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
|
|
|
第一章
菲立斯执政官昂首阔步走上三层演讲台,心中激动万分,甚至连棕色的头发也
飘了起来,他静静地呆了一会儿,用目光扫视全场。整个议政厅被来自全部二十个
宇宙的文明代表塞满了,他们都全神注目于演讲台,因为他们被通知:全部二十个
宇宙的首领尤里帝国第一执政官今天将在此宣布六千五百万尤里年以来最重大的发
现。
菲立斯觉得心绪已变得正常了,便打开了传译器。
"先生们, 所有二十个宇宙高等文明的代表们,今天你们汇聚于此,心中充满
疑问,你们想知道,究竟是什么能够被称作六千五百万尤里年以来最重大的发现。
我现在就可以满足诸位的要求,我宣布:我们已经拥有了穿梭时空的技术,能够以
能量形式存在于各个时间阶段。这是继伟大的巴勒在4000万尤里年前发现穿梭各个
宇宙的技术以来最伟大的发现,我想诸位会非常赞同我的看法。"
当菲立斯第一句话出口后,会场已经乱作一团,所有代表都在疯狂地按动询问
器,希望能证实这一消息并发回国内,幸好菲立斯早已预见到了这一点,将所有功
能关闭了。 他待所有代表都平静下来以后,才缓缓道:"尊敬的代表们,你们一定
会问,这项技术是什么时候,由谁、怎样发现的,是否已得到验证,请不要急,我
将全面具体地满足诸位的要求。"
所有代表都停下了一切活动,静静地倾听着。
菲立斯满意地笑了笑,进入正题。
"我很遗憾地告诉大家, 这项技术的取得既不是在现在也不是在近期,而是在
一百三十万尤里年前由我们的敌人----莫拉帝国的科学家们取得的。诸位,诸位请
安静,关于这一点,我会具体说明的,让我们先回顾一下历史。2 000万尤里年前,
在第十二宇宙,我们发现了莫拉帝国,并把他们接纳入联盟,我们所始料不及的是,
莫拉文明是一个极具侵略性的文明,它在接受了我们的科技后,把其侵略本性付诸
实践,在以后的2000万年里,他们首先是统治了他们的星系,之后又对其星团实施
全面占领和开发,并把星系际殖民拓展至300亿光年半径之内,实质性地控制了第十
二宇宙,把所有十二宇宙的文明拉入其联盟。由于他们善于钻星际法的空子,而当
时的大联盟又只是一个松散的不完善的组织,它所制定的法令无法阻止其扩张,直
至他们愚蠢地把殖民侵略扩大到其它宇宙时,才引起了诸宇宙文明的普遍惊慌,由
我们尤里帝国----宇宙文明大联盟的发起者及所有二十个宇宙中最强大的帝国----
发起组织了一个具有实际意义的反莫拉同盟。并向莫拉帝国发出了最后通牒----停
止扩张或是战争。莫拉拒绝做出让步,战争开始了,这场长期的残酷的战争是所有
人都未预见到和无法想象的,因为,经过了1500万年的发展,莫拉帝国已成为可与
我们尤里帝国并驾齐驱的大帝国,无论是在经济上,还是在技术上,它们都发展出
了一套完整的体制,这些高效率的体制使得莫拉帝国的战争机器能够在短期内高速
运转起来,而这一机器的核心,就是莫拉人尚武好斗之精神,渴求胜利和光荣的信
念与决心把所有莫拉人团结在一起。而这正是我们这些老文明所不无法做到的,舒
适的生活已把我们变成了一群文明的动物,请原谅我的措辞,但实际情况确实如此。
战争初期,莫拉帝国象斩杀动物一样毁灭了一个又一个温顺的文明。美丽的城市被
夷为平地,善良和平的人们被屠杀和奴役,而我们却束手无策,任人宰割,而直到
这时,联盟的代表们还在为使用这样或那样的武器是否人道而争论不休,我们的疆
域在缩小,我们的人民在苦难中挣扎。这种情况持续了1000年,然后,伟大的尤里
斯出现了,他说:不能再这样了。于是他用自己的智慧和坚韧不拔的精神当上了尤
里帝国的执政官,以铁腕统治联盟,实现了独裁。他改变了原有的官僚机制,使全
联盟按他个人的意志运作,强化了法律,激起人民的斗志。把所有民用设施军事化,
实施总体战计划。人民期待已久的时刻到了,帝国转入反攻。对十三宇宙的争夺是
战争的转折点,我们胜利了,由于伟大的尤里斯的继任者们不遗余力地贯彻他的政
策,我们节节胜利,而莫拉则节节败退。又过了1000年,莫拉已龟缩至其原始发祥
地莫拉星系里苟延残喘,大联盟的舰队把他们重重包围。莫拉的领导人们在他们的
母星----该星系的第五颗行星上召开了最后一次会议,决定自毁。尤里纪元五千九
百八十五万七十四年20单十日,所有星系的公民满怀喜悦地看着莫拉星球伴着一道
灿烂的光带炸成碎片。战争结束了,和平又重回宇宙。这场持续近两千年的战争使
一半以上的文明成了废墟。
战后,大联盟展开了激烈的争论,对于接纳新文明的标准规定了越来越苛刻的
条件。以至于战后没有一个新的文明加入大联盟,而我们也得到了长期的安定与繁
荣。
战争结束后的第九十年,我们发现在莫拉星系的第三颗行星--那本是莫拉帝国
的国家猎场,莫拉灭亡后由彼尔星际狩猎公司接收--之深处有文明迹象,于是派出
了一批侦察部队,得到的报告是有一批为数几十人的莫拉遗民逃过了我们舰队的封
锁,藏匿于这颗行星内部。他们已延续了几代,人数增至一千人。联盟得悉这一情
况后,分成了两派,一派主张立即消灭这些莫拉人并炸毁该行星,而另一派则主张
设立一个研究项目来研究莫拉人的的社会形态,因为不论是战争期间还是在战后,
我们一直无法真正全面了解莫拉人的体制和意识形态,为何一个发展了两千万年的
星际文明竟仍保持着性别乃至于家庭的区分,而其军事独裁更是为所有饱爱和平之
民族所不齿。但就是这么一个野蛮落后的体制却发挥出了强大的战斗力,摧毁了那
么多文明,人们百思不解,难道是我们的制度有什么缺憾吗?大部分代表当时得出
的结论是莫拉由于意识形态水平同接受的科技水平的差距导致了体制的畸形发展,
换句话说,是当时的星际联盟造成了这一怪胎,遗祸后世。而一小部分代表虽然同
意上述观点,但仍保留对星际文明体制的疑问。当发现莫拉遗民的报告提交联盟时,
争论爆发了。因为在战争中莫拉的残暴行径,联盟将捕获的莫拉战俘全部处死,并
曾立誓将莫拉民族从宇宙中抹去,但时隔九十年,理智又回到人们的脑中,在一部
分代表的坚决倡议下,联盟提出了一个折衷的方案。一方面派出一支部队消灭残余
的莫拉势力,一方面在这颗行星上重新发展一种文明,并实施进化干预,使其产生
的智慧生物无论外形还是脑结构都与莫拉人相同,以这个文明为模本来研究莫拉文
明进而达到完善联盟体制的目的。灭绝行动很快结束了,因为据部队的报告,这些
遗民都是科学家, 该人种的最后一个人在死前预言"在经过久远的岁月之后,莫拉
将会重生。 "由于已制定的计划,当时的代表对这一预言的准确性感到惊讶,现在
我们才知道他为何会有此预见。
重建莫拉人种的计划交由斯蒂尔实验室主持,这是一个长期的计划,该实验室
发明了一种叫文明制造机的晶体,以基因辐射来使该行星的文明按既定程序发展,
出于安全考虑把该星系划为禁区。 预计产生初级文明的时间是120万年。彼尔公司
经大联盟的劝说放弃了该地的经营权。因为,在莫拉爆炸时有一块碎片撞上了该行
星,导致上面具有狩猎价值的大型爬行动物大量灭绝,要重新发展猎场需要投入大
笔资金并耗费时间,因此,在得到了一定的赔偿后,彼尔公司便不再坚持其权利了。
