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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草之恋
阿草乍一见她,那一种惊艳倏然灼痛了他的眸子!嘈杂的食堂蓦然在耳中沉寂
下来。来来往往、捧着饭盆的同学在他视野中穿梭,但他的瞳仁却只映见她的倩影!
阿草,男,十九岁,今年大一。
首先要说明的是阿草既非他的真名,亦非笔名或绰号。之所以被叫阿草,只不
过作者是我罢了,由不得他了!
如果要给阿草下个结论,只能说是普通。普通的人、普通的生活,然后考上普
通的大学。十九岁以前的岁月,恍如一张白纸,波澜不惊。
当然,阿草也有他的初恋,但充其量不过是单相思,而且是最微不足道的那一
种,乍起乍灭,毫无结果。原因是胆小脸皮薄。
每次一见女孩子,人家未害羞,他倒羞得低下头,仿佛偷了别人钱似的。别人
觉得无趣,自己觉得无能,这样一来更不敢跟女孩子讲话,恶性循环,就只有顾影
自怜。
阿草在其他方面,也没有什么特长,默默无闻的跟一株草没什么区别。
直到他考上大学、直到遇上了她。
阿草与朋飞他们一同进入食堂。他们已经在大学里待了两个星期多了,自然不
会再呆头呆脑的四处张望,初来的新鲜感已过去了!
阿进用肘撞了撞他,低声说:“你看那个女的——”
阿草茫然地环顾食堂“哪个——”却忽然顿住,眼睛不听使唤地遗落在那个女
孩子的身上。
那边有五六个女孩子,正坐在食堂皇的一角吃饭。,其中一个穿着纯白色的T
恤。这无疑是件漂亮的T 恤。但她的主人远比T 恤要漂亮,她的长发披在肩膀后,
用发夹夹住。蓦然回首,乍然惊艳。她的额头光洁,目若晨星,煜煜发亮,纯如秋
水。她在轻轻地微笑,却灿若春天的一缕阳光,或是一阵清风。就算她在吃饭,也
是优美的不可方物。
这时候,她正持汤匙,跟身边的朋友浅笑低语,说的不知是什么。
我也不知道,阿草所说的她是不是最美的。但可能是情人眼里出西施。我的一
位朋友恋爱了,他的女朋友我也见过了,并不怎么样,但他却一直宣称她是世界上
最美的。唉,荷尔蒙的杰作!
那一天的中饭,阿草吃得失魂落魄,他的心早遗落在那一个女孩子的身上。
他从别人的口中知道她有一个非常好听的名字:李司青,是毕业班的。他的心
中不免有些遗憾。
他时常会看见她,每次一见,都会有一种温馨的感觉,无可描述的情感。他想,
他是恋爱了,尽管是单相思。
但在不久之后,他便觉得有些惨然。他亲见李司青同一个非常英俊高大的男孩
子走在一起。事实上,他早就听说李司青有一个男朋友,但他却从来没见过李司青
与别的男孩子在一起过。所以一直当是笑闻,不放在心上。
李司青同那男朋友非常亲昵,看得出感情十分好。
阿草苦恼万分,阿进那些混蛋也不知从那里得来的小道消息显示:李司青的男
朋友在上海某大学读书,十分优秀,听说还是学生会主席,人又俊秀,同李司青十
分匹配。这一切令阿草自愧不如。
在杭州,最好的图书馆,便是黄龙洞图书馆。身为书虫的阿草怎会错过,虽说
押金十分贵,而且离阿草就读的大学十分远,来往的车费也不少,但阿草仍是无怨
无悔。
黄龙洞图书馆阅览室非常有名,离浙大玉泉校区相当近,于是到期中期末便会
爆满,以致出现以物代人占位子的盛况。真是近水楼台先得月。
阿草先去图书馆借书,然后去阅览室,通常带一本文摘本,用来摘抄报刊上有
用的东西;另外一本是参考书;另外一本是他自己的文集《青草集》!
阿草最喜欢的是闷头写文章,不过从未发表一篇,并非他水平差。高中时的随
笔篇篇皆优,语文老师大为赞赏。但为了高考他不得不放弃文学,毕竟高考重要,
如果不是这样,他可能成为一个小有名气的作家也说不定!
