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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记得那一片绿
这只是一个故事,一个如油盐酱醋般简单的故事,故事中就那一点绿色算是有
点新意。
老驴是我已去的朋友,一个本来可以改变我一生的至交。总以为永远藏在心底
扉页的东西,随便翻开都会洋洋洒洒三千页。可是当我提笔的时候,我却无从着笔,
我突然发现我的文字是那样的枯竭。那一种感觉是那样的深沉,那样的执着,甚至
是温磬的时时在我心里牵动着。
日子飘忽不定,让我越来越不能够抓住往事残留的一星绿意。在夜里,我总是
梦见那一双洞察灵魂的眼睛。
本来我不想旧事重提的,但是那一种近似渴求的绿意直挺挺的刺着我的眼睛,
绿得那么持久,那么灿烂,以至于我夜夜噩梦,经常彻夜无眠。
虚假的精神和经济的繁荣使我们失去了真诚,这不是你我的过错,而是历史的
一种定律。
春天
我和老驴想找一块属于自己的地方,那是被我老爷子轰出门三个月后。
在那三个月里,我和老驴象两只绝望的老鼠一样在大街小巷里窜来窜去,过着
几近饥餐露宿的日子,有时候为获得一天的饭资会去帮人家刷刷广告牌,在我的印
象中那年太阳特别毒,毒得我感觉脸皮都快起壳了,那叫怎样的日子啊,但是我总
是说我们很充实,也很快乐。在后来我和别人谈起那时候的事,总会吐沫四溅,直
迷得一大帮现代社会的孩子们嫉嫉地说,什么叫生活,这才叫生活!
每一天夜里我们都想着明天会有一片灿烂的天空。
终于有一天夜里我忍无可忍了,我咬牙切齿地对窗外的叫嚣:" 天嫉英才啊!
"
老驴淡淡看了我一眼:" 其实你本来不必陪我的,我已经习惯了。"
我当时绝没有想到他会说这样的话,我恨恨地说:" 你把我当什么了?我们是
最好的知己,你到哪里,我就会在那里,既然命运将我们带到这条路上,我,不对,
是我们,绝不回头。" 我一副为艺术献生视死如归的样子。
说这句话的时候,我绝没有想到十年后我会沦落成一个旧式社会店堂里的二掌
柜的,卑鄙的为店老板攒着每一分票子,却津津乐道而恬不知耻。
认识老驴不能算是一种缘分,那一年我刚毕业,因为老爷子不同意我被分配到
邻市工作,所以我也就乐得闲着,一直呆在家里。我知道他是绝对不会在乎那一个
月几百块大毛的,有时候他一天的收入也会远远不止这些。这个只上到小学二年级
的土八路连自己的名字也写得歪歪斜斜的,却对邓小平的改革开放精神领会得五体
投地,对票子有着独特的灵性,在不长的时间里很快将他固定资产猛增到六位数。
每天我都会从他那骗几张大团结去打打台球,或者玩玩电动。那一段时间里我
的爱情泛滥成灾,每天我的身后都会屁颠屁颠的跟着个小女生。
一天我认识了一个叫雯雯的女孩,她正在某一艺术学校读大一,她问我:" 你
懂艺术吗?比如绘画。"
艺术当时对于我来说简直是一个白痴看< 论语>.但是上学那会儿念过一点关于
文艺复兴的历史书,幸亏还记得一些梦娜里莎的基本常识,我装着很渊博的样子:
" 不就是达芬奇嘛,还有毕加索之类的。"
" 你也懂艺术?" 雯雯被我的迷惑得很惊讶。幸亏她没有继续问下去,也许是
毕加索之类的对于她一个初学者太深了。她只是告诉我明天本城将举行一个大型画
展,希望我能够陪她一起去。我能不去,好不容易泡到个跟艺术沾边的女孩子,况
且她长着一双动人的大眼睛。
第二天,我特地将头发弄得乱蓬蓬的,翻箱倒柜找出条膝盖露在外面深呼吸的
破牛仔,吹着< 狼> 的曲子上路了,在展览馆的门口,雯雯对我说:" 你很特别。
" 特别吗?我其实就是要的这种效果。
在里面我故着矜持地对每一幅作品都妄` 加评论几句,雯雯在我身边仰慕地说
:" 你懂得真多!" 去他娘的艺术,我懂什么啊,我充其量只知道颜色,最起码红
的不会说成绿的。
在里间角落里,一张不大的画吸引了我的眼睛,那是怎样的绿啊,我当时就惊
呼起来,害得雯雯在我背后狠拽我的衣服,满大厅的人都在怔怔的看着我,我浑然
不觉。
这是一幅可以说是纯风景题材的作品,在一片灰色的背景里,几座坟冢欲隐欲
现,最绝妙的是在前面的大石块下伸出一茎草蔓,绿得并不显眼,但是在灰调的印
衬下,是那么的透彻,那么的姿意,象少女的鲜血一样晶然欲滴,这是怎样的灵魂,
简直就是个魔鬼,我的心刹那间被俘虏了,我对自己说,我要为之付出一生了。
我在这幅叫< 无题> 的画的周围,只找到一块几公分长的白色铭牌,上面就张
琪露三个字,绝没有象门前的那几幅主题很鲜明的作品的介绍,*** 画家,出生与
19* * 年,是中国*** 协会理事什么长之类的。曾经获得过**奖,是我国当代最杰
出的画家之一。
害得我不得不化去好几支红塔山去找管理员打探。管理员在我刚开始问张琪露
这个人的时候,爱理不理地对我泌了句:" 哼!那头犟驴!" 就再没有理我。我想
张琪露这小子肯定不是个好惹的正主,不过搞艺术的嘛,总有那一点怪癖,普通人
绝不会想到那样的创意的。我递上支烟,这个卑鄙的小人立即客气话也不说一声就
叼到了嘴上:" 喔,你想找他?"