400年前, 莫拉人重新产生了文明,他们有了飞行器,核子武器,并想向外层
空间发展。这引起了联盟的恐慌,他们派代表与其接触,劝告他们限制军备,放弃
进入宇宙的企图。莫拉人以惯有的强横拒绝了建议,愤怒和对历史的恐惧使该代表
丧失了理智,他命令战舰向莫拉人聚居的大陆轰击,直至把该陆地击沉,并派出地
面部队追杀残余莫拉人。正在这一人种又即将被毁灭时,联盟接到报告,制止了该
代表的行为,但对其所为表示谅解,因为即使过了如此漫长的岁月,那残酷的战争
浩劫仍深深印在人们脑中。此时的莫拉文明重又陷入蒙昧状态。斯蒂尔实验室提出
抗议, 声明该计划应继续进行,并禁止其它政府机构插手。又过了400年,莫拉人
以其从先辈那里继承来的文化很快发展出了空间飞行器,登上了他们的卫星,他们
给自己的星球取名叫"地球"。由于斯蒂尔实验室的坚持,目前的地球文明在大联盟
的严密监视下发展着,有关其制度,科技等情况的报告斯蒂尔实验室已提交联盟。
各位代表可以自行查阅。
战争中的几项科技突破之一就是无限制地延长生命,该技术使人们可以长生不
老,然而我们最终的裁决者----超脑却意识到其弊端,把寿命规定为10尤里年,这
已比普通的寿命长了一倍,然而,对生存的渴望使一部分人不惜反叛联盟,逃到偏
远的星系, 以躲过寿限之日的毁灭。为维护星际法,联盟派出130艘最精锐的战舰
在所有二十个宇宙中搜索叛逃者。
一年前,斯蒂尔实验室报告地球考察站与本部失去了联系,联盟怀疑与叛逃者
有关,便派出了由科勒船长统率的希望号战舰前往地球进行调查,没想到却意外地
发现了藏匿百万年之久的莫拉时空技术,不仅如此,我们优秀的船长还带回了一批
莫拉人生活的记录。莫拉重建计划的目的达到了。经过半年的编辑整理,我的参谋
室已把科勒船长的报告整理成一段详尽的多视角思维波。它已经过星际检疫绝对不
含任何精神毒质,下面就请诸位代表开放思维,我将向诸位传送这段波,在此过程
中,大家会如亲身经历这次伟大的发现一般,深入了解莫拉人,也就是现在的地球
人的意识形态,在传输之后,我们将就如何利用时空技术及对我们的星际文明体制
进行讨论,制定相关的法令。请诸位代表准备好,我开始传输了┅┅"
科勒船长悠闲地倚在主控制台上,用手抚着蜷在怀中的咪奇的背毛。咪奇是科
勒船长最宠爱的宠物。半年前从十二宇宙刚把它带回家时,它就以机灵乖张和略带
傲慢的个性征服了科勒的心,科勒以前所未有的温情来抚慰这只动物。
在大联盟里,所有人都是通过无性繁殖产生的,除了那个曾发动毁灭性战争的
莫拉帝国之外,它们虽然也经过了数千万年的发展,却依然保留了家庭这一古老的
社会组合。科勒一直以来都很疑惑,为何象莫拉这样的科技足以赶上尤里的军事大
帝国竟会让落后的社会制度一直存在并占主导地位,也许这就是他们发动愚蠢的战
争的原因吧,是他们落后、愚蠢的头脑几乎摧毁了整个宇宙文明并完全毁灭了他们
自己。而无性繁殖人把联盟看成母亲,忠诚与服从是普遍具有的品德,这也是联盟
赖以生存发展的基石。所以,除了对大联盟外,对其它人或事物很少寄予感情。从
五千万年前第一批繁殖人庄严宣誓忠于联盟,永不违反法律之日始,一批批繁殖人
为了联盟的繁荣进行了不懈的努力。莫拉的加入改变了联盟的性质。这个由家庭为
社会基本单位的帝国所造成的破坏经过了一百万年仍未得到完全恢复。而联盟本身
也在战争中和战后发生了一系列巨大的变动。首先是出现了超越大议会的超脑,超
脑的发起者就是伟大的尤里斯,他在生命将终时担心他的后继者不能贯彻他的意志,
所以把自己与帝国中央计算机融为一体,也就是把他的记忆体及分析判断的思维逻
辑输入计算机,使主机以他的方式思考和判断。在他死后,大议会基于尤里斯的巨
大威望制定了一项法律,规定一切重大决定都要由超脑最终裁决。此后,尤里斯的
继任者们也在死前把自己融入超脑,参与决策,从某种意义上讲,他们都获得了永
生。
另一个重大的变革是得益于战争中医学的迅猛发展,在战后第一百年,科学终
于可以使一个人长生不死。正当举世欢庆之时,睿智的超脑却看到了这一技术将要
带来的后果:永远不会再有人死去,永不会再有创新,社会发展将停滞不前。随着
长生不死而来的欲望的衰退会使竞争消失。因此,超脑断然下令限制个体寿命在十
尤里年以内,到期之生命体必须自行毁灭或由大联盟代为执行。
虽然大部分人都服从了超脑,并认为它的判断和裁决是正确的,但对生命的渴
望促使一批繁殖人走上了反叛之路。他们叛逃到偏远的星系隐居起来,甚至有一批
叛乱者武装起来对抗政府,他们提出的口号是"为了永生,我们要消灭超脑。"
大联盟制定了严酷的法律来惩治叛乱者,一经逮捕就地处决。但反叛者却越来
越多,以至于大联盟把一百三十艘最强大的星际战舰投入到搜捕反叛者的行动中。
为了粉碎反叛者的抵抗,他们无数次动用反物质炮把一个个星系化为乌有,反叛者
的武装被击溃,残部四处逃逸,有组织的抵抗消失了,但反叛者零星散布在各个宇
宙,他们藏匿得很深,非常不容易找到,他们唯一的目的就是消灭超脑。
由于搜捕行动旷日持久,而大多数人又对他们抱着同情的态度,所以大议会的
议员联名向超脑提出质询, 希望他能够解除禁令,超脑回答:"生命是自私的,只
有冷静的判断才能使文明延续。"
议员们被说服了,于是继续执行法令。该行动持续至今已有一百三十万年,仍
有一百五十七万六千八百三十二名反叛者未被抓获。其中活得最长的一个名叫巴斯,
是最初的反叛者之一,如果他仍然活在世上,应该有一百三十万两千岁了,所有的
搜捕队员都称他为"老小子巴斯",谈起他时总带着善意的嫉妒,并且谁也不想抓到
他,似乎他的存在成了搜捕队传统的象征。在搜捕队的展览大厅正中摆着巴斯的半
身塑像, 他眯着一双细眼,戏谑地望着每一个来参观的队员和官员,似乎在说:"
来吧, 来抓我吧,你们一辈子也不会如愿,看看是谁在这个世界上呆得最久。"在
雕像基座上撰着一行字:巴斯----帝国搜捕队之耻辱。而讲解员则不厌其烦地对每
一个熟知底细的参观者说: "这是巴斯,被通缉最久的罪犯,谁要是抓到他,立刻
会被选中去做大议会的议员。"这句话之后,必然会响起一片笑声。
作为第二十三代希望号战舰的第五十四任船长,科勒每次参加行动之前都会跑
到展览厅来,立在巴斯的塑像前出一会儿神,思索自己的任务,他甚至觉得这个百
万年以来联盟最大的敌人象一个宽厚的长者,在他面前,科勒觉得自己象一个尚未
懂事的孩子。那微眯的细眼里透出的目光包藏着百万年的睿智。科勒临走时也总忘
不了笑着对巴斯说:"再见了,老小子,但愿这次我抓住的不是你。"
如今,科勒又坐在了带给他光荣的控制台上,领导着一艘帝国最新式的战舰,
五十名千挑万选的精英船员在忙碌着起飞前的准备工作。
此次行动的目的地是十二宇宙莫拉星系第三颗行星。
这是一个可憎的星系。一百万年以来一直是斯蒂尔实验室的实验基地,非经特
许不准入内。
补充文件上解释说,三天前,斯蒂尔实验室向大联盟报告,在莫拉星系第三颗
行星上的实验室出现了异常情况,实验室派出的几架侦测飞船都被击落,因此,实
验室官员怀疑该行星已被反叛者占领,要求搜捕队到那里去肃清反叛者,但不要毁
