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炎帝神农传
第一部。烈山圣火
每个炎黄子孙都崇拜您;因为您是中华民族的象征!
----题记
序
炎帝神农和黄帝轩辕是天下华人的始祖。北有黄帝,南有炎帝,他们分别代表
着黄河文明和长江文明。" 炎黄子孙" 之说即源于此。如今,炎帝神农已成为海内
外炎黄子孙心目中古老而神圣的旗帜。
在古老的中华大地上,炎帝神农走过了一条祖先们从未走过的艰难创业之路。
尽管路途荆棘丛生、怪石嶙峋,还伴有人世间的凄风冷雨,但他以惊世骇俗
的智慧,以无私奉献、勇于牺牲的精神,紧紧依靠群体的力量和聪明才智,带领
赤冀、白阜、妸荷甘、赤松子、姝妮、仓颉、小灵、听訞等一大批中华民族远古的
优秀儿女,高举烈山之火这面神圣的旗帜,走出低谷走出雨季走向辉煌!
数千年的历史风尘,掩埋了炎帝神农走过的这条坎坎洼洼的古道,使我们很难
再原原本本地循着这条古道去追溯他及其部落的足迹,复原出他们当时的艰难历程
和创造的风采。
然而,炎帝神农突兀的开拓性的历史功绩,无处不在他跋涉过的里程上,透过
深深的历史积淀挺拔起一座座丰碑!
我们瞄准了这些丰碑,把它们作为参照物,并发掘出它蕴藏的内涵,以它们作
轨迹连缀起这个古老而诱人的故事,粗略地向读者再现炎帝神农那段充满神话般色
彩的奋斗历程。
这是一部以历史和传说为蓝本的文学作品。因此,我们大胆地合理地想象了许
多情节,旨在生动形象地表达主题思想。在这部作品中,我们拂去了蒙在炎帝神农
身上的色彩浓郁的神话光环,让他走下神坛,还其历史人物的真实面目。既然炎帝
神农是人不是神,那么人所具有的七情六欲他无所不具。因此,我们写了他的爱,
他的冲动,他的成功,他的失误……,以求客观地立体地展现他作为一位历史伟人
的真实的一生。
我们在故纸堆里寻寻觅觅,尽量以史为据。对于其出生地,我们采用了科学的
历史方法来甄别取舍的。其实,炎帝神农是中华民族的共同始祖,他出生在哪里都
一样。我们不别为此争论不休。里尔克说得好:" 在' 时间' 的岁月中,永远没有
自己的故乡。" 我们的祖先也一样,所谓的故乡不过是他们漂泊旅程中落脚的最后
一站。
我们准备分四部来勾画出炎帝神农波澜壮阔的一生:第一部 烈山圣火第二
部 开拓中原第三部 神农架风云第四部 南征壮歌由于时间紧迫,一气呵
成,尚未来得及回过头来仔细审视和斟酌就仓促付梓。因此,不可避免地显得粗糙
和拙笨。在用语上,考虑阅读方便,故采用了现代语法,然却失之古范。在技法上
也还显得稚嫩,再加之浏览史书所限,缺憾在所难免,诚望读者诸君不吝赐教,以
期逐臻完善。
炎帝神农制耒耜,创耕耘,植五谷;尝百草,疗民疾;驯畜禽,挥牧鞭;日中
为市,兴贸易;观日月星辰,制历时;制琴弦,创音乐……使人类由游猎走向农耕,
由野蛮走向文明,作出了创世纪的贡献,开远古农业文明之先河。他和烈山氏族部
落开拓进取、无私奉献、勇于牺牲、富于发明创造的伟大实践和追求天下为公、大
同世界的理想,构筑了炎帝神农文化的灵魂,光昭日月,在炎黄子孙的心中耸立起
一座巍峨的精神圣山!激励中华民族世世代代为自身发展和人类进步而奋力拼搏,
勇往直前。为炎帝神农立传,是海内外炎黄子孙的共同心愿。谨以此书奉献给天下
华人!
作者 1993年5 月于随州
目 录
序……………………………………………………………………………
题记…………………………………………………………………………
1.诞生的神话……………………………………………………………
2.原始的洗礼……………………………………………………………
3.稼穑游戏………………………………………………………………
4.原始的教育……………………………………………………………
5.即将远行………………………………………………………………
6.初逢九灵………………………………………………………………
7.老龙之死………………………………………………………………
8.步入成年………………………………………………………………
9.发现生姜………………………………………………………………
10. 春情初萌……………………………………………………………
11. 路遇听訞……………………………………………………………
12. 初涉爱河……………………………………………………………
13. 爱情升温……………………………………………………………
14. 重访桐柏……………………………………………………………
15. 秉承大任……………………………………………………………
16. 祭祀之夜……………………………………………………………
17. 烈山圣火……………………………………………………………
18. 农业的兴起…………………………………………………………
19. 崇高的友谊…………………………………………………………
20. 发明耒耜……………………………………………………………
21. 新型的劳动…………………………………………………………
22. 烈山氏的诞生………………………………………………………
23. 原始的婚姻…………………………………………………………
24. 新婚的欢乐…………………………………………………………
25. 蜡祭之始……………………………………………………………
26. 饲养场风情…………………………………………………………
27. 仓颉造字……………………………………………………………
28. 美妙的五弦琴………………………………………………………
跋…………………………………………………………………………
炎帝神农传第一部 烈山圣火
火既然是部落的生命它也应当成为烈山人的旗帜
1 、诞生的神话
断竹,续竹;
飞土,
逐肉。
《弹歌》粗犷的旋律把我们带到六千多年前江汉谷地的一座冈峦起伏、风光旖
旎的丽山上。
丽山,由九条山岭组成, 像九条巨龙沿着注入云梦泽的龙脉河一字排开,雄
伟壮观。它北望巍巍秦岭余脉桐柏山,西靠楚天名胜大洪山,东瞰磅礴的大别山,
南临浩浩八百里云梦泽。倚山傍水,气候宜人,得天独厚的地理环境,孕育了我们
这个古老而诱人的故事。
山上树高林密,参天的古松、苍劲的翠柏、高大的楠木、茂密的楠竹,夹杂着
梧桐、木梓、银杏,把丽山的山山岭岭点染得青翠欲滴,就像它的名字一样美丽。
丽山的密林中生活着许许多多的动物,其中又以鹿为最多。所以祖先们给它取
名" 丽山".《说文解字》中说:" 丽, 旅行也。鹿之性,见食急,则必旅行。从
鹿从丽。《礼》:' 丽皮纳聘' 盖鹿皮也。" 由此,我们追踪到祖先们当时的思想
信息:丽山的意思就是" 鹿出没的山。"
粗犷的歌声来自丽山东麓的一棵古老的银杏树下。银杏树四周分布着一栋栋住
房。这些住房四周的墙都是用木头作骨架,然后糊上泥土作成的。屋顶盖用茅草盖
好后,也在上面糊上厚厚的泥土。屋顶上都留有出烟孔,一缕缕青烟正从烟孔袅袅
上升。
这是一个寨子,也是一个氏族──丽山氏。氏族是上古时期社会组织的基本单
位。几个氏族联合为一个部落, 若干个部落又联合成部落联盟。在氏族部落和部
落联盟里,有非常简单的处理公共事务的权力机构,叫做" 明堂".氏族的规模一般
都不大,几十人到一百多人。氏族的共同始祖就是天然的首领,称为" 后" ; 部
落和部落联盟的首领称为" 伯" ──即老大哥的意思──是由部落或部落联盟通过
比赛技艺而推选出来的。所以,一个部落或部落联盟的首领又是当地的能工巧匠或
发明家。
古老的银杏树下,两个赤裸着上身、腰里围着兽皮的小伙子, 一边唱着歌,
一边愉快地用蚌刀剥一只鹿的皮。其中一个瘦精精的小伙子唱完《弹歌》后,停下
手中的蚌刀对同伴说:
" 咨,摄提,安登姐会生个么娃?"
" 吁,诸稽!一定生个胖崽!哦,这会儿生了么?" 摄提信心十足而又极其牵
挂地说。
" 快,等鹿脯安登姐补身!" 诸稽说完抬头向寨子东边的一栋房子望去。
寨子东边一间房子前站满了妇女和小孩,正在叽叽喳喳地议论着什么。忽然从
屋里走出一个兴高采烈的老年妇人,大家不约而同地把目光集中到她的身上。
" 谢天谢地,生了,生了!" 老年妇人惊喜道。
一会儿,妇女们便把她环围到中间,拉扯着她问长问短。
" 唉,多好一个崽子!龙头虎身,长大了一定了不起!" 老年妇人向大家介绍
着。
这时,一个中年妇女神秘地对大家说:
" 果然不错,这是龙种!"
" 你怎么知晓?" 大家好奇地问起来。
于是,她向大家讲了一个故事:
安登告诉我,去年春天,她到丽山上去放羊, 手里提着柳条编的篮子赶着一
群羊上山去,准备顺便采集野菜。
阳春三月,风和日丽。安登来到山上顿时觉得心旷神怡,看着一堆堆红的花,
一丛丛绿的树,一片片青的草,一阵风儿吹来,把草的清香、花的芬芳,送到她的
鼻孔里,心里有说不出的快意。她让羊儿尽情地吃草,自己就去采野菜。不一会儿,
她就采了满满一篮子野菜。看看天上的太阳还没有当顶呢,安登就想找一个地方歇
一下。
她顺着弯弯的山路,穿过密密的树林,在半山腰发现了一个洞穴,洞内很宽敞,
洞口边长江满青翠的灌林丛和映山红。好奇心驱使她提篮进入洞中。
洞里清爽、恬静,舒适宜人。安登放下手中的篮子,倚着洞壁坐下休息。一会
儿,一阵幽香袭来,她迷迷忽忽中见到了一个英俊的小伙子走到自己的跟前。
只见那小伙子身躯魁伟,虎背熊腰,壮实得像头牛;四方脸上镶着一对浓眉大
眼,鼻直,口正,相貌堂堂。
" 我是七龙子。" 小伙子彬彬有礼地自我介绍道:
" 盘古开天劈地的时候,把龙分到天上,把蟒置于地下。那时这里有九十九条
蟒,经过七七四十九万年的修炼,想升天成龙。但龙总归是龙,蟒毕竟是蟒,蟒是
升不了天的。
" 这升不了天的九十九条蟒就在人间兴风作浪,危害人类。天神知道后,就派
土神驮来九十九座山,把它们压在山脚下,就成了云梦泽北边这九十九重冈。天神
又命我们九条龙来镇守这九十九条蟒。我们就选中了丽山这九座山住下来,已有七
七四千九百年了。你现在坐的这里,就是我的住处。现在我请你到里面去作客。"
安登听完小伙子的自我介绍,感到十分新奇,不由自主地跟着他走进了内室。
哦呀!内室够宽敞了。里面井然有序地排着玉石桌、凳,桌上放着玉石簋(gu
ǐ,古代的大碗)、玉石豆、玉石壶等盛水和食器。 桌的正中,有一颗熠熠生辉
的珠子,把屋内照得通亮。
安登大开眼界,她有生以来没有见到如此豪华的摆设。尤其是那颗发光的石珠
子,要不是七龙子告诉她是一颗夜明珠的话,她确实还说不出是一种什么神奇的玩
意儿呢!读者诸君,三千多年后七龙子把这颗夜明珠送给了随侯。七龙子有一天在
丽山南端的氵厥 水畔被人伤害,随侯出游发现了被伤的七龙子,令人给他医治。
后来七龙子为感谢随侯的救命之恩,就把这颗明珠送给了随侯,成了有名的" 随侯
珠".当然这是题外话。
七龙子看着如醉如痴的安登,粉嫩的瓜子形脸上绽开了两朵笑靥,不禁心旌摇
摇,粗鲁地把安登搂进怀抱, 忘情地在她樱桃小嘴上猛亲起来。安登无力地在他
怀抱中挣扎着……
吻是青年男女相爱,由陌生通向亲密的第一步。
安登已不再感到羞涩,而是一种急切的期待与渴望。 她仿佛像一朵夜里盛开
的玫瑰,娇嫩的花蕊,等待着带刺蜜蜂的采撷与吸吮。
她在七龙子的导引下,一起躺倒在玉石床上。
七龙子急切地解除她身上的羁绊。
她拼命地挣扎、浮沉,似乎沉浸在一个滚烫的大海。
急于想游到可憩息的岸上……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是一个世纪吧,安登终于醒来了。 她睁开丹凤眼,洞外
的阳光正照在她的身上。回想起梦中的情景,她的脸上火辣辣的,慌忙提起篮子下
山了。
" 难怪,难怪这崽子一生下来就龙头虎身呐!" 老年妇人听完中年妇人讲的故
事后,忽然顿悟地说。
" 哦,我也记起来了, 安登大姐曾对我说有一次她在北边华阳河旁的常羊山
上放羊时,也梦见到七龙子和她缠绵呢!"一个年轻女子说。
正在妇女们七嘴八舌尽力渲染安登生子的时候,出外狩猎的男人们扛着战利品,
哈哈笑笑地走进了寨子。
2 、原始的洗礼 听到寨子里又添了一个神奇的小崽子, 胜利凯旋的男人们
顿时狂欢起来。他们挥舞着手中的棍棒,高抬着猎获的野羊、野猪,扭动着身躯,
跳着、唱着。粗犷、原始的动作,表达了他们的喜悦。
一支粗犷的赞歌!
