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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持匣子的女人
学校的惩罚很快降临到俄狄浦斯身上。为了严明校纪,表示一种天平中放一种
50克秤砣的公正,尤其在这种教改试点与校庆双双降临的非常时刻,自然是要动用
一种非常的刑罚。上面赐予了雕刻学校以教学改革试点的荣誉,这种荣誉却在雕刻
学校罩上了一层紧张的外衣,在新的气息面前,旧的巢穴中的“公”蚁们敏感的触
角陡然剖析到从未见过的空气离子,空气是紧迫的,四处蔓延着不适的因子。无所
不在的这种气息自然传染给了学生们,代达罗斯的“四六宣言”被学生们又演绎出
一个新的版本,起了一个通俗易懂的名称曰“四六不通”。新的规定要制定,新的
标准要设立,新的任务要完成,而且一个字要“快”!校庆的前期工作安排本来正
在井然有序地进行,忽然插入了一个教改试点,于是一下子成了东撞西碰的苍蝇,
不小心、不谨慎地碰了几次壁以后,各个部门忽然脑瓜开窍了,纷纷占据了一个有
利的山头,观望着对面山头的草木的一静一动。一股强劲的风刮过来,无论草木都
驯服地顺着风的方向弯下腰身。教改试点成绩将作为校庆的一项重要内容,是要给
雕刻学校镀金的大事,但许多内在的指导方针的自相矛盾,使每向前走一步,似乎
都会撞上雷区。脏卜课陡然失势了,占卜术异军突起,领风气之先,占了各课程的
鳌头。据说下一期新生入学将从现有的四个班级陡然增加到十二个班,早有先知先
觉者钻研了无数资料,分析了教育走势后这样断言。相关文章频频见诸报端,似乎
人人都成为相关领域的专家。老师们争着在相关书报刊杂志上建立自己的话语权,
俨然以行家自居。
俄狄浦斯最终被仲裁为在七天公假期间为学校所开设的新牧场牧羊。这次的判
罚与往日不同。他早早地被传唤到伊阿宋的办公室内,伊阿宋的办公室设置得异常
奇特,它是以一艏船的外型出现的。船身也即穹顶以及地板尽皆为清一色的坚固的
橡木,直至现在仍可嗅到淡淡的木香。据说这是伊阿宋特地从大洋河的浅水湾处砍
伐后运回来的,在那日出日落的地方,木质以坚固且在海水中不会腐烂而闻名。船
的两侧都雕刻着极为富丽的图案。俄狄浦斯垂着头敲门进去的时候,船里除了伊阿
宋坐在里首的椅子上外,侧旁的橡皮椅上还端坐着平日难得一见的安泰教授。这是
一位身材异常高大、垂垂老矣但看上去很硬朗的老教授,他是全世界学术界都公认
的建筑史方面的泰斗。由于有他的存在,早期籍籍无名的雕刻学校才得以被许多大
学者提及。由于有他的存在,国际建筑史研究会当仁不让地挂靠在了雕刻学校,传
说经常有神秘人物(有学生说是神祗)出现于研究会那个独门小园里。而且,一年
一度的国际建筑学学术研讨会会务期间,由于安泰教授的年事已高行动不便,而这
样权威的国际性研讨会缺席了这等威望的教授又显然是不完整的,每年要在雕刻学
校召开。由于安泰教授的名望,他的许多话都被当作名言在学生当中流行。比如:
“建筑是人类在大地上结出的花朵,离开了土地,建筑便会枯萎。所以,我爱大地
更甚于建筑。”权威安泰是神圣的,既然他的话都能被学生引用到作文当中,那么
他理所当然地被作为一尊神祗供奉起来。和学校每年要祭祀的那些神祗雕像相比,
唯一的区别便是没有神龛罢了。尊敬和自由总是相对而言的,安泰获得了人们广泛
的尊敬,却似乎也因而失去了一定的自由。譬如他爱侍弄些花花草草,但早有人先
他一步为他侍弄得停停当当。他想到广袤的大自然里散散步,看看夕阳,登登古原,
总有应声虫会预先通知一些人,先是劝他以身体为重,实在行不通也要有几个壮勇
