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怜她长发
他对我说那个女人有一头长发。
他说,她有一头长发,黑得象乌木一样,一拨动就映起一阵流光。她的唇并不
是红色的,总是用一种深豆沙的色彩,吻了后也不会在他的脸上留下痕迹,就好象
是天生的一样。还有她的眼睛,像猫一样在白天懒懒的,在夜晚放出晶灿的光芒。
你知道吗?那次我细细地看她的眼睛,居然不是黑色的呐,是金黄色的,像莱
茵河底女妖们守护了几千年的黄金,有一种神秘的魔力。他对我说,一边吃吃地笑,
就象一个小男生告诉他的同学他找到了一只美丽的蝴蝶。
我叹着气,从他的面前把水晶杯子拿走,现在才下午七点钟,然而他好象已经
喝得够多了。
他站起身,从我手中抢过装了琴酒的容器,大声说,你管我什么呀,我又没有
醉,就和刚看到她一样清醒。你信不信?
我信。我认命的点头,看着他的眼睛里迅速燃起了兴奋的火焰,他更大声的说:
她真的很美,除了美我不可以找到其他任何的词来形容,她就那么简单的美。阿芷,
你知道她有多美吗?
我说我知道,她有一身白得透明的肌肤,不爱说话,只是倚在吧台边静静地看
舞池里面的人在群魔乱舞, 她只教BOY帮她调一杯螺丝起子,或是长岛冰茶。她戴
一串血红色的珊瑚项链,穿一件纯黑的丝的鱼尾裙,前面是平的,后领却一直开到
腰际,那串红色的珊瑚就挂在随着她的长发飘动而时隐时现。
他猛地捉住我的手,那么的用力,我的手腕一下子被掐出一道环状的青痕。但
是他根本没有在意,他只是定定地看着我,直直地问:阿芷你怎么知道得这么清楚?
你是不是认识她?
酒保阿三在后面为我递上消肿的冰块,他说,怎么不会,我都是第十遍听你讲
这个她了,不用说阿芷,她肯定都会背了。
啊,他颓然的坐下,呆了半晌,然后他拉住我的手,恳切地问我,阿芷,你说
我能不能找到她?
一定能的,一定能的。我安慰地拍着他的背,就像抚慰一个婴儿。我轻声说,
秦晓刚,你一定能找到她的,我保证,因为你是个很有本事的人啊。
他宽慰地抬起头,似乎因为我的保证而暂时挥去了不幸的感觉。然后他轻声对
我说,阿芷,我真的相信了什么叫做一见钟情,我刚刚看到她就爱上了她了,她是
那么的美,真的好美。
嗯嗯,我说,我知道,陆晓刚,你的一切感受我都知道。
是啊,他笑,好看的眉毛扬起一个独特的弧度,咱们俩谁跟谁啊,十年的老交
情了,我连你第三个男朋友的小姨子的姓名都叫得出来。
一瞬间他好象清醒了,可这种清醒的幸福好象并没有持续多久的时间,他的眼
睛又迅速地暗了下去,捧起了面前那杯酒,他深深地吸着,就象吸着什么珍贵的东
西,我记得他曾经送给我一盒巧克力,在希腊语中它是诸神的美食的意思,我曾经
也用同样的表情慢慢地吮吸着它。
他的头慢慢地低了下去,靠在了吧台上,手指无意识地松开。我了解到他是睡
着了,于是我舒了口气,转过身找阿三要了一杯冰水,咕咕地倒进嘴里。
阿三同情地看着我,低声说,你这种朋友真是难得,我见过几次你把他拖回家
去,他也够重的,你一个女孩子真难为你了。只是,我记得以前你们也常来这,他
不是这样子的啊。
为情所困么,我笑笑,再扬手要了杯杂果宾治。
阿三也笑,听他说了这么多次,我都想看看那个他说的长发女人。能把一个大
好青年迷成这样子的,功力一定深厚。——哎,你怎么不喝酒啊?
受他的罪就够了,还要我喝什么酒啊?我根本不会喝酒的。你说得人家跟狐狸
精似的,人家也不过就站在这里遇到了一个成年男子么,你情我愿的事情,怪只怪
我们这位秦先生不够洒脱。来来,帮我把他扶到那边火车座上,阿三你也不想他这
头醉猪挡你的你的生意吧。
我继续喝着我的杂果宾治,眼前的这个男人在这么吵的环境里都能睡着,我不
是不佩服他的。他睡得很沉,海藻般的厚厚的头发抚摸起来很有弹性,和着他匀长
的呼吸,我基本上可以完全肯定,他的梦里有那个长发的女子呢。
我下意识地摸摸我的头发呢,刚刚剪过,削成碎发,最长的也不过披在肩头。
而男人们,好象每人个都喜欢长发的女子,那个人也说,我的梦中情人,有一头乌
黑亮丽的长发。
当我的宾治被好心的阿三换成蓝山时,他动了一动,醒来了。
似乎一时不能集中,他的双眸没有焦距,然后他看到了我面前的咖啡,毫不客
气地抢过来大喝了一口,然后对我说:阿芷,你居然和她一样喜欢在酒吧里喝咖啡。
你知不知道她有一头长发?
