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别康藏
其实,早就知道会告别的。我的悲哀,只在于群山环抱中无法有震天的呼喊。
那桀骜湍急的河水,奔泻的不是宁静的期冀。许多年来,我一直彷徨于寻找,寻找
圣灵与神明。自始至终,我都不知道这种感情的根源。
那么,或者我该悲哀的是:这许多年来苦苦寻找的原始的感动,其实你可全部
给予我的,只是你的存在不存在我愚昧而卑微的意识里。
多少年了,我在你怀中做梦,但梦里我从未遇见你。你平静坦然得像个母亲,
伟大而温柔的母亲,从不拒绝我离去的模样。
康藏高原,若不是有你,今天我将是怎样一种苍白无知的面目?若不是有你,
我哪有铮铮铁毅的风骨?我本是一副柔弱的女儿态呵。而那季狂放的北风,又给了
我怎样一种致命的挫伤?
我本是依靠预感生存的。我知道终有一天我会离开你,离开这种纯粹却单调的
生活。我不知道离开的时候,我的姿势是频频回首的。
我原是一掊积雪融化的泉水,怎能离开积雪的山麓,怎能忘记透骨的冰凉?一
眼望去耸入云天的贡嘎山脉,维系了我一生怎样的牵念?
我是异教徒,不属于你宗教的范畴,然而我以绝对信仰的眼神膜拜那尊通体晶
莹的雪山神女。我也是漫漫长路上一名虔诚的朝圣者,为一睹圣颜,已在路上磕了
九千九百九十九个响头!我期待神灵的垂青,谕示我那季北风的原因。
四周都是雄峻而荒凉的远山,冰冷而无颜色,严肃得令人敬重。我至今不明白
为什么布达拉宫的命脉也可以牵动这千里之外的旱海。这在冰冷中燃烧的火焰,是
以怎样一种庄严灼痛我,是以怎样一种惨然令我痛心疾首?
没有人懂我,没有人懂那季狂放的北风和那女神般的贡嘎山麓。他们不明白折
多河水的起源是怎样一种令人惊奇的神话,从而延续到了我的身上,是那季北风彻
底摧毁了我软弱的意志。
康藏高原,如今我穷于用言辞来述说来表达我血浓于水的亲情之缘。我徘徊着
走远,那积雪化成的冰凉的水将我彻底淹没,一种哀伤的窒息让我泪如雨下。我将
做一次无根的远足,远离折多河水,远离贡嘎山麓,远离你,康藏高原。
你是一个女神,也是一个母亲,我无法从你眼中读出你心中的沧桑和神秘。那
缘于纯圣和古朴的神秘,让我跪在苍茫大雪中顶礼膜拜。你已成为我的命脉,我在
雪地上呼喊你的名字,等着一场彻底的大雪和一季狂放的北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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