一场原始的祝福!
" 哦哟,丽山北边发现了九眼泉!"
正当人们把原始粗犷的旋律演奏到高潮的时候,一个刚跨进寨子的男人惊讶地
向大家宣布他的发现。
舞动的人群霎时凝固下来,就像电影中的定格。
" 水可清澈哟,九泉相通呢!" 刚回来的一个人来到人群中间,继续绘声绘色
地描述着。
" 准是这个神奇的小崽子带来的!" 定格中一个人忽然悟悉到奥妙,高喊着,
又粗犷地扭动起来。
" 是呀,这崽子是条龙嘛!"
场子的人群又沸腾起来。跃动着,欢呼着。
不知是谁首先跪到地上,望着丽山顶礼膜拜, 一下子全场的人哗啦一下子,
扔掉棍棒,摔下猎物,都跪拜起来。他们是在感谢老天给他们 氏族送来了骄子,
抑或祈求老天为新生的婴儿赐福?这就不得而知了。
总之,这个孩子的降生,以及许多奇异现象,已把这群原始先民们大为振惊。
多么希望这一切都是一个好兆头。 全寨子的男女老少在心里记住了这个日子:四
月二十六日。当然,当时他们计算月日的方 法和名称与今天不一样。我们不是考
据家,也没有必要去追根求源。一代代这样传下来,我们也就这样写下去。
神奇的婴儿诞生已经是第三天了。
太阳刚刚从东方跳出来,把它的光和热无私地洒向丽山,洒向原始 的村
寨的时候,氏族为新生的婴儿洗三、命名的盛典在寨子中间的场地上开始了。
场地中央从北到南并摆着三个大陶鼎,陶鼎中分别煮着羊、野猪和鹿,中
间陶鼎的东边供着一个大陶且(z ǔ)。氏族中的男女老少都集中在场地的西方。
人群前边放了一个陶罐,罐中装着刚从九眼泉挑回来的清水。
几个年轻的小伙子手拿着木棒和骨叉,把陶鼎中羊、猪、鹿的头都移到正
东方,朝着太阳。
一个年纪最大的老妇人朝太阳跪拜后,就从安登的手中接过新生的 婴儿,
解开身上裹着的兽皮,走到陶罐边用手浇水新生婴儿,擦洗全身。
她一边洗,一边口中念念有词。如此三遍后,一个中年妇女送来三枚野鸡
卵。老妇人接过鸡卵一个个在小孩身上滚一遍后,就送到陶且前边供着。这种洗三
的习俗一直沿袭到现在。
老妇人接过为新生儿准备的干净兽皮把婴儿重新裹好,交给安登抱着。于
是,她领着安登绕陶且绕了三圈,拜了又拜。然后回到西边的人群中来。
这时,安登抱着孩子转过身对着一个魁伟的男子,也是对着大家,恭恭敬
敬地说:" 少典后,给孩子赐个名吧,赏一份食物吧!" 那个被称为少典后的
人就是氏族的首领,他牵起孩子的右手,说: " 咳!这孩子生有异相,就叫石
年吧!恐怕我们将来都要靠他赏食物了!他也是农啊!" 少典后的话刚落,全场的
人都欢呼起来。
"农,农,我们寨子出了一条龙!" 在原始先民的心目中,名字可不
是像我们现在这样,仅仅把它作为一个在社会交往中用来代表个人的符号而已。它
同人的躯体的其它部位,如眼睛、毛发一样,得之于父母,因而是具体的、实在的
和神圣的:它像偶像和影子一样,是一个与他的拥有者完全等同的、一致的东西,
因而,它就不仅仅只是人们一个独立存在的部分,而且还像偶像、影子那 样直接
影响到个人的命运。正像列维。布留尔在他的《原始思维》一书中引用Dorsey的话
所说:" 恩惠和襄助取决于名字的来源,看这名字是不是来源于民族或者在梦中道
出了这名字的幻像。" 而且在原始 先民中,一个人在他的一生中每个重要阶段都
要获得一个新的名字。因此,命名的仪式是极其庄严的。
盛典最庄严的时刻过去了,场地上立刻活跃起来。因为他们每人马 上就
可以分到一份祭品。一些小孩就闻到陶鼎中肉的香味垂涎不已了。
于是人们在渴望、满足、欢快的递变中,在石刀、蚌刀、骨叉切割 熟
肉的交响曲里,嘻嘻哈哈地啃完了三大鼎的祭品。高高兴兴地去为明 天的食品而
奔波了。
3 、稼穑游戏
转眼农已经五岁了。
五岁的农已经很有个性、有自已的独立见解了。
每天寨子里的男人都要上山去打猎或到云梦泽去捉鱼,女人有的去放羊,有的
去采摘野果、剜野菜,有的在家准备食物, 以便辛苦的人们回来后能美美地饱餐
一顿。寨子里的孩子们就自己在一起玩。不过,大人们对他们却有禁令,那就是不
能擅自离开寨子到外面去。 那时的豺狼虎豹之类的野兽可多呢,弄不好可要丧命
的。
有一天,农和比他大的赤冀、妸荷甘、白阜在一起玩。
赤冀说:" 我们今天来玩捉迷藏呢,妸荷甘,你一个人是女孩, 你去躲着我
们来寻。现在我们都闭上眼睛。"
白阜说:" 喂,可别躲到寨子外面去了!" 他时时记住大人的训令。
" 哎,你们都闭上眼睛!农农你为什么不闭呀?" 妸荷甘正准备去执行任务时
却发现了一个例外。
" 我不愿玩这样的游戏!" 农坦率地说。
原来,农三岁的时候和妈妈一起放羊,就喜欢山上的那些花花草草,他每次总
是采许多花草,两个小手拿得满满的带回家,在家里他时常对着这些花出神。他还
用破陶罐把一些新奇的花草栽种在里面,观察它们生长的情况。几个孩子正僵持在
那里的时候,又跑来几个孩子。
" 听着!妸荷甘和白阜带领大家去玩吧,我和农农一起玩。" 赤冀年龄最大,
他拿出老大哥的身份吩咐道。孩子们开心地去东躲西藏, 场地上只剩赤冀和农了。
这时农走过来悄悄地对赤冀说:" 我们到寨子外面去玩好吗!不会有事的!"
眼中充满了乞求和神秘的目光。" 这可不行,大人知道了可要挨揍的!" 赤冀坚决
地反对。
" 只这一次!" 农仍然坚持着。
" 要去你自已去好了!" 赤冀欲擒故纵地说。
赤冀本来想吓唬农,谁知他真的拔腿就往寨子外面走。于是,赤冀只好尾随农
来到郊外。一只大黑狗耸动着身子,追上他们。
秋天的郊野袒露出成熟之美。就像人类社会发展到今天,正在脱去稚气,准备
迈向理智的成熟。丽山山麓的梨树上,柿树上挂满了沉甸甸的果实;百草冲的杂草
丛中,摇曳着稻、稷、黍的金黄穗子。
一到百草冲,农高兴得倒在草丛里打着滚,扯着一把青草嗅着草的清香,咿咿
呀呀地哼唱起来。看到农的高兴劲赤冀也乐了。
大黑狗见小主人有了事,估计一时不会离开,便乐得在草丛中追逐低飞的小蝴
蝶,恣意玩耍,狺狺不停……
" 赤冀,快来尝尝,这块粗大的根可甜哟!" 农拔起一株名叫" 菲(即萝卜)
的块根,尝了尝,咂咂小嘴,仔细品尝口中的余味, 并叫赤冀也来分享一下乐趣。
不一会儿,农又拔起一株" 荼(即苦菜)" 放进小嘴里咀嚼起来,突然他" 呸
"地一声吐了出来。
" 哎哟,这荼好苦哟!" 农皱着眉毛,小鼻子、小眼睛似乎挤到一起了。
赤冀也开始寻找各种植物的根、茎、叶品尝起来。
累了,他们就静静地躺在草丛里,仰望着万里蓝天,倾听树上鸟儿的歌唱。
赤冀也从百草冲获得无穷的快意。就这样,两个孩子经常跑到百草冲去体会大
自然的奥妙,去揭开一个个秘密。
春天的百草冲,绚丽极了!
山脚下的桃树、杏树、李树、梨树,你不让我,我不让你,都开满了花赶趟儿。
红的像火,粉的像霞,白的像雪。花下成千成百的蜜蜂嗡嗡地闹着五彩缤纷的蝴蝶
在花朵中间飞来飞去。野花遍地:杂样的,有名的,无名的,散在草丛里像眼睛,
像星星,还眨呀眨的。
农和赤冀又爬在花丛中,开始刨着植物的根,身上粘满了泥土, 身后是一大
块刨松了的土。大黑狗玩了一阵,跑到他们的身边,忙着闻闻这堆土,又用脚扒扒
那堆土。春天清新的空气混合着花的芬芳和泥土的清香,把这两个孩子灌醉了。他
们一会儿嚼着植物的根,一会儿乐得在泥土上打滚。最后并排躺在地上,仰望着天
空。
一只红头鸟从空中飞过,落下一根籽粒饱满的稻穗,正好掉在农的身上。
农抓起稻穗,眼睛瞪得圆圆的,两道浓眉竖得像两把剑。只见这株稻穗特别大,
共有九根穗子,稻子粒大饱满。他搓下几粒稻子,碾掉壳。哟,好白的米!情不自
禁地放到口中去品尝。这米又香又甜,真是神物啊!
" 赤冀,你丰这是一棵神物!" 农越看越高兴,赶快叫赤冀来分享喜悦,说着
一骨碌爬起来走到赤冀的身旁跪下去,把稻穗递到赤冀手中。
赤冀惊喜地望着神稻出神。
" 赤冀,我们把这株神物播到土里试试,看它会不会长出新的神物?农突然冒
出了新奇的想法。
" 好,好!试试吧!" 不过,我们得给它取个名字呀!赤冀非常支持农的想法。
" 对呀,对呀!就像氏族里添了一个小孩。" 农眨着明亮的眼睛高兴地说着。
然后,皱了皱眉毛接着说:" 这神物是一个红头鸟从空中投下的,就叫' 投' 吧!"
赤冀跳着应道:" 行,行啊!就叫投。" 于是,两个孩子学着氏族给新生儿命
名时所举行的仪式, 也在百草冲为" 投" 举行仪式。后来,甲骨文中写成了" 稌
(tóu)".接着,他们把这株神稌上的种子搓下来,撒在那块刚才被他们刨松的
土地上,然后又用手把土扒平,把种子掩进土里。(为了适合读者的习惯,后面的
故事中,我们一律称" 稌" 为" 稻".)
这种在今天看来极其平常的活动,可在那时竟是人类即将结束大自然的恩赐,
要向大自然索取的前奏曲!
农和赤冀久久注视着被他们播下神稻的土地不愿离开,似乎马上就有奇迹出现
似的。
奇迹终究没有出现,却孕育了一场灾乱。
太阳跟百草冲的两个孩子开了个玩笑, 在他们陶醉于自己的杰作之中的时候,
悄悄地溜进了西山,而这两个如醉如痴的孩子竟然不知。 俗话说:太阳落山,豺
狼下口。
" 汪──"
一声长长的狼嗥先高后低,凄厉而深沉,从丽山的树林中传来,惊醒了痴迷的
赤冀。
" 农农,太阳落土了,我们回家吧!" 赤冀拉起农就往回走。
这时,狼嗥的声音又一次响起,似乎离他们不远。
大黑狗耸耸耳朵,也" 汪,汪,汪" 地吠叫起来。
" 狼!" 农惊恐地说。
" 别怕,要沉着!" 赤冀到底比农大,他稳着农,随手折了一根树枝,准备应
付万一。
" 农农,狼是石头脑壳泥巴腰干柴腿,打狼要打腿和腰。" 赤冀传授着大人教
的打狼经验。
" 赤冀,我不怕,人难道还对付不了野兽吗?" 农好像一下子长大了许多。
已经看得见寨子升起的袅袅炊烟了。也在这时,一只两耳直竖, 拖着一个毛
茸茸大尾巴的家伙跟上了他们。
" 农农,你上到那棵梨树上去,我来对付!" 赤冀指着前边一棵梨树对农说。
" 不,我也要打狼!" 说着拾起草丛中的一段木棍。
说时迟那时快,狼一下子窜到他们跟前,张着大口。
赤冀抡起树枝,照着狼的腰就打。大黑狗狂吠着朝狼扑去。
不料,狼躲过大黑狗的袭击又一窜,跳了起来, 两个前爪一下子按在赤冀的
肩上。
农一看狼压在赤冀的身上,吓得出了一身冷汗。突然, 他急中生智举起刚拾
起的棍子对准狼的腰砸去,口里还高喊着:" 打烂你的泥巴腰!"