灭该行星,也不要干扰该行星上生物的活动。实验室官员在提出以上要求时出示了
一百三十万年前大议会同实验室签署的文件的副本,因此,大议会批准了该请求,
并命令科勒船长把敌人引至外层空间加以消灭,不得已则采取登陆作战,找出敌巢,
一举歼灭。
科勒明白,任务是明确的,但完成它却非常困难,要想继续保留这颗行星,并
且还不能干扰上面的生命,这就意味着飞船上绝大多数武器都不能使用,从威力强
大的反物质炮到离子波发射器,这比以前任何一次任务都要艰难,倘若真有叛乱者,
他们又是全副武装不顾后果的话,那么他科勒同他的船可真是要倒大霉了。
科勒很早以前就知道斯蒂尔实验室,因为它是大联盟中最具影响力的研究机构。
至于它为什么要跑到莫拉星系的荒芜的行星上去搞实验,就不是科勒所能知道的了,
反正该项实验一定是非常重要的,否则议会也不会对他施加如此苛刻的限制,这几
乎等于把他捆住了手脚送到敌人面前。 就象搜捕舰队长官基冈临别时对他说的:"
科勒,我很同情你,换了是谁也不愿意接受这样的任务,但有什么办法呢,我也不
喜欢斯蒂尔实验室那帮人,他们总是指手划脚,满肚肥肠,而大议会却偏偏听他们
的,没办法,只有祝你好运了,你是我手下最出色的指挥官,我相信你会凯旋归来
的。"
科勒明白基冈是在安抚他,谁都知道斯蒂尔实验室的价值,在一千万年里,它
包揽了大联盟的几乎所有重大发明和发现,既然它要求他科勒这么做,那么就说明
这颗行星上有比他和他的船重要得多的东西。事实上,科勒并不喜欢基冈,他总是
虚情假意,他高声说道:"谢谢长官的关心,我会完成任务的。"于是基冈也满意地
笑了笑,与他道别。
科勒正在想这些事,副舰长马丁轻声道:"船长,一切准备就绪,请输入方位,
启动能门。 "科勒忙放下咪奇,坐正身子,咪奇识趣地跑出驾驶室,钻进自己的舱
里。
搜捕队是联盟中唯一保有的一支常备武力,成员待遇极高,他们有自己的大面
积舱室,还准许带着宠物。如果没有固定任务地在太空中巡逻,飞船简直就象一艘
庞大的豪华游艇一样舒服。
科勒向下看了看,船员均已就位,便对着话筒说道:"C-23请求起飞。"科勒面
前登时出现了群星争辉的太空----保护罩已经打开, 科勒向正驾驶的休依说:"升
至外层空间。 "休依启动了动力系统,巨大的飞船如一头兀鹰般一下子窜到了外层
空间。科勒用七根手指熟练地向计算机里输入了目的地坐标及密码,再按下启动能
门的按键,随着一阵剧烈的震动,科勒觉得自己在膨胀,身体里的分子,原子,中
子都在膨胀,直到整个宇宙已被自己的物质所充斥,又慢慢地聚拢,归位,眩晕的
感觉消失了,面前出现了一颗蔚蓝色的星球。
在鄱阳湖底的基地里,巴斯所领导的反叛者们正在紧张地准备,自从击落了斯
蒂尔实验室的五艘侦测飞船后,巴斯就命令他的部下做好一切战斗准备,迎击必定
会前来的联盟搜捕舰队。
对所面临的危险,巴斯心中是有数的,一百万年了,生的信念使他躲过了无数
次搜捕,在各个宇宙奔逃,他是有史以来活得最长的人,他的部下看他时都怀着崇
敬的心情,因为在这副健壮年轻的身躯里包藏着百万年的睿智,他是反叛者的领袖,
领导他们逃逸,藏匿,抵抗,他未经过任何形式的推选便自然成了领导人,因为他
是逃得最久的人。
在这一百万年里,他已经十六次冒着生命危险潜入地球,他的部下对他的行为
很不理解, 但他却坚持这样做,当别人问及原因时,他会庄重地说:"这是我们唯
一能够获得合法生存权利的途径,有某种东西藏在里面,为了不在逃命中渡过漫长
的岁月,为了消灭超脑,我只有冒险,舍此别无他途。"
巴斯每次潜入之前都通过在联盟内部的间谍人员搞到斯蒂尔实验室的封锁密码,
但这只能使他逗留半年,半年之内他必须离去。
他费尽心思寻找想要得到的东西,但前十五次均徒劳无功,无论是在前文明时
代,旧石器时代,新石器时代,还是以后地球人类发展所经历的各个历史阶段。
他找遍了地球上所有角落却一无所获。
然而直到十二年前第十六次冒险时,他在一处沙漠濒临绝境,一个蒙着脸的沙
漠人救了他,用流利的英语告诉他,他知道他是谁,知道他从哪里来,为什么来这
里。最后,他说:"没有你我便无法跨越600年的时光来到这里,也不会拥有一段刻
骨铭心的恋情,我欠你一份情,我是来还你人情的。"说完便消失在沙海中。
巴斯高兴得发了疯,在恢复体质后,他疯狂地寻找那个人,可非但没找到,反
而差一点儿就被斯蒂尔实验室发现, 他悻悻地离开地球,计划在600地球年后重返
地球,继续寻找这条线索。
也许这是最后的希望了。所以当巴斯第十六次来到地球时,他带上了一支军队,
决心占领地球直至找出真相。
"这就象劫持了一个人质, 斯蒂尔实验室不会允许大联盟的舰队毁灭这颗行星
的,因为它太重要了。"巴斯得意地对部下说:"这正是我讨价还价的资本。"
他于地球纪元1940年登陆地球,凭其发展的秘密科技武器一举控制了斯蒂尔实
验室的系统,囚禁了工作人员,每天地球实验站照常发送报告,因此斯蒂尔实验室
在长达一尤里年的时间里竟未发现在他们的眼皮底下竟出了漏子。直到一只侦测飞
船要进行例行轮检时被击落,斯蒂尔的官员们才如梦初醒。
他们又分批派出了四艘武装飞船,但都被巴斯的秘密武器击毁----那本是巴斯
要用于对超脑及大联盟最后一战的武器。
斯蒂尔实验室无奈之下求助于联盟搜捕队,但仍闪烁其词,未介绍详细情况。
在斯蒂尔实验室的秘密档案库中存放着一些纸质的原始文件和报告,这些文件
不准输入计算机,有权查阅这些文件的只有五至十人,包括尤里首席执政官,大议
会议长,联盟武装力量总司令和斯蒂尔实验室的几名最高层负责人。在这些资料中
有一份报告是关于莫拉灭亡后九十年对地球上的残存莫拉人灭绝行动时的一些见闻
及推测。该报告怀疑莫拉人已拥有了时间旅行的技术。
当特遣队冲入莫拉遗民的最后一间密室时,一道光芒从天而降,随后一个人便
站立在士兵们面前,这是一个老莫拉人,穿着黑色的长袍,一头卷曲的金发散在肩
上,双目炯炯,逼视着端着粒子枪的士兵。士兵们被吓懵了,不知道是怎么一回事。
老人叹了一口气, 缓缓说道:"我从遥远的未来回到这里,为的是与我的同胞一同
赴死,我们的领导人犯了大错,本不该有这场战争的,现在,我们要为所有的屠杀
和毁灭付出代价,我是最后一个莫拉帝国的公民,我死之后,我们的物种不会灭绝,
它将在一定时候复兴,我已尽到了自己的责任,为了荣誉与良心,我回来赴死,记
住, 不要毁灭这颗星球,因为它载有你们梦寐以求的东西。"说完,按动了胸前的
引爆器,瞬时间他的每一个细胞都气化了----这样做是为了避免研究人员从他的细
胞里提取他的记忆。
待在大气层外的舰队侦测出一道奇异的轨迹,它不是一般的能门轨迹,具有特
殊的曲率和频率,当士兵们报告了情况之后,舰队司令官下令封锁消息。
不一会儿,斯蒂尔实验室的人来接管了所有资料,并给每个当事人洗脑,档案
提交超脑,超脑指派斯蒂尔实验室负责这项调查,并严格保密。
一百万年间,地球一直处于严密监控之下,莫拉重建计划给调查提供了掩护。
然而时至今日,实验室查遍了每一寸土地直达地心,也未找到任何线索,历代实验