的力士随在他身后。
前面说,安泰热爱大地甚于建筑本身。这也正是他这次破例来伊阿宋的办公室
的原因。伊阿宋对俄狄浦斯的惩罚结果是要他义务为学校牧羊。争论的疤结就在羊
身上。当前世界,羊绒大衣颇为畅销。尤其在广受风吹之苦的地方。而山羊身上的
羊绒不仅质量高,而且产量较绵羊而言也大为可观。于是雕刻学校大量引进了这种
山羊,并作为学校的一项支柱经济来抓。安泰坐在柔软松适的橡皮椅上,看来并不
能让他感到舒适;俄狄浦斯不以为然地立在门口。伊阿宋看到他,硬邦邦地蹦出几
个字,“到太尔的草野去,牧场,领五百只羊,七天。”便挥挥手让他出去。
安泰却端坐在那里,用拐杖指指他,“年轻人,过来。”俄狄浦斯满心欢喜地
走上前去。安泰用手一指伊阿宋,话语间有无限的威严,“伊阿宋,撕张便笺,你
写!”他随即说出了一串地址,伊阿宋写下来,按老人的吩咐递给俄狄浦斯,“回
来后,把你所经历的一切告诉我,这是我的地址。”老人双手拄着拐杖,两道紧拧
的长长的花白眉毛下,一双深邃的眼睛盯得俄狄浦斯心里都发麻。
回到教室,课已经上了一半。俄狄浦斯趴在桌位上,老师所讲授的正是他最喜
爱的投掷课。以往,俄狄浦斯都是在老师设置的情景下,设想自己如同英雄们的风
范一样,手持着两根长矛,左手的稍短,用来投掷;右手的稍长些,用来刺戳。头
戴硕大的战盔,顶上要有金色的羽饰;身上不必穿铠甲,但如果是用柔软的锡制成,
则另外考虑。扎一件豹衣也很合适。随着老师娓娓的讲述,他会或跳或伏,呐喊着
投出致命的标枪。但今天不同,伊阿宋给予他的惩罚使他有些消沉,而神祗般的安
泰意外交给他的莫名其妙的使命又使他感到新奇而激奋,两种情绪交杂在一起,
“那些大英雄也学过这门课吗?”无意识的想象中,不及自我解答,他已经有些昏
昏沉沉了。
下课了,他不自觉地走出教室外。美杜莎在背后喊他,也似乎没有听到。他只
是感到心中似憋着一团什么,想找人倾诉为快。伏在雕栏上,凉风习习地吹着,下
边冬青旁一个徘徊的秀丽的身影映入眼帘。立刻,一种巨大的激动突如其来地紧紧
攥住了他的喉咙,“欧罗巴”,他用颤抖的嗓音喊着,手努力向外摇着,好象一只
要坠海的大鸟。欧罗巴尤怨地看了看他,倒自己“登登”地跑了上来。
“你把我的好朋友西人吓跑了,我讨厌你带那个羊人来。”她蛮横地嚷着,没
有力量掩饰自己的激动,脸、耳朵变得通红。
“大潘怎么了?好多人都喜欢他呢!”俄狄浦斯有些莫名其妙,咕哝了一句,
看着他。
欧罗巴今天梳了一个朝天的发髻,配上五官纤丽的脸,恰到好处地现出少女才
有的十足的妩媚。但她的恶劣态度,却使人只能想到一只小狮子。“你的好朋友西
人?就那个每日和你在一起,不和我说话的女生?”还未说完,他的胳膊上已吃了
一疼,欧罗巴居然在他胳膊上拧了一下,她根本就不容他发表意见。
“是呵!怎么啦?他见了那个羊人,便惶惶地躲在我的身后,说他在狂热地追
她,天呐,她的眼睛都要变成一条鱼,想从透明的空气中游弋得无影无踪。他以为
追女孩子是怎么个追法呢?就是一个在前面逃,一个在后面追?”欧罗巴的嘴唇边
挂着一丝冷笑,眼神流露出极大的不屑。
“欧罗巴,别这样。他们也许有他们的故事呢。”俄狄浦斯很为自己的朋友鸣
不平。可欧罗巴已经作势抬起腿要踢他了。
“你们都是些呆子,木头做成的呆人。学习把你们的七窍都堵死啦!”欧罗巴
小声地埋怨。看到远处有人要走过来了,立刻端正自己的姿势,保持着温文尔雅的
举止。
“下完课就要放假了,高贵的公主,我去送你吧!”趁有人走近,俄狄浦斯有
机会抓住话题,但由于生怕她拒绝,还是显出迫切的样子。
“倒有几个人已经说要给我拎包呢,”欧罗巴抱着手臂,神情显得很快乐。
“要不,我给你些纸条,你和他们通融通融?”