狼一下瘫下来。但它还挣扎着爬向赤冀。赤冀横起树枝狠命一扫,"嚓" 地一
声,狼的干柴腿被扫断了。狗扑上去撕咬着。
狼仍然嚎叫着,凄泣而哀怨。
" 农农──"
" 赤冀──" 寨子那边传来一声声呼喊。
" 哎──,阿妈!" 农听到妈妈的声音立即答应着。
原来,忙碌一天的人们回到寨子后,不见农和赤冀,大家急忙分头出来寻找。
寨子里曾经发生过失落孩子的事故:聪明伶俐的石头,七岁那年突然失踪了。当时
人们并不在意,以为他出外摘果子走得太远了,过几天自己会回来的。这样的事他
们已经习以为常了。为寻找食物,他们经常两三天不回寨子,饿了摘把野果子充饥,
渴了捧一捧泉水解渴,困了就找个山洞,拾一堆干树枝,用礈石打火点燃,烧一堆
篝火,坐在火堆边休息。直到寻找到丰富的食源再返回寨子。
谁知半年后,石头仍无消息。当人们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时,过失已难再挽回
了,有的说石头被狼吃了,有的说被外部落的人带走了。议论纷纷,莫衷一是。
这次,他们牢牢记住了石头的教训,立刻全寨子出动,到处寻找。
安登想到这里,不由怒从心上起,气从胆边生。
" 谁叫你们出来的,全寨子的人都在寻你们!" 安登一见到农农和赤冀就责怪
起来。当她看到张着大口的狼时,气得柳叶眉倒竖,拉着农农就要打。
" 婶婶,不怪农农,是我不好,要打就打我吧!" 赤冀走过去袒护着农。
安登叹了一口气,说:" 你们看多危险,要是叫狼吃了怎么办?"
" 阿妈,狼不是被我们打倒了吗?" 农颇为不服气地说。
" 好了,下次再不能随便出来!" 安登说完,帮助孩子们把垂死挣扎的狼打死,
拖着狼带孩子们回到寨子。
寻找孩子的人也都陆续回到寨子。
最后,几个人抬着摄提走进寨子。
" 摄提被虎咬伤了!" 抬的人一走进寨子就嚷开了。
人们一下子涌过去。
" 怎么回事?"
" 伤在哪里?"
七嘴八舌,叽叽喳喳。
原来摄提到丽山的树林中寻找农和赤冀,在南边的山谷中遇到一只斑斓虎。
" 要不是我们举着火把去了,摄提准教虎吃掉!" 抬摄提回来的人介绍说。
摄提的伤不重,那时的人还不懂医药,完全靠机体的再生恢复健康。好在那时
的人再生能力强,不久摄提又跟大家一起出门打猎了。
不过,因为这件事,农和赤冀再也不能随便到百草冲去了。但是,他们时时挂
念着那块撒过神稻的土地。
4 、原始的教育
在寨子里年纪最大的人中,要算悉诸的知识最丰富,懂得最多。少典后就叫他
每天在寨子里教孩子们学知识,以免到外面乱跑。
于是农、赤冀、妸荷甘、白阜还有一些年纪稍大点的孩子就交给悉诸管理,无
疑给这些小野马围上了一道栅栏。
那时还没有文字,悉诸教给孩子们的只是古人一代代传说下来的历史,以及一
些实际生产经验,如磨制石器、骨器,雕玉,制陶,编织,以及狩猎等常识。
原始氏族早就懂得教育的重要。为了延续整个群体的生存, 他们必须把生产
实践中积累的丰富经验和历史传授给下一代。承担这个教育任务的一般是群体中的
长者, 教育的形式大多通过实践活动中的身教和口耳相传。此外, 氏族公共活
动中的歌舞也带有传授历史知识和生产经验的意图。
特别是对于那些有可能成为氏族领袖的成员,氏族往往还要对他们进行一些考
验。这样做的目的, 一方面是检验他们是否具有领导整个氏族的能力;另一方面,
实际上也是对这些未来的"领袖" 进行特殊的教育。
悉诸所从事的教育正是这样的。
农的心虽然还系在那片播种过神奇稻子的土地上。然而悉诸先生所讲的丰富的
历史知识,又把他领向一个崭新的天地。
盘古开天辟地,给予他奇思绮想;
燧人钻木起火,给了他智慧的启迪;
伏羲兴庖牺、画八卦,给了他创造的欲望……
随着悉诸新奇而诱人的讲述,农顿觉驱开了思想上的疑雾,五彩缤纷的光环在
大脑中变幻着、迭印着、碰撞着,飞溅出奇异的火花,幻化出各种图案,忽而又变
成了那片土地……
心灵的震撼,更激起了他创造的渴望。
" 先生,我们能自己种植稻子吗?" 在农和心目中悉诸上最了不起的人了,他
终于按耐不住自己的激情开始发问。
孩子们眼中的惊异、鄙视、不解的目光一起汇聚到农的身上,只有赤冀一个例
外。
" 哟,你不成了我们的小庖牺了!" 妸荷甘听到农不可思议的发问,抛出一句
不无讽刺的话。
" 农农,天生万物都是自生自灭,自起自落,这是自然法则。人在自然法则面
前是无能为力的!" 悉诸耐心地向这位善于遐想的孩子作了解释。
然而,这个解释对农来说是多么不满足啊!
仅仅这次提问,惹得孩子们天天叫他" 小庖牺" , 就怪那个嘴长的妸荷甘。
" 小庖牺,今天又有什么新的想法?" 白阜这样问农。
" 小庖牺,你想不想上天?你看我们现在云梦泽中有鱼,丽山树林中有各种野
兽,寨子圈里有牛、有羊、有猪,百草冲有许多种子,树上有许多果子,还不够你
吃么?你看,比起我们的祖先茹毛饮血的生活,我们已经够幸福的了!" 妸荷甘似
乎在为她那天的讽刺作注脚。
" 哼,你们才不理解农农!" 赤冀站在农的一边。
是的,没有天才的幻想,便不会有伟大惊世的行动。在贫瘠的土地上,永远长
不出参天的大树!
农不计较同伴的冷嘲热讽,不苛求悉诸先生能给予更丰富的知识。 他感谢悉
诸先生为他开启了一扇通往知识的大门,感谢悉诸先生为自己塑起了几个心中的偶
像。他渴求得到更多更丰富的知识。他惦记着那片土地,渴望它长出新绿。
渴望见那片土地的机会终于来了。
一进入夏天,暴雨就下不停。似乎是老天爷发怒了, 惩罚每年没有少供奉他
的下界弱民。
赤水载着怒吼直泻云梦泽。
龙脉河装不下老天的愤怒,涌向丽山祈求庇护。
云梦泽掀起了怒涛,使劲地敲打着丽山。
已经十天了。雨师仍在呼叫着,雨柱像一爿巨大的瀑布,从南边的云梦泽横扫
着丽山,遮天盖地卷了过来。 雷神站在低低的云层中间拼命地擂着响器,震得人
耳朵嗡嗡地响。电母,时而用她那耀眼的蓝光, 一下子扯破沉沉的黑夜,照出丽
山上在暴风雨中狂乱摇摆着的树影; 时而用她那一条条火鞭抽打着丽山,抽打着
房屋。
食物殆尽的可怜的丽山人在老天的淫威下,都虔诚地跪到地各家门口,供奉着
整猪整羊乞求老天息怒。
少典后则赤裸着身体用火燎烤着自己,以示惩罚,企图换得老天的宽恕。
" 老天爷,宽恕你无知的下民,睁开眼睛吧!" 痛楚的脸上挂满汗珠的少典乞
求。
老天终于睁开了眼睛,把太阳还给了下民。少典虽然忍受着火烫伤的痛苦却感
到宽慰──老天终天被他们的虔诚打动了。
恶劣的天气把丽山氏的弱民们封锁在寨子里,仓库里储存的可供食用的物品早
已空虚了。天一放晴,男人们顾不得泥泞上山打猎去了, 妇女们也纷纷到坡边捡
蘑菇和地衣。
农一来到郊外,就忘记了饥饿又想起了那片土地。几天的暴雨不知成了什么样
子?
" 先生,我们到百草冲的坡边拾好吗?那儿才多呢!" 农可有心计。
" 又想去见那只狼吧!" 悉诸开玩笑地说。
" 先生,那里有我们的秘密!" 赤冀开门见山。
" 嘿,你们小人居然也有秘密!那不妨我们一起去看看。" 悉诸欣然应许,拄
着拐杖带着孩子们沿丽山脚朝北边的百草冲而来。
农这下开心极了,拉着悉诸的手一个劲地说:
" 先生真好!先生真好!"
是的,几个月了,他一直牵挂着他的杰作,也不知会出现什么奇迹,反正老忘
不掉。现在终于如愿以偿了,能不开心吗!你看他那面黄饥瘦的小方脸上堆满了笑
容,两只大眼睛流泻出快乐的光芒,两道浓眉忽而拉长,忽而缩短,整个身子好像
一棵小树享受到微风的吹拂, 颤巍巍地抖动着。他的这种表情,使人一眼看去,
就可以感觉到他的心里正在荡漾着喜乐洋洋的纤细的波纹。
可是到了百草冲真边,农农差点气得哭了。
原来龙脉河的水已经流进了百草冲,到处一片白茫茫。他美好的心境一下子被
扰乱了,就像一件心爱的玩具突然被打碎了一样难过。
" 你们的秘密在哪儿?" 一来到百草冲旁的山边,悉诸就问赤冀,慈祥的脸上,
一条条皱纹编织出和蔼。他的右手还拿起拐杖在地上厾了厾。
此时,赤冀也正望着百草冲上白茫茫的水出神,听到先生问他,一时脸胀得通
红,感到羞惭。
幸好,坡边蘑菇和地衣正像农农说的,才多呢!孩子们只顾争着采大蘑菇,并
没有人注意到他现在的尴尬相。
然而,悉诸却像故意为难他们,紧追不舍。
" 喂,你们俩为什么都不作声?"
农" 哇──" 地一声哭开了,就像受了莫大的委屈。
采蘑菇的孩子听到哭声,陆续地跑来了。
" 哟,小庖牺今天怎么啦!" 妸荷甘首先喳哇起来。其他孩子也七言八语地嚷
开了。
悉诸一下子也被搞得莫名其妙,不知所措。
忽然,赤冀拉着农就朝坡下的百草冲跑去。
现在悉诸清醒了。原来这两个孩子着了魔,回去后要给他们降魔。
怕他们出事,悉诸拄着拐杖也朝坡下走去。妸荷甘赶紧来搀扶着先生。
坡下,农和赤冀站在水边,急切的目光在茫茫的水面搜索着。
" 赤冀,你看!" 农终于在他们播种神稻的那块地方的水面上,看到随着水的
波动时而露出水面的黄绿色的叶片。
" 那不是稻吗!" 赤冀顺着农手指的方向, 也看到了浸在水里的稻叶。
" 完了,稻一定会被淹死的!" 农沮丧地说。
" 农农,你应该高兴才对啊!" 赤冀不无安慰地说,你想想看,我们播种的稻
子竟然能生长得起来,这不是一个胜利吗? 虽然今年被水淹了,明年我们还可以
再播种嘛!"
赤冀讲的也真有道理。在通向成功的路上,他们毕竟迈出了可喜的一步。路还
长,用不着为一次的失败而痛苦不堪,关键在于不气馁,任何事情总还可以从头干
起。
农想了想后说:" 可是,到哪里再找那神稻的种子呢?"
" 快来啊!"
正在这时,他们听到妸荷甘惊慌的叫喊,转身一看,悉诸正从丽山的半山腰朝
下滚来。
" 快,快呀!" 妸荷甘还在拚命地叫。
农和赤冀看见先生跌下来,赶紧跑了过去。
" 怎么回事?"
赤冀和农扶起先生后询问着妸荷甘。
妸荷甘见赤冀和农朝先生跑来,也慌忙连滚带爬从山上下来,身上裹着兽皮、
手上、脸上到处粘满泥巴,正喘着气。
" 先生,先生,他, 他……" 妸荷甘结结巴巴说出悉诸跌倒的原因。
一听先生是耽心他们才下来的,不小心脚踩滑了跌倒下来。赤冀和农激动得流
出了眼泪。
" 先生,我们对不起你!叫你受苦了!" 两个孩子内疚地说。
悉诸也是满身泥巴,腿和胳臂都被石块割破了,鲜血直往外流。
" 孩子……只要……你们没事……我就放心了……我……担心你们……着了魔
……我……已经老了……不中用了……人……总是要死的……你们……别……难过!"
悉诸断断续续地安慰着孩子们。
这时,妸荷甘把山上的孩子喊下来,把悉诸的拐杖拾回来了。大家连扶带抬把
悉诸弄回了寨子。
5 、即将远行
晚上,农回到家里闷闷不乐,蹲在火塘边一根接一根地朝里面添加着树枝。
那时,火是部落的生命。那时,每家都在房屋中间开一个火塘,无论冬夏一年
四季都不让火熄灭。大凡祭祖祀神、接待宾客和议事,都在这里举行。
在氏族处理公务的地方,还专门设有守火塘的人,这个人的职责就是及时朝火
塘中添加木材,如果让火塘被风雨熄灭了,他就要被处死。因为那时的方法很原始,
完全靠燧火石打出火花,点燃松毛之类的易燃物,困难很大。为了保住火种就设专
人来守火塘。
" 农农,你不舒服吗?" 安登见农今天的情绪反常,关心地问道,顺便塞给他
几个野果子。又用陶簋盛了一簋水递给他。
" 阿妈,我累了!" 农接过陶簋贪婪地喝完水后对安登说。
" 那就早点歇着!" 安登给农铺垫好兽皮就叫农睡。
农又朝火塘里添了几根树枝后,就躺在离火塘较远的地铺上。
农并没有睡意,随着火塘中的火光一闪一闪,室内的简陋陈设也忽明忽暗。农
盯着屋角的一个盛水的陶壶,忽而化成了伤害摄提叔叔的虎……
唉,人类随时都受到野兽的威胁!一种无名的烦恼袭上农的心头。
妸荷甘不是说比起我们的祖先菇毛饮血的生活要幸福得多吗?可是为什么下了
十多天雨,寨子里的人就饿到要死,食物消耗一空?