室官员都坚信,一定存在一架时空机,它就停在某一时段,所以,他们从未放弃寻
找,每年都要展开一次大检查。
其实尤里帝国早已开始了时空研究,在巴勒打开了宇宙之门后,五维空间论就
已得到普遍的接受。但是,四千万尤里年过去了,却仍然无法人为进入时空,科学
家们认为成功的希望微乎其微,只有靠运气而不是计算才能打开时空之门。在宇宙
的许多地方漂移着一些时空门,一旦某物体处在时空门附近,便有可能被卷入时空,
这种非人为的时空旅行给历史造成了很大影响。大议会拟定了一项严酷的法律,规
定对误入时空之人处以极刑,以防他讲出影响历史进程的预言。这项法律对外是保
密的,由联盟调查总局特别调查组执行。
在巴斯的履历表上,各级学校对他的鉴定都有这样一句话:此人有反政府倾向,
不宜从事政府工作及担任军职。然而,不知为什么,军事机关都没有注意到这条鉴
定,巴斯顺利入伍,并因出色的表现被派到特遣分队中服役。
在那次灭绝战争中,他是站在密室中聆听到老人遗言的士兵中的一员,在列队
走入接待室时,他瞥见一名军人的军服领子下面佩着斯蒂尔实验室的徽记,尽管只
是露出一角,也能使巴斯肯定那是联盟中最具影响力之标志,一种预感升上心头,
他感到这决不是一次普通的嘉奖仪式,他们本是被通知作为解决莫拉人的第一批士
兵而来领受卓异奖章的,但为什么会有斯蒂尔的人在这里呢?会不会是那份报告有
什么问题。
巴斯在以前曾听说过关于洗脑的传闻,这种特殊技术只有在经过最高层的授权
之后才会使用,而斯蒂尔实验室就是经常使用这一技术的部门之一。
出于好奇,巴斯曾接驳一颗中等行星的终端,窃取了一些一级机密材料。其中
有一份是关于脑记忆体的组成结构及转化方式的,巴斯阅读以后大吃一惊,因为拥
有此项技术的人可以随意控制他人的记忆,就像剪修植物一样,不喜欢哪里,就把
它除掉,而且不露一丝痕迹。有朝一日可能遭此命运的恐惧困扰着巴斯,他开始对
此深入研究并研制了一种干扰装置,植入脑中,以备不测,天才的头脑使巴斯能够
轻易掌握新技术并熟练地运用它们。
基于上述原因,巴斯在面对那个可疑的斯蒂尔人员时,尽管心怀疑惑却胸有成
竹,在颁奖完毕后,巴斯用言语试探同伴,结果不出所料,他们已不记得那位老人
说的话了。
巴斯也从未跟人提起这件事,其实他当时只有愚弄了政府的兴奋,他也未意识
到这件事对他一生以及对大联盟乃至于文明史的深远影响。
灭绝行动的第二年,政府宣布了无限期延续生命的研究成功了,在所有人都欢
呼雀跃时,传来了超脑的裁决,人们一下子从欢乐的颠峰跌入失望的深渊。为了平
息人们的不满,超脑破例作了一次讲话,听众是所有大联盟的智慧生物。
超脑以自己的威望作为号召,历数了无限生命的弊端并预言它将使文明走向衰
落。 最后,超脑动情地说:"我的孩子们,我刚刚领导你们战胜了最凶暴的敌人,
走出了黑暗,当光明到来时,我希望你们始终如一地信任我,我很清楚我的责任,
我会让你们明白,世上还有比永生不死更有意义、更值得我们去奉献一切的事业,
那就是延续我们的物种并使之兴旺发达,让我们满怀热情地投入到重建工作中去,
我相信诸位会保持忠诚尽职之节操直至最后,而我则会使各位有生之年始终拥有健
康年轻的体质和活跃的思维,并在毫无痛苦的状态下带着荣誉重归宇宙,让我们共
同祝愿我们的文明繁荣昌盛,长治久安。"
一半以上的人被感动了,他们听从了超脑的安排,就在另一半人犹疑不决时,
当时的执政官切里宣布:联盟将有限地利用这一技术,但只局限于更换大脑之外的
器官,强化大脑中的记忆思维判断功能,对中枢的衰老则顺其自然。对不服从裁决
和自行移植者,将予以严惩,从终生监禁直至死刑。
大多数犹疑的人被吓住了,在法律的压制下屈服了,但是有少数人,约有数亿,
仍然不服裁决,并准备用实际行动来维护自己的生命。
最令当局头痛的是掌握这一技术的一部分科学家也参加到了他们一边,他们本
以为自己不在限制之列,却被告知一视同仁,没有优待政策,这样就使反叛者有了
实现其理想的技术基础。在短短的一年里,有数以亿计的人进行了永生手术,并且
号召更多的人加入他们的行列。联盟政府在超脑的敦促下,向反叛者下了最后通牒,
要求他们立即投案自首,反叛者的回答是马上武装起来并迅速占领了为数可观的行
星。
反叛者的领导人泰勒将军在给大联盟的声明中说: "每个人都有选择自己生存
方式的权力,当我们为自己的科研成果欢呼时,却被一架破机器判处了死刑,我们
别无所求,只想维护自己的生命,若有谁胆敢入侵,等待他们的只有毁灭,我们决
不投降,我们将为多生存一天而战,为多生存一分钟而战。我们决不会屈服于那架
该死的机器的意志,尽管他在战争中给了我们很大的帮助,但这并不意味着它永远
正确,我希望大议会及政府的先生们能够听从自己的判断,而不是盲从于无生命的
废铁。我们不愿爆发内战,因为对手将是以前最亲爱的战友,朋友,但,决定权不
在我们这一边。"
政府对这项声明未予理睬,它组成了庞大的讨伐舰队,逐一消灭反叛者。
随着一颗颗行星被击碎,抵抗瓦解了,残余的人四处逃窜,有几亿人在冲突中
丧生,而动乱的种子却没有被彻底消灭。
巴斯从一开始就加入了反叛者的行列,当有组织的抵抗被粉碎后,他带着一小
队人躲到十一宇宙的偏远星球上去了,从此开始了他的逃亡生涯。在一百万年的岁
月中,与他同时代的人不是被杀死,就是厌倦了逃亡生活而自杀了,最后就只剩下
他一个人。
他像一个传道者,到处宣扬永生,而且一有机会就给人家做这种手术,他曾经
在最荒芜的沙漠中住过,在液态甲烷的海洋中住过,在城市的废墟中住过,在一切
人们想象不到的地方生存了下来,他与猛兽为伍,他也曾藏在四脚怪的腹腔里大摇
大摆地从搜捕队面前经过。他变换各种身份在联盟的区域内活动,慢慢地,他建立
了自己的组织,培养出一批优秀的人才,他的人甚至渗入到政府最机密的部门,每
当联盟和民众认为反叛者已被根除时,他便出来大闹一场,以示存在,对于这种蔑
视政府的机会,他是从不会错过的,他也因此成为政府最大的敌人。一百万年的岁
月不但没有磨平他的锋刃,反而使他更加坚韧,巴斯如同一个执着的孩子,非要把
这游戏玩到底。
由于那次经历,他一直对地球这颗行星非常关注,当隐身于高层的间谍告诉他
斯蒂尔实验室的负责人每两年便要视察一次地球后,他更加确信那上面一定存在一
架时空机,他开始策划在实验室发现它之前找到时空机并利用它来消灭超脑。为此,
他不顾部下的劝阻,屡次潜入地球,这一次他抱着孤注一掷的信念,率队入侵,希
望能够一举解决问题。
然而一年的时间过去了,仍是一无所获,反而招来了联盟搜捕队。在这一年中,
他把重点放在寻找那个在沙海中救他的人上面,从记忆细胞中提取出资料,转化成
图象和声音,他首先让部下与美苏等国联系,许诺给他们科技发展援助,代价是寻
找一个人。几十年来,他们对照了十几亿人的体形和音频,却没有一个符合记录的,
为了方便,他把指挥中心和防御主体放在原来斯蒂尔实验室的地球分站,--它设在
中国江西省鄱阳湖南部的湖底。
为了抵御联盟搜索队,他向美苏政府索要了数以千计的核弹头,以它们为能源
及攻击武器,并准备把搜捕队诱到基地上方加以攻击。巴斯知道实验室是不会毁坏