“我手写我心”乃是阿草写文章的不二法门,稍微再来一下遣词练句,自然文
章潇洒漂亮。他心中有所思有所想,无不付诸笔下,到了大学,这习惯依旧不改。
那天星期六,阅览室里很静,人人都在安静地看书。那时没到高峰期,因此人
虽多,但仍能找到一个位置。一抬头,阿草愣住了,十分巧,隔着桌子,对面坐着
便是李司青。
她正在安静恬淡地看书,完全沉醉于书中的世界。不时脸颊上飞出一个淡淡的
笑靥。
(要不要跟她讲……)
(可是跟她讲什么?难道冲着她,傻笑道:“李司青,我认识你!”)
(那似乎太唐突了吧!)
在阅览室这一段时间里他一直开不了口,始终太腼腆了!最后,他目送着她离
开。
他心中充满幸福的感觉:“我跟李司青面对面的这样坐着。”
第二个星期六、第三个……
李悟青仅当他是个司空见惯的陌生人,毫无表示。是的,他仅仅是陌生人。有
谁对一个陌生人会多加注意,正如你每天上班路上时常见的那些上班族,又或是与
你擦肩而过的素不相识的女孩子,或是清扫大街的清道夫,仅仅是习惯了他们的存
在。
第六个星期六。
这当然是个很好的日子,晴空无云,这个秋天难得的好天气,在杭州却经常可
见。阿草正坐在李司青对面看书,他的感觉相当好,虽无“红袖暗夜添香,醉里挑
灯看剑(对阿草应该是书才对!)”的气氛,却已让他幸福无比。
这时候,他的传呼忽然响起,是一个朋友的急传。
寂静的阅览室中不少人的目光都投向他,令他无比尴尬。在众人的逼视下,尤
其是李司青。他的脸唰的红起来,忙收拾桌上的一大堆书。
(今天的书似乎带的太多了。)
他想,将书抱起,转身却撞到一个男孩子的身上。
“哗!”这回是更大的声音。
“对不起。”阿草匆匆忙忙地捡书,心中自怨自艾,这回真是糗大了。
(不知李司青是怎么看他的?)
朋友的传呼是要回的,阿草收拾好书,匆匆忙忙离去,找了个路边的公共电话,
劈头将那个朋友一顿自骂。
回到学校,才发现居然少了一本东西——他视之为第二生命的《青草集》。
(糟了,明天大概又要去黄龙洞图书馆!不知是否能找得到?)
阿草心中将那个朋友骂的狗血喷头。
(还害得我在心仪的女孩子面前丢脸出丑!)
晚自修,阿草尚未从懊恼的情绪中回复过来,他在《青草集》上留了现在的地
址,不知别人见到会不会还给他。
但此时,朋飞怪声怪气地朝他叫:“阿草,有个女孩子找你!”
阿草洒然一笑,以为又在耍他。
旁边的阿进推了推他,道:“喂,阿草,真的有人找你!”
阿草将信将疑地走出教室,门侧的走廊里俏立着一个女孩子。
不是李司青是谁?
阿草结结巴巴,热血一下子涌上头,道:“你……你找我……?”简简单单的
话他似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方挣扎说出。
李司青站在昏暗的走廊灯光中,俏脸在黑暗中似更加清晰,黑瞳在黑暗中熠熠
发亮,灿若晨星。
她递过一本笔记本,只是淡雅地道:“这本是你的吗?”
正是阿草视若生命的《青草集》。
阿草满心欢喜地接过,道:“谢谢你!”
李司青不待阿草再说什么,转身离去。
本来阿草还有话跟她说,但现在什么都说不出口。
那个夜晚,天地都充满了生机。
这个星期六。
李司青看见阿草进阅览室,冲他微微一笑。阿草发现在阅览室里心跳得特别厉
害。
到出去时,李司青站来,去取她的背包。
阿草长吸一口气,发现双腿在抖。昨天晚上朋飞、阿进他们出尽了馊主意,其
中一条便是请她以感谢为名,无论去哪里,然后就地正法!
阿草尾随过去。
(我该十分潇洒地叫她,还是抢在她前面出去拦住她?)