这时,一只长脚蚊子在他耳边嗡嗡地飞着,打乱了他的思维。农举手,啪地一
下把蚊子拍死。
火塘里的火又忽闪了一下。
哦!人类从愚昧中走出来,是从发现火开始的。人类在光和热中定居下来,赶
走了远古的黑暗。要不是燧人氏发现了钻木起火,要不是伏羲氏发明了庖厨……,
人类不照样停留在菇毛饮血的生活上?你妸荷甘还能有那么满足和自信吗?
一个人从生下来到长大,是经历了不同的阶段,难道人类社会不一样吗?
想啊,想阿,我们的小农农有好多想不通的问题。
农是个早熟的孩子,难怪后人传说他生下来三天就会说话。五天后就会走路,
七天长齐牙齿。三岁就知道做种稼穑的游戏呐!
明天去问先生。哦,先生不知怎样了!他摔得可不轻。
农越想越睡不着觉。
都怪我不好,是我连累了先生。我要是不去看那块播种神稻的地……,唉,老
天为什么要与我作对呢!不下那么长时间的雨,稻也许长多够茂盛的。如令可好了,
水不把它淹死才怪呢!
不是说有神人吗?要是有一个神人能帮助我,那我的稻子就有救了。
迷迷糊糊中,农果真见到一位满头银丝的长者,手中拿着黄灿灿的稻子,走到
他跟前。用手抚摸着他的头,慈祥地说:
" 农农,我来帮助你。你看稻子成熟了,多大多香的稻子啊!只要你能够坚持,
一定能成功!"
农从银丝长者的手中接过一把黄灿灿的稻子,向长者拜了又拜,捧着稻子甜蜜
蜜地笑了。笑的那样开心。笑的那么自豪!
一觉醒来,农的小手还紧紧地握住,似乎还握着那把黄灿灿的稻子脸上还挂着
热泪呢!
虽然是个梦,却给农以无限的安慰和信心。
悉诸摔了一跤后,就再也不能起来了。孩子们的学习也就暂停下来。
十几天的暴雨把人们封锁在寨子里。食物全部消耗尽。为了尽快地积贮食物,
少点后叫赤冀带着孩子们到山上采磨菇,剜野菜,为氏族增加收入。
在那时,劳动是一件十分光荣的事,孩子们也能给集体创造财富而感到高兴和
自豪。
" 啊,我们长大了!" 妸荷甘听说到山上云采磨菇和剜野菜,乐的喊叫起来。
农的兴奋就更不必说了。只要到山上云,他总会找到机会去观察那片土地,况
且又是赤冀领着他们呐!
孩子们一投入大自然的怀抱,就像鱼儿得水。其乐陶陶。
他们一边采蘑菇、剜野菜,一边愉快地歌唱:
日出而作,
日入而息;
觅泉而饮,
采猎而食。
一幅原始共产主义劳动的画卷;
一首其乐无穷的生活的颂歌。
正如妸荷甘所说,丽山倚山傍水,得天独厚的地理条件养育了世世代代的原始
先民们。他们在丽山这方园几百里的土地上,共同渡过一个个艰辛而充满希望和富
于乐趣的岁月。
而农却不安于现壮,在们幼小的心灵里正在酝酿着一场暴风雨。
虽然,他明知所选择的路上苦难多于甜蜜,坷坎多于坦途,然而,他却照样去
做。
百草冲那块土地牵住了他的魂。
每天他总要去观察一次,在他期待的目光中──
水,一天一天消退下去,
黄绿色的稻叶露出水面,
稻叶由黄绿色变得乌青乌青的,
稻株分蘖发蔸了,好粗壮啊!
竟然抽穗扬花了。
当秋天来临的时候,这块饱含着农的心血的土地,竟然呈现出一片黄灿灿的,
沉甸甸的景象。迎风摇曳的稻穗似乎在向他的小主人致谢,没有它们小主人思想上
的突破,就不能有它们在性质上的飞跃──由野生到人工种植。
丽出脚下的那片柿树,也穿起了火红的新装,好像在欢迎新生的伙伴。
矮丛丛的山楂树上缀满的山楂果,也为人工种植的稻子羞红了脸,它意识到:
从此,它在人类中的地位将一落千丈!
有什么比这满地的黄灿灿的稻子更能激动人呢?成功的喜悦浸透了农。他捧着
沉甸甸的稻穗,幸福的泪水夺眶而出。
" 唉,农农真的成了小庖牺了!" 看看这一片神奇的稻子妸荷甘发自肺腑地赞
叹道。
" 农农与我们就不一样嘛!" 白阜羡慕地说。
" 农农为我们作了表率,我们都要学他的样!" 赤冀带着号召力地说。
成功的温馨在孩子们中波动着,掀起了他们心灵上的狂澜。
然而,当他们把这块稻谷收割回去交给少典后时,尽管孩子们竭力渲染着种植
的神奇和喜悦,并没有引起少典后的重视。
少典后把这一捆稻谷视同司空见惯采集的野稻一样,只是这种稻子的颗粒大点
而已。至于孩子们自己种植成功,他仅仅把它看了孩子们的游戏,根本没有云深思
它的意义。他收下孩子们的稻谷并没有赞扬他们一句。
" 有谁能理解我们呢?" 农在心中默默地问道。他想起了梦中那个白发长者。
孩子们怏怏地走了。
少典后望着这群孩子们的背景,觉得他们一个个长的机灵可爱,对他们挺有好
感。
是呀,他们就是我们这个氏族的未来,就是我们这个氏族的希望!
要想让他们一个个超过上代人,就得重视对他们的教育和考验。悉诸一病不起,
谁来教这些孩子们呢?总不能让它们这样小小的年纪就为氏族的生活奔波啊!
想到这里,少典后的脸上掠过一团愁云。
少典后在记忆的仓库里竭力地搜索着。
他想到大湖山(即今大洪山)麓有蟜氏的大蟜.
他想到桐柏山麓赤水氏的老吉祖。
这都是与丽山氏互通婚姻的氏族,相传在很古的时候,是同一个老祖母传下来
的,以后人口增多了,才分散开来。
在老龙吉祖与大蟜之间,少典后选中了老龙吉祖。他已在心中默默地把氏族的
未来托付给老龙吉祖了。
6 、初逢九灵
丽山东边的赤水发源于桐柏山南麓的桃花山。桃花山的崖头坡地,夹河两岸,
到处长满了茂密的桃林。每当春天,花神敲响花钟的时候,满山遍野的桃花应着花
神敲响的韵律,你推着我,我拥着你,争先恐后地启绽开放,一簇簇,一丛丛,红
光闪闪,璀烂夺目,像一团团熊熊燃烧的火焰。春风吹来,花瓣纷纷洒洒飘落水中,
河水就被染成一片美丽的赤红颜色,好像是一河流动的今火,一直从桃花山燃烧到
云梦泽。祖先们就给这条河取名" 赤水".桃花山麓,赤水河畔,住着一个氏族,这
就是赤水氏。
正是春暖花开,桃花山一年中最美丽的时候,农和赤冀、妸荷甘、白阜一行,
带着梦幻在少典后的率领下,来到桃花山。
" 哦,我找到了!找到了!" 农一见到满头白发,两眼炯炯有神的老龙吉祖就
惊呼道。农把梦中的白发长者与老龙吉祖合二为一了。
然而,这种激动的波涛不久就在农的心潮中消失了。
老龙吉祖对他们所讲述的一套,除了重复悉诸的那些当初曾深深吸引过农的历
史外,大多讲些人在自然面前无能为力的悲观论。所以,有一次农向老龙吉祖问到
人是否应当种植稻子时,老龙竞斥责他:" 哦,多么怪僻浅陋!" 农心中的偶像就
这样倒塌了。
农并没有碎心,他依然坚持他的主张。
在桃花山北面的花鹿沟,他和赤冀、白阜、妸荷甘一起,用石刀一刀一刀地开
辟出一片地,把他带来的稻种细心地播进土里。
有一天,他阀正在播种,从山下定来两个人。
那个年纪大点的约有三十多岁,中等个,身上裹着麻片,头发缠在头顶上,脸
庞削瘦,蚕眉,牛眼,厚厚的唇下有一颗痣,蛮有精神。年纪小的大约有十几岁,
一样的打扮,挺精干。
" 哟,这不就是大自然的骄子吗!" 他们来到农播种的土地边发出感叹。
几个聚精会神摆弄着泥土的少年同时抬起了头。
" 我一下山就发现你们几个是不同凡响的人!" 来人继续说着。
" 你是什么人?" 赤冀问道。
来人告诉他们,他叫九灵,少年叫小灵,是他的徒弟。
九灵的祖先曾同伏羲氏一道兴庖厨,造牺牲,制八封。
农听着九灵的介绍,目不转睛。历史上伟大人物的后代就来到他的面前,简直
令他不敢相信竟会是事实。
九灵指着他们播神的土地,竟然发表了农闻所未闻的高论。
九灵说,在这个世界上最不自量,而又最不安分的动物,恐怕只有人类。人类
企求一切,而超越了实际的能力。大自然在这地方却恰恰是人类的母亲,她不会打
消孩子的梦幻的,虽然早知道那是梦,她却只用种种暗示,种种比喻,种种曲折而
委婉的辞令,让人们自己去觉悟。
然而,在人们的能力限度以内,她却又鼓舞人们,完成人们,旨在把人们所仅
有的一点能力,去作一些最完善的发挥。
大自然有种种律则,作母亲呢,也有母亲的教导之方。不过凡夫俗子是不容易
知道的。一个母亲的爱恶,也常常是不能明白地说出来的,但是一个骄儿会恰恰符
合了母亲的意向。
大自然的骄儿就是天才。大自然永远爱护天才,她有种种设计,去让天才完成
自己,虽然不必事先告诉你。盘古,燧人,有巢,伏羲,女娲,这些人都是在大自
然的爱护之下,而完成了自己的。
九灵讲到这里,停了一下,右手摸着他那颗生在嘴唇下的痣,明澈的目光环扫
了一下大家。农的心灵再次发生强烈震撼。他从九灵洞穿风雨岁月的目光中,似乎
看到了未来的曙光。
" 大自然往往给她的骄儿一种伟大的课题".九灵指着这片翻过的土地接着说,
农的心又一次颤抖起来。
" 以课题为重,大自然便不惜给她的骄儿以种种的或甘或苦的经历,几乎不能
胜任;她不溺爱,可是她对于她的子孙并不平等。
" 凡夫俗子,对她是可以怨尤的,然而她不管;尽管他们对她奉祀最好的祭牺,
她呈现给凡夫俗子的,就是驳杂、混乱;她不求凡夫俗子的了解,也因为他们不能
了解。
" 大自然在天才们的跟前,却是和悦的,她那条理和秩序,完全启示于天才。
九灵最后强调说:" 天才没有不了解大自然的,大自然对天才,也永远不会不
爱护。要向大自然索取,就要准备向大自然作最大的奉献!" 一席精辟深邃的话语,
把农从疑团和迷雾中引导出来,似乎站到了桐柏山的太白顶,能够高瞻远瞩了。
" 九灵先生,请接受我们作弟子吧!" 农恭恭敬敬地向九灵叩拜起来,其他几
个人也一起跟着拜了起来。
" 这倒不必,大自然就是最好的先生。" 九灵谦虚地说,把他们一个个拉了起
来。
" 九灵先生若不收我们做弟子,我就不起来。" 农真诚地说。
" 这样吧,我和小灵就住在这座山北面的桐柏寨,如果有什么需要我做的事,
就请到那里去找我。" 九灵和小灵告别了农和他的朋友,朝着大山里走去,一直消
失在熳烂的山花之中。
7.老龙之死
九灵的出现,彻底改变了农和他的朋友们的生活态度,他们在桃花山生活得非
常愉快,感到十分充实。虽然老龙吉祖的讲解不能令他们满意,但是他们却能自由
自在地进行种植试验。况且,他们还时常到桐柏寨去找九灵先生求教和探讨问题。
时间荏苒。冬去春来、他们已在桃花山度过了五个寒暑。这五年中,不仅他们
这几个人结成了一个牢固的整体,增强了为氏族的兴旺而共同勤奋地探索的友谊;
更重要的是,五年中已经取得许多可喜的成绩。
他们除了种植稌(稻谷)外,还种植了来(即小麦)、牟(即大麦)、稷(即
小米)等粮食作物,以及菘(即白菜)、瓜、瓠、韭、葵、菲(即萝卜)、葑(即
蔓青)、荼(即苦菜)等二十多种蔬菜。
尤其是在一个偶然的干旱天气里,他们发现了稻谷一个最大的特性。
那是去年夏天。
老天像发了疯似的,整天整天连一丝云影也见不到。太阳恶狠狠地投下万条火
针,刺得人疼痛难忍。山坡上的草都卷缩着身躯,痛苦地望着已经发焦的叶尖。地
面渴得张开了嘴,从早到晚笼罩着抖动的热浪。桐柏山上的松柏也无精打采地摇摆
着臂膀,赤水河的水变浅了,那片从前是急流奔驰的地方,现在成了浅滩。
农心急如焚地跑到种稻子的地方去。
稻子在向他呼救,垂头丧气地低着头。
怎么办?农的心上就像扎进了鱼刺。
" 急有什么用?人总不能在自然面前束手无策呀!" 一听这熟悉的声音,农就
知道是九灵先生来了。
他抬头一看,果然九灵和小灵正汗流满面地站到他跟前。九灵的脸上挂着微笑,
右手正摸着嘴唇下的那颗痣。
" 先生,有什么妙方能救救这稻苗呀?" 农见到九灵安详的样子,心里也踏实
了许多,向九灵讨教道。然而,那两道浓眉依然紧紧地拧在一起。
" 先生就是专为这块稻子才不顾炎热赶来的呢!" 小灵插话道。
" 那可太好了,那我就放心了,谢谢先生!谢谢先生的恩情!" 农已感激涕零
了。
" 农,走!我带你先去赤水河河边看看,再商量救稻子的办法!" 九灵的一句
话又把农椎进万丈深渊。他心急火燎,那有闲心去赤水河边看什么呢!