俄狄浦斯顿时现出一副难以压抑的苦相,他扬起了头,向墙壁跨出一步,不再
看欧罗巴。
“你又不会陪我玩!”欧罗巴又恼又嗔地瞪了他一眼,拔腿就要走。
这时,俄狄浦斯才想起今天所遭受的打击,“我被学校处罚了,明天就要去太
尔的草原去牧羊,一周不让回家呢。喂,我顺便牵头牛,你不是想骑牛吗?”他下
决心作最后一搏。
“太尔?可明天我还想去采摘鲜花呢!”欧罗巴的眼珠一转,笑着说,显出小
妖精的本色。
她停顿了片刻,“如果你能给我采一大把百里香的话!倒可以考虑。”说着,
便一转身跑了。
生活常给人一种新奇的感觉,这种感觉来源于方程式生活的突然改变。一条直
线折转了角度,经常是要有一种助推力的,大致这就是人们常说的机遇。俄狄浦斯
现在感觉自己正是在一步步走向机遇。他力图要抓住新奇感觉的尾巴。天渐晚了,
宿舍里同学们都走光了,黑的夜笼罩着整个大地,一天经历了很多的事情,俄狄浦
斯朦朦胧胧地躺在床上,他感觉自己不得不随伊阿宋去挠羊绒;远处林子里大潘的
芦笛又响了,让人想起一条游动的鱼的故事。他想奔过去……。大脑渐迷惑如同一
团糨糊,依稀感觉自己被放置于一个黑乎乎的大箱子里,有许多小孩跑来要和他捉
迷藏,在空荡荡的木板上,他们却四散开要他逮。有的孩子身上能看到不和,有的
孩子身上能看到灾祸,有的孩子身上显示着富贵,有的则显示着才华。他端坐着,
看看这个,瞅瞅那个,又忽然感觉是在一个布满奇形怪状的藤萝的丛林里,那么多
藤萝飞舞着,缠绕着,像鞭子一样四处拍击着,很是煞人。有的则扭曲着,像毒蛇
的脑袋一样高高探起,但分明都在探视着他。雾气从脚底下缓缓升起,蒸腾着,他
想逃,而前方也确实有一处光线在探射过来,刚拔脚,地上的草蔓便缠住了他的脚。
那些孩子还在四处笑着、跳着,引诱他来追,他也确实起身想要追了。他看中了一
个衣着光鲜的小孩,通体似乎发出一种金光,最为引人注目了。这时,忽然身下传
来一个抱怨的声音:“你把我坐疼了。”
吓了他一跳。“你是谁?”一个小孩慢慢坐起,站在他面前。摆着胳膊,“我
叫希望。”“你坐了我这么长时间,还不知道我是谁?”,“上千年了,我已经等
了上千年了”,“这里真黑”,那小孩断断续续而咬牙切齿地说着,伸出手去推这
箱子盖。俄狄浦斯突然想跳起来,但全身分明又动弹不得,于是惊骇地大叫,“啊!
啊!”他尴尬得发现自己是在空无一人的屋中大叫着,一缕月光正淡淡地透过窗户
洒在他的脸上。一道宽宽的乳带般飘渺的银纱就披洒在天上,似乎探手可抓。银河!
“俄狄浦斯,你醒来了么?”好象天外渺渺地荡过来一个甜美的声音。俄狄浦
斯从来没有听到过这么悦耳的声音,大潘的笛音也要相形见绌了。
“你是谁?”俄狄浦斯心里滤过许多名字,但又分明不是。抬头看,自己头顶
上是一片迷离的乳洗过似的光晕,银砂在里面闪烁着,缓缓地旋动着。
一个光晕渐渐映入眼帘,尤令俄狄浦斯惊奇。朦胧的光晕幻化出一位如此曼妙
动人的女子?还是穿着灿亮雪白长袍的女子通体幻发出如此神圣而朦胧的光晕?