我脱口而出:" 我是他同学,分别几年了?" 难怪在以后的日子里老驴常常笑
我,说我从艺是浪费,我的骨子里有着商人的天赋,说谎从来无须打草稿的。处理
问题有着惊人的圆滑。
我又不失时机地递上一根烟,他开始有点不好意思了,他告诉我后天展览结束,
张琪露会来拿他的作品的。
我是在展览馆的台阶上遇到他,他好象有事,急匆匆的从上面下来,那天我多
睡了一会,要是我再多睡一会儿的话,这个将我最青春的年轮涂满色彩的男子将与
我失之交背。我的人生也许会改写。
我远远的直觉他就是驴,便问他:" 请问,看到张琪露了吗?"
" 我就是,请问你找我有什么事?" 他被我问得懵懵的。
在我的想象里老驴绝对不是唐寅这等的风流才子,但是我感觉还是有一点出入,
我绝没有想到他是这般的形象,黑黑瘦瘦的一张长脸,矮得要站张板凳和我说话。
唯一让我欣慰的他有一双贼亮贼亮的小眼睛,亮得叫我心颤,真象驴,没错。
就一只老驴。看样子他应该是靠三十了,但管理员告诉我他只有二十二,比我当时
大两岁。也许是世事沧桑吧。那时我看他那驴脸真想问自己,我是不是又来到鲁南
乡村了。
" 你的作品能够送我吗?" 我想,认识他总应该有一点理由吧。
" 为什麽?我们根本不认识啊!"
" 认识并不一定重要,重要的是在这能够看懂你的画好象不多。"
" 噢!说来听听。" 他的胃口一下子被我吊起来了。
" 你的画透着一种灵魂的美。" 我由衷的说。" 不过太压抑了"
" 是吗。" 他好象久无知己,有点不依不舍了。
" 这不是说话的地方,我们找个地方聊聊好吗?" 我知道在这里永远谈不出什
么艺术的。
在我的盛情相邀下,我们来到了一个路边小饭馆,叫了几瓶啤酒,边吃边聊着。
在酒精的作用下,我很轻易的知道了老驴的前半生,他热泪莹眶对我说,你这
个朋友我交定了。我发现我喊他驴时,他一点也不生气,还拍我的肩呢。
老驴的家在一个叫野庙口地方,是本市一个天高皇帝远的地方,兔子也不在这
拉屎,天知道是怎样生驴这般的人物的。这里的人们有着最淳朴的民风,每一个人
都兢兢地过着平凡的日子,邻居的小狗死了也会让他们心痛上半月的。
老驴出生的时候,天正破晓,朝霞如血。
后来请来给老驴起名的老教师摸着驴宽宽的额对老驴他爹说:" 这娃,不凡哪!
