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
|
|
|
错点绛唇
一
他提起炭笔,轻轻的描着画上女子的发鬓。
他放下笔,凝视着她。
面孔。
没有任何字眼可以形容她的气质。
独特的女子。冷艳交织在杂乱的线条中。高贵搅拌在没有表情的身体和脸上。
没有颜色。
只是黑色白色,和嗳味的灰色。
他就那样的看着画中的女子。她也看着他,好象在观察。
纸上那个只以白布裹身的女子。
他用手指轻轻的在纸面上划着。她没有反应。
他有些失望,随即又好笑的想,难道他还期待她有反应么?毕竟只是画。
却不觉得安慰。为什么现实中没有这样的女子?
书房外面传来凌乱而重的脚步声音。
一个女人走了进来。是他的妻子。
他的妻子叫苏。姓苏名苏,全名苏苏,人称苏。
她在一个机关工作,机关的门口总有些不正经的半大不小的孩子,没事就打狗
逗人的。所谓人,就是些路过的大嫂小姑娘什么的。当然免不了她。
然后她就义正词严的拒绝,觉得自己很伟大的维护了妇女权益。然后就觉得自
己的丈夫娶了自己实在很幸运。毕竟她是个有魅力同时有尊严的女人。
他是这么想么?父母之命而已。他走进了自己真正的命运,是平凡的。他的墙
上总是会有挂历。每个月撕一张的时候,就觉得挂历是幸运的东西。它的生命是彩
色的,虽然短暂。
苏笑笑,说你在做什么。
他说没什么,就那点儿玩意儿。
苏说你看看我你抬头看看我。
他就漫不经心的将眼神从冷艳高贵的脸上挪开,挪到另一张熟悉的好象贴在眼
皮上了的脸。
什么叫熟悉的好象贴在眼皮上?你看的见自己的眼皮么?看的见。你熟悉你自
己的眼皮么?熟悉。你注意过你天天看的最频繁的就是自己的眼皮吗?没错。那你
不照镜子能想起来眼皮是什么样子么?
不能。
苏就是这样一个自己的眼皮。如果离开她,他甚至不会记得她的模样。
苏看到他在发愣,就娇态万千的努努嘴,你看人家今天变没变嘛。
他听的浑身一冷,从眼皮说中掉了出来。
努力的看妻子的脸,却看不出有什么变化。
她不高兴的说,你看嘛,我今天换了个颜色的口……唇膏。
口红是个俗气的词,她暗自想,还是唇膏赶得上潮流。
这是他为自己安排的命运。当初是他要父母将她嫁给他。
命运总是平凡的。他想。尤其是经过太多以后。
妻子出了房门,他低下头去,接着看那画上的女子。却惊异的发现她身上的白
布掉了半边,露出了肩膀和一条胳膊。
他不记得有这样画过。
也许他只是平凡的太久了,忘记了自己在做什么。
他凝视着她的眼睛,好象要一直看进去。
疑惑在空气中弥漫。
二
第二天
他将画从夹子中取出,欲喷鼻血的发现女子的两边肩膀和手臂都在外面。
昨天绝对不是这样的。
苏突然就推门进来了。
你在看什么?她用最温柔的声音问。
他没说话。他已经惊骇到极点。
她走近,轻轻的伏在他身边。他转头,看见她的头皮,和头皮屑。
她看了看画,说画的不错,但是衣服穿的太少。
他没说话,扭过头去看挂历。
她又说,发型不错。
他听了大惊,他画那女子的时候头发只是随便的披散在肩上。而苏一向讨厌简
练。
苏自顾自的走出去。他回头凝视那女子,险些从椅子上摔下来。
她的头发,高高的盘在头上。白布裹在身上,两只手臂和肩膀紧紧的互相拥抱
着。眼神迷茫的盯着他。
好象
好象她可以跟他交流。
他就那样的看着她。
她也那样的回视着他,好象要看到他的最深的灵魂去。
她好象说,你都做了些什么。
他绝对没有这样的画她。
他取出炭笔,在她身旁画了一根针和一个线轴。
然后就走开了。
空气里本来懒散的躺着些许迷茫。
迷茫说,我要结婚了,就走了。
三
吃过晚饭他回到自己的桌子前面。看着那女子。
她已经穿着一件白色的连衣裙了。
叫那个“东西”连衣裙真是委屈了。其实只是将一块布缝在一起然后就可以挂
在身上不掉而已。
然而在她身上,好象本来就是她的一部分。
好象从来就是这样。
好象自从开天辟地就是这样。
就象他们的眼神交流那样。
自然说,我失恋了。
于是空气中混合着自然。
如此自然的交流。
四
母亲说,不孝有三无后为大。
苏怀孕了。
然后他就看着画,无言,只是凝视。
女子就理解的回视。
两个月的身孕,苏挺着肚子来他的书房。他不在。
苏好奇的看着他的东西。
然后翻出来他的画。觉得丈夫实在是无聊,这女子被他没完没了的改换头型和
服装,为什么不将她染色呢。黑色和白色有多单调,她喜欢华丽。
她翻出了一只红色铅笔,要为女子点唇。
他站在门口,惊叫你在做什么?
她回头媚笑一下,涂色呀,她好单调啊。
他冲上前去。
迟了。红色印在女子的唇上,她不再是黑色和白色了。
他无力的跌坐下。
出去。他说。
她得意的说,你看这不好看多……
他又说一遍,出去。
她惊讶的站在那里。
他低吼,出去!
她愣了一下,然后跑了出去。
他试着凝视画里的女子。
好象突然的,那女子就只是一张画了。
只是一张画。
他疯狂的在纸上画布料针线装饰品,然而她再也没有变过模样。
总是那样。
有的时候,有些东西,就能是黑色和白色的。
他无望的凝视着天花板。
五
苏分娩了,是个女孩。
他捧着那个玲珑的小姑娘。
他凝视进她的眼睛,似曾相识的黑白分明。
她则凝视回去。不哭也不闹,没有声音,没有颜色。
请到苏绣旗袍专栏讨论区发表您的评论
返回页顶
主目录 - 书籍搜索 - 讨论区 - 读者信箱 - 征OCR - 刊登广告
Shuku.Net 版权所有,翻版必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