这颗行星的,因此他不必担心搜捕舰队舰上威力强大的武器,它们只要一开火,他
和地球立刻就会化成一堆碎石。而他自己也同样不愿损坏这颗希望的行星。他特地
设置了一个场罩,并故意向地球各处发出指令,以使搜捕队找到他并上门挑战,他
就可以在准备好的场能罩中对敌实施核打击,却不会伤到地球分毫。
一九九六年三月二十一日凌晨四点,在江西省鄱阳湖南部水域,一架涂有黑白
棕三色条斑的武装直升飞机擦着平静的湖面向南疾行。机上只有一名驾驶员,是一
个面目俊逸的年轻人,有着标准的军人的体形,浓眉俊目,高高的鼻梁,厚厚的嘴
唇,身穿黄绿迷彩军服,戴着白色飞行头盔,肩上扛着一杠二星的中尉军衔,左臂
佩着一块蓝色盾形标志,--九十年代中国尽人皆知的驻港部队的徽记。
方奕豪灵活的操纵着飞机,超低空飞行在寂静的湖面上。他奉命驾驶最新式直
九武装直升机到东乡参加南方四大军区的联合军事演习。其实际目的是通过新闻界
向国内外展示国产直九武装直升机在战斗中的雄姿,借以达到宣传效果。
一九七四年,方奕豪出生在北京的一个知识分子家庭中,爷爷奶奶都是教师,
其父母也是文革前的大学生。他是独子,从小娇生惯养的他却在高考志愿书上填报
了石家庄陆军学院侦察兵专业。家人拗不过他,只得同意了他的选择,结果他以高
分被该校录取了。在这所被称作中国西点的陆军学府里,他得到了全面的锻炼,并
以优异的成绩完成了学业。
由于成绩优秀,能力超群,他被派到了全国瞩目的驻港部队特勤大队。不久,
他对各种武器的熟练操作技术引起了首长的注意。于是,他被调到飞行中队学习驾
驶国产直九武装直升机,这是我国自行研究制造的第一种武装直升机,优先装备给
了驻港部队。方奕豪凭着聪颖好学,在短期内熟练地掌握了驾驶技术,成为九号机
的驾驶员。此次任务是要向新闻界展示直九的对地、对空攻击力,因此挂载了四枚
空地和空空导弹。当时驻港部队正在鄱阳湖东岸的昌都进行整训,方奕豪凌晨从昌
都基地起飞,要飞越鄱阳湖到南岸东乡参加演习。
在驾驶时,方奕豪喜欢低空飞行,尤其是贴着地面飞行,近在咫尺的迅速后移
的地面,带给他的是一种紧张压抑的感觉,非常刺激,当然,这种飞行是建立在高
超的技术基础上的,因为地图上显示这片水域没有岛屿,所以他才敢放心大胆地在
黑暗中贴着水面疾飞。
科勒望着眼前的这颗蔚蓝色的星球在恒星的照射下发出柔和纯净的白光,不禁
出了神, 过了一会,才象自语般说了一句:"美极了。"顿了顿,接着说:"林格,
全面探测地球的通信频道, 用十七宇宙的通讯频率,我要与反叛者通话。"林格是
首席联络官,他马上开始联络,线路接通了,科勒向前欠了欠身,对着话筒说道:"
我是联盟搜捕舰队希望号战列舰指挥官科勒,如果你们是反叛分子,我要求你们立
即投降,否则格杀勿论。"过了几分钟,听筒里传来一个平稳浑厚的声音:"早上好,
科勒舰长,请允许我用地球的方式向你问好,麻烦你穿过十几个宇宙来到这里关注
这么一点小事,本人深感抱歉,对于阁下提出的要求,我们实难接受,我们随时准
备为自己的信仰奋战至死。"
科勒向分析员尼克摆了摆手, 示意他查找这个人的声音资料,然后沉声道:"
我不认为阁下之决定乃是明智之举,你应该知道,以你们的装备对抗联盟最新式的
战舰等于是以卵击石,为你自己,也为你的部下着想,我认为阁下别无选择,只要
你们能够合作,我会为你们争取一个体面的条件。"
听筒另一边传来一阵爽朗的笑声, "科勒船长,我知道你的苦衷,你在我的面
前,就如同一个婴儿般不设防,斯蒂尔实验室是不会允许你做出任何影响这个星球
的举动的,我非常清楚这颗星球的价值,既然大家都想保留这颗星球,我们为什么
不好好谈一谈呢?"
科勒瞥了一眼尼克,却惊讶地发现他坐在屏幕前,目瞪口呆,心中有些不满,
但顺着尼克的目光望去,科勒也同尼克一样呆在了那里。屏幕上只有几行字:巴斯,
尤里纪元58382720年,编号1730,在逃。
听筒里的人感觉到了科勒的沉默, 于是哈哈一笑说:"我想你们已经知道我是
谁了,不错,我就是那个令你们头痛的巴斯。"
科勒回过神来, 勉强抑制住狂跳的心脏,用微微颤抖的声音说:"很高兴能够
结识您,巴斯先生,尽管我们是敌人,但您是一位值得尊敬的对手。"
我很荣幸你能这么说,我对你也早有耳闻,你是这一代人中的佼佼者,曾组织
过许多次成功的搜捕活动,抓到了许多我的手下,否则联盟也不会派你来这里,听
我说,你手里拿着的是一个烫手的山芋,我们应该谈谈。"
"谈什么? "科勒恢复了镇静,声音里有了自信和略带傲慢的腔调,"除非你要
同我谈投降的条件,对其它的内容我是不会感兴趣的。只要你仍坚持你的主张,只
要你仍在进行侵犯联盟利益的行为,我们就会交战,你别无选择,交出这颗星球,
然后举手投降,我会给你体面的投降条件。"
巴斯放声大笑, "怎么?科勒船长,如果我不投降,你就要用反物质炮把我轰
掉麽?那么,你面前的这颗美丽的行星也将成为我的陪葬,你还等什么?我们不会
交出这颗行星,更不会投降,开炮吧,只要你有胆,敢于违抗联盟的命令。你与我
同样清楚这颗星球的价值。我现在在中国境内江西省鄱阳湖底,你如有意就来这里
与我谈判,否则就请开炮。"
科勒犹豫了一会, 才缓缓说道:"好吧,我会给你答复。""好吧,科勒船长,
希望你能做出明智的选择。"通话器关掉了。
科勒颓然倒在椅背上, 半天没有说话,他看了看监测师,后者说:"根据我们
侦测,敌人的指挥中心确实在鄱阳湖底。"
此时,全体舰员都在耐心地等待舰长发出命令,科勒也明白这一点,他振奋精
神, 猛地坐直了身子,朗声向驾驶员说:"进入传物程序,目标,鄱阳湖底实验站
上方, 准备登陆作战,机器人战队进入一级战备、、、、、、。"一连串命令下达
后,舰员们分头忙碌起来,当一切准备就绪后,科勒命令,启动传物程序,希望号
化作一道白光消失了。
巴斯关闭了话筒,马上命令手下人准备能场及核弹,等敌人一出现,立即展开
攻击,巴斯推测敌舰很可能会对他的指挥中心实施偷袭,而他也就故意暴露自己的
踪迹,引他们前来,巴斯居然笑了一下,他很同情科勒,这个倒霉的舰长别无选择,
只有沿着自己给他设计的路走,他就要被消灭了。
巴斯必须争取时间,他回身对副手说,加派几个人,继续查找地球人的资料,
突然,警报响起,监测屏幕上出现了科勒的巨大的飞船,泡在水里,悬在实验室的
上方,从它庞大的腰部涌出十几艘小飞船,向实验室驶来。巴斯一挥手,操作人员
启动了场罩, 把科勒的船及周围一公里以内的湖水,天空都罩住了。巴斯命令:"
发射核弹。"随着他的声音,一千枚经过改装的核弹从四面八方射向希望号。
它们象一枚枚鱼雷,以20节的速度向希望号逼近。场罩具有单向性,外面的东
西,能量可以进去,而里面的能量,物体无论多大也出不去。
当科勒看到那拥挤不堪地向他涌来的核弹时,非常的恐慌,这倒不是害怕自己
的船受到损坏,因为核武器对他的船不会有任何损伤,它有能量场保护。他害怕的
是这些核弹会使地球毁灭,那么他的任务也就无法完成了。但无论如何也不能坐着
等死,于是他命令撤回登陆飞船,并启动能量保护场。
第一批核弹撞到能场上,弹了回来,可是当它们与能场接触的一刹那,科勒的
主电脑瘫痪了,这就是巴斯的秘密武器之一。