" 老驴他爹蹲在门角嘿嘿的说;" 有什么凡不凡,只要身体硬朗就成,庄稼人最怕
就是这了。"
老教师给老驴起了个不俗的名字——张——琪——露——。老教师说这孩子命
硬着呢,所以起这个软一点的名字。老驴的爹也没在意,在老驴三岁的那年他爹便
扔下他和他娘去了,是肺结核,在医院里给他爹看病的大夫不停的摇头,要是早来
肯定没事。
剩下老驴他娘苦苦守着那一亩三分地撑起那老驴的一片天空。可以这么说,这
个大字也不识一个的农村妇女绝对不知道老驴后来会是一个传奇式的人物。她只是
默默的呵护她的小儿,老驴对我说,那是他一生中最快乐的时光。
老驴在五岁的时候就已经用一支狼毫在红纸上写春联了,在他七岁的时候他已
经可以在纸上象模象样的描出一幅幅红啊绿的年画,她娘也确得有点奇怪,就问他
从哪学的,他在她老娘耳边诡秘地说:" 我是个天才。" 就自顾和小伙伴们玩去了。
其实真正令老驴闻名乡里是在他九岁那年。老教师被弄进去之后。事情是老教
师的教导主任惹下的,这个马匹精将老教师辛辛苦苦养了七个月的大肥猪宰了,说
是慰劳乡教办的领导,最可气的是根本没经过老教师的同意。老教师一是兴起,拎
把菜刀一下子就将马匹精砍翻在地,可能是老教师确实老了,马匹精被没有什么大
碍,只是落下后遗症,走路老是一瘸一瘸,活脱脱舞台剧上狗腿子形象,老教师进
去了想到这一出也会偷偷的笑吧。
老乡们都遗憾的摇着头:" 不值,不值得啊!" 老教师在这个乡村有着无可比
拟的威信,每一家红事白事老教师都要到场的,要是偶而不来的话,他们总象缺了
什么的一样。也许是他们对学识一种无名的渴求吧。
到是老驴稚气十足地说:" 不值?气节!懂么?古人尚有' 宁为玉碎,不为瓦
全'.何况一自视甚高的读书人?"
老乡并没有能弄懂老驴说的意思,但是他说的读书人他听懂了,读书人的话总
不会错的,书上写着呢。在老教师进去的前一天,有人曾看见老驴他娘从老教师那
挑回整整两担书,他们知道一个秘密,老驴是老教师的唯一关门弟子。他们纷纷传
开这一新闻,这细娃,不凡哪!小小年纪就如此话语,难怪老教师会收他为关门弟
子。
老驴的名字在这个偏僻的地方刹那间传开了。在他十六岁的时候已经是本市小
有名气的画家了。
当我将老驴领回家的时候,老爷子绷着个长脸,刀也砍不进,他估计我是交了
个二流子回来了。不过老驴的形象确实够损的,胡子拉茬,灰蓬蓬的长发,脏兮兮
的衣服象是有几月没有洗过。我娘是个不太旧式的女子,念过好几年的书,她老是
对我抱怨说,要是她能够继续念下去的话,没准会是文化人,她是绝对懂得徐志摩
和曹雪芹的,到今天她还保持着日记的习惯。鬼才知道她嫁给我老爷子是我老爷子
几世修来福分。她很得体地将老驴迎进屋,并给他选了一个房间,我说,不啦,他
和我睡一起。我想和他彻夜长谈。
好在我家房间很多,我们不需要看老爷子的脸色。
在晚饭的时候我对老爷子说,我想画画。老爷子理也没理,哼了一声就出门去
找他的麻友们了。娘说:" 学画,好事啊,反正你闲着也是闲着。"
我于是将老驴所有的一切告诉了她,中间不免添油加醋,迷得我老娘直点头。
连声说:" 不简单,有前途,以后要好好教教枫儿。" 枫儿是我的小名,在学
画的那一段日子里,我的一些生活习惯就和老驴越来越象,最不能够容忍的是我染
上和他一样的怪癖,来不及擦笔的时候,喜欢将多余的颜料涂在衣衫上,活象天底
下就我一个是个画画的。朋友们都戏称我是大师,无论是褒义还是贬义,我乐得受
用。你和我走在大街上,要是有一个人在背后喊大师的话,他一定是我旧时的朋友。