然而,他深信九灵的智慧,心里虽然犯嘀咕,却还是高兴地同九灵一起朝赤水
河边走去。
" 哎,农!谁来了?是不是九灵先生?" 妸荷甘甜甜的声音从后面传来。
农向后一看,原来赤冀、白阜、妸荷甘也跑来了。
" 九灵先生,弟子有礼了!" 他们一赶上来就朝九灵拜了一拜。
" 不别了,不别了!起来,起来!" 九灵高兴地拍着他们的头," 你们来得正
好,我们一起来商量救稻子的办法,你们看农已经快被旱魔击倒了!""好呐!" 妸
荷甘拖长了声音乖乖地口答了一声。大家一直跟在九灵的身后,朝赤水河走来。
一路上,花儿凋谢了,草木几乎枯萎了。
然而,赤水河河边却别有一番风光。
岸边的草儿青青,花儿正红。
" 我曾经讲过了," 九灵带大家来到赤水河边后就说," 天才没有不了解大自
然的。我们要学会懂得大自然母亲的种种暗示!" 九灵依然那样安详和沉着,右子
大拇指不停地摩挲着那颗黑痣。
大家都知道九灵的个性,他不喜欢把问题直统统地说出来,总爱点到为止,其
余靠你自己去认真思索,开动脑筋才能找出答案。
九灵说,世界上的事千奇百怪,你怎么可能说得完。只有大家养成了独立思考
的好习惯,任何谜团你都可以自己去解开。
所以,九灵的话音一落,大家就七言八语地猜想起来。
" 莫非先生要我们暂时不管那稻子吧?" 妸荷甘总是喜欢抢着回答问题,不过
她确是经过一番思考的。她想,既然先生领着我们离开那块地,意思就是暂时回避。
" 不,这不是我的主张!" 九灵否定了妸荷甘的回答。
" 先生,我知道了!" 农胸有成竹地发言。
" 那你说说看!" 九灵的右手仍然在摩挲着那颗痣。
" 先生领我们到赤水河边来的意思有两个:第一,要我们比较水边的植物与旱
地里的植物生长的情况,明显地水边的植物还鲜嫩嫩的,而旱地里的却萎蔫了;第
二,先生暗示我们用河水去浇灌稻苗。" 农的眉毛舒展开来,停了一下接着说:"
开始,我们在百草冲第一次种稻谷,那年夏天,遇上了大水,水淹了好多天后,稻
子仍然长得很茂盛。这也是一个经验。""对,对,我也明白了。" 赤冀没等九灵回
答,抢着赞成农的意见。
" 不错,我正是这个意思!看来,你们不愧为大自然的骄子哟!" 九灵满意地
称赞道。
于是,他们顶着陶壶,冒着炎热,给稻子浇水。
后来,虽然还是干死了一些稻子,但大部分都成熟了,长出黄灿灿、沉甸甸的
稻穗,特别那些长在水里的稻穗更饱满,穗子更大呢!
妸荷甘还戏称为" 水稻" 呐!
" 农农" 房外传来妸荷甘的喊声。
正想到妸荷甘,她就来了。
农利用中午的时间,一个人关在房子里爬在桌子上,回想这几年的经历,突然
听到妸荷甘的甜甜的叫喊。
几年相处,农对这位女孩子有了好感。她能吃苦,也肯动脑筋,将来能为氏族
办一些事情。
" 农农,老龙死了!" 妸荷甘推门进来说。
首先掠过农的大脑的是一个白发老人的影子,接着分成两个,在他的眼前对峙
着。他靠着桌子扶着木棍站了起来," 呯" 地一声扔下手中的木棍,哈哈笑了起来,
说:" 先生知道我怪僻浅陋,漫不经心,所以丢下我死了。没法子了,先生啊!你
没有留下启发我的至言妙道就死了啊!""农农,可不能这样!他毕竟还是我们的先
生啊!" 妸荷甘轻轻地劝说道。
" 是啊,是啊!没有他我们也就见不到九灵先生了!"
8 、步入成年老龙一死,农他们的这段学习生活也就算结束了。他们告别了九
灵,告别了美丽的桃花山,回到了故乡丽山。回丽山不久,他们也像氏族其他成年
人一样,担起了生活的重担,加入到狩猎和采集的行列中去。
转眼,农已经十七、八岁了。十几年的风雨阳光,滋润得他的身姿多么魁实、
威武啊!
如今的农,已脱去在百草冲打滚时的稚气,告别了天真烂漫的童年,长成了一
个机智健壮的小伙子了。
你看他,魁伟的身躯就像丽山上的一棵冲天松,魏然挺拔;熊腰虎背之上架着
他那方盘的大脸,盘旋的发绺下嵌着一对浓眉大眼,时时闪射出智慧的光芒。赤裸
的上身,块块隆起的肌肉,线条分明,显示出一种粗犷的美。坚实的臂膀能肩起山,
扛走海。下身围着一块虎皮,显得格外伟岸,挺拔。难怪十五岁那年,氏族为他举
行的成人礼的盛典上,少典后又为他取了一个" 魁隗" 的名字呐!
成人礼是氏族里青年人一生中的大事,也是氏族里的大典。
只有举行了成人礼的男子,才可以成婚,才有资格正式参加氏族里的劳动。所
以,成人礼又叫" 人社式".然而,原始的先民的成人礼,并不像我们今天的某个生
日盛典,完全洋溢着喜庆的气氛,充满了温馨充满了平和充满了蜜意,在亲友们的
恭贺声中酣恬地唱完一首人间情感的小夜曲。
那时的成人礼,除了带有一定的喜庆色彩外。更多的成份则是艰难与悲壮。那
是对入社青年设置的一项项考验意志和勇气的节目。这些节目对入社青年来说,无
异是人生路上的一道道难关。
我们不妨也去看看农的成人礼吧!
那是农十五岁那年夏天四月二十六日。
寨子里的男女老幼都聚集到寨子中间的那棵银杏树下,青年小伙子都坐到左边,
其他人坐在他们的对面,中间摆着许多羊肉、猪肉、野果等。
主持人自然是德高望重的少典后。他正在忙着摆放祭品。
空场上已经用竹子搭起一座几乎有银杏树高的台子,离高台子不远处烧着一堆
篝火,火焰正熊熊地吐着火舌。火堆上架有一口大陶鼎,鼎中煮着水,水正在沸腾,
水汽袅袅升腾。
仪式开始了。
少典后肃穆地拜火、拜天、拜四方。然后,走近正准备接受考验的农,在他的
头上摸了摸,口中念念有词。
接着是农拜火,拜天,拜四方。
拜毕,就开始了第一个项目爬竹梯。
农沉着地走到竹子搭起的高台旁,瞅也没瞅一眼就勇敢地攀上去。
竹梯上插有削尖的竹刀,爬上去时稍不留意,便会踩在竹刀尖上,戳破脚皮。
农爬到一半时,妸荷甘失声叫起来,原来农的左脚淌血了。大家都为农捏着一
把汗,提心吊胆地看到农艰难地爬上了高台。
接下来便是" 翻云台".农必须从这个几乎有银杏树高的高台上跳下来。地下是
坚硬的土块,跳不好,脚杆也得摔断。可是农一点儿也不慌乱,眼睛也不朝下面的
人群看,兀自调整了一下情绪,然后轻轻地向前一跃,就从高台上跳了下来。跳下
后,虽然摔了一跤,但他立即又稳稳地站了起来,在人们的喝彩声中蹒跚地走了过
来。
" 踩火石!" 少典后庄重地宣布。
然后,农缓缓地走向那堆熊熊燃烧的篝火,用两根竹棍,夹起四块早已放在火
中的石头,那些石头烧得通红,仿佛本身就在冒火,夹着火石的竹棍不一会儿就冒
起了青烟,看了真叫人胆战心惊。
" 踩火石!" 少典后又一次宣布。
四块火石按顺序放在了场地中央。
" 这是让农走的吗?" 人群中一个十二、三岁的小男孩失声地惊问。他看到农
的左脚,刚才给竹刀划伤了,正淌着血呢!
" 别做声!男子汉,都得过这一关!" 旁边一个年纪大些的小伙子制止了他说
话。
农这回不像翻云台时那样安逸了,只见他咬了咬牙,大约是鼓足了勇气," 噔,
噔,噔,噔!" 四步,光着脚飞快地踏着四块火红的石头跑过,霎时,红红的石头
冒起一缕青烟,伴着" 咝咝" 的烤焦皮肉的响声。
最后一道关和踩火石有异曲同工之妙,那便是让农用手从沸腾的水里把少典后
刚刚扔下去的一只羊腿捞起来。农咧着嘴,脚步趔趔趄趄,大约脚底很疼,向陶鼎
走去……
农艰难地完成了这几个项目。他成功了,少典后又赐给他一个" 魁隗" 的名字。
当然,他还有其它名字,如石年等。
接下来,便是氏族里的年轻人为农跳图腾舞。然后就共同分享丰盛的食物。
我们今天也许觉得成人礼中所举行的项目,似乎也太残酷了。
其实,它对于一个青年男子心理性格上的影响有着不可估量的意义。这种仪式,
象征着生活之路的艰难,如果有勇气征服这艰难困苦,那么他便成熟了,能面对生
活,有权承担社会的责任。一个真正的男子汉,是不会惧怕这种考验的。青年人经
受了这样的考验之后,一种荣誉感,一种勇气和一种自信,便出现在他身上。于是,
他成熟了,成为一个真正的男人,成为氏族的一份子!
正因为这样,直到今天许多民族包括外国的民族,都还保留着相似的成年礼呢!
那不是,农和赤冀正扛着一只野猪回来了。
农和赤冀正从丽山的南边朝寨子走来,一路上洒满爽朗的笑。
" 真没想到,你的箭法那么准!" 赤冀扛着野猪换了个肩说。
" 看你,跟你学的呗!" 农颇有点自豪地说。
" 还记得从桃花山回来后的第二个秋天吧?" 赤冀愉快地回忆起往事来了。
" 怎么会不记得!" 农知道赤冀指那年秋天打野猪的事," 从那次后我就刻苦
地练箭法。" 说着扬起他手中的一把足要二百斤气才能拉开的弓。
原来,农一心扑在种植上,很少练习投掷、射箭,连小时候就没玩过这些游戏。
那年秋天,他们在百草冲种植的一大片稻谷快成熟了,从不爱夸奖人的少典后
竟破天荒地说好,这群年青人的高兴劲就别提有多大了。
可是,压根儿也没料想到,一天夜里一群野猪竟冲进百草冲,偷食地里的稻谷。
把好生生的一片稻谷遭踏得一塌糊涂。
第二天,当他们发现时,妸荷甘蹲在地里抚着光秃秃的稻子,大哭了一场。赤
冀气得直跺脚,发誓要干掉这群畜牲。农受到的打击就更不说了。
当即,他们回到寨子。赤冀邀了农、白阜和几个男人,带着弓箭和标枪,就往
丽山的树林中去寻野猪报仇。
不一会儿,他们就钻进了繁枝遮日头、乱藤如蛛网的树林。由于腐叶积得太厚,
地下相当潮湿,许多地方,刚踩过去,身后的脚印就渗出水来,变成一个个小凼凼。
赤冀一会儿俯视地面的兽迹,一会儿仰望树上的鸟巢,东看看,西听听,有时
还抓起一把草来闻闻,分析野猪的去向。
走啊,寻啊,也不知走进树林多深了,大家都屏着气,绷紧了神经。
突然,走在前面的赤冀转过身向大家打了个手势,让大家往脚下看。
地上清晰地出现了一些尖尖的蹄印。
" 是野猪?" 不知什么时候妸荷甘也跟来了,手中还拿着标枪呢!她见地上的
脚印就抢着问道。
赤冀肯定地点点头,从肩上取下弓,把箭搭在弦上,弓着腰机谨地朝前搜寻而
去。
其他人也都作好了战斗准备,紧跟在赤冀的身后。
蹄印在一片蕨草丛中消失了。
赤冀让大家分散隐蔽在几棵大树后面监视情况,他径直往中间的矮灌木丛摸去。
野猪的厉害大家是知道的,发起狠来,那一对长长的獠牙可以把人的五脏六腑
都戳出来。因此,个个紧握着手中的武器,监视着周围,随时准备出击。
赤冀蹑手蹑脚地走进灌木丛,忽然往旁边闪身一跳!
