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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瘸子
姜瘸子姓姜,这是毫无疑问的。他腿瘸了,也是毫无疑问的。至于他为什么腿
瘸了,没有听大人说,这里也不敢杜撰。不过,对于姜瘸子,我是早闻大名,而后
又见过一面的。至于他现在怎么样,我已经无法了解了。
姜瘸子是邻村的一个算命先生。他在我们这一带很神,很多人都去找过他,而
对于他算的卦,则更是佩服得五俯投地。
听村人讲,村里有个人叫李四,年轻人是个仪表堂堂的人。那时姜瘸子就已经
出了名,李四就和村人一起找他算命。姜瘸子问了李四的八字,打算盘算算,就说
了一大通,其中提到李四在五十岁时能长官。李四很高兴,问他是什么官,姜瘸子
说:起码是县团级吧!同行的人回来把这话传开,村里人一时颇为惊讶。因为李四
分明没有什么文化,只是在村里种地的一个穷农民,他怎么可能当大官呢?可是村
人们又想,什么事都是命定的吧?那也说不准吧,谁知道他后来会有什么样的际遇
呢?
李四五十岁那年确实升了“官”,只不过是进了棺。李四自那时算过卦后曾颇
为自诩过一阵子,后来好上了喝酒,成天大醉,自己也变得颓废起来,时间长了也
不再相信自己真能当官了。结果到了五十岁时,却因酗酒过度而死了。
村人们在李四死时想起了姜瘸子当年的预言,这才知道姜瘸子是把坏事当好事
说。于是村人们便说,姜瘸子说好的不灵,说坏的真灵。
回顾一下,许多事还真是如此。村中一女姓姓贺,平素十分要强,但生在农村
长在农村,她愣是没要得出来,一生只是围着农田和锅台转。当年贺氏年轻时,曾
怀着无限希望找到姜瘸子,问他自己什么时候能够发财过上好日子。姜瘸子说了一
通,说:“你到五十几岁上就能当家了!”贺氏回来后将信将疑,自己思忖了半天
也想不通自己怎么会当家说了算。可是后来也恰如姜瘸子所料,在她五十几岁那年,
她丈夫死了,她果然当了家说了算。可是,这当家说了算竟是这种结局。
村人从此害怕了姜瘸子,怕他说自己的好话。不过,听有人讲,姜瘸子有时说
好话也不见得就是坏事。
村中有个杜姓年轻人,幼时曾和一群孩子在街上玩耍。姜瘸子正巧经过,看了
这孩子大奇,就说:“这孩子是个官嘛!”村人笑笑,当成笑话传了开来。这孩子
后来长大后考上了大学,也一路顺风地做上了官儿,成了发达的人物。现在村人看
到这年轻人衣锦荣归的场面时,总爱说:“他小时候,姜瘸子就说他是个官儿!”
据说姜瘸子很早就得了一套天书,因而变得知天知地,与凡俗不同。文革中,
姜瘸子被一些红卫兵捉去,要他交待自己搞封建迷信的问题。姜瘸子说:“这样吧,
我来给你们算,如果我算对了,我就是科学,如果算得不对,你们再说我搞封建迷
信不迟。”于是便把在场几个红卫兵小将一五一十地说了一通。说完后大家面面相
觑,只好把他放了。
又听人说,文革中,姜瘸子要去某省看望自己的一位亲戚。可是智者千虑必有
一失。姜瘸子算了多年却忘了算自己那天会被贼偷。姜瘸子在火车上,一摸自己的
口袋,发现钱包被偷了,顿时惊出一身冷汗。此时已身在外地,他无技可施。急切
中,姜瘸子看了看对面坐的一位女郎,想了一会儿,就很惊讶地说:“你爸爸是不
是个什么样的人,他在部队是个高官儿?”那女子惊讶万分,就问:“你怎么知道?”
姜瘸子激动不已,说:“我是你爸爸当年的战友啊!”姜瘸子又一五一十地说了那
女郎父亲的有关情况,说得那女郎信得五俯投地。后来女郎问他现在情况怎样、要
去哪里,姜瘸子就说自己要出门去探望亲戚,结果被人偷了钱包。那女郎父母是造
反派高官,家里颇不缺银两,于是女郎就主动资助了姜瘸子一些钱,姜瘸子痛快地
接受了。
我见姜瘸子是在一个偶然的机会,那是一个偶然的机会,我到他村的一个同学
家里游玩,同学说你听说个姜瘸子这人吗?我听了蓦然一惊,脑子里就想起了村人
们那一系列的传说,不禁对这人充满了兴趣。同学说,我们正好是邻居,我领你去
看看吧!我们来到他家,发现他住在一个非常破旧的房子里,家门矮得需要低着头
才能进去。屋里面黑洞洞地,一个身材矮小的老人坐在黑影里,正和村里几个老头
儿聊天。我顿时感到有些失望。这就是人们传说中神乎其神的那个神算子姜瘸子吗?
我问他一些故事,他却非常冷漠,只字不愿再提,我只好告辞。
据说姜瘸子不知从哪里搞来一部书,全是竖排的,老字,内中一条一条的分得
很是详细,姜瘸子用一把大算盘拨来拨去,然后再翻书,就开始念念有词了。不过
我总是有些怀疑,难道世上真有什么天书?难道姜瘸子在火车上给那女郎算命时也
是当场翻书查阅的?这根本不可能嘛!我想,姜瘸子一生坎坷,深通人情世故,他
就凭着这种阅历,凭着对人生的直觉的感悟,因而在说话时颇能切中要害,从而引
得乡人们对他顶礼膜拜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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