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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舞
私下认为跳舞现在之于我是一件很奢侈的行为。
不是那种在迪厅里, 听着BUTTERFLY、马丁内奇、夜半鸡叫,然后跟着一大帮
人挤在舞池中,抽了风似的抖手抖脚,而是交谊舞,两个人很默契地贴在一起,在
长而阔的大厅里优雅地转身。
初次学舞是在三岁时,家里大人关了门来放起盒式录音机里的田纳西华尔滋,
我踩着当时还英俊翩翩的老爸的脚上,跟他一起不停地旋转,转晕了,喀喀地笑出
声来。然后他一把抱起我,响亮地在我额头亲一下,笑着说:“阿紫最聪明了,阿
紫是爸爸的小公主。”
然后是在大学里,大四闲来无事,周末就往舞厅里泡。当然,舞厅同事也是饭
堂,高跟鞋踩在上面有一种油腻腻的感觉。看着一帮长得不怎么帅,却穿着不合身
西装,做大众情人状的男同学骄傲地扬着头,鞋子上沾了一块鸡皮却还面不改色搂
着小女生跳三步,总是忍不住大笑。
然后就跟着一个老师学国标,他是很高很瘦的那种,下岗工人,却跳得一手好
舞,得过全国第几名什么的,若在旧上海,活脱脱也是一个白相人。然而时代必竟
不同,凭了这身舞技,居然开班授课,月入数千。
那时最醉心恰恰恰,拉丁舞跳起来都是有点诱惑的味道的,跳到精处了,男的
冷着脸不动,女舞者脸上七情六欲全都夸张得不得了,被男方带着转来转去,高跟
鞋在地上击得哒哒直响,转身时手臂弯成一个美丽的角度,刷地一声甩开去,真是
妖艳得无与绝伦。
还有维也纳华尔兹,舞伴的手象羽毛一样轻轻扶在你的腰间,头扬得高高地,
只顾盯着他脸的左方,象极了不可一世的公主。有的时候做几个花式,故意慢地象
慢镜头一样,在透明地砖的舞厅里一斜腰,一转身,都是味道十足的,如同电影一
般。
来到一个只有年轻人的城市后,才发现这里只有跳迪士高的地方,音乐全是急
惊风的那种,DJ们挤着嗓子问池子里挤成一锅粥的男女,“要不要啊?”“要啊要
啊要啊要。”池里面的人一边想方设法挤上领舞台,一边极为暧昧地大声回答。
也想下去跳跳,但看看足下的五寸高跟,估计象他们那样有满腔愁恨般跺地只
是会对不起自己,只得作罢。当然,间或也是会放一两支慢调子的,不过灯全熄掉,
摆明了是要给情侣们做贴面舞用,我自然也不好意思挤进去。
只有一次,临时被拉去参加一个酒会,一进门,看见一屋子大礼服,吓了我好
一跳。好在所有黑色吊带裙都可充做晚装,也不至于太失礼。过了不久,音乐响起,
有个半白头发的老者走到我面前,优雅的欠了欠身。
嗬,已是多久未得如此礼遇。于是我点头直身,与他一起跳狐步。这时灯光若
明若暗,音乐里一把女声轻轻地唱:若不是有情人让我要分开,我的眼泪怎么会掉
下来。
他的步法很娴熟,看我跟得上,不久就老奸俱滑地开始跳起花式来,我也也渐
渐跳得性起,兵来将到水来土掩。音乐结束时正好是一个转身,我滴溜溜在原地转
了三圈,拉开裙子行个屈膝礼。哗,座上竟是满堂彩。
老者送我回座,眼里尽是笑意:“这阵子,象你这样有闲情跳这种舞的女孩子
不多了。”
是啊,我猛然惊醒,的确是有得闲情才来跳这种慢吞吞的交谊舞。
不是没机会再跳,只是再无闲情。
后记:
写完这篇东西,忽然想到,旧时有一个很出名的行业,叫做舞女,内里的人士
都是要跳得一手好舞的。现在,怕是已经换了汤,只剩一只壳子罢。
闲来翻祖父的剪报,里面说到川岛芳子化了名在上海当舞女,有这样一段子描
写:“雾般的轻纱掩住乳房,玉柱般的双腿舞出迷人的狐步。”真是粗俗得可以,
也诱惑得可以。可是连有“金璧辉”这种耀眼名字的她,旧时堂前燕,不过也是枉
死魂一抹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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