大家就像得到号令一样,立即把手中的弓箭和标枪对准灌木丛。
然而,赤冀探头往里面看了看,转身向大家高兴地招起手来。
大家呼啦一下子围了过去," 呵,小野猪崽!" 妸荷甘一看,惊喜地叫起来。
只见灌木丛中的一个草窝里,正蠕动着一堆粉嫩嫩的小动物!农数了数,一共
有六只。
" 都抱回去!" 赤冀把小野猪崽一只只拧起来交给大家。
" 为什么不等大野猪回来打呀?" 在下山的路上农还不解地问赤冀。
" 让它们自己送上门来,懂吗?" 赤冀解释着。
回到寨子里,赤冀就找来石刀,叮叮乓乓地做了一个木笼子,铺上些干草,把
小野猪崽放了进去。
天一黑,赤冀就把木笼子放到寨子外面丽山脚下的一片空地上,然后邀大家带
了武器隐蔽在丽山脚下的高坡上。
淡淡的月光照出了山峦、密林和寨子的影子,四下静悄悄地,草丛的虫子紧一
阵慢一阵地叫着,给人一种幽深、神秘之感。
农端着弓,大睁两眼,紧盯着对面丽山的树林,一颗心都吊到了嗓子眼上,总
觉得在那黑黝黝的密林里,正有无数头野猪瞪着血红的小眼睛,随时会嚎叫着冲过
去。要不是看到赤冀和身旁的妸荷甘都镇定自若的态度,有一两次他差点就把箭射
了出去。
" 唉,怎倒还不如小时候了!" 农在心里说道,那次打豺狼他还没有这么紧张
过,看来还得练一身武艺。
起风了。
来势可猛,才听到草叶簌簌响,一忽儿就林涛如雷了,更增加了恐怖气氛。
妸荷甘见农的身子在发抖,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
" 来了!" 传来赤冀轻轻的声音。
果然,丽山边的灌木丛里传来一阵阵悉悉的响声,那声音不露形迹地朝木笼子
移动着,移动着,突然一下沉寂了。
" 准备!" 赤冀小声地命令大家。
大家都把箭对准木笼子。
农也笨拙地拿起弓搭上箭。
霎时,两个黑乎乎的东西从灌木丛中一窜而出,直奔到木笼子前乱咬狂嚎。
与此同时,箭雨点般地射去。
农的手颤抖着,几次箭上不了弦。
而这时,两只野猪倒在地上乱弹、嚎叫。
赤冀一挥手,大家拿着标枪一涌而上,七手八脚地把野猪戳死了。
想到这里,农不觉好笑起来。
" 不经磨难,就成不了英雄啊!" 他感叹地说。
" 你一定会成为我们丽山氏的英雄!" 赤翼真诚他说。接着赤冀也讲起他入社
后第一次去狩猎的故事。
赤冀说,我的生日是冬月十八日,成人礼后我就跟摄提和诸稽去狩猎,带着干
粮,到大湖山(今名大洪山)狩猎去。
大湖山的冬天,你知道,一山分四季,里距不同温啊!山顶上白雪皑皑,山脚
下的杉树、松树、剌藜、楠竹……,依然是个绿色的世界,只是少了些红的紫的花。
不过鸟儿们不像往常那么多。我紧紧地跟着摄提,带着头一次狩猎的兴奋,兴冲冲
地走着。第一天,我们同寨子里的青壮年汉子一起,追逐着两只狼和一头野猪,在
山林里风餐露宿;第二天,人们四散开了,各自去猎麂子和山羊。我依然跟着摄提,
你知道,他是我们氏族里的狩猎能手。
不一会儿,我们无意中发现了一个巨大的树洞。
摄提停下了脚步,小心翼翼地向那棵老树的洞穴望去。他的神态感染了我,我
不由地从肩上取下弓,平端着搭上箭,也机警地跟着前进。那只大黑狗跟着我,不
断地嗅着路旁的草。
" 熊洞!" 摄提眉飞色舞地说。他观察清楚了。
" 熊洞?" 我有点心悸地问。第一次狩猎,就遇上狗熊,新鲜却又惊险," 要
不要喊别人?""用不着!" 摄摄不屑地回答," 狗熊冬眠,容易打得很。" 他从肩
上取下弓,仔细看了看,又重新背上。随即走到十步开外的一棵松树边,取下腰中
插的石刀,猛砍几下,然后抓住树枝向下用力一拽,辟下根两庹(tuǒ,成人两臂
左右伸直的长度,约5 尺)多长粗树枝,握在手里掂了掂,然后随手往我这儿一抛。
我赶紧接住,稍稍忘记了害怕,有点好奇地看他究竟怎样打熊。他又走了开去,在
几株松树边转来转去地打量,好久,终于看中了一棵,又用石刀砍了下来。不过,
这次的树枝比刚才交给我的更粗,更长。他把树干拖过来,坐在地上,一边用石刀
砍削着树干的一头,一边对我说:" 要是带来标枪就好了,得了,凑合吧!""摄提,
你猎过熊?" 不知为什么,我有点不放心。
他抬起头蛮有把握地说:" 没猎过,但听老人讲过多少回,知道怎样猎熊。"
他看也没看我,依旧砍削着他的树枝。
" 标枪干啥用?树干能代替吗?" 我仍不放心,刨根问底。说实话,对付一只
狗熊,可不能那么随随便便,毕竟不是山羊或兔子。
" 记住,等会儿我用树枝捅树洞,引得狗熊生了气,熊胆会变大。那时它会爬
出洞,你就赶紧把这根尖树干尖头朝上,对着洞口,另一头抵在这块大石头上,我
和你一起扶着这树干。狗熊朝外一扑,正扎上尖木棒,它不知道往外拢,不知道朝
里拉。这时候我们放开手,不一会,尖棒戳着狗熊的心,它就没命了。" 摄提蛮有
把握地看着我说。
嗬,真是狗熊大傻子!我听乐了,连连点头。从来不知道,猎熊,还有这样的
乐趣。
摄提把那根两庹多长的树枝探进树洞,稀里哗啦左捅右捅,可捅了半天,洞里
没动静。" 好懒!" 他骂一句,换只手,又使劲捅起来。
" 是不是没有?" 我站在一边,手里握着那根尖头木棒,身旁是一块刚才二人
一同搬来的大石头,心里想着,没有作声。
正在这时,洞中发出一阵愤怒的吼叫,狗熊被逗得忍无可忍,发怒了!它大吼
着从树洞里探出身,小眼睛气得发亮。
" 快放棒!" 摄提抽回树枝,大喝一声。
啊,差点忘了!我伸出木棒,说实话,看见那头狂怒的熊,实在有点害怕,手
也不由自主地颤抖起来。瞧,那张血红的嘴和尖尖的牙就在距我两庹多远的地方,
一瞬间,也许木棒还来不及放上,它就会扑过来,扑到我身上,一掌打昏我,撕开
我的胸膛!太可怕了!我感觉我已接近死亡,近得追在眉睫。我再不敢想下去,脑
子一乱,手一软,扔下木棒,回身便逃。正在这一刻,摄提大吼一声:" 把木棒给
我!" 然而,来不及了,我已经扔掉了木棒。那熊,因为没有任何阻挡,正瞅准我,
向我猛扑过来。在这一忽儿,我什么都来不及想,恐怖地闭上眼睛,完了!
" 嗖" 地一声,我睁开眼,惊魂未定,接着又是" 嗖" 地一声,大黑狗此时狂
叫着扑向狗熊。那只肥大的狗熊的右眼中插进了一支箭,一股殷红的鲜血正向外涌,
另一支箭刚好乘它张嘴扑过来时射进它的口中。它一边躲着大黑狗的袭击,一边用
前掌撸了一把,又撸一把它的头,它痛得难忍了。这时,摄提轻巧地躲过狗熊的视
线,从它背后冲过去用石刀向它的头狠命地一砍,又一砍。狗熊瘫倒了,大黑狗还
不停地撕咬着,摄提拾起尖木棒,狠狠地戳进了狗熊的口中,肚中。
此时,我准备承受摄提的指责。然而,他只是友好地说:" 好了,喊他们来帮
助抬吧!" 我深深地为自己的胆怯感到内疚,从那以后,我就发狠地练习射箭,锻
炼胆量。
" 真的,人是锻炼出来的。你现在已经要超过摄提了!" 农听完赤冀的故事后
深有所感地说," 我还不是在你的帮助下逐渐勇敢起来,逐渐练好箭的!""是呀,
是呀!" 赤冀很兴奋。
" 那次,我单独去狩猎还不是亏了你!" 农又记起了一次打野猪的故事。那是
干掉遭踏百草冲稻谷的野猪后,那年冬天,农经过两个多月的苦练,自己觉得差不
多了,决定单独一人去试试胆量和本领。
他背上弓带着干粮出发了。赤冀很不放心,便悄悄地跟上了,但他一直躲着农
不让他发现。
农在大湖山的密林中发现了一条野兽出没的小路,小路上印满了各种野兽的蹄
迹:野兔、山羊、野驴、梅花鹿、獐子……
他机警而又高度集中精力端着弓箭猫着腰,在树丛间穿行,搜寻着猎物。他时
而拨开树丛察看,时而驻足聆听动静,时而在大石块后搭箭守侯,其间曾碰到过两
次野兔,但不等他瞄准,那机灵的家伙早已跑得无影无踪了。
农拐进一条山谷,这里树丛更茂密,野兽的蹄迹也更密集,他希望能在这里得
到收获。谁知刚刚踏进沟口,竟然和一个庞然大物迎面遭遇上了!这家伙足有一庹
长,灰黑的身躯,硕大的头,长长的嘴,白生生的两根獠牙野猪!森林里最凶猛的
野兽!农不竟大吃一惊!
猝不及防,遭遇得太突然了,他和野猪相距顶多有十庹远,想躲避已经来不及
了!他已清楚地听到野猪那呼哧呼哧的喘息声。怎么办?把箭射出去吗?没有把握,
自那夜和赤冀一起打过野猪,这还是头一次呢!虽然以后曾经打过山羊、麂子之类
的动物,但根本还没有亲身猎过如此凶猛的野猪。老人说:一猪二熊三老虎,把野
猪列为诸种凶兽的首位,以他现在的经验和箭法,怎敢去招惹它?据说,如果狩猎
的人第一箭未能射中野猪的要害,那么受伤的野猪会疯狂地扑向狩猎人。野猎的报
复心极重,一头受伤的野猪会比平时凶恶十倍!不将向它进攻的狩猎人置于死地是
决不罢休的。眼下向野猪射击,不是自己找死吗?那么躲开?也不行!野猪已经发
现了他,如果他此时躲避,恐怕野猪也会趁机冲上来用獠牙挑开他的肚子。
那野猪也极有耐性,它在原地纹丝未动,嘴里不断哼哼着,像是在嘲笑农,一
双眼睛死死盯着他,仿佛在掂量对手的份量。
僵持。
时间缓缓地流淌……
农越来越紧张,手也微微有些发抖了……终于,他忍受不了精神高度紧张造成
的重压,狠狠地拉开了弓……
" 嗵" 地一声响,箭射到野猪的肚皮上又弹落下去。农正准备射出第一支箭时,
野猪已感到肚子的疼痛,愣怔了一下,便狂嚎着一阵风似地向农扑来!
农惊恐地看着野猪那对被仇恨烧红的小眼睛,那两根像尖刀似的獠牙,像一团
乌云般向他压过来的庞大躯体,他的心一下子抽紧了!他急忙调转身子爬上身边一
棵陶碗口那么粗的松树。
野猪扑了个空,并不甘心,它围着松树转圈,发出愤怒的嚎叫,然后用尖利的
牙齿拼命地啃起树身来。咔嚓!一口就是一大块,这家伙一口牙果然厉害,照这个
啃法,要不了多久,这棵树就将被它啃断。农心急如焚,他想高声呼救,然而,在
这深山老林、荒无人烟的地方,又有谁来救他呢?他真后悔不该独自一人冒然行动!