能场失效了。
科勒和他的船员们惊恐地望着徐徐飞来的核弹,等待灭亡。这时,所有核弹一
齐被引发了、、、、、、
方奕豪正专注于飞行,忽然,他望见不远处有一个长长的粗黑柱子立于水面上。
东方已泛出红光,借着这点光辉,方奕豪发现这是一根长达30米左右上细下粗的金
属圆柱,因为在日光下它泛出微光,方奕豪十分好奇,便驾机朝它飞去,打算看个
究竟。然而,当他离那柱子只剩三百多米时,震动从脚下传来,这是一种波,非常
强大的波。接着,机上的电子设备全部失灵,方奕豪连反应的时间都没有,就随着
直升机一起被抛向天空,他眼前一黑,失去了知觉。
一阵剧烈的疼痛深入脑际,阿根一震,醒了过来。
他发现自己躺在草丛里,柴刀落在一丈外的一棵小松树下,扁担和绳子散在脚
前。他晃晃头,站起来,努力回忆刚才的情景。对了,他在砍那棵小松树的细枝,
一只老虎突然从旁边的灌木丛里窜出来,还没等阿根反应过来,那虎便扑到阿根的
身上,照他的脖子咬下去。阿根下意识地摸了摸脖子,很光滑,没有伤口,可他明
明记得很清楚,那钻心的痛楚,气管被撕裂后的窒息,惊恐绝望的呼叫,都清晰地
印在脑子里,可身上却没有一点伤痕。奇怪,莫非是做了一场梦?一定是的,这梦
太可怕了,就连老虎的大牙齿上挂着他脖子上血淋淋的皮肉他也都还记得。他飞快
地向四周的草丛看了一眼,见什么也没有,这才放心。
阿根一生中只见过一次老虎。那是在他七岁时,父亲带他到林子里检查挖好的
陷阱。却看见陷阱里有一只老虎,它怒吼着,挥舞着那锋利的爪子,拼命想跳出来,
伸直的身子足有八尺长,粗大的尾巴象钢鞭一样拍打着泥土,一双淡黄色的眼睛凶
恶地盯着父子俩,吓得小阿根惊呼着躲在父亲身后。而父亲史万年却欢叫了一声,
兴奋地抽出背上的弓箭对准老虎一阵猛射。老虎在哀叫中倒下不动了。父亲为这发
了一笔小财,虎皮和虎骨都卖上了好价钱。可是当他家饭桌上摆上了卖剩下的虎肉
时,小阿根却死也不肯动一筷子,那双凶恶的眼睛,绝望的哀嚎还使小阿根惊恐不
已。这件事过去以后,小阿根对林子里所有的野兽都生出了一种恐惧感,以至于长
到十六岁时,他拒绝跟父亲学习狩猎。当史万年终于明白儿子永远不会象他那样当
一个成功的猎户时,暴怒也就变成了无奈。只得让他到山上砍一点柴,并且帮他母
亲种那两亩开垦出来的菜地。
阿根走到松树下,拾起柴刀,看了看天色,太阳已经降到树枝那么高了,该回
去了,松树下已有一大堆砍下来的松枝,阿根用绳子把树枝捆成两大捆,挂在扁担
上,一猫腰担在肩上,穿过草丛,下了山坡,沿着小溪向自家的方向走去。
他一边走一边想:莫非那老虎是山神变的,见我贪睡,故意来吓我,娘常说,
山神土地是不喜欢懒人和胆小鬼的,而爹爹常骂我又懒又胆小。对,那一定是山神
爷显灵。哈,现在我知道那座山的山神爷是只老虎,待会儿说给秀月听,她一定会
很高兴。疑惑既然解除了,阿根变得兴奋起来,和着潺潺的溪水声唱起了山歌。他
一向是个很容易快乐的人。
不一会儿,便看到了自家的院落,两间低矮的草房,土坯垒的半人高的院墙里,
几只鸡正在欢快地鸣叫。
阿根快步走进院子,放下扁担,钻进鸡笼,掏出两只微温的鸡蛋,跑进左边的
草房,他母亲梁氏正歪在竹床上缝衣服,阿根一屁股坐在床上,把两只鸡蛋举到梁
氏面前,笑嘻嘻地说"娘,孩儿回来了。"梁氏看了他一眼,接过鸡蛋,放到身边的
小篮子里道:"你把一半柴送到刘老伯处。"阿根答应着就向外走,迎面正碰上他父
亲史万年扛着两只已死的野兔进来,阿根急忙闪在一旁,让父亲进来,懦懦地叫了
一声"爹"便向外跑。
史万年厉声道:"往哪里去?"阿根吓得站在院子中央垂手侍立,不敢则声。梁
氏忙起身迎出来, 接口道:"我让阿根往刘老伯处送些柴。"史万年道:"做正经事
也这般偷偷摸摸,放着正经本事不学,整日游山逛野,好没出息。我适才遇到刘家
的尹二,说汪相公伤了风寒,他正去请大夫,我打了两只野兔,正要送去一只,你
既要去,一并拿了,交与晴雪收拾了,给汪相公吃,也好驱驱寒气,补一补身子。
他身子虚弱。 "梁氏连声称是,就进屋取了块布,要罩住死兔子,好让阿根拿着,
因为阿根胆小,见不得血腥。
史万年一见,立时火起,正要呵斥,却听阿根在门外道:"娘,不必用布罩着,
我不怕。 "史万年与梁氏都是一愣,回身看阿根满不在乎的样子,梁氏偷眼望了望
丈夫,见他嘴角掠过一丝笑意,便高兴地说:"阿根,过来拿着。"阿根应声接过野
兔,扛起两捆柴,出了门,顺着溪水向南走去。
史万年望着儿子的背影, 笑了笑,对梁氏说:"这小子倒有些进益了,过些时
或可教他狩猎, 也好有一门技艺。"梁氏点头道:"却也不可操之过急。"夫妻二人
边说边进了屋。
阿根走了一里多地,便望见了刘家的院落。
当史万年夫妇为避战乱躲到这天台山深处时,刘家早已在这里了。刘家只有父
女两个,父亲叫刘本良,女儿乳名兰儿,刘本良是一饱学儒生,元朝末年,天下大
乱。在战乱中他的妻儿相继被杀,他同女儿千里迢迢从山东逃到这里落户。用积蓄
盖了三间草房,买了几亩地,父女俩靠种几亩薄田度日。史万年夫妇初来时曾得刘
本良的接济,史万年有一身武艺,精于射猎,很快在这里扎稳了脚跟,此后,反而
是他们经常把打来的野味送些给刘家。后来,梁氏产下一男,就是阿根,刘本良还
给这孩子取了大名唤作史杰,两家关系愈见亲密。
阿根降生后一年,也就是至正二十七年九月,有一家人从苏州方向逃难至天台
山,行得晚了,借宿在刘家,他们主仆共五人,少爷姓汪,三个家将和一个乳娘,
他们本拟借宿一夜,再向南逃,没想到第二天天台就被朱元璋的军队占领,接着,
台州也陷落于吴兵之手,领军将军就是后来被封为永嘉侯的朱亮祖。这一下,整个
台州都布满了吴兵。
汪家主仆一时走不脱,便暂时住下,刘本良同汪家的主人汪右仁很是投缘。后
来,随着朱元璋地盘的扩大,在台州的政权也巩固下来。眼看便要清查户籍,在刘
本良的劝说下,汪家就在此安了家。刘本良又把女儿配给了汪右仁,自此,两家并
作一家,众家人合力又盖起了三间大屋。好在汪家虽在难中,仍有许多细软,采办
购置了一些田产,不多时,竟成了一家富户。
转眼到了大明洪武二年,明朝的江山已安如磐石,一统天下已成定局。
这年秋天,兰儿产下一女,取名秀月,此时阿根年方三岁,两家频频走动,日
月推移,阿根同秀月一起长大,一起玩耍,非常投缘,到了洪武八年,乳母陈氏故
去,汪少爷便在宅后将她葬了,并另立了一个衣冠冢,说是为在战乱中亡故的双亲
所立。
阿根从小就觉得汪家的人有点怪, 首先是汪相公,他整天长吁短叹 ,很少有
笑容,不是闷在家里读书,就是站在门前眺望北方,有时还会莫名其妙的哭起来。
他小时侯就看见过好几次,他觉得大人是从来不哭的,除非是家里死了人,陈奶奶
去世时他们全家就都哭了,连爹和娘也掉了眼泪。可象汪相公这样没死人也哭的就
没见过了。还有就是秀月在玩耍时告诉他的一些怪事。例如,每年年三十晚上,汪
相公总要从一个柜子里拿出个包着白布的牌位,供在桌子上,一家人收拾的齐齐整
整地站成两排,向这个牌位嗑好多好多头,她们问大人这是谁的灵位,大人又不告
诉。还有蒲贺大叔,就是为首的家将,每年总有十个月不在家里,到冬天才会回来,
