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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人青嫩
第一次跟晨约会时我19岁,他29.
刚开始我并不了解晨,之所以愿意跟他出去是以为跟一个成熟点的男孩子在一
起谈感情或许比较可靠也比较容易。晨的表现果然是情场老手的样子:他细心地对
我管头管脚让我感觉象个小宝贝要做的只是接受他的温柔和体贴。那时在北方下雪
的冬天,他兜里总为我兜着几粒核桃。他剥核桃的方式很棒:两只,握在手心里一
转一拧,只听“咯嗒”一声,核桃壳应声而开。他剥出桃肉来给我吃的时候我感觉
很放松,他给我的温暖怀抱让我误以为以后我可以依赖他。他可比我大十岁啊!天
知道比我多活了十年的人经历要比我多多少?!
我们第一次吵架是我在他的书本里发现了他与另外一个女人的合影照片。其实
刚看到那两张照片时我一点怒意都没有,有的只是奇怪:这个女人是谁啊?晨见我
手上拿着他的秘密照片急忙奔过来抢。我将照片还给他说:“你不准备跟我说说她
吗?”
晨笑道:“以前的女朋友,都过去了。”
我不动声色地问:“看上去挺漂亮的,怎么现在还留着她?”
晨羞着我的脸说:“什么挺漂亮?她可比你漂亮多了。”
什么?我一听就跳了起来,怒道:“我倒想听你说说,她怎么比我漂亮了?”
晨很不自在地看了我一眼,然后慢吞吞地说:“你们各有各的美,但她长得比
你秀气是真的。”
还没等他说完我早就给气走了。晨追着我下楼,我甩手而去时发觉自己竟没有
一点难过的感觉。
晨又来找我时脸上带着一种阴郁而又无辜的表情。我再跟他出去时脸上十分狡
黠地笑了一下,因为我压根儿就看不起男人脸上的这种无辜和天真。可惜当时我太
年轻了,我根本没能想到的是,以后的这种天真竟会伴随和折磨我很久。我不知道
它会闪现在每一个男人的脸上,无论他有多么地成熟多么地优秀。
自从发现了晨的秘密照片之后,我就发觉看透人心是一项很有力量的事业:它
让我以前对晨所有的疑问一下子全都解开了。在那以后我常陪晨出去散步,我们在
一起的话题,毫无例外地都是谈那个名字叫虹的女子。晨找我说是出于一种渲泄的
需要,而我愿意听是因为我一旦知道了某个故事的开头就很想知道故事的结尾。当
然还有另一层原因是由于我自己很少想过要遥控人心,所以对于那种能够遥控人心
的女孩子就特别地佩服也特别地好奇。我听她们的故事就跟听传奇似的,非常入迷。
我知道人心是最难守住的东西,不要说象他们那样多时未见长年不闻,就是天天见
面夜夜亲吻,稍有疏忽那颗心也许就变了就丢了就离开了而当事人却未必明白。就
我自己的经验而言,我从来就未能守得住任何人。
我觉得虹一定是一种非同寻常的女子,否则二十出头的情丝情事它怎么可能能
跟着晨一直到三十出头?晨见我还愿意站在他身边跟着他并肩走简直高兴极了,他
还以为世上真有那种特别大方特别开通不与男友计较往事前非的女孩呢。他以为我
可以与那个虹在他的心头永久共存。
我见过虹的照片,所以当晨跟我说起她时,我想象得出虹的表情和样子。虹长
得是很清秀,雪白的皮肤,乌黑的秀发,笑脸宜人。她站在晨的身边,无论是高度
还是宽度看上去都比晨小一大截。他们站在一起,虹是小鸟依人,晨是伟岸的高山,
或大树。纤秀的女孩子招人喜欢总是难免的,所以当晨说他们是同班同学时,我笑
问,你是不是在看她的第一眼就喜欢上了?
“啊,不是。”晨听我这样问脸色舒张开来,仿佛沉浸在往事的甜蜜里。
“她大一的时候,整天穿一件绿色的军外套,整齐的衣扣一直扣到这。”说着
他比了比自己的下巴。“我第一次看到她时只是觉得这女孩看上去特精神!她可是
个能干的女孩子啊!学习拔尖,乐于助人,你跟她就没法比了!”
我跟谁都没法比。晨的这句话我听着并不新鲜,以前早就有人说过。
“后来呢?”我笑咪咪地看着他问。
“后来是她先约我的。哎,真的,她跟我说晚上到学校后门那见面时,可把我
给吓坏了。我一到那里,她见到我就没头没脑地扑到我怀里来了!就这样──”晨
说着比了比自己的怀抱,“我当时楞是给吓得连退三步。唉,这女孩……”晨边说
边笑。
我哼了一声,好啊,我学到了!
