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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乐之——淘书归来
大凡看到让我爱极的东西,私心里总爱说一句:“满心欢喜,真是满心欢喜。”,
或者爱用三个字:“心乐之。”——对人,对景,对吃,对书,莫不如此。
就比如刚刚从书店又捧回不下于三十本我爱的书——一个上午在书店淘出来的
书,我知道自己是不能多逛书店的,因为每次去仍是忍不住的要买,那种强烈的购
买欲,有时自己都为自己吃惊——实在是太过分了,难怪妻每次和我去书店都是一
通唠叨,甚至上街以后干脆就以各种理由不去书店了——其实她并不是不爱书的人,
但对我的那种劲头可能一时受不了。
这些天要去一个什么地方进行乱七八糟的理论学习,只有四个字可评:“枯燥,
无趣。”与我的工作不相干也就罢了,可悲的是还有那么多教条的东西,那本红红
的书我看了一眼就不想看了,报了名勉强挨完了一节课(看的小说),于是便逃之
夭夭,反正不上班,河边的古籍书店正在附近,一脚跨进去,人不多,闲闲的几个
人捧着书都在看着,书店里的职员也是闲闲的,书香的世界,书卷气的声音。就这
样静静地来到了书店:现当代文学,自然要看看来了些什么新书,不少所谓的当代
名家的书,大致翻了翻竟没什么大的兴趣——我有时真不知道自己该看哪些书了,
或许,倒宁愿翻一些旧书看看。偶然看到榕树下网站刚推出了一些网络写手新书,
不过翻了两页纸,笑笑,仍是放回去了。
遂步入二楼的旧书部,大都都是打折的书,最低的四折,先是一套《民国名报
撷珍》,一下子就把我的目光给吸引过去了,大都是三四十年代的《申报》、《大
公报》上的文章,小品文居多,三四十年代的民情、民生、民俗、民魂……想起与
鲁迅以及与他论战过的那些文人,想起张爱玲笔下三四十代的上海滩、想起沈从文
三四十年代透着水意的那些成熟作品,实在让人神往,一共八集,有《名人彩虹》、
《书边闲话》、《沉浮人生》、《艺术咏叹》《闲情雅趣》等,惜乎不全,只有五
六集,几乎所有三四十年代叱咤文坛、艺坛的名家都有,说画的,谈书的,闲情逸
趣,很多文章竟是第一次看到,于是尽皆买下,翻翻,看着那些熟悉的名字,不熟
悉的文章,竟如遇到多年未见的故知一般,心为之一乐。
才拿定这些书,一套学术文化随笔又让我驻了足,过去买过全套的《二十世纪
中国学术文化随笔大系》从梁启超、王国维、宗白华……一直到如今健在的季羡林、
金开诚等,有近二十本之多,学者的随笔与散文家的文章自是不同的,那种发自内
心对学术文化思想的审视实在是让我爱极,而这些学者随笔也应当不会让我失望的
吧,翻翻,有黄裳的〈妆台杂记〉、冯其庸〈落叶集〉……于是又尽数买下,满心
欢喜。
转过身来,一套叫作书梦重温的书又跳进眼来,书梦重温,这四个字很对我的
口味,张炜的《心仪》、徐城北《书前书后》、姜德明〈书坊归来〉、王尧《询问
美文》等,光看这些名字就是股浓浓的书卷气,让人喜爱:《心仪》——山东张炜
的,说的都是这位写作者心仪的外国文学巨匠,看过很多的对外国文学大家的评价,
而张炜这部对每个作家的感悟也不过千把字左右,全是凭自己的感觉,从老托尔斯
泰说到叶芝、说到博尔赫斯、川端康成等,竟有100 多位,我喜欢一个写作者凭自
己感觉所写的随笔,因为我认为那是真诚的,随手翻翻,不少话竟都有会于心,比
如屠格涅夫那一段:“他的〈白净草原〉〈歌手〉写得美极了,真是浑然天成。它
们有不灭的美,在这种美面前,一个诚实的人总会感动的,会发出无条件的赞美,
无论他信仰什么,或者有什么不同的审美倾向。” 说博尔赫斯那一段:“他