天,又开始了。我瞪大眼睛,几乎要出离愤怒了,周末的美好的夜啊,许芷我
的25岁青春年华就又要在这种日复一日的说教中再耗去三个小时吗?
一切只不过为了听他这样一个朋友反反复复讲一个女人,我发誓,明天等他清
醒了要给他改名叫秦祥林,啊,这是个多么合适的名字,呵呵,我笑出声来。
他不解地看着我,愤怒的说,阿芷你怎么这样没心肝没灵魂,在我伤心的时候
还笑得出来?你还是我的好朋友呢。
好好好,秦先生,你继续讲,我在这专心地听。
得到了我的鼓励,他松了一口气,继续开始他的讲道,你不知她么美,她有一
头如丝一样的长发,对了,我给你讲过没有,她的镯子是碧绿的,和她修长的手很
相衬,而且很特别,镯子上有些暗花,烛光一动便会幻出各种各样的花纹,就象梦
一样。
我说,那种镯子是今年的流行品,叫变色玉,很多地方都有卖,我都有一个。
不,他固执地说,她戴起来是不同的,那么的顺眼,就象那镯子她已经拥有了
几千几百年,上面有她精魂的一部份,因为它可以说话,我发现它在对我低声说,
这个女人是你命中的克星。
我叹口气,晓刚,你快中魔了,你简直在说胡话,或许那个女人是你的臆想也
说不定啊。
他大力的摇头,否定我的结论:我告诉你,小芷,她绝对是一个真人,我敢肯
定。
我在吧台前面和她相见了,我走过去请她喝一杯酒,而她好象认识我一样,慢
慢地凝视我,那眼神简直要吸走我的灵魂,然后她拉着我的手放在她细白的肩上,
把她的一只手再轻轻的贴在我的手上,另一只手扶在我的腰部。她的头轻轻地侧着,
将我的手和她的手禁锢在她的发与她肩之间,然后,她轻轻地摇动她的长发,就象
一匹丝掠过我的脸。当时我就对自己说,秦晓刚,是她了,是她了。
这些是我没有听过的部分,我渐渐地不再搭话,听他讲下去。
你知道吗小芷,她用一种很伤感的眼神看着我,好象是我前世负了她一样,她
的气息吐在我的脸上, 很亲密,也很温暖。她知道我喜欢抽MILDSEVEN的烟,那种
感觉让我想或者我认识她呢,可是她是一种陌生的美。她的肌肤在这里的冷气下几
乎是冰冷的,只有这时候,我才能感到她是真实的在我怀里呢。
后来呢?我问,心开始慢慢地,不由自主地紧了起来。
后来?他舒展地笑了,笑得如阳光一般灿烂。我记不得曾几何时,我看过这个
男人这么畅然地笑。
后来呢,我拥着她,一直到天亮,那天的天气有点凉,她的肌肤在蓝色的床单
上就象月光淡淡地照下来。我吻着她的脸,可是她一直不说话,就慢慢地摸着我的
脸,用食指划过我脸的轮廓,长长的手在我的光裸的背上跳动着,时快时缓,如同
在我身上弹一支悠远的钢琴曲。
啊,我低叫。
可是她就走了,第二天就在我睡梦中走了,我能做的事只有在见她的地方再找
她,喝她喝过的酒,听她听过的歌。我对她说了那么多次我爱你,我只想听她对我
说一次。小芷,我真的是爱她。
嗯,我知道。我笑着,脸有点僵。
正好这时,我的手机响了,我连忙接听,有点杂音,信号不好,听不太清楚。
于是我向他做了一个手势,走到角落里,其实,我真感谢有这个机会可以暂时离开。
小芷,是我啊,阿张,你那怎么那样吵啊。
我在酒吧里呢,有什么事吗,阿张。
一个女孩子别去酒吧,上次你喝醉了跑到我家里来,那副样子,醉得连说过什
么话都不记得了,吓得我都不敢认你。
呵,老好阿张,我会注意的,怎么,有事吗?
有啊,上次,就是我刚才说的你喝醉的那次,你那件黑色的裙子换在我这了,
怎么还不来取啊?还有那串红瑞珊瑚项链,很值钱啊,不想要了吗??
我呆住,回过头看看座上喝着酒的他,再看看我腕上的暗花玉镯,然后低声地
说,好的谢谢,我明天就过来拿。
我用一种很慢很慢地步调走回秦晓刚那里,在他面前坐下,啜了一口他面前的
酒液,螺丝起子的味道好象有那么一丝熟悉。不顾他的惊奇,我一个字一个字的发
问,慢得象时间已经在一分钟前静止,晓刚啊,告诉我,那天晚上你是不是喝了很
多酒?
是啊,不过我没有醉,就象现在一样清醒,我还能用心底最细弱的神经感受得
到她是多么的美。
那么,晓刚,你说的那个女人会不会可能有点象我?
他笑了,还是那么阳光,他说小芷,你虽然也很好看,可她跟你完全不象啊,
她是那么的美丽,再说,她有一头长发……
呵呵呵,我笑了,我说,是啊,她有一头长发呢。好啊,晓刚,你再讲一次她
的故事吧,我想听。
耳边又传来他深情的话语,你知道吗小芷,她有一头长发,黑得象乌木一样…
…
我当然知道,我知道,那个长发的女人,不过是别人的故事中的主角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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