初春又走,家里的田地全由兰姨和另两个家将齐叔叔和尹叔叔操持着。汪相公和刘
老伯连把手也不伸,整天在屋子里读啊、写啊。不过,每次蒲贺大叔回来时,都会
带回许多钱和东西,足够全家一年的吃用,也并不在乎那几亩地。他家的书倒是很
多,并且每年都在增加。阿根八岁时,他家只有一架子书,到了十八岁时,已经有
四、五架子了。
秀月长到七岁上,刘本良就开始教她识字读书,但也只教读女诫、烈女传这类
书。秀月天资聪颖,不上二年便读完了,大人不教了她就自己拿书来看,还拉着阿
根一起看,他不识字,秀月就手把手地教他,几年下来,阿根也粗略能看懂一些,
不过他学这些多半是为了陪秀月玩。
刘本良有一把古琴,每当黄昏时,他就会打开窗子抚一支曲子,他会很多曲子,
最拿手的两支叫《文王思舜》和《乌夜啼》曲调幽咽凄绝,听了让人黯然泪下。阿
根和秀月经常蹲在窗下听他抚这两首曲子,有时泪水就会不知不觉挂满双颊,后来
长大了,秀月告诉阿根,外公是在想念他的妻儿。大多数时间里老人还是很开朗的,
他喜欢饮酒,酒量却不大,每每饮了几杯便会现出狂态,用筷子击着酒盏唱起小曲
儿,汪相公就在旁边击节相和,翁婿二人又唱又跳,这时是一家子最开心的时刻。
因为山东离大都很近,而苏州则是元代中期以后元曲发展的中心。所以二人都
是十分懂行。秀月在这种环境的熏陶下,也爱上了抚琴唱曲。刘本良见她有兴趣,
便倾囊而授。几年下来,秀月练得一手好琴艺和歌艺。蒲贺大叔又给她带回一把东
瀛的和琴,他自己教秀珍习和琴,此后,黄昏时就成了二琴合奏。琴声荡气回肠,
仿佛在诉说着那一代的艰辛凄凉。
今天阿根走近刘家时,琴声刚刚响起。今天的琴声是轻快活泼的《将军令》。
因为汪相公有病,所以要以乐曲来使他心情舒畅。
阿根听到这琴声,忽然感到很不舒服,却又搞不清楚是哪里不舒服,平常不是
这样的,往常听到这种曲子他总是会心情舒畅,而今天却有种说不出的焦躁不安。
刚进院子,兰儿就看见了,迎出来笑道:"阿根,你来啦。"屋里的琴声嘎然而
止,从东厢奔出一个灿烂如朝霞、娇美若碧玉的女孩。阿根眼前一花,她就已到了
跟前,叫了声"阿根哥",便一手卸他背上的柴,一手抢他的野兔,气得兰儿直骂她
没规矩。 阿根急忙把野兔递过去,对兰儿说:"兰姨,爹听说汪相公病了,特地叫
我把野兔送来给他补身子。"兰儿笑着说:"这几年没少收你们的东西,我们也没什
么回报,你爹真是有心。"阿根忙说:"这都是自己跑到陷阱里去的,给汪相公这样
有学问的人补身子是它们的造化。"兰儿笑着看了阿根一眼道:"这孩子哪里学来的
灵牙利嘴,真是出息了。"
刘本良也走了出来,拍拍阿根的头,笑说:"这孩子果真进益了,竟不怕血腥。
"阿根觉得很得意, 挺起胸道:"我本来就不怕的。"一句话逗得大家都笑了,秀月
笑罢放下东西,悄悄蹭出院子,阿根没看见她出去,说:"我给汪相公问个安去。"
就进了正房。见汪相公躺在竹床上,盖一床夹被,清瘦的面庞有些发白,手里拿着
一本书。阿根心想:"瞧情形也没怎么样,往日比这重的时候多着呢。"汪相公瞧着
阿根进来,便放下书,冲阿根笑着点了点头,阿根问了好,又说了几句闲话便出来
了。兰儿已拿了兔子去收拾,见阿根出来,一叠声地留他在这里吃饭,阿根说家里
娘早预备了, 便向外走,临出门还问:"怎么不见妹妹?"刘本良笑着说:"不知又
到哪儿跑去了,都快到出嫁的岁数了,也没个规矩。"阿根于是告辞回家。
转过一棵大杨树,一声清脆的叫声传来,"阿根哥",阿根侧头望去,见喊他的
人是秀月,她正站在一片很高很密的草丛里冲他招手,阿根毫不犹豫地走了过去,
脸上挂着笑,说:"你在这里作什么?"秀月嘻嘻一笑,道:"你过来便知道了。"阿
根从她的表情里猜出秀月一定是在背后藏了什么,准备要吓唬他。她总拿这套把戏
来对付他,因为知道他胆子小。而阿根也已在受了无数次骗后,能够轻易识破她的
诡计,但多数时候,为了逗她开心,阿根还是甘愿假装被骗倒了的样子。她每次的
道具都不同,有时候是小蚱蜢,有时候是蚯蚓,有时候是蜘蛛,阿根装作无意地走
了过去。
阿根走到秀月面前,秀月不言语,只是抿嘴笑,然后,阿根就看见她突然从背
后抓出一条二尺来长,吐着红信子的青蛇,蛇头离阿根只有三寸远,一双绿色的眼
睛冒着凶光,使阿根想起那头垂死的老虎。他的思维停顿了,连叫喊声也没发出来,
就这么木然地站在那里,秀月见达到了目的,正要拍手欢叫,奇迹出现了,阿根的
右手忽然闪电般伸了出来,把蛇抢在手里,抡圆了胳膊,使劲向远处抛去,青蛇在
空中划了一道弧线,落在六、七丈外的草丛里。
两个人同时呆住了。过了好一会儿,秀月才颤声说:"你,你竟然敢动手抓蛇。
"随即恨声道:"哼,你一直在骗我,我再不理你了。"一溜烟跑回家了。
此时最感吃惊的就是阿根自己。他心里明白,那只右手在自行其是,它所做的,
与他的大脑毫无关系,他有一种预感,身体将不再听从指挥了。这时,大慈寺的晚
钟敲响了,这是阿根的灾难。他的头随着钟声剧痛起来,身体栽倒在草丛里。意识
开始模糊,身体正在离他而去,有一个生命在他的脑中苏醒了。
当方奕豪清醒过来时,发现自己的眼睛是睁着的,令他无比惊讶的是,他的身
体正在行走,而且背上扛着重物,他可以感到它的重量和摩擦皮肤产生的轻微疼痛。
他想停下来,放下重物,看看这里是什么地方。然而,这些命令似乎对身体不起作
用。他继续向前走,方奕豪大惊,他又试了几次,结果一样。他象一只被关在笼子
里的猴子,被困在这可怕的梦魇里,无助、恐惧、绝望地看着身体自主地做着协调
的动作。他能够看,能够听,也能够感觉,却无法通过神经传出指令。过了一段时
间,他冷静下来,理智地分析了当前的处境。这不大可能是梦,而是真实的经历。
他开始回忆,他想起自己是在飞机上,然后发现大金属柱,然后电子设备失灵,然
后就昏过去了。 他推断这可能同UFO有关。自己的经历很象一些自称被飞碟劫持者
的描述。那么,现在支配身体的是什么呢?他静静地看着,眼前有山,有溪流,有
树木,空气是清新的。他听见琴声,他看见自己的身体走进一处院子,与一个穿着
古代服装的美貌女子打招呼,说话的声音不是自己的。后来,又出来了几个人,那
个美丽的少女尤其引起了他的注意。她们讲的是一种南方方言,他一句也听不懂。
这是在哪儿呢?方奕豪越来越糊涂了。再后来,身体走出了院子,又与那个才见的
很秀美的女孩说话,然后他就看见了那条青蛇。军人的敏锐反应使他立刻发出指令
给右手,他惊喜地发现自己又能指挥身体了。他抡圆了胳膊,使劲扔出蛇,感受着
重新指挥身体的快乐。这时,他明显地感觉到,在头脑中存在着另一个意识,或者
说是另一个生命。他在绝望地挣扎,妄图夺回对身体的控制权。但缺口已经被撕开
了,方奕豪觉出那个生命在迅速消亡,他甚至可以听到他在绝望地呼喊。最后一句,
居然格外清晰。他说:"不管你是谁,请照顾我的爹娘┅┅还有秀月。"
轰的一声,方奕豪的脑子象要裂开一样,阿根的记忆如一条汹涌的大河注入他
的记忆里,他仿佛在一瞬间经历了阿根短暂一生的全部事件。他痛苦地捂住头,感
受着阿根十八年的生命旅程。
当疼痛消失后,方奕豪已经完全收容了阿根的记忆。就像它本来就是自己的一