结果实践起来,终究缺乏勇气。
“然后我们就好上了,一好就好到毕业。”晨说着,脸上的笑容不见了。
“你那么爱她,难道是毕业分配把你们给难住了?”听到这里,我觉得索然无
趣。激动了半天,又是一个耳熟能详的故事。
“是的,”晨眯缝起一双成熟男人的暗眼睛说,“是的,她想去北京。”
“去北京怎么了?你跟着她去不就成了?”我想帮他们大事化了。
晨看着我意味深长地笑了一下。他拍着我的脑袋说:“所以说你没有她能干。
你永远也不会象她那样做的,因为你想都不会想得到。”
“怎么做?”我虚心请教。
“虹还没有毕业就一个人跑了北京三趟,去联系单位和找关系。等她再回到学
校时,她已经是别人的未婚妻。三天之内全校的人都知道了,仿佛傻的就是我一个!”
晨的脸色阴沉得难看。
“噢?”我傻了。要是我是晨我会想杀了她!至少揍她一顿!
晨说:“我听别人说了还不敢相信,直到她自己说出来。天知道我那段时间是
怎么过来的!唉,我的虹……你为什么要这样?”
我奇怪地问:“她怎么说?她是怎么说的?说我为了去北京要嫁人了?”
晨苦笑一下,说:“她还能怎么说,她说她喜欢的是我,要嫁的是别人呗。”
“卑鄙!”我轻贱这种女人。
“后来我为她想了想也就算了,只要她觉得好,我怎么样都行啊!”晨叹道。
“现在她怎么样?真的好吗?”我问。
“她挺好的,什么都顺了意了。人留在北京,升了中级职称,换了部级直属单
位,福利待遇都特好。已经生了一个儿子,象她。我说过她是个能干的女人嘛。”
晨说,口气颇安慰。
“你们后来就没再联系?”我问。
“有。她还给我写信。”晨说。
“信里都说什么了?”我问。要是是我就不知道还能说什么。
“她老问我怎么还不成家啊,还要帮我介绍女朋友呢!”晨笑得比哭还难看。
“假惺惺!”我帮着晨骂她,为他出气。
晨说:“你不要那样说她,她也是为我好。你知道她还说什么吗?她说以后我
要是有的是女儿我们俩就对亲家。”
“啊?”我浑身起了一层鸡皮疙瘩。这个女人好恶毒噢!“难道你乐意?”
“当然不。”晨说。
现在我想象出来了!想象出了虹那种温柔甜美甚至带着点母性的体贴的样子。
她知道晨是爱她的,所以她连爱都不必说。她要做的就是给晨安排生活和假爱,安
排得处处妥贴,处处香软。想象到这里,我很为虹的自信惊讶。
“她怎么能这样?”我沉思地看着眼前的晨。会不会是因为……
“你们,有没有做过那个?”我问。
晨沉默着没说话。我想象着晨抱女人的姿态温柔老到,是这样的:我躺在他的
床上,他左臂从我的右侧伸到背后,从背后托着我的胸。右臂从我的左侧伸到背后,
从背后支起我的腰和臀。晨的胳膊力量雄厚,遵循着两点一线的原理,我的竹竿身
体在他控制的两点之间动弹不得。只要看他的表情,我就知道他们做过。他抱虹的
姿态肯定跟抱我的一模一样。想到这里,我微笑了一下。
“是她要做的,什么都是她教的!”晨忽然有点气急败坏。
我哈哈一笑,道:“难怪!”
这个时候我有些感慨。这个世间有种叫魅力并包含着温柔的东西很令人迷恋。
而人一旦迷恋起什么来,就身心疲软,非他莫属。我第一怕的就是自己迷恋某人,
二也怕被人迷恋。我认为迷恋就意味着被人左右,随之而来的就是丧失自我。好在
我就是迷恋他人也自有限,而自己从来就未曾故意地想过要迷倒或左右任何人,所
以我自认为在我身上还没有发生过悲情惨剧。
晨看着我对他哈哈嘲笑的样子,失望透顶。他说:“我知道我失去了她就再也
找不回来了!”
这在我眼中,活脱脱的就是一幕爱情悲剧。我实在是不太喜欢看悲剧!
虹的故事告一段落后,晨还来找我。现在我对晨也颇感兴趣,因为在我看来,
他已经不是晨,而是虹的调教品。我想知道虹悉心调教出来的男人到底有多成熟有
多大的魅力。晨家里很富,他自己挣钱也很努力,是个小款爷。我之所以知道这个
是因为他想过给我一笔银行存款但我没要,没要是因为数额太大而我年纪轻轻从未
见过那么多钱没敢要。我从来没跟晨上过街,我们在一起就是在校园里散步我听他
说虹的传奇故事他剥核桃给我吃。这天他来找我时我正要出门逛商场,于是我顺道
就把他给带上了。
这个城市素以商业繁荣发达著称。我常去的是一家在“全国十大商场”居有一
席之地的综合大厦。大厦楼高八层,楼层平面宽大布局错综复杂,只有经常光顾那
里的顾客才知道哪里是哪里哪些东西在哪里。我喜欢的衣着品牌都在七楼,所以我
一进那幢大楼除了要在一楼停停买买洗发水之类的通常就直奔七楼。这天带着晨,
我不用买洗发水,便拉着他东转西弯地找到电梯朝着七楼平步而上。晨看着我在亮
镗镗的灯光下购物欲望高涨的样子不由笑道:“你对这里还挺熟的。”我对他做了
个鬼脸说:“那是!这里就象我的老家一样!”