热衷于迷宫……读他的作品很磨性子,很累。娱悦只在长长的苦涩之后,象饮一种
老茶。” 说紫式部〈源氏物语〉那一段:“它很容易使我们想到红楼和三国,
但绝想不到水浒西游……这是一部益于养生的书,读着这样的文字,可以使心情很
快的平静下来,不再浮躁……它的柔情爱意、安稳如一的风度,会轻而易举战胜令
人眼花缭乱的现代艺术。”从文字后面,我轻而易举地可以看出张写这样一部书话
随笔真诚的态度。
〈询问美文〉是王尧的,这个人以前居然没听说过,看了自序,知道一直是搞
散文研究的,从〈三叶集〉〈朝花夕拾〉一直到说到〈湘行散记〉〈蒲桥集〉〈人
生扫描〉〈干校六记〉等,评价了130 多本散文集,几乎囊括了二十世纪散文的经
典作品,内中都有那些书籍封面的影印,或者作者本人的字画作品,装祯典雅,好
说好,孬说孬,并不因为大家而不敢多语,写作很放得开,三言两语,却切中要害,
对〈雅舍小品〉,如是说:“梁实秋是散文上的重要作家,但不是散文大家……过
多的理性驾驭,影响了梁对现实对人生作出更深的体验……他的散文有书卷气,少
生命血脉,有学养,少个人体温,有趣味,少蕴藉。”言之真是精当;对〈湘行散
记〉这样说:“沈从文的湘行是精神的归家还乡……沈从文说自己是乡下人其实是
生命的本色,在现代文明更为发达的今天,我们还有沈从文那样的感觉么?那浮动
的橹歌还能够让我们的灵魂轻举赞美不尽么?”不知谁能回答出他的话来。
对我爱的汪曾祺《蒲桥集》是这样描述的:“他的出现,使我们重新领略了传
统与文人的魅力,〈蒲桥集〉可视为文人传统复活与转化的精神与艺术的标本,汪
曾祺以文人的情致关怀去掉了日常生活的粗鄙,代之以诗意和书卷气。〈蒲桥集〉
的意义不仅表明了汉语为母语的写作和传统不可分割的血缘关系,而且展示了以汉
语写作的永恒魅力。”——然。于是毫不犹豫地便撂在要买的书中,心为之大乐。
发现买的书竟都是以书话居多,不禁为之莞尔,恰巧又看到几套书话丛书,一
称之为〈现代书话〉,周氏兄弟书话、孙犁书话、黄裳书话,都没看,便尽皆搜入
囊中;另一系列称为〈今人书话〉,南帆的、陈子善、王晓明等,于是选了些我熟
悉的买了,想来也不会失望。
又买了一套〈外国抒情小说宝库〉,有七八本之多,都是些融诗情画意于笔触
的名篇,〈初恋〉、〈小王子〉、〈黄玫瑰〉等,不少都看过,但作为收藏还是不
错的,及至看了价格,更不敢相信,厚厚的一本书,94年前后出版的,价格本来也
不过八九元,打上五折,一本竟然只四五元,于是一起搜罗来,心为之大乐。
不知什么地方跳出本〈夜色温柔〉来,菲茨杰拉德的,他的〈了不起的盖次比
〉曾让村上春树一而再再而三地提及,在网上读了,果然不错,这本〈夜色温柔〉
在网上一直未看,买了有时间躺在床头读读倒也是妙事。
如此这般走了一圈,要买的书越来越多,厚厚的一本〈六朝美学史〉(魏晋六
朝的美学应当是中国美学的高峰之一)、〈禅宗美学史〉、宽宽大大的〈扬州八怪
篆印集〉、〈扬州八怪题画诗〉、〈米芾淡墨诗帖〉等,随后又是一些乱七八糟的
如《豆棚闲话》、《私语张爱玲》、《弘一法师书信》、《老照片》以及什么关于
中国新闻外国新闻作品之类的东西,已经有两大摞了,我也实在搬不动了,于是搬
到收款处结帐,一算,近四十本书,才费大洋200 出头,赶紧掏腰包结了帐,飞一
般地下了楼——都有些不信自己了,看看外面的风景,街上的行人,一时有些自得,
口中虽不言语,摸摸手中的书,实实的,心却再次为之一阵狂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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