靠近根部的树干很快被啃了一圈,现在野猪每啃一口,树身便要发出一阵颤动。
这树已摇摇欲坠。再过一会儿,他将随树身一齐倒在野猪的面前,成为野猪的一顿
美餐。一股绝望的悲哀涌上农的心头。
树上树下。人与兽。
他还从来没有这样切近地和一头凶猛的野兽对峙过,眼前那狰狞的獠牙,脏乎
乎的身体和稀拉拉的黑毛,从那对小眼睛里射出的贪婪的光,丑陋的外形和残忍、
凶暴的神情,都极其典型地表现出了兽类的特征。它再凶,只不过是一只兽、一只
没有智慧的野兽,人难道能败在它的首下!于是,他便大声呼道:" 杀死你,不杀
死你我死不瞑目!" 树下的野猪已经放慢了啃树的速度,它啃几口,便要停下来,
抬头望一望农,仿佛是有意慢慢消遣农,又仿佛是在倾听,头顶上这个家伙死到临
头,还在嚷嚷个什么。农调整了一下情绪,看到旁边挨着有一棵细点的刺槐树,他
便孤注一掷地想跳过去。
" 嗵" 地一声,正在这时一支箭不偏不斜射进了野猪的右眼,它嚎叫着用它有
力的长嘴猛将树身一拱,咔嚓一声,松树訇然倒下。农也经过一阵短暂的空中飞行
后,随着一起倒在地上。野猪带着箭嚎叫着扑了过来。
" 大黑,上!" 赤冀不知从那里冒出来了,农听到赤冀的声音心里感到点宽慰。
大黑像一道黑色的闪电,斜剌射过来,一口咬住了野猪的屁股。野猪慌忙掉转
头来对付大黑狗。大黑灵活地跳来跳去,躲避着野猪的獠牙,不时地瞅准空档偷袭
它一下,搞得野猪万分恼怒,却又无可奈何。趁大黑和野猪周旋的时机,农抓紧从
地上爬起来,慌忙中拾起地上折断了的树枝,狠命地抡起来向野猪砸去。谁知用力
过猛,打空了,一下子砸到一棵树上,手被剧烈地振了一下,一个趔趄扑倒了。野
猪摆脱大黑的纠缠,疯狂地向摔在地上的农冲过去,农被树挡着,身体滚动不得,
没有躲避的余地。死亡正飞快地向他逼近,两根獠牙像两把寒光闪闪的利刃悬在他
身体的上方!
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道黑色的闪电从农的面前划过,大黑狂吠着冲过来,用
身体挡住了两根獠牙,并死命地咬住了野猪的嘴巴!
此时,赤冀高举着石刀使尽全身力气从后右方向野猪的头砍去。农也拔出箭朝
野猪猛戳。
野猪剧烈地挣扎了几下,倒下去了,一股污血喷泉似地从伤口喷出。
……
" 哎,那次我真正学到了勇敢!" 农和赤冀想到那次的故事,深有感触说。
" 是啊,勇敢就是从失败中从死亡中捡到的!" 赤冀笑笑说。
两人说说笑笑,不一会儿就回到寨子。
他俩把野猪摔到寨子中间的银杏树下,回去取来蚌刀,正准备剥野猪的皮,这
时妸荷甘哭哭啼啼跑来了。
" 妸荷甘,谁欺负了你!" 农问道。
妸荷甘摇摇头说:" 阿妈病了!""么样?" 赤冀也慌了。
" 她叫喊头疼得厉害,只想呕吐,浑身发烫!" 妸荷甘用手抹着眼泪说。
" 跟我来,我有办法!" 农拉过妸荷甘的手,扯着就往寨子外面跑。
赤冀愣了一下,拿着蚌刀也撵了上去。
9 、发现生姜
他们一口气跑到丽山南端靠近云梦泽的一块草地上,农在草丛中左寻右找。妸
荷甘和赤冀都懵懵懂懂,呆呆地望着农。
只见农用蚌刀剜起一株草,看了看,闻了闻,扔掉。又在草丛中寻找起来。
不一会儿,农剜起一株像竹子一样的草,下面带着一块凸凹不平的根块,用手
招了招赤翼和妸荷甘。他俩回过神,跑了过去。
" 这是什么呀?" 妸荷甘不解地问,一双杏眼瞪得圆圆地望着那块像小孩子的
拳头的根。
" 我也不知道它叫什么名字,但它能治好你阿妈的病。" 农肯定的回答着,随
即又剜了几株,抹掉粘在块根上的泥土,就同妸荷甘、赤冀往口走。
在回寨子的路上,妸荷甘还不放心地问道:" 这不是草根吗?你怎么晓得它能
治病呢?" 农神秘地向她和赤冀讲了他小时候的一次经历。
那是他四岁的时候。一天,同母亲一道到云梦泽边这片草地上牧羊。刚出门时,
天气还蛮好,万里蓝天,阳光灿烂,阵阵清风吹来,使人倍觉清爽。农蹦蹦跳跳地
跟着妈妈来到云梦泽边的草地。
草地上,一片绿油油的草丛中,点缀着红、黄、白、紫五颜六色的花朵,蝴蝶
和蜜峰在花丛中翩翩飞舞。一阵风儿吹来,沁人心脾的芳香把农陶醉了。
农忘情地在草地上翻滚,扯起草嗅嗅,嚼嚼,乐不可支。
安登见农玩得高兴,就让羊儿尽情地吃草,她开始集中精力剜野菜。
谁也没有发现天空中的变化。
乌云悄悄地从北边丽山头升起,迅速地蔓延,扩展到半个天空。
起风了。
乌云驾着西风,漫天盖地而来,漫过了天顶,直向东边扑去。
轰隆,隆!
伴着雷声,闪电将乌云照得透亮。
" 农农,要下雨了!" 安登呼叫着,赶忙提起柳条篮,唤着羊儿,踢踢绊绊往
回赶。
雨点稀稀落落地掉下来了,伴着阵阵的雷声。
风起劲地刮着,雷声由西边滚到天顶,响声撕裂天空。
随着就是一阵瓢泼大雨。
回到家时,农和妈妈都淋得像落汤鸡一样。
这一夜农发烧了,只想作呕,头疼得很厉害。
第二天,天放晴了。
农坚持要同妈妈到草地去牧羊。虽然头仍然很疼,还不时咳嗽着。但,一到草
地农就像忘记一切,拔起草,剜起根,品尝起来。
当他剜起一株像竹子的植物时,竟有一块凸凹不平的块根。他从来还没见到这
样的根呢!赶紧用小手擦了擦上面的泥土,掰下一个骨朵儿放进嘴里嚼了嚼。
" 哟,又辛又辣!" 农心里说,随即吐了出来。
过了一会儿,他却觉得口里的味道很好。于是,又试着咬了一小口,慢慢嚼着,
细细品尝。后来,竟不自觉地咽下肚去。
霎时,浑身发燥,冒出汗来了。
说也奇怪,头也不疼了,浑身感到特别轻松……
" 有这么神奇!" 赤冀听完农的介绍后有点怀疑地问道。
" 不信,等会儿一试你就知道了!" 农不想争辩。
" 阿妈也是昨天淋了雨,我们快点哟!" 妸荷甘拉起农小跑起来。
回到妸荷甘的家,农和赤冀站在门口,妸荷甘拿着草根进去了。只见她母亲躺
在兽皮上,身上堆了几张虎皮,脸发红,只叫唤心里难受。
妸荷甘掰了一块刚挖的根,送到妈妈的嘴边。
" 阿妈,你吃下这个东西就会好的"." 能……行……吗?我……怕……不行…
…了啊!" 妈妈吃力地说。
" 你会好的!" 妸荷甘嘴上这么说,可心里也还没有底。,妈妈艰难地嚼着,
吞咽下去。
奇迹出现了!妸荷甘的妈妈躺了一会儿,竟真如农所说的那样,冒汗,浑身轻
松,头不疼了,心里也不难受了。
" 谁想的好主意?" 妈妈问妸荷甘。
" 农!" 妸荷甘自豪地说。
" 快去谢他!" 妈妈感激地说。
妸荷甘欢蹦乱跳地跑出来,拍着手说:" 哦,真神,真神!""么样?" 赤冀问。
" 阿妈好了!" 妸荷甘跳到农的身边,啪地在他脸上亲了一口。农的脸霎时红
到耳根。
" 农,给它取个名字吧!" 赤冀提议。
" 对,对!就是嘛!" 妸荷甘立即响应,脸上绽开了两朵桃花。
" 它生长在江边,就叫" 生江" 好了!" 农不假思索他说出了一个名字。
那时的丽山人称浩浩荡荡的水都叫" 江".所以,后世的文献上有" 南人得水,
皆谓之江;北人得水,皆谓之河" 的说法。
从现代植物学的观点来看,生江这个名字也取得非常科学。因为它喜欢生长在
温暖潮湿的地方,怕干旱。江边草地温暖潮湿,适合它生长。
自此," 生江" 的名字就一直沿用下来。到了有文字记录的时候,由于" 生江
"是草本植物,因此就改"江" 为" 薑" 了。一直到了二十世纪五十年代简化汉字的
时候,才改为" 生姜".这一改不要紧,今人就据此杜撰出神农生在姜城堡,所以姓
姜,生姜不仅救了神农的命,而且" 又盛产于神农氏的诞生地,故名" 生姜".很明
显,这里是取救活了姜姓的神农,使他获得了第二次生命,以及生于姜城堡的双重
意思。若如是说,神农氏当是二十世纪的人了!
当然,我们不是考据家,用不着去咬文嚼字,打文字仗,还是回到我们的故事
中来。
妸荷甘和赤冀都觉得这个名字取得好。妸荷甘跑进屋去,捧出还没用完的" 生
江" 放在地上,学着氏族给人命名的盛典上的样子,朝东方拜了又拜。弄得农和赤
冀哈哈笑个不停。
正在这时,白阜一个人耷拉着头,蔫蔫地回到了寨子。
" 白阜,怎么只有你一个也!" 妸荷甘刚从地上爬起来,一抬头看见了白阜。
这时,农和赤冀也停止了笑声,把视线同时转向寨子门口。
只见白阜脸色苍白,痛苦不堪。
白阜用手指指自己的心窝,没有言语。
" 怎么,心里不舒服?想吐吗?" 妸荷甘竟装起内行来了。农和赤冀想笑又不
敢笑。
白阜却老老实实地点了点头。
妸荷甘却高兴得跳了起来,全不顾白阜的痛苦。
" 好呐!' 生江' 又可发挥作用了。" 说着就掰了一个" 生江" 骨朵儿喂到白
阜的嘴边。
" 吃吧,吃了就会好的!" 像哄小孩一样。
" 妸荷甘,不要开玩笑!" 白阜正哭笑不得的时候,赤冀来给他解围了。
" 白阜吃吧,没有坏处!" 农却支持妸荷甘。
白阜见赤冀没有的反对的意思,也就勉强地吃了。
" 嗯,好多了!这是么玩意儿?" 过了一会儿白阜开口说话了," 才不告诉你
呐,这是神物!" 妸荷甘娇嗔地说。
" 白阜,你怎么会弄成这个样子?" 农追根求源地问。
白阜说,他跟着摄提和诸稽到赤水河捕鱼。发现了许多长有一个硬壳、两个大
夹子和好多腿的家伙,就把它们捉起来装进篮子里。可是这些家伙不老实,全往篮
子外面爬。
我正看着这些家伙没有办法的时候,正好摄提带着隧石,他就打呀,打呀,打
出火来了,点燃了松毛,架上树枝烧起了一堆篝火。
于是,三个人忙着用树枝夹着那些家伙在火上烤。准备烤死了后带回寨子。
哦,好香啊!那些家伙在火中发出诱人的美味。
" 一定好吃!" 摄提说着就扯下一块放进口里尝了尝。
" 唉,真好吃!又香又鲜".尝到鲜味的摄提对大家说。
" 我来尝尝!" 诸稽也吃起来。
在他们的诱惑下,白阜也忍不住吃了一个。
烤呀,吃呀;吃呀,烤呀!他们几个美美地饱餐了一顿。
在这里,使我们想起了那句" 第一个吃螃蟹的是勇士" 的格言。这几位丽山人
可谓是勇士了!
吃饱了后,他们就又到赤水河里去捉。捉了烤,烤了捉。已经装袋了满满几篮
子,正打算回寨子,意外的事发生了。
首先,摄提叫喊肚子疼,心里不好受。接着是诸稽,他们疼得倒在地上打滚。
眼看就要轮到白阜,自阜就赶紧回来报信。
" 看来是中了毒,赶快把生江送去!" 农听完白阜的介绍后说。
" 我和白阜去,你们还要剥野猪的皮呢!" 妸荷甘自告奋勇地承担了任务,拾
起了地上的几块" 生江" 同白阜一起朝寨子外面跑去。
10、春情初萌
“没想到‘生江’的作用还这么大!”赤冀一边用蚌刀剥野猪的皮,一边调皮
地说。
“是呀!大自然真是我们的母亲。”农想到九灵先生的活。
“母亲给我们安排了许多奇妙的东西,平庸的人是无法得到的。”赤冀接过话
头说。
两人越谈越投机。
他们从燧人谈到伏羲;从人类现在的生活谈到将来;又从将来人类应当怎样支
配自然、作自然的主人谈到现在该如何努力;从目前的努力又谈到百草冲。
“今夜我去百草冲守夜吧!”赤冀说。
“不,今天该我去!”农坚持说。
原来,自那次野猪遭踏了他们的稻子后,农就和赤冀在那里搭起了一个棚子,
晚上烧起篝火,两人轮流去守夜。
天不过刚黑,就已经皓月当空了。
农吃罢饭,打着火把背着弓箭朝百草冲走来。
满山遍野洒满如水的月光,给山川树木披上了一层神秘的薄雾。草丛里的虫子
在吱吱地唱歌。
农很快来到百草冲的棚子里,迅速燃起篝火。
然后,他举着火把绕着种稻子的地转了一圈。
绿油油的稻苗迎风摇摆,一棵棵都像是在向他招手致意哩!