老驴只是嘿嘿笑,有时候会插上一句:" 伯母,别听他的,他在瞎掰呢。"
那一晚,不知道我娘是怎样的毅力,终于在第二天一早,老爷子给了我整整一
千块,让我去买画具和石膏像。最让我开心的他将向阳的那一个房间留给我们做画
室。
在那段日子里,我懂得了什么是野兽派,什么是印象派,什么是现实和超现实
主义。他让我看一个个大师的作品,让我从画来渗透每一个作者的心灵,让我认识
他们作画时的历史背景。
让我不自觉的问自己,我为什麽先前没有去学画,绘画是多么有震撼力艺术品
啊。每一幅画上的每一笔颜色,构思都是那么的让我陶醉。
对于我的悟性,老驴总是赞叹有加,他说我很有灵性,就是没有基础,他让我
从简单的静物开始,其实我最讨厌这种没有生命力的东西,哪怕让我画一朵小花也
可以呀,毕竟它是活的东西。但是老驴执着地让我从几何体一步一步学起,这时候
我想到了达芬奇的鸡蛋,也许他说的有道理。我在他的固执下不到半月的时间,我
已经将色感,名暗交界线理解得很透彻。我已经可以从阴影里看出暖色和冷色,我
对自己的聪明总是那样的自信。我对我才智从来没有怀疑过,在后来娘总是说,你
要是继续画下去的话,你一定是一个不赖艺人。
我们总是白天睡觉,晚上作画,将CD机开得山响。刚开始我还不习惯,但是老
驴说,在夜里人的思维最敏捷。慢慢我也就随他去了,一到夜里,整个神经就兴奋
起来。就想抓笔来喧嚣自己,这也许就是灵感吧。
但是好日子没过多久,我发现老爷子吃完放筷的声音不协调的清脆起来,我知
道这土八路是在懊恼他的一千块了,扔进水里,泡也没翻一个。这个精明的生意人
从来不做长期投资的。真正将我们清除出境是在那一天深夜,我终于完成了我的第
一幅石膏像作品,挺象那么回事的,连老驴也点头说:" 不错,不错。" 我一时间
飘飘然起来,对着窗外" 嗷——!" 狂嚎一声,邻居们纷纷来敲我家的院门,问我
老爷子咋回事。你想啊,午夜的那一声狼般的嚎叫,不一个个惊慌失措才怪呢,要
是我们这不是平原,没准会有人拨个110 什么的,狼来了不是。老爷子点头哈腰将
他们一个个打发走了,沉着脸来到我们的画室,:" 你想干什么啊!你是不想让我
过了吗?不想活的话就出去。"
我知道他这句话是对驴说的,这个土八路从老驴进门就没给过他好脸色,好在
我总是对老驴说,别理他,老爷子脸上有根神经萎缩了,笑不起来。他也就没有望
心里去,况且我娘对我俩一直不错。
" 对不起,伯父,打扰您休息了。" 老驴就象那一声狼嚎是他叫的。
我连忙解释:" 不关他的事,是我叫的。"
" 你叫的就怎么样了,你看看你,整天不务正业,搞这些东西有什么用?明天
我再看到这些瓶啊罐的东西我就扔出去。" 老爷子背着手就出去了,我知道他是对
老驴下逐客令了,我无法想象我当时是怎样的尴尬。
第二天,老驴收拾行装准备走的时候,我娘曾苦苦挽留,我相信她是真心的,
但是我知道老爷子的脾气,要是他真的决定了的事情,九头牛也拉不回的。我对老
驴说,要走我们一起走。
" 你跟着我走干嘛,你活得好好的?" 老驴其实是不想我和他一道受苦。
" 谁叫我们是朋友呢。"
" 是啊,我们是朋友。" 老驴的眼眶湿润了。我们的友谊在那一瞬间变得牢不
可破,在不长的时间里,这个黑瘦的男子就成了我一生的记忆。
临出门的时候,我娘在我兜里塞了三张老人头,我想这大概还能够凑合一阵子。
当时我根本没有想到老驴在本市居然没有一真正的落脚点,很难想象这个还有
点名气的画家这么多年是怎么过来的,老驴好象看出了我的心事,问我:" 后悔了
吗?