样,自然、亲切。他也了解了阿根,就如同了解自己一样。他感到很痛心,因为阿
根是一个善良朴实的男孩,看着这样一个灿烂的生命因为自己的存在而消失,心中
不免觉得非常歉疚。尽管他自己也是受害者。
方奕豪叹了口气。他开始怀疑到底是阿根占了自己的身体,还是自己占了阿根
的身体。于是,他挽起右臂的袖子,当看到幼时种痘结下的疤痕时,才放了心。他
已经看到自己身上穿的衣服是古代的样式。当他提出疑问的同时,阿根的记忆就告
诉他,现在是明朝洪武十七年的六月。此时,已无法形容方奕豪明白这一点之后的
惊愕--他进入了时空隧道。他是知道历史的,从朱元璋灭元称帝的1368年推算,现
在应该是1384年,来到了中国明朝初期。这时,恐怕真的连他的十八代老祖宗还没
有出世呢。他从此远离了父母,亲朋,孤身一人在未知的世界里闯荡。他很想大哭
一场。毕竟他还只是一个二十二岁的青年,他非常想念父母,祖父母,并且开始怨
恨那使他陷入困境的不明飞行物。它把他带到这里,还让他承担杀死一个年轻生命
的责任。但是,方奕豪内心清醒地意识到,它也是他返回二十世纪唯一的希望。他
心下盘算,今后唯一的目的就是寻找那个带他到这里来的飞船,找到了它,一切也
许就都能解决了。可能自己是被作为一件试验品,就像人类用小白鼠作试验,可能
此刻正有一个监视器在监视自己的活动。但他管不了那么多了,他的第一个目标,
就是先熟悉这个时代,在这里站住脚,第二个目标就是鄱阳湖,他是在那里出的事,
因此在那儿找到线索的可能性也最大。
要实现第一个目标,他已别无选择。他只能扮演阿根。值得庆幸的是,他拥有
了阿根的全部记忆。这对他来说实在太重要了。他已顾不得思考何以阿根的记忆会
在他脑中,并且一度控制住了他的身体。
方奕豪慢慢地从草丛里站起来。向他的"家"走去,一边走,一边回忆阿根的现
在也成为他的"往事"。
阿根的记忆其实很简单,来来回回不过是父母及刘家、汪家的人,还有一群大
慈寺的小和尚。事件也不过是玩耍,种田,砍柴之类,对阿根而言,到小镇上去逛
一逛已是非常快乐的事了。山里的孩子从小就在纯净的世界里生活,养成了他们朴
实无华,与世无争的性格。方奕豪惊奇地发现,他竟对阿根接触过的人产生了与阿
根相似的感情。对阿根的父亲,他感到同阿根一样敬畏,对母亲则感到温暖、慈祥。
孤身一人在这个世界里的空虚,使他渴望得到父母的爱。同时,他也对阿根的"死"
怀有一种负疚感,这两种感情交织在一起,使方奕豪决心要象对待自己的亲生父母
一样,来对待阿根的双亲。而他内心,也实在愿意这么做。此时,他又听到了阿根
临死前绝望的呼喊。
对了,还有秀月,方奕豪已见过这个美丽天真的女孩子。他对她非常的了解,
就如同与自己一起长大的好朋友一样。他用二十世纪的成熟的推理判定,阿根对这
个女孩子抱有一种朦胧的,似友情,又似爱情的复杂情感。在阿根的内心里,是希
望有朝一日能与她成亲的,然而他又觉得自卑,觉得配不上她。她是那么的美丽、
纯洁,而刘家和汪家又都是读书人。他就把这份爱慕深藏在心里。
方奕豪忽然想看看自己的脸,是否还是从前的模样,不过,这种可能性不大,
因为方才刘家和汪家的人都认识他,他走到溪水前,蹲下身子,借着黄昏的余辉,
他看见水面映着一个浓眉大眼的少年,乌黑的头发向上梳成朝天髻,用竹簪别着,
身上穿一套半旧的青色麻布衫子,裤角高卷着,露出一双山里人特有的结实、健硕
的小腿,脚上登着黑面布鞋。方奕豪点了点头,他也是知道阿根的样子的。他站起
来,沿着溪水,向上游的"家"快步走去。他决定深深地隐藏起本来的自我,一切行
为都应与阿根吻合,他甚至开始在心里一遍一遍的对自己说:"我是阿根。"他很清
楚,如果泄露身份,将会产生何种后果,他会被当作疯子的。决不能让这种事情发
生。为了提高信心,他高声说:"我是阿根,是史万年的儿子。"(由于小说后面部
分方奕豪一直使用阿根和史杰两个名字,所以为了方便,从此以后,方奕豪改名叫
阿根,大号史杰。作者同时也认为,方奕豪的生命,也是史杰生命的延续。)
离家还有一百多米时,阿根便看见梁氏站在院门口向这边眺望,心头不禁一热,
想到自己的父母若收到自己失踪的消息,不知会如何伤心。他心里有难过,有感激,
忙快步奔向家门。
梁氏见儿子回来,便问:"怎去了这些时?"阿根胡乱答说与秀月玩了一会儿。
梁氏便不再问,招呼他进屋吃晚饭。
一进院子, 阿根便看见父亲史万年正在石头上磨箭头的锋刃。他轻轻喊了声"
爹", 史万年恩了一声,也没理他。梁氏在旁轻轻拉他,示意他快进屋,阿根就跟
着母亲进了右边的草屋。这间屋是阿根的住处,还兼着厨房及堆放皮货。屋子正面
摆着一张竹床,窗边是灶台,土制的烟囱伸出屋顶。墙角放着几张狐皮,松鼠皮和
兔皮。灶上的锅里正冒着热气,阿根在院子里就闻到了香气,他自然知道这是另一
只野兔。诱人的香味勾起了他的食欲,不由得凑到锅前,掀起锅盖,往里瞧了瞧。
正在沸汤里打滚的兔肉,梁氏打了他一下,笑骂道:"馋鬼,少不了你的。"回头望
了望院子里的丈夫, 将儿子拉到一边,低声说:"待会儿吃饭时,你爹会重提让你
打猎之事, 你切不可言语激着他,若是不愿,就不要吭声,一切有娘呢。"阿根感
激地一笑, 道:"娘,不用爹提,我也有意跟爹学一学,毕竟这是家传的本事,胜
过我在外头瞎逛,又惹爹生气。"梁氏惊异地说道:"儿啊,这话可当真?你竟不怕
了么? "阿根笑道:"娘,儿子真是不怕了。"梁氏仔细地端详了儿子一会儿,直到
确信他不是胡言乱语时,笑容慢慢地爬上她的嘴角,最后汇成了无比喜悦的表情。
她狠狠地捶了一下儿子的肩头道:"早如此,就不必整天挨骂了,你这冤家呀。"说
完,便三步并作两步,走到院子中,将这喜讯告诉了丈夫。
阿根望着梁氏那因兴奋而略显蹒跚的步态,和头上因衰老悄悄钻出的白发,越
发坚定了让他们快乐的决心。
史万年听完妻子兴奋的叙述后,也有些激动了。阿根迟来的醒悟给了他莫大的
安慰。儿子终于可以学到一门能得到别人尊敬,且可养家糊口的技艺了。他毫不怀
疑在他的调教下,阿根会成为一名出色的猎手。他深情地望了一眼妻子,又看了看
倚在门口,正在向这里张望的儿子,发出一阵豪迈的笑声。这也是两年来他第一次
发自心底的笑。 他拍了拍被笑呆了的妻子的肩头,道:"去,把去年蒲老哥送的湖
州六合堂拿来,我要和阿根喝几杯,不,喝几碗,哈哈,阿根,过来,爹这就教你
拉弓。"阿根笑着应声走过去,为自己所创造的快乐十分得意,也由衷地感到高兴。
自己只说了一句话,便使两年来笼罩在这个本该幸福无忧的家庭头上的阴云一扫而
空。
梁氏一面去拿搁在柜子里面的"六合堂", 一面笑着说:"瞧把你急的,阿根既
允了,练也不在这一时,先吃饭是要紧。"
史万年并未理睬妻子,他走进屋里,出来时手中已多了一把乌木钢弦的硬弓。
他正是凭着这张弓在山林里肆意驰骋的,他郑重地将弓放在阿根已平伸出的双手上。
下一章 回目录
请到东东专栏讨论区发表您的评论
返回页顶
主目录 - 书籍搜索 - 讨论区 - 读者信箱 - 征OCR
Shuku.Net 版权所有,翻版必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