“我是潘多拉。”那女子分开头上戴着的面网,说。
虽然光晕下看不甚清潘多拉的面孔,但俄狄浦斯感觉从来没有见过这么美妙而
圣洁的异性,姗姗而来,似乎不食人间烟火的样子。
“潘多拉?我不认识你呀!”
“熟悉了,才能互相致意吗?事实上,自你叫出我的名字以后,我们就相识了。”
“我这是在哪里?”俄狄浦斯探出手想抓住些什么,明明一带雾乳就要攥在手
中,手过处却什么也没有。
“在你的幻觉里。”潘多拉从背上卸下一个匣子,放在俄狄浦斯的对面,欠身
坐在上面。姿势有说不出的美妙。
“幻觉?我现在在自己的幻觉里面?可是这和我平时想的不一样呀!应该有许
多战场,有长着一百个蛇头的怪物,有豪华的大房子、不用看书就都懂的脑子,甚
至有许多……”他没有说下去,因为面前的一切太圣洁了,因为圣洁而有虚幻的味
道。俄狄浦斯不得不承认自己是一个幻想很多的人。甚至有许多说不出口、上不得
台面的龌龊的想法。
“对,幻觉是因为欲望的过多而致。欲望又以浮躁的因子居多。你所看到的,
是经过灵魂的制造者在思绪之河中过滤后沉淀下来的。”
“这才是你本真的东西。”潘多拉补充道。
“呵呵,我是天使了。”俄狄浦斯彻底放松了下来。置身于这么圣洁的幻觉中,
如此美妙的境地,是何等惬意的事情呵!他觉得全身每个毛孔都在放松。
“这正是你们的通病。想中的是目的,而不在于手段。敛得钱财便能得到过眼
云烟的名声,获得人们理所当然的尊敬,而不问钱财是怎样获得;论文发表便贴上
‘学术成果’的永久性标签,不论写作过程中的东拼西凑,转化别人的思想便成为
自己的独创。于是,巧舌如簧总能获得别人的欢心,表面工作更能彰显自己的业绩。
谎言过久了便成为真实,然后借此制造更大的真实的谎言!时间一久,什么是真的,
什么是假的,都无力甄别!因为你们信奉:念叨天使一千遍便以为自己变成了天使!”
俄狄浦斯有些肃然起敬。潘多拉轻轻的话语中似乎正是自己在心中呐喊多时的,
又似乎有些不尽然。
“我现在很有些苦恼,又无力摆脱。您能教教我吗?想获得我所钟爱的女孩,
有什么良言妙策?”
“这是许多年轻人都向我提问过的一个问题。可见问题的普遍,因而严重。学
校占据了你们青春的课堂,你们学到了德育、美育、体育,更多的是智育,却没有
教你们两性之育。这是一个不尽的弊端,因为老师都不懂得。一切全在自然发展,
恋爱才能使人完善,用心用情。”
“神祗也为恋爱苦恼吗?”
“神祗为恋爱而伤神,人类为恋爱而伤心。”
“人们说校园是人间的最后一块净土,可是我的身体内部却经常有一种声音在
呐喊:我想离开。这究竟是什么原因呢?”
“因为你看到了本不是你这个年龄该看到的东西。离开,是因为期望值的下降,
校园曾经是净土,培育出的是纯洁、憧憬,但社会的嬗变却是校园的风向标,身在
社会中,眼前漂游着太多欲望的人如何做得到清心寡欲,一心育人?校园中的学生
又如何做得到不受外界诱惑?年龄的增大是迈向实际的自然途径,学历的增高却是
迈向实际的人工途径。”
“那这个世界岂不没有纯洁可言?或者说复杂正是它的本真?”