这就是所谓的艺术。"
我楼着他的肩说:" 我们要一辈子在一起。" 我感觉我们当时的那一份感情是
那样的炙热,烧煞着我们的每一寸肌肤。
整整三个月,我们就这样居无定所,在这个城市里晃啊荡。
一天响午,我对老驴说:" 我们找个地方吧。"
" 好吧,老让你这样陪我受罪我心里也不好受。" 老驴有点心疼我了。" 主要
是有日子没好好画画了。"
我们在北郊看上一间不足四十平米的房子,那里很清净,最重要的房东要价只
有一百块一个月,我想,和他讨价还价下来,六十块每月应该没问题的。
房东迷着个细眼睛懒懒地对我们说:" 你们看看,这地方,交通又不错,也很
清净,就要你们一百块一个月,应该不贵吧。" 典型一个语文书里的葛郎台的模样。
" 就你这破地方,也值一百?放在闹市也只要八十,五十怎么样?" 连老驴也
惊讶我的砍价。
" 五十,你到哪租?你想白捡个地方住啊?" 葛郎台一口不让。
" 不租,那我们走啦!" 我假意拉着老驴的手想走" 反正你闲着也是闲着,有
钱还租不到地方,放这没人租,你一个子也捞不着。"
葛郎台急了," 来呀,那就八十吧。" 他好象很痛苦的样子。
我还想砍价,但是老驴强先一步说:" 八十就八十吧。" 我有点恼火。
老驴指了指窗前,一个很不错的葡萄架,架上的藤蔓缠绕着,宛然而去,绿得
那样的安闲,还有那还未熟透葡萄,象一个个含羞的少女一样让人不忍触摸。高贵
剔透地在微风中轻轻颤动。我突然有了一种说不出的萌动。
就这样我们终于有了一个暂时属于我们自己的地方。
夏日
在这个我们自己的空间里,我们有了属于自己生活自由的形态。我们管那小屋
叫方盒子,是很贴切,四四方方床也没有一张,我们的床就一张席子,老驴不知从
哪弄来张宽长的三合板,下面是用砖块垫起来的,有时候老驴会在上面摆点静物让
我画,有时候他会在上面写点什么,我要看,他总不让我看,这小子,还有秘密。
那时候我的画技突飞猛进,以一种不可思意的速度提高,甚至我已经可以将人
体结构刻理解得有点模样了。老驴只是每天在伺弄那张< 翠> ,一个老土的乡下村
姑原形,一张不太大的圆脸。背景就那葡萄架,村姑正靠在躺椅上,眼睛还没刻画,
空空洞洞的,打他一进方盒子,就对我说:" 我要完成一幅最有价值的作品。" 我
没想到就这幅,画布就两K 左右,一介村妇,能够有多大的震撼力?
在我出门的那一天我老爷子就压根没想到我会真的不回家,他来找过我,在这
不大的城市象有一点影响力他,要找到我应该不难的,但我倔强的说:" 我永远不
会回去的,我不想按你出的题目做答案。" 说这句话的时候,我老感觉自己有点底
气不足。不知道他是否是真的没听明白,后来又来找过我几次,但都被我一口回绝
了。
我到是乘他不在的时候,偷偷溜回家几次,美其名曰是看我老娘,实际回到方
盒子时,伙食总要改善好几天。
一天傍晚,老驴对说要出去有点事,不要等他。我有点奇怪,但是没问他,他
好象这几天心情不好。他老是呆呆的看着那幅< 翠> ,但是一直没落笔,他说要去
见一个朋友,就出门了。那天到很晚他才回来,一张驴脸敝成个青紫色。我有点想
不通,这么艰苦的生活他都能够淡然处之,还有什么能够让他放不开的。
" 是哪个不识抬举的卑鄙小人得罪了我们的驴大侠?" 我故意将语气弄得抑扬
顿挫。
" 没你的事,干你自己的去。" 老驴甭着脸。
这是我们第一次的不快,我当时并不了解,他当时是怎样的一种心情。我永远
没有真正走进他的世界。我满脸恬着笑:" 我的驴兄啊,我对你的心是天地可见,
磬竹可数,你还有什么理由不告诉我?"
老驴的长脸并有象我想象那样花样的绽开,脸部的肌肉扭曲成马帝斯笔下的风
景。
" 你自找的。" 他冷冷地撂下这句话,就自顾去墙角拿起那幅< 翠> 痴痴的看。
眼毛上好象蒙上了一层雾水,在清冷的荧光灯下闪着透明的反光。那一夜他彻夜无
眠,翻来覆去,长声短叹。第二天一早,他对我说对不起,我说,我们之间,不存
在谁对谁错。他说:" 到底谁对谁错?" 象是在自言自语。
天开始有了一阵阵的风,窗外的葡萄树叶子已经发出淡淡的黄,而果子越来越
张扬,渐渐变得沉重起来,已经看到那么一点熟的味道。
云楠是我认识第几个女孩子我自己也搞不清楚,当我将云楠领进方盒子的时候,
老驴就对我说:" 这是个不错的女孩,要好好待她。"
那是一个午后,我从老娘那刚刚补足弹药回到方盒子,老驴已经将那幅< 翠>
搞得有点意向了。浅蓝色碎花格子布在那村姑身上有一种质朴的味道,与她肩上的
水草辫相印成趣,辫稍扎着几根红头绳,有一点调皮,有一点的安闲,眼睛里已经
能够看出一种期望的感觉。我对驴说:" 弄得不赖嘛!快点啊。我等着被征服呢!
