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扫祭八宝山
“烂桃儿”姓王名小涛,大家却都叫他“烂桃儿”。
这天早上起来,“烂桃儿”的妈妈还特地为他煎了两个荷包蛋,一边看着“烂
桃儿”狼吞虎咽地吃着,一边叮嘱着:“慢点,一会儿走起路来看肚子疼。”“烂
桃儿”忙忙捣捣地也无暇回答,穿了白衬衫蓝裤子和白球鞋的他,看上去挺精神。
到了学校,楼道里操场上到处是各年级的学生,穿的都是白衬衫蓝裤子和白球
鞋。不少学生领下胸前还佩戴着红领巾,显得色彩格外鲜艳夺目。“烂桃儿”还没
有加入红小兵,尽管他根红苗正出身好,爸爸是拉排子车的,家里祖宗三代也翻不
出半拉地主资本家,但因为他上课爱做小动作,下课经常打打闹闹,一直没能当上。
有一次在语文课上班主任曹美琪老师让同学们用“干”字造句,有的说“干部”,
有的说“干活”,叫到“烂桃儿”时他不假思索就来了一句“饼干”,说完还舔了
舔嘴角。曹美琪老师的眉毛横竖弯动了好几下,然后面向全班同学严肃地说,“造
句要注意政治性思想性”。其实“烂桃儿”挺想入红小兵,每次小组做卫生爬上爬
下地就属他假积极了,可是他平常总管不住自己,也总拍不到点儿上,所以虽然被
讨论过几次,老是差那么一点儿,就是没发展。
今天的活动看来很受重视,新来的军宣队的韩政委还作了报告。据说韩政委是
因为离家近才选了这个学校,他对“烂桃儿”的班特重视,有事没事都来转一圈儿,
让曹美琪老师汇报汇报班上学生的情况,问得可详细了,所以韩政委的脸对“烂桃
儿”来说已经不算陌生。站在全体师生面前的韩政委一脸的严肃,下巴壳儿发青,
说起话来一字一顿:“同学们!啊?今天,啊?我们要去八宝山,啊?革命烈士公
墓扫墓。啊?我们能够有今天的幸福生活,啊?是成千上万的革命先烈用鲜血和生
命,啊?换来的。我们要用我们的实际行动来报答他们,啊?确保革命的红色江山,
啊?千秋万代,啊?永不变色,把先烈们的未竟的革命事业进行到底。啊?”韩政
委的眼珠轮转了一圈,“在行进的路上,各班要保持整齐,一切行动听指挥,啊?
出发!”
不一会儿,长安街上多了一条蓝白色象长龙一样的队伍,同学们迈着齐唰唰的
步伐,每人的脸上都透着一副奔赴刑场似的悲壮的模样。队伍走过了天安门,西单,
木樨地,等过了军事博物馆,整齐肃穆的扫祭队伍里,突然喊出一声“报告!我要
上茅房。”原来是“烂桃儿”。正好韩政委就在旁边听工作汇报,四下望了望宽广
的长安街,并没有发现厕所,就大声说,“同学们,在战争年代里我们的革命先辈,
啊?轻伤不下火线,重伤不忘杀敌,我们要不要,啊?学习他们两不怕的革命精神?”
“要!”“好,大家高唱‘下定决心’,预备——,起!”
不知道这时“烂桃儿”的心中有没有冉冉地升起一轮红日,反正他就在这革命
歌曲的激励中愣是从军博坚持到了八宝山。但越走“烂桃儿”越感到他的“伤势”
在迅速加重。“报告!我、我实在憋不住了……”韩政委二话没说,向“烂桃儿”
指了指就在前面不远的厕所,“目标右前方,跑步前进!”“烂桃儿”红着脸离了
队往厕所赶去,这时他想跑也跑不了,只见他含胸勾背拳着腿,怪里怪气地在向前
疾走。还没走到一半儿,就听见扑地一声,大家寻声望去,只见“烂桃儿”正在向
不远的厕所狂奔,嘴里已经哭出声来。进了厕所,“烂桃儿”哇地放声大哭了起来,
带着委屈,带着羞辱,带着绝望。
“烂桃儿”自始至终一直躲在八宝山的厕所里再没露面儿,虽然他没有和同学
们一起参加在公墓前的扫祭仪式,但是“烂桃儿”在这次活动中的突出表现给军宣
队的韩政委以及全校师生留下了深刻的印象。没有多久,“烂桃儿”光荣地加入了
红小兵,并且曹美琪老师在他的学生评语一栏里这样写道:“该同学在政治思想上
积极要求进步,组织纪律性有显著加强。”
(2000年8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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