到了七楼,看着那些熟悉的柜台货架,我简直象见到一群老朋友一样一个欢呼
就扑了过去。我说过这里的楼层面积宽阔楼层布局错杂,我置身其中仿佛如鱼得水,
心情和视野都很明朗放松和快乐。这就是所谓的购物环境嘛!这种感觉就是为什么
我总上这来买东西的原因。
我在专心地看一件恤衫,四周响着若有若无的音乐,扑鼻而来的全是质朴无华
的精纺棉布的干燥的香。忽然,一个洪亮焦灼的男声在大厅中响起:“林月,林月
──”我吃惊地抬起头来,是晨!他就站在离我不到两步的地方,可是他没看见我。
我看着他在我跟前转着身子掉着汗滴放声大叫我的名字,我的感觉是除了惊讶还是
惊讶!他怎么能这样啊?在四周围购物的女同胞们的目光全都集中到了他身上。我
赶紧拍了一下他的肩说:“晨,我就在这里呀,你叫什么啊?”晨看见我,脸上的
红潮才退。他说:“我还以为你上哪去了,怎么一转眼就不见了人影?”
我立刻丧失了购买任何东西的兴致。跟他郁郁地走回学校时,我心里失望的感
觉无以形容。我不知道别人是怎么认识和观察一个人的,我就只相信一些零星小事
和只言片语。我感觉失望倒不是因为他是我名义上的男友,我失望的是为什么一个
人经历了那么多年和那么多刻骨铭心的东西可还是没能长大!到底要怎么样调教晨
才能离开女人站得笔直一点?
可是这跟我有关吗?
校园里清凉的风从苍翠的绿叶间习习地吹来,晨送我上楼时我差一点就动了怜
悯之心。我对他形如陌路但我希望他能过得好一点,虽然我也不知道怎么样他才能
够。
接下来我被划到学校在乡下的分校去修一门专业课。下乡三个月后我们被一部
班车接回学校总部来参加考试。那天早上考完后我心情愉快,跑回学生宿舍时微风
吹荡起我的花裙子我满眼看到的都是绿树新芽和白云蓝天。一路绕上松涛小径,我
远远地就看见晨从小径的另一头朝着我走来。我想跟他擦身而过时匆匆道一声“你
好”再匆匆地走掉,可是晨看着我的目光显然不允许我那样做。我只好站住了。
他说:“什么时候回来的?”
我笑:“回来两天了!”
“回来也不告我一声?”
“我们回来是考试的,今天才考完。”
“怎么样?考得好吗?”
“哈哈!你不问还好,一问我就得意!我的运气真的很好,我猜对了题目!拿
着试卷,一切都是手到擒来!”
“你运气总是那么好,你什么时候没好过?”
嗯?怎么口气不对劲?我偷偷看一眼他,问:“你呢,好吗?”
晨微蹙的眉头和阴沉的脸使得我的问候显得有点虚伪。他说:“我最近回家了
一趟,才回来。”
“噢,家里怎么样?”
“我妈肾脏不太好,我回去就是为这事。”
“是吧?”
“你还有本<<无机化学>>在我那,你跟我过去拿一下吧。”晨说。
“好吧。”我答。
其实那本书我要不要都无所谓,但是拿回来也好,我不想象虹留给他了两张照
片一样在他那里留下任何的东西。走在路上他老想伸手过来抓我的头发,我笑着歪
歪头,令他所有的企图都落空了。
在他的屋里,他说:“你不想坐一下?”我手脚拘束地站在门口,胸前抱着本
大书,摇摇头。他把我的书找出来还给我。当我看到那熟悉发黄的书页时,我感到
把它要回来真是一大英明决策。他说:“看我屋里乱得,你帮我整整吧?”随着他
的话音,我仿佛看见以前贤淑的虹,正弯着腰在他屋里帮他理这理那。我眼前的这
间屋里顿时弥漫开来一股属于虹的汗水气味和气息。晨是她的男人,与我无关。我
接过书本对他点头说道“谢谢”转身跑了。晨伸手想拦住我,可我滑溜如游鱼,一
溜就从他身边溜下楼去。晨在我身后摔上了房门。
溜下楼来我感叹地想,男人青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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