"
" 是吗?" 老驴头也没抬,继续捣鼓着,从调色板上弄出块涩涩的灰涂到画布
上。
我见他正专心着,很无味的对他说了句,我去逛逛。便出门了。
大街上的人们正被一种狂热的气氛感染着,人头攒动不停。几个月没出来,好
象我已经有一种远离的感觉。文化宫张着一张黑森森的大口吞噬一个个浮躁的身影,
二楼的音响里,崔建正将他的菜刀镪得雪亮雪亮,给人一种放旷的忧伤," 妈妈的
犯罪音乐,这世界怎么了?怎么这样的好气氛也不搞点事出来?" 我有点愤愤不平。
那怕就弄次架打打也好。
我将长衫胡乱塞进裤腰里,嘴里念叨:" 磨剪子咧!镪菜刀!" 晃悠晃悠来到
文化宫的门口,忽然想起家里没绿颜料了,老驴不知道怎么了,这段时间他又没有
搞别的作品,就那破村姑,家里的绿颜料都被他消耗胎尽,无论是草绿,翠绿,深
绿,粉绿都一概不见,这小子哪是画画,他是在吃颜料呢,那一张两K 的< 翠> 称
称快有二斤了,还没捣腾完。我问驴," 你就那么喜欢绿" ?
" 绿孕育着希望和生机" 他嘿嘿的说。是啊,面对一片生机盎然的绿色,你不
被感动也是梦话。
这是一家不大的文具店,架子上摆着几卷铅画纸,柜台里孤单单的放着几瓶水
粉色,毛笔到是不少,有狼毫白云是十来种。柜台后面一个中年妇女正低头织着一
件黄颜色的毛衣。我想,她这生意不会太好,就这破落像。
" 有油画颜料吗?" 我依在柜台上问。
" 颜料,有啊,什么颜色?" 她忙不忒地站起来。
" 草绿,深绿,还有翠绿。"
" 什么啊?绿不就是绿吗?" 她有一些茫然。从柜台里拿出几支水彩色。
我有点气愤,就那么几种绿也搞不清,我不敢想象她她平时是怎么做生意的。
我估计在她这也不会买到粉绿这样的僻色,转身想走。
" 妈,我回来了。" 一个清脆的声音在门口响起,那声音象一杯透心凉的七喜
让我躁热的心渗出一说不出的邂意。
" 快来,快来,这位先生要颜料。你怎么到现在?" 那中年妇女象是看见了救
星。
" 先生,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 小女孩张着双忽闪忽闪的大眼睛,涨红了脸,
大概是路上赶急了。
她穿件白色的老头衫,两座高耸的乳峰在宽大的衣衫里颤悠悠乱了我的眼睛,
浑圆的臀部被灰色的牛仔裤绷得有轮有形。她绝不可以算胖,更不能够算瘦,这女
孩是那么的完美无暇。我在心里不知觉想象,她要是裸体的话,线条绝对如维纳斯
那样流畅,全身上下没有处不让我惊叹上苍的鬼斧神工。我眼睛象刀子般刻遍她的
全身,自从认识老驴已经好久没有碰女孩子了,我小腹不由得一阵发热。
" 你不是要买颜料吗?" 她被我盯得有点不好意思了,娇柔的脸更显霞红,让
我欲罢不休。
" 哦,是啊。" 我蓦然感觉到自己失态了,手很不自然地擦了擦嘴角" 我想要
点油画颜料,你这有吗?"
" 油画颜料?哦!我这本来就不多。你想要什么颜色的?"
