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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书
溪月
她收到他的情书是在她大学三年级的时候,青梅竹马的男友已经在和她的家人
商量在她毕业后就娶她过门。
她和他是高中时候的同学,他一直坐在他旁边,他是北方人,又黑又粗壮,满
口标准的普通话,在一群个子偏小的南方男孩中,他显得夺目。她却嫌他太闹了,
还有觉得他声音粗鲁,虽然坐得很近,但他们很少交谈。她算不上漂亮,没有特别
耀眼的五官,淡淡的眉,不大不小的眼睛,配上光洁的脸,是让人过目不忘的。她
很少话,静静地坐在靠窗的座位上,太阳西斜时,余辉总落在她的脸上,他觉得她
美若天仙。他们后来一起参加了数学竞赛小组,他头脑灵活,反应极快,代表学校
参加了好多次比赛,都载誉而归,他还将学校的表演小组搞得有声有色,她觉得他
不是那么闹了,觉得他听起来有点粗鲁的嗓门变得顺耳。但是他们还是很少交谈。
他们一直同班,都读理科,他们的教室一直没有换,只是换了挂在门外的牌子,她
是他所欣赏的一幅好画,她坐在太阳的余辉里,赏心悦目。
高中毕业,他们依然没有太多的交谈,他只为她一个人写了毕业留言:“阮清,
将你的美好永远留住。蒋山。”他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意思,她真的很美好,他真希
望她的美好是属于他的,他知道她有一个青梅竹马的男孩。他什么也没有说。她轻
笑着接过他的留言,她也什么都没有说。他们就这样默然道别,他回到了北方,她
依然留在南方,和她青梅竹马的男友读同一所大学。
他们没有任何联系,她在她的心里悄悄将他放置起来,象一件珍藏的艺术品,
闲时拿出来细细观赏,轻轻抹去上面的灰。她和男友之间很熟悉,彼此一个细微的
动作都能知道大家的心意,她很柔顺,男友也很温柔,朋友和同学都说他们是天作
之合,双方的父母早已各自认可了他们。在连绵的秋雨里她总落寞地想起他,想起
她那时嫌他的粗鲁的但极为豪爽的笑声,还有他黑得发亮的皮肤。她很为自己的这
种想念苦恼,觉得对不起男友。她的大学生活很平静,看书,上课,周末与男友一
道在学校里看电影,平静一直是她的生活态度。
她在大三快放暑假的下午收到他的情书,虽然他后来一直说那不是情书,但她
一直固执地说那是他给她的情书。其实那不是一封信,是他用钢笔写在淡绿色的信
纸上的一首刘禹锡的竹枝词,“杨柳青青江水平,闻郎江上唱歌声,东边日出西边
雨,道是无晴还有晴。”象是他的随手涂抹,但她一下看穿了他的心思,她为此欣
喜不已,她决定暑假去看他。
她没有告诉男友是去看他,只跟他说看另一位与他同城的女同学。那天她穿着
一件淡紫色的连衣裙下火车,他一眼就看到了他,虽然是满脸的倦容,但却清新得
如雨后的荷花,她现在已经是一个漂亮的女孩子了,虽淡雅,却还是赏心悦目的。
他帮她提行李,他比高中时更健壮了,她看着他笑,她觉得他一下子从她心里的那
个小角落里蹦了出来,占满她整个心房。
那个夏天,他们都很愉快,他将安排在他一个没有回家的女同学的宿舍里。每
天他就骑着自行车来接她去玩,她坐在他身后,轻轻地把手放在他腰上,他带着她,
心满意足。他们一玩就是一整天,坐在路边的小店里吃冰淇淋,他们大声谈笑,他
们从来不知道他们是如此投机,无论文学还是音乐,他们都能畅所欲言,他从来不
知道她安静的外表下有一颗跳动地如此火热的心,他只知道自己一直牵挂那个坐在
阳光里的女孩,却没有想到她有如此强的冲击力,她如同一杯醇香的红酒,他沉醉
于此。
分别的时候,他们依依不舍,她决定回去与男友说分手,他才是她心之向往。
他在车站吻了她,她闭紧了眼睛,睫毛轻轻颤动,他搂着她,她娇小可人,柔柔弱
弱地伏在他胸前,他认为,这辈子,没有什么比这刻更精彩了。他对她说:“我等
你!”她看着他,满脸的笑,眼睛如星星般让人迷醉。
父亲在她回家三个月后就与世长辞了,父亲在临终前要她答应嫁给她的男友,
他说今生最大的心愿就是看她嫁给他老战友的儿子,他把她的手放在他手里,让他
们答应今生紧握彼此,她含泪答应了父亲,父亲是她最敬重的人,她不忍让父亲为
她失望。她给他寄了张卡片,是两只鸽子朝两个不同的方向飞,她只写了四个字,:
“不必再等。”她伤心地送走了父亲,伤心地寄走了那张卡片。
她和男友在她毕业后四个月结了婚,她无疑是个漂亮的新娘,她又把那个曾经
占满了她的心的他收了起来,却不轻易去看他,因为他是她心口的难言痛。她只听
到关于他的只言片语,知道他做起了生意,有很不错的成绩,很忙。她在每个下雨
的季节想念他。她和丈夫感情还象他们多年来的一样,熟悉彼此的需要,她是个好
妻子,对丈夫尽心尽责。丈夫在他们结婚三年的时候,出国留学,半年后,寄来了
离婚申请书,她其实知道,丈夫在出国不久就和当地的一个华人同居了,丈夫对她
说,对不起她。她很坦然地在离婚申请书上签了字,没有给一点麻烦丈夫,平静地
搬出了丈夫的住房,她觉得心里从来没有那么轻松和坦然。她和前夫之间,没有谁
对不起谁。
他找到了她,他一直关心着她,通过各种渠道打听她。虽然他不明就里的收到
她的卡片,他依然执著地等待她,他爱她,他说服不了自己忘记她。他又见到了她,
在他度过中学时代的城市,是个下雨的秋天,她穿着淡黄色的绒线衫,撑着一把花
雨伞,还是那般的淡雅,没有了少女那份羞涩,多了一份少妇的妩媚。她在雨里看
着他笑,就象那个在火车站的下午,他忍不住,冲进雨里,紧紧抱住了她,她还是
那么娇小的伏在他胸前,她发烫的泪撒满了他整个前胸。他吻着她说,我一直等你。
她随他移居去了北方,他依旧很忙,但是他会在每个周末的下午用自行车带着
她重游故地,虽然他们早就拥有了自己的小车。坐在他身后,她轻轻将手放在他腰
上,她心满意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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