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逛 城
老章今年五十八岁,今天还是头一回上城。自从土地包下去后,他出力流汗,
翻拢了房子,娶回了儿媳妇,手里头还有一些积蓄。按说,庄稼人过到这地步,该
知足了,可他总巴望着有一天到城里逛逛,看看城里的大世界。这个愿望今天终于
实现了。
一下汽车,他一看,差点迷了!只见大街上人挤挤挨挨不分个儿,房子一座比
一座高大,一座比一座漂亮。大白天,有几座楼内的灯泡还亮着。仅此一点,他感
到城里人真富。
老章没走几步,一个小伙蹬着三轮过来了,热情地喊:" 大伯,上哪儿?坐车
吧。" 老章说:" 这儿离天鹅动物园多远?" 小伙说:" 远着哪,我给你送到,十
块钱。" 老章心里咯噔了一下,到底有多远,开口要十块?忙说不坐、不坐。小伙
刚离开,一个五十多岁的方脸汉子挤了上来,说:" 老兄,我这么大年纪了,不会
骗你,你去哪儿,我给你送去。" 老章说:" 我去天鹅动物园。" 方脸汉子说:"
上车吧,出五块钱我给你送到。" 老章看这人慈眉善目的,犹疑着就上了车。上了
车,老章心里忽然有种猫舔脚心的感觉,暖暖的,酥酥的。他活了这么大一把岁数,
今天还是头一次叫人伺候。
一声" 到了" 把老章唤下车。" 掏钱吧。" 方脸汉子伸着手。老章急了:" 才
拉了里把子路,敢要五块,这不是……""咋着?" 方脸汉子凶起来," 嫌贵?你不
会走吗?" 老章想挥那人一拳,但想到这是在城市,便忍了忍,挑了一张烂钱给那
人。
老章在路边站了一会,就到天鹅动物园门口买票。他看到四块钱一张票,就感
慨起来,过去村里的老五来动物园看一回才一角钱,今儿个竟翻了四十倍!不过,
自己既然千里迢迢来了,不看看就回家不叫人笑话吗?
走进园内,老章大失所望。圈里圈的、笼里关的、地上爬的、树上拴的都是些
什么玩艺呀?小狗小猫小松鼠小牛犊花长虫等司空见惯的飞禽走兽。有几样倒是没
见过,但也没什么看头。他就觉得城里人真能!随便拿出什么来都会挣钱。
不知不觉,天已晌午。老章肚子里咕咕乱叫。他便出了园子,踅进一家饭馆。
一个年轻女子笑着迎来,甜甜地问道:" 大伯,吃点啥?" 随手递上一个本子,让
他点菜。他看" 青龙过大江" 这名字好气派,就先要了这个;又看" 凤爪" 一菜叫
得稀奇,就把这个也要了。
不一会儿,菜端上来。他一看,吓了一跳,那" 青龙过大江" 竟是长虫肉,而
几个黑皱皱的鸡爪子堆在一起就是" 凤爪".他差一点要吐,说把菜换换。那女子说
:" 不换,不吃你结帐。" 老章说:" 换换吧,这菜我不吃。" 但见那女子柳眉一
竖,一把抓住他,说:" 掏钱不?" 一边就往屋里拽。老章忙不迭地说:" 你抓啥?
我说不掏了?" 结果,一口饭没吃,老章花去了三十四元。
经这一场惊吓,老章不觉饿了,而口干得厉害,就花了三角钱买了一根冰棍,
一边嗍着,一边朝车站去。在站外,他看到一个小青年在卖一种他没见过的菜。心
想,这回来城什么也不买,实在有些那个了。就问这是啥菜,多少钱一斤。小青年
说:" 这叫无心菜,酒家常用,一斤两元。" 老章买了二斤,便去搭车了。
天擦黑的时候,老章赶回了家。老伴迎出来,问他拿着一把红薯芽子干啥,老
章说:" 这哪是红薯芽?这是无心菜,有钱人专吃的菜。" 老伴笑骂道:" 你死了
吧你,这不是红薯芽子是啥?" 老章跑到红薯地一比,果真是红薯芽,不由扑哧一
声笑了:" 我一看到这菜就想是红薯芽,可我想红薯芽怎么能在城里卖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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