" 绿的,所有绿的我都缺。"
" 恐怕找不全,我帮你看看。" 她弯下腰在柜台下面胡乱的翻找,我则让眼睛
好好享受了一下,从领口看下去,两只微露的乳房滑脂般诱人,深深的乳沟,要是
能够让我把盈的话,今生无憾。一种不可名状的欲望在心里升起。
" 对不起,先生,就找到两支翠绿的。" 她直起身将两支颜料放到柜台上。我
不舍的收回自己的眼睛," 真的没有?麻烦你再找找。"
" 真的没有,我已经找两遍了" 她好象有点不耐烦了。" 你过两天来,最近我
要去进货,帮你带。"
" 那好,我将拷机号留下来,有了你呼我" 我说。
" 不用,你过两天来,肯定有。你只要将颜色写下来" 她递来纸和笔。我很工
整地将所有的颜色写上面写上我的拷机号和我的名字。
" 你的字不错嘛。名字也不错——陈枫" 她说。
" 那里,不要忘记我的号码58639489."我有些不放心。并从兜里摸出张老人头。
" 不会的,等一下,我找你钱" ,她在柜台后面忙活着。
" 不用了,等以后一起算吧。" 我故着潇洒,出得门去。我还怕你逃得了,我
在心里暗暗的说。
那天夜里我和老驴聊了好久,我将白天的艳遇绘声绘色描述了一遍,老驴那晚
好象很开心,他说他也有过我一样的心情。我问他是谁,他只是嘿嘿的笑,那天我
们聊得很开心,只是临睡前,老驴告诉我,过了秋天,他要出去,可能不再回来了。
我问他去哪,和谁去。他只是淡淡笑。我想他的所爱一定是位惊天地,泣鬼神
的脚色。
两天之后的下午,我的拷机如期而至的响起来。我翻开一看:货已到,请速来
取,徐小姐。很短,但是我最起码知道她姓徐。我将毕业典礼上穿那一身白衬衫和
黑长裤找出来,特地将头发打理了一下,将那付可有可无的低度眼镜架到鼻梁上。
来到她的小店里,她用一种怪异的眼神望着我。我怎么了,我不自然的掸掸衣
服,身上没有什么啊!
" 你怎么了?看得人挺不好意思的。" 我很奇怪。
她宛然一笑,露出一排皓亮的洁齿,我想到豌豆花的可爱。" 你收拾起来还不
错嘛!象个文化人,哈!" 她手背掩在嘴上,调侃的味道很浓。
" 颜料有了吗?" 我很不情愿处于下风。
" 有了,都全了。你看。" 她从一个纸盒子里捧出来一堆颜料。
" 谢谢,钱够了吗?" 我故意问。其实我知道那几支颜料怎么值到一张老人头。
" 够了,够了,我找你钱。"
" 不用找了,就当我请你的。" 我心理得到一点平衡。
" 那怎么行?" 她有点急了。
我没等她如愿,就象个骄傲的战士一样走了出去。
第二天,她一直呼我,我没回。但是心里对她的印象更好了,这不是个贪小利
的女孩子。直到晚上我才回她电话,她说你这人怎么这样,我说我就这样,要不你
请我去看一次电影。她在那头犹豫半响,好象很不情愿的说:" 好吧!晚上你等我
电话。“
我在方盒子里将所有的台词好好演习了一遍,等我见到她的时候,我象个笨拙
的小男生一样,一个字也吐不出来。她穿着一件柔姿纱的连衣裙,长发姿意垂在肩
上,玲珑的曲线烧灼了我的眼睛,那一晚我也不知道自己是怎样将那场庸烂的国产
片看完,只记得她身上淡淡的幽香。回到方盒子我不止十遍对老驴说,天啊!那女
孩子真诱人。
天不知觉的凉起来,窗外的葡萄已经熟透,经过几个月的洗礼,一个个将自己
漂染成酱紫色,让人涎液欲滴。叶子焉瘪着圈起身子。老驴的那幅< 翠> 终于终笔,
很淡的感觉,最亮点是村姑的眼睛,有别样的绿得透心的魅力,一种浅露的忧伤,
可以说是种非常有感染力的憧憬,在那张不大的画面前你会有一种失落的感。驴的
功底就是不一样,你一看到那画,就可以想起禅的味道,让你看轻世界的繁华红尘。
老驴完笔时象完成一场艰苦的战役一样,深深舒了一口气。对我说:" 我该走
了。"
" 去哪啊,不带我了?" 我问,那几天他好象很忙,整天惶惶忽忽,经常不停
的咳嗽,好象认识他开始就没有停过,因为正想泡那个女孩,所以也就没在意。后
来,我终于知道那个女孩子叫云楠,她父亲是个检查站的头儿,她和我一样,在家
待业。
云楠很烂漫,更让人爱怜。难怪老驴说她是个水一样的好女孩。
那天,我和云楠又去看电影,一看题目,又是无聊的警匪片,我怂恿说:" 我
们还是去方盒子吧。" 在这以前我就将方盒子描绘得一片绿意,有时候甚至是虚张
声势的语气。云楠潜意识里已经将方盒子想象成一片纯艺术的天空。她说,好吧,
早就想去了。
