朔风回来。
看那雪到晚越下得紧了。(紧张气氛越来越浓) [风高放火月黑杀人是也] 再
说林冲踏着那瑞雪,迎着北风。飞也似奔到草场门口,开了锁入内看时,只叫得苦。
(我却叫声好)原来天理昭然,佑护善人义士,因这场大雪,救了林冲的性命∶那
两间草厅己被雪压倒了。(雪大、雪密、屋旧、吃酒时间长,四者相加,一起压倒
草厅。)
林冲寻思:“怎地好?”放下花枪,葫芦,在雪里;恐怕火盆内有火炭延烧起
来,搬开破壁子,探半身(细致,倒屋也)入去摸时,火盆内火种都被雪水浸灭了。
(写林冲细心。一段处处是火字,但不见半点火气,可见并非失火。)林冲把手床
上摸时,只拽得一条絮被。林冲钻将出来,见天色黑了,寻思:“又没打火处,怎
生安排?这半里路上(半里路)有个古庙(再提古庙,与前呼应,才知刚才”神灵
庇佑“乃是掩护,目的旨在为后文安排一合适场所)可以安身,”我且去那里宿一
夜,等到天明,却作理会。“把被卷了,花枪挑着酒葫芦,依旧把门拽上,锁了,
望那庙里来。(克尽职守)入得庙门,再把门掩上。(写林冲处处是林冲,小心谨
慎)傍边正有一块大石头(好块大石,为后文预留多少写处),拨将过来靠了门。
入得里面看时,殿上塑着一尊金甲山神,两边一个判官,一个小鬼,侧边堆着一堆
纸。团团看来。又没邻舍,又无庙主(地理位置好)。林冲把枪和酒葫芦放在纸堆
上(好细心);将那条絮被放开;先取下毡笠子,把身上雪都抖了;把上盖白布衫
脱将下来,早有五分湿了,和毡笠放供桌上;把被扯来,盖了半截下身;却把葫芦
冷酒提来慢慢地吃,就将怀中牛肉下酒。(林冲闲极。作者闲极。急煞读者!) [
独身在外,是有其事] 正吃时,只听得外面必必剥剥地爆响(是烧草之声)
林冲跳 [跳字好。活画林冲此时次地之心境] 起身来,就壁缝里(不开门者,
有大石靠门也)看时,只见草料场里火起,刮刮杂杂 (4 字写尽火势) 的烧着。
林冲便拿了花枪(一路勤叙花枪,与武十回哨棒异曲同工),却待开门来救火,只
听得外面有人说将话来,林冲就伏门边听时(林冲细致处),是三个人脚步响。直
奔庙里来;用手推门,却被石头(又是石兄!)靠住了,再也推不开。(三人也选
此处,是否过巧?非也非也!还记“半里之路”四字?以林冲之细致之忠于职守,
不会离草场太远,此其一。因草料场往西一路无人烟,往东二三里才有市井,近处
独有此庙,陆谦等人又要看火,又要躲火,也选此处,此其二。林冲听到火声,但
因是半里之外听到,火已烧的不可收拾,此其三。火起,陆谦三人躲避,等火大,
三人已来到半里之外的古庙,此其四。半里的距离,不远不近,恰到好处。施公妙
笔!)三人在庙檐下立地看火。数内一个道:“这一条计好么?”一个应道:“端
的亏管营,差拨,两位用心!必到京师,禀过太尉,都保你二位做大官。这番张教
头没得推故了!” (陆谦)(补写林冲家中)一个道:“林冲今番直吃我们对付
了!高衙内这病必然好了!” (富安)
又一个道:“张教头那厮!三四五次托人情去说,”你的女婿没了,“张教头
越不肯应承,因此衙内病奔看看重了,太尉特使俺两个央浼二位干这件事;不想而
今完备了!” (陆谦)(看“太尉”“特”诸字,写尽陆谦摆大)又一个道:
“小人直爬入墙里去,四下草堆上点了十来个火把,待走那里去!” (差拨)
(殷勤、邀功)那一个道:“这早晚烧个八分过了。”(富安)(点火势)又听得
一个道:“便逃得性命时,烧了大军草料场,也得个死罪!” (陆谦)(此当是
当初设计的退路,要林冲死也是死,活也是死)又一个道:“我们回城里去罢。”
(富安)一个道:“再看一看,拾得他两块骨头(狠)回京,府里见太尉和衙内时,