“复杂不是本性,恰恰相反,它只是表面。老林中的一潭水,天边的一朵云,
那都还能称得上纯洁自然,人类擅长的是把自然变化为回忆,在面对欲望流淌的街
市时,纯洁只据守于内心。”
“那世界上岂不没有纯洁的事物了?”俄狄浦斯有些绝望。
“提这样的问题,说明你还在固守心的乌托邦。以我为例,当我被创造时,是
以无瑕的洁净为标准的,表面看,也确实作到了这一点。可是,我的建造者包藏的
祸心总会不自觉地传到他们的赋予者身上。我具备了一切的天赋,有了最使人迷恋
的外表,却在当时也产生了最能眩惑人的危险。”
“如果美就是危险的话,我宁愿总在危险中焚毁了自己。”俄狄浦斯激动地呐
喊。面前的银雾似真似幻,里面缀着的似乎是点点星光,氤氲缭绕中,潘多拉有着
不尽的媚态。身下的小匣子上,俄狄浦斯隐约看到的是一具浮雕的竖琴,闪着别样
的金质的光泽,一阵清风徐来,似乎就会响起缭绕不绝的琴声。
“不在毁灭中重生,就在毁灭中彻底地死亡。你倒和他有些相似。”潘多拉自
言自语。
“谁?”俄狄浦斯忽然隐然升腾起一种情绪,随即蔓延整个身心。他下意识地
问。
“一个在悬崖上展览了三万年的人。两万年的痛苦倒抵不上一夕的供人瞻仰。
鹫鹰啄食着他的肝脏,他却在隐忍痛苦中骄傲地满足着人们猎奇的欲望。”
“那就是所谓的美,他在美中放纵着自己的毁灭。”潘多拉白玉般光洁的面颊
上,居然流下了滴滴眼泪。落下来,即为闪烁的星光捕获,熠熠发光。
“有这样的铁血人物?他肯定在历尽自己的劫难中发见了这样做的价值。”
“可是你想过别人的感受吗?暴力强制向来不顾他的感受,但现在他顾及别人
的心灵感受吗?他的心已经是荒漠一片了。”
“直觉告诉我,你们之间有故事。而且是惊天地、泣鬼神的故事。”
“春花秋月,总在无奈中逝去,无知中,渐渐回忆起来。一切都已过去,一切
都又重新开始。可是,桑田变成了沧海,他的心已经被啄食者剥蚀成一片风干的岩
石,海的柔软也浸泡不回他的回忆。恨是以前,现在呢,只剩下骄傲。”
“他是谁?我可以见他吗?”
“普罗米修斯,曾经如雷贯耳的名字。现在也渐渐湮灭在古老的传说中,青苔
复古了遥远的记忆,他已经面目全非了。”潘多拉不胜惋惜。
“我不明白。但我知道人是会变的,也许他变了?”
“这正是我进入你的幻觉中的缘由。”潘多拉起身拾起了身下的小匣子,这时
俄狄浦斯才看到了它的全貌,造物主似乎把人工的精华全部加工在这个匣子上了,
匣子边镶以三道金环,并装置一条白银的带边。匣子面上刻绘着日月星辰和海洋,
细致地装饰以各种动物的多彩的形象。竖琴在吟唱。割麦的人们在树下憩凉。战士
在怒吼着投掷出标枪。一切都是活生生的样子。太精巧了,如此精巧的匣子里装的
也一定是美妙的事物。俄狄浦斯都想立刻接过来打开了。
潘多拉果然便把匣子递到了他面前,膝半跪着,“俄狄浦斯,请求你把这个匣
子和匣子里的东西带给普罗米修斯,这里面仅存一样美好的东西。普罗米修斯那时
千方百计地要向我得到它,我没有珍惜。现在上天已给了我好多机会,他却懒得得
到当年他所热衷的,以不屑的眼光看着我。我想,只有托你带给他,并且说动他亲
自打开。”她的脸愈来愈近,辉光扑面,却愈来愈看不真切。
匣子里藏着一个巨大的秘密,只要一打开,谜底便会揭开,俄狄浦斯心中的冲
动无以复加。可是当他颤抖着手要接过匣子的一刹那,他忽然猛地一下子把匣子推
开了。
“我不能拒绝一个善良的请求,但是更不能伤害一颗经过万年的思索而意志比
岩石还坚定的心灵。不能,永远不能!”他叫道。
潘多拉的眼中盈起多愁、哀怨的水雾,她无言,又背负起匣子。像要出远门的
旅人,她回眸看了俄狄浦斯一眼,无限哀怨地忽然吟唱起来。如歌的行板响起:
“总有一种希望,放在匣子里叫做嫁妆;
锁在眉宇间叫做哀怨;
写在竹简上给历史看;
潜入校园里制造欲望。
就是一种希望,柔肠千转已转了万年;
无言的诉说已飘进月亮;
年年岁岁想依你身边;
月亮月亮甚时闭上眼?
这么一种希望,让人四处流浪;
我的翅膀赐给了天使,
你的心肠还在岩石上磨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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