来到方盒子时,老驴正想出去,他看了一眼云楠,眼睛一亮,想说什么,我迫
不及待的将他送出门去,在门外他又不停的咳嗽起来,我冲他挤挤眼睛转离话题说
:" 天凉了,多穿的衣裳。" 他说:" 没事,你不要太那个了。" 我说知道了,你
自己也注意点身体。他说,就有点感冒,过一阵子就会好的。他还想说什么,但是
我已经转身进去了。
云楠正盯着墙上的那一幅< 翠> 怔怔发呆,我从后面紧紧的摞着她的腰,用下
巴轻轻的磨蹭她肩,她身上的幽香让我的鼻子好一阵忙活。
" 这画真美,我想生活中的她一定象个天使。" 她也被那一种超脱征服了。
" 是啊,她真美。美得让人感觉自己是那样的猥琐。" 我在耳边呵着气。
" 是你的作品?她是谁呀?" 她已经有一点反应,身体在我的柔化下靠我更紧。
我轻轻用牙齿咬着她的耳垂说:" 是老驴的,这是他的梦中情人。不过,她哪有我
的云楠的十分之一啊,我的云楠才是个天生尤物,我快要被她融化了。"
她的脸更红了,我已经感觉到她鼻里呵出的热浪,我不由得心乱意麻起来。我
的嘴象是久汗无雨的骆驼一样,在她的魔鬼般的身躯上寻找我的绿洲,很快我捉住
了她的唇,我的舌头在她的口里忘情的搅动,她闭着眼睛,手紧紧抱着我的后颈。
我们忘情的缠绕着,我的手很自然的伸进她的上衣,我终于可以触摸到那一片
圣地,我在那一块土地上恣意的游弋着,我的下身已经膨胀如血,我在她耳边呐呐
的说:" 我想要你。" 她没有回答,嘴里只是嘤嘤发出一种近似哭泣的声音。我更
加激动了,手悄悄向她的下身滑去。
" 不!" 她突然尖叫起来,狠狠的将我推开。
" 为什么,为什么?" 我好象从峰巅落到谷底。
" 不为什么,我就是不想这样。" 她脸上燥红还没有透去" 我想回家".
我很尴尬,讪讪地说:" 我送你吧。"
在送她回去的路上,我们忽然好象没有从前那一种自然和谐。虽然我还是牵着
她的手,总感觉不舒服,她一路上基本上没说什么,我也索然无味。到她家门口,
我说:" 再见。" 她说:" 再见就再见吧。" 我眼神里看到,我们短暂的恋情很灰
色的拉上了惟幕。
回来时,老驴已经回来了,他看我的脸色不对,就问:" 她走了?" 我在他耳
边咬牙切齿的说:" 我将她收拾了,妈妈的,这女骇,真他妈够味。"
" 云楠是个好女孩,你要好好珍惜。" 他有点语重心长。我感觉他好象老了好
多。
再后来,我也没有去找过云楠,她更没有找过我,老驴常常问起她,我总是说,
女人就象件衣服,我喜欢穿新的。其实我心里一刻也没有拉下她,我真想我们能够
好好谈一次。
天气凉了好多,窗外的葡萄架已经找不到一丝绿意。老驴的咳嗽越来越厉害了,
有时候他咳得差点没背过气去。一天,他问我借钱,我说,我们是兄弟,还什么借
不借的。我问他要多少,他说要四千块左右,我的天,这个数目对当时的我们来说,
可是个天文数字。但是我硬着头皮说,没问题。
我到哪里去弄这些票子呢?我想到还是到老娘那碰碰运气。我娘也为我当时的
要求有点吃惊,但是她还是没说什么,我这一辈子的来说,我最感觉就是我娘了,
她是那样通情达理,那样的慈爱,让我时时感激她对的无私和关爱。她将四千块交
到我手上,只对我说了一句,常回来看看。我的眼泪止不住的流下来。
老驴接过我手上的钱时,有一种说不出的激动,他紧紧握住我的手," 兄弟啊,
我永远感激你。" 他告诉我,他真的要走了。我问:" 在这不是挺好的,有什么不
顺心的?"
他说:" 到非走不可的时候了。"
" 能够告诉我理由吗?" 我有点伤心,我将心几乎都破开给他看了,他对我还
有保留。
" 以后你就会知道了。" 他还是没说。
老驴终于走了,我在方盒子里苦苦捱着,我也没有再去找过云楠,每天只是在
拼命画着涂着。转眼间一年过去,我也常常回去看看老娘,老爷子大概看我心意以
定,也没再坚持,对我也有了笑容,有时候我回去碰到他,他还主动对我说:" 枫
儿,回来啦!快进屋去,你妈正留着好吃给呢。" 我到反而不好意思起来。
在这一段日子里,最让我可心的是不定期收到老驴的来信,他告诉我他在南方
一个边陲小镇,一切都好。
没准明年能够回来,我就不停的盼望那一天能够早早到来。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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