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尾 声
方巧卓突然感到浑身一颤,所有的肌肉和神经都缩成了一团,大脑里突然变成
了一片空白。她没有睁眼,但明显地感觉到周围陷入了墨一样的黑暗中。和夜晚的
黑暗不同,这是一种绝对的,没有光明的黑暗,象被罩在一块巨大的黑色天鹅绒里
面,这种黑暗带给方巧卓的感觉不是伴随着黑夜降临而来的恐惧,而是静谧,温暖
和安详。
在母亲的子宫里是不是就是这样的感觉呢?方巧卓有点想不起来了,可她猜一
定就是这样。妈妈在走动吗?方巧卓觉得包围着自己的天鹅绒在无声无息地移动,
缓缓的,平稳地,悠长的,仿佛不愿惊醒胎儿的好梦一样。
这是多么惬意啊!方巧卓不肯睁开眼睛,她害怕这不过是一个短暂的梦境。可
是,她知道自己并没有睡着,长久以来折磨自己的病痛岂能让她睡一个安稳觉?更
谈不上做个好梦了。
是啊,周身的疼痛呢?那看不见,摸不着,却甩不掉的疼痛呢?
难道所有的病痛都在一瞬间消失了?或者是所有的意识都在一瞬间消失了,让
自己感觉不到疼痛?或者是所有的记忆都在一瞬间消失了,让自己忘记了疼痛?或
者是…或者是…
方巧卓觉得自己好象从脚尖到发梢都刚刚洗了一个热水澡一样,清新舒适。她
甚至怀疑到底哪个才是梦?现在的解脱是个好梦,还是长久的病痛不过是个噩梦?
叮-叮…
叮…
叮-叮-叮…
隐约的铃声在耳边响着,柔和的轻风吹拂在脸颊上。她微微睁开眼,周围是一
片光明,方巧卓眯起眼,不记得自己有多久没有见过阳光了。不过,四周并看不见
太阳,而且这光明似乎和太阳光又有点儿不一样,虽然也是暖洋洋的,可是一点也
不耀眼,只是明亮的十分令人愉快。方巧卓情不自禁地哼起了小曲,脚步轻快地向
前方迈去。她仿佛又回到了少女的时代,风华正茂,神采飞扬的少女的时代。
这种迎接新生的太阳的感觉是多么的好啊!不管现在的光明是不是来自太阳,
充满希望的明亮毕竟是一件赏心悦目的事。浓密的黑发象波浪一样在风中飞舞,挺
拔的腰身,修长的双腿都和梅花鹿一般矫捷。那些病痛,那些烦恼,那些不快,都
如同一件冬天的旧棉袄一样,被她甩在了一边,剩下的只有活力和喜悦。
一条平静的小溪蜿蜒从身边流过,方巧卓弯下腰,捧了一捧溪水送到嘴边。手
掌中的水好象一面小镜子,映照出一张年轻秀美的面庞。弯弯的杏眼,挺括的鼻梁,
饱满的红唇,美好的连方巧卓本人都在怀疑那到底是不是自己了。她试着皱皱眉毛,
镜中人也戏谑地耸了耸乌黑的双眉,方巧卓禁不住咧开嘴笑了,镜子里刹时便展开
了一朵带露的春花。
方巧卓把水送到唇边,清冽的溪水无声地从她的喉咙滑下,如同一股甘露滋润
着心田。她甩甩手,水滴惊动了溪边还坐着的一个年轻的姑娘。
" 啊,对不起,我没看见你。" 方巧卓轻快地说。
" 没关系。" 姑娘又掉头去看溪水。可不是,她一身白衣,一动不动地凝视着
小溪的样子,活象一尊雕像。
" 你看什么呢?" 方巧卓走到白衣女子的身边。
" 我的孩子们。" 白衣人的声音充满了柔情。
" 是吗?" 方巧卓也朝小溪里望去:一张宽大的双人床上,一对粉妆玉砌般的
婴儿正在酣睡中,一个剃平头的男人和一个清瘦的男人在桌子旁边坐着,一个梳短
发的女子正在叠几件刚洗过的小孩衣服。
" 那是你的孩子?你怎么会在这儿?" 白衣女子指着平头的男人:" 他是我的
丈夫。那个人是他从小的好朋友。" 她的手指从清瘦的男人移向短发的女人:" 那
是他以后的妻子。他们会照顾这两个孩子的。" " 那你呢?" 方巧卓不解地问。
" 我?把这两个孩子带到世界上是我的使命,这不,我的任务已经完成了。以
后,是他们的事了。" " 可是…" " 这是我的选择,我甚至不记得是为了什么,但
很久很久以前,我已经知道事情会是这样的了。" 白衣女子盯着方巧卓:" 每个人
都有自己的选择,不是吗?" " 是啊,一切都是我们自己的选择…" 方巧卓觉得这
个白衣女子的话不是没有道理,她自己何尝不是一样。父母双亡如果是无奈,终生
未婚难道也是机缘?她曾经无数次抱怨过命运的不公,世态的炎凉,甚至在病榻上
她还在思索为什么自己始终会孤身一人。现在,她明白了,这其实是自己的选择冥
冥之中早就注定的选择,自己的心里不可能容纳下任何一个人,除了自己,方巧卓
是不会爱任何人的。她从来没有向任何一个人敞开过她的心扉,所有的世界里只有
她一个人的独舞,她是当仁不让的女王,容不下第二个人来分享她的世界。虽然后
来闯进了一个陆长庭,但方巧卓知道,他不过是一个虔诚的观众罢了,来为她最后
的绝唱送上一声喝彩。
白衣女子还在盯着水面,方巧卓也只好低头看自己的面前,平静的小溪安静地
映照着方巧卓光彩照人的容颜。
她们无声地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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