也道我们也能会干事。” (陆谦)(句句都入林冲耳中,详细无比,与第一次偷
听相映成趣。第一次是密谋,听者是隔墙之耳,听不真切。又要为后文设下悬念,
试想,若小二之妻全都听到,文章谈何曲折好看?第二次,陆谦等人以为阴谋得逞,
得意忘形,你要表功,我要邀赏,雪夜荒庙,肆无忌惮,高门大嗓,放声谈笑。又
只是一门之隔,林冲自听的真切,一字不漏。这次偷听迅速激起了英雄怒火)
林冲听那三个人时,一个是差拨,一个是陆虞候,一个是富安(口口声声高太
尉者,陆谦也。他一心只在巴结高太尉,好升官发财,富安是高衙内身边的帮闲,
他的职责是高衙内,他念念不忘的只是高衙内。具体点火,邀功请赏的是小人物差
博)自思道:“天可怜见林冲!若不是倒了草厅,我准定被这厮们烧死了!”轻轻
把石头掇开,(好块大石!此石挡林冲不能迅速出来,才使林冲隔门听见三人自泄
狠计,省却花开两朵各表一枝的种种麻烦,使明暗两条线索巧妙交织在一起;此石
挡陆谦等人不能迅速进来,避免冲突双方过早接触,把谜团留给我辈读者;三者,
石是大石,林冲掇是“轻轻”,举重若轻,显林冲武艺)挺着花枪,左手拽开庙门,
大喝一声:“泼贼那里去!” [一句] 三个人都急要走时,惊得呆了,正走不动,
林冲举手,察的一枪,先搠倒差拨。(此枪不仅仅可挑葫芦也!前文多次叙花枪,
此方见一用,痛快!)陆虞候叫声“饶命,”吓的慌了,手脚走不动。(自幼相交,
熟知林冲手段,故不能动)那富安走不到十来步,被林冲赶上,后心只一枪,又搠
倒了。(只一枪只一枪,显林冲手段)翻身回来,陆虞候却才行得三四步,林冲喝
声道:“好贼!你待那里去!” [两句] 劈胸只一提,丢翻在雪地上,把枪搠在地
里,用脚踏住胸膊,身边取出那口刀来(买刀寻敌带起,久违了,今又一见,作者
一丝不漏),便去陆谦脸上搁着,喝道:“泼贼!我自来又和你无甚么冤仇,如何
这等害我!正是”杀人可恕,情理难容!(8 字骂死陆谦)“ [三句] 陆虞候告道
:”不干小人事;太尉差遣,不敢不来。(与前“太尉特使俺两个央浼二位干这件
事”句对看。好看好看!)“林冲骂道:”奸贼!我与你自幼相交,今日倒来害我!
怎不干你事?且吃我一刀!“[ 四句。骂死天下卖友者] 把陆谦上身衣扯开,把尖
刀向心窝里只一剜,七窍迸出血来,将心肝提在手里,回头看时,差拨正爬将起来
要走。林冲按住,喝道:”你这厮原来也恁的歹,且吃我一刀!“ [五句。前后五
句话,写尽英雄气概,写尽杀人原由] 又早把头割下来(刀),挑在枪上。(枪)
必来把富安,陆谦,头都割下来,把尖刀插了,将三个人头发结做一处,提入庙里
来,都摆在山神面前供桌上。(好供奉,也算还愿)再穿了白布衫,系了搭膊,把
毡笠子带上,将葫芦里冷酒都吃尽了。 (写林冲细致) [杀人后气犹余也] 被与
葫芦都丢了不要,提了枪,便出庙门投东去。 (方向一丝不乱,投西就是入城了)
走不到三五里,早见近村人家都拿了水桶,钩子,来救火。(必有之文,此时方来,
也见近处无人烟)林冲道:”你们快去救应!我去报官了来!“ (随口敷衍,救
火之人心慌,不见破绽)提着枪只顾走。那雪越下得猛。 [猛虎离樊笼也][又,草
料场一节妙在叙事一丝不乱,安排见匠心。然,既刮北风,烟火声音当传南去。林
冲在东,且又半里多之遥,疑当是西北风,方顺章是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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