(我还没有半点这样的经验!)
但他的声音已经不受控制的滑了出去:“李司青同学,请等一下。”他没注意
到声音已紧张的变形怪异的不象原来的声音。
李司青俏然而立,微笑道:“什么事?”淡雅清丽。
阿草的心轰然狂跳,唯有一点灵智在欲惊欲喜的狂潮中警告:“镇定!镇定!”
区区的几步,竟遥如天际,对阿草是相当的困难!但终于给他走了过去。
面对李司青的俏脸,阿草有一种惊心动魄的感觉。
他长吸了一口气,平息心中狂潮,仿佛头脑已超越狂躁的自我。这是一种相当
奇异的感觉。
阿草道:“李司青同学,上次的事我还没向你致谢,真是不好意思。”
李司青浅浅一笑:“没关系。”
阿草咽了口口水,道:“上次匆匆忙忙,没能向你表示谢意!这次我想请客。”
李司青淡道:“这只不过是一件小事呀。”
阿草道:“对你来说只是件小事,但对我说,却是视若生命,它对我来说意义
非凡。”
两人边走边谈。
李司青好奇地道:“你的文集为什么叫《青草集》。”
阿草道:“哎,你没看到我是何其平凡,就像一株小草,所以我就取名《青草
集》”
两人在一间供应冷饮的小店坐下,点了两客冰激淋,两人随意相谈,两人在文
学上十分投机。
李司青与他分手道:“请恕我冒昧,你的《青草集》能不能借我读一下?”
阿草喜道:“好说。”就算要他全世界都会给她!
每逢周六便是阿草的甜蜜日。每次去的时候,他的心情总是无比欢喜雀跃。两
人总是先去阅览室看书,然后去那间小店点上两杯饮料,他们在一起商讨评点各自
的作品,在他们的通力合作下,两人还联合发表了好几篇作品,署名都是青草。
其实阿草一直很想告诉李司青,他很喜欢她的。但是她已经有了男朋友。而且
也不知道李司青怎么想的。他唯恐一说出口,那一种微妙的感情会破坏掉,说不定
李司青再也不理他了!
每一次,看到李司青那种全神贯注的样子,总觉得她是那么的神圣不可侵犯,
连那一句“我爱你”的话怎么也说不出口。有时候他在想,他可能是《天龙八部》
现实版的段誉,李司青就是王语嫣。
犹柔寡断的人一再拖下去,事情便永远一成不变。时间就这样过去。
直到第二个学期,李司青为了找工作,搬到外面去住。
那一天,两个人从图书馆出来,走到路边。
李司青的神情很奇怪,望着两人常去的那家小店,淡淡地道:“我要回家了。”
阿草吃了一惊,道:“你要回家?”
原来李司青在杭州一直找不到工作,父母和男朋友都要她回去,她也决定回家
乡去找工作。
站在路边,两个人无语对视,身边车流不息,引擎声远了又近,近了又远!
“我爱你!”
阿草这句话冲口而出,脑中轰隆隆地响,一片空白。
阿草眸中的李司青惊惶失措地羞红了脸,只是轻轻地走近阿草身边。踮起足尖,
在他的脸颊上吻一下,然后退了开来,轻轻地道:“我先走了。”
所有的事情如梦一般发生,阿草茫然地站在路边。目送着李司青上了公车离去。
这时候,阿草沿着道路慢慢慢慢地走下去,仿佛所有的力气都被抽光了,坐在
世贸大厦旁边,看着汽车来来去去,只是不懂为何不去追问李司青,她到底爱不爱
他。
从世贸大厦顶俯视下来,人与车茫然如尘,又有谁会在意你?
过了一段时间,阿草收到一个包裹,里面放着一本《青草集》,但却不是他的,
是李司青的手抄本。另外一本是李司青的文集《青春无悔》两本文集紧紧地为一条
绸带扎着!
他以苦涩的心情翻开《青草集》的扉页,上面有一段秀气的钢笔字:当我走的
时候,我带走了《青草集》。我想留下它,让我自己永远记得,曾经有那么一个少
年,深深地爱过我。我只是想告诉你,我爱他,也深爱着你……
阿草不禁潸然泪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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