农的心里就像喝了蜂蜜,甜极了。
回到篝火旁,他兴奋不已,坐在那里手里抚弄着弓弦,眼睛注视着跳动的火苗,
陷入了深深的沉思唉!从桃花山回来已几年了,这几年总结了多少种植经验?该仔
细想一想。
“来”这种植物真怪!它冬天能长出苗苗,夏天就成熟了。
稻子可不一样,冬天虽然也能长出苗苗,但不久就会冻死。只有春天长出的苗
苗才能结穗、成熟。
大自然啊,真是深奥莫测!我几时才能领会你的种种暗示,像燧人、伏羲那样
去完成自己呢?
哦,最近少典后好像对种植的兴趣也浓了些。不然,他为什么总爱问我有关种
植的情况?
好像这几年少典后对我特别关心起来,又要我学会制陶,又要我练箭,又向我
讲丽山氏族的历史。
嘿,我还以为开天辟地时我们丽山就有人住呐!闹了半天,洪水泡天时这里还
是一片汪洋。我们的祖先是后来从西北的郧山洞里迁来的。
对,什么族内婚、族外婚,很有意思。少典后不讲我还从来没听说过呢!悉诸
就没有向我们讲述这些历史。
他对我讲丽山氏族的未来时,他那双炯炯的大眼睛紧紧地盯着我,是什么意思?
摄提和诸稽好了吗?哈哈,“生江”真神啦!它能治病解毒。哦,能不能种植
“生江”?
妸荷甘真鬼,越来越逗人喜欢了。
想到这里,他的脸一热,记起了她那出其不意的一亲。
正在农海阔天空地任意驰骋他的思想时,突然,草丛中传来悉悉的响声。他立
即警惕起来,端起了弓箭。
“农农,我来吔!”随着甜甜的声音,妸荷甘也一阵风似的飘了进来。
农绷紧的神经松驰下来,放下了弓而说:“我还以为是野猪呢!差点一箭射来。”
“哦,有这样两条腿的野猪吧?你射嘛,射呀!”妸荷甘撤娇地揉起农来。
“晚上跑出来做什么?”农说。
“反正睡不着觉,出来玩一下不行吗?”
“日出而作,日入而息。这是氏族的规矩呀!”
“我才不管呐!”妸荷甘说罢一下子坐到农的身边,把带的标枪靠在肩上。
说心里话,农还是希望同这个女孩子在一起聊一聊,也就不十分反对了。
火光下,妸荷甘的双眸如星辰般的灿烂明亮,每一忽闪,微微上翘的长睫毛便
扑朔迷离地上下跳动。淡淡的眉毛修长修长,渐渐隐进鬓角。端庄秀气的鼻子下面,
那一张棱角分明的樱桃小口,湿润润的。
妸荷甘近处的模样,比远看更漂亮,更亲切,更动人。
农还从来没有这样端详过妸荷甘,从来没有发现她这么美。
车尔尼雪夫斯基说过,人过去跟动物一样。从男人开始赏识女人的美以后,人
才不再是动物了。男人在精神上越成熟,就越是赏识女人的美,崇拜她的美。何况
我们这位智慧超群而又生长在最早进入文明阶段的丽山氏的农呢!
“怎么,不认得了吗?”
妸荷甘娇嗔的声音使农从惊艳中甦醒“哦,对不起!”
“胆小鬼!”妸荷甘抛来一个迷人的眼风儿,农不禁心里一颤,羞涩地低下头
拨弄着弓弦。
“怎么啦!”妸荷甘撅起小嘴说,随即一把夺过农手中摆弄的弓扔到地上,顺
势就伸出两只胖嫩的胳臂搂住了农的颈项,湿润的嘴唇就朝他的脸上乱碰起来。
农就像身边包裹了一团火,他从来没有这样的感受。
他的心跳加速,血管膨胀,他的头脑中呈现了一片空白,世界似乎不复存在了,
他再也按捺不住激情转过身紧紧地抱住了妸荷甘,仿佛抱住他生命中最美好最珍贵
的东西嘴,像雨点般疯狂地落在妸荷甘的额尖、眉角、双颊和粉项上。农像是个渴
极了的猎人,妸荷甘柔软的双唇就是他急欲饮尽的清泉。最后四片嘴唇牢牢地粘在
一起。
妸荷甘躺在农的怀中,微仰着头,承受着这渴望已久的幸福。
农的手开始摸进了妸荷甘裹着的兽皮中……
肌肤,女人的肌肤,是全世界触感最美妙的东西。
它平滑如冰。
它柔软若脂。
它温度似火。
尤其像妸荷甘这样正值青春的肌肤。
妸荷甘在农的怀抱中幸福地呻吟着,迅速解开束缚着身子的兽皮的结,袒露出
饱满的胸脯。
农急切地把脸扑上去,在妸荷甘的酥胸上用力地拱着。
妸荷甘也把手探进农的身子。
原始而粗犷的爱正在无忧无虑地渲泄着……
突然,农猛地推开妸荷甘。
“妸荷甘,我……不能这样!”农像身上浇上一壶冷水,清醒。
了。
他想起了少典后对他讲的氏族的规矩。
“怎么,不喜欢了?” 妸荷甘委屈地流下了泪水。
“不,不是!”农否定地说。
其实,在远古时代,人们对两性关系看得比较坦率、单纯而自然。那时的陶且
还是人们膜拜的对象,古代人在膜拜时并不羞得面红耳赤,也没有那种下流的感情。
然而,随着社会文明程度的推进,人类为防止后代退化,逐渐对两性关系严加
限制。马克思曾强调指出,男女之间的关系是衡量社会文化修养水平的尺度。这种
关系表明,“自然界在何种程度上成了人具有人的本性”。
农告诉妸荷甘,少典后曾告诉他:我们丽山氏族早在上几代就限制了氏族内的
婚姻,违背了氏族的规矩是要受惩罚的。
“不,我不怕,你来!” 妸荷甘坚持着。
“妸荷甘,你是一个好姑娘,希望以氏族的共同利益为重,我会永远记得你的,
听我的话,回去吧!”农充满感情地劝道。
“我宁愿死!” 妸荷甘固执地说。
农一面帮她系上身上的结,一面擦掉她脸上的泪水,又好说歹说,并送她回寨
子。当农转身回百草冲时,妸荷甘扔过来一句话:“我恨你,我要去找九灵先生!”
农回到篝火旁时,心潮总不能平静,头脑里乱成一团乱麻,他拿出弓箭拼命地
射击,射击……
11、路遇听訞
青春的潮水袭来,是不以人的意志为转移的。就像春天一到,草就要泛青,花
就要孕蕾一样自然。
农毕竟是人,不是神,人所具有的七情六欲他无不具有。
农虽然以氏族的规矩挣脱了感情的网丝,但他从良心上却觉得对不起妸荷甘,
刺伤了她。
这一夜他第一次失眠了。
一觉醒来,已日上三竿了。农慌忙拿起弓箭就往寨子跑。
刚跑到小时候他们打狼的那棵梨树旁时,赤冀气喘呼吁地来找农。
“妸荷甘不见了,她阿妈哭得死去活来!”赤冀报告了一个不幸的消息。
妸荷甘是个执拗的女孩,她敢说敢为。
农一听到这个消息,先是一愣,接着他忽然记得昨晚妸荷甘抛给他的最后一句
话:“我要去找九灵先生!”
“赤冀,我知道她去哪里了,我这就去找她。家里的一切就拜托你了。”
农说完,没等赤冀反应过来就背着弓,执着箭,大步流星地跑走了。
行云,流水,连绵的群山。
农涉过龙脉河,翻过太山,匆匆行进在桐柏山余脉的山地上,饿了采些野果充
饥,渴了捧一捧泉水解渴。
日头偏西的时候,他来到一座黑松林里。太阳光柱从西边射进来,林中充满了
幽深、神秘的气氛。四周各种鸟虫在呜叫。
他用一根黄栗木棍拨草前行,一个踉跄,险些被一枯枝绊倒。
农拄着棍子定了定神。忽然,他发现前面不远一棵虬龙似的老松树下,趴着一
只吊睛白额猛虎,正贪婪地瞅着树上。农正好和它面对面。
这只虎个儿真大,眼睛似是火,牙齿如利箭,好不吓人。
农没有半点犹豫的时间,迅速搭弓拉箭。“嗖”地一声,不偏不斜正中老虎的
左眼。
负伤的老虎这才发现对面的农,吼了一声,将身子一缩,两只爪子在地下略按
一按,就向这边撺来。
霎时,树枝呼呼地响,残叶簌簌地落。
农紧接着射出第二支箭,然而,只听到“咚”地一声,箭从虎的肚皮上落下。
说时迟,那时快,农随即掰下一根树枝,一下子闪到老虎的背后。
老虎从背后看人很难,便把前爪搭在地下,把腰胯一掀,掀将起来。农又一躲,
躲到一边。
老虎又吼了一声,山摇地动。
随即它倒竖起木棒似的尾巴,一剪。
农又闪在了一边。
老虎再吼了一声,掉转头来。
农见老虎转过身来,双手抡起树枝,用尽平生力气,拼命地砸了下去。
老虎的脑袋开了花,瘫作了一堆。
农上去又一顿好打。
那老虎是早就没气了,流了一滩血。
“送上来的美味!”农心里想,就动手去提,可是,那里提得动?
原来他使的劲过大,手脚都有点软了。
“唉,可惜!”农擦擦手,拾起弓箭准备继续赶路。
“救救我!”农这才发现虬龙似的老松树上还有一女孩子。
“谁?”农还以为是妸荷甘呐,故意地问。
“我,听訞,赤水氏的女儿。”老松树上的女孩子说。
农一听是个陌生女孩的名字,赶紧把弓和装箭的皮袋挂在一棵小松树上,猫着
腰爬上那棵虬龙似的老松树。
听訞看见有一个小伙子爬到自己的身边来了,绷紧了的神经,嘎然松弛下来,
人也一下子瘫倒在农的怀里。
农把听訞抱下来,脱下上身裹的兽皮,让听訞躺在上面。
一会儿,农采了些野果子回来,见听訞已经醒过来了。
“快吃个果子吧!”农赶紧递过去一个野果子,又黑又大的眼睛里流露出深情。
听訞挣扎着想坐起来,农俯下身子把她扶起来。
听訞向农投来感激的目光。
当她发现救自己的竟是一位魁伟的美男子时,脸上霎时罩上了一层红霞,心里
却甜滋滋的。
“你真好,谢谢你!”听訞咬了一小口果子对农笑着说,两个深深的笑靥里荡
出无限蜜意。
农目不转睛地望着面前这位少女。
她正值青春年华,水灵灵的像一棵嫩葱,鲜润小巧的嘴上,柳叶细眉下,两只
毛茸茸的黑黑的大眼睛,犹如沾了水的山葡萄,扑闪扑闪地会说话。脸盘,摘得下
三朵牡丹。眉心中间,不偏不斜地长着一颗美人痣。
紧裹着的兽皮,掩盖不住她丰美而又饱满的胸脯,勾勒出颈和双肩的美丽轮廓
;她的头发像一缕细细的瀑布直泻在鼓突突的胸前。
“哎,半天还没问你叫么事?”听訞看到农的憨态,笑着问。
“哦,我是丽山氏的农!”农从飘飘欲仙的感觉中醒来了。
“哟,你就是那个专门种植稻子的农!”听訞感到惊喜。
“你怎么知道?”农问。
“九灵先生经常提到你!”
“你认识九灵先生?”
“他教过我呐!”
“嘿,那你还是我的师妹呀!”两个人的距离一下子拉近了许多。听訞娇嗔地
点点头。
“对了,为么事你一个人跑到这老林中来?”农突然想到一个不解的问题。
“谁说只一个人,我是掉队了!”听訞撅着小嘴说着,就给农訞讲她今天的遭
遇。
原来,听訞今年十六岁。十六岁是一个富于幻想的年龄。
今天天气好,吃罢饭她就要和哥哥赤诸一起到山林中去采野果子。
开始赤诸不同意,说:“山林中野兽多,不安全!”
“哎哟,我已不是个小孩子了!再说还有你们嘛!”听訞撒娇道。
“我们进山林就要打猎,谁还顾得上你!”赤诸还是不同意。
“好哥哥,只这一次,还不行吗?”听訞吊在哥哥的膀子上,使劲地摇动着赤
诸的臂膀。
“好了,好了,就带你一次。记住,只一次!”
“好呐!”听訞雀跃地跟着赤诸一行人上山了。
一路石径崎岖,两傍的苍松伴行。
不一会儿,他们就钻进了密密的松林中,从树叶稀疏的地方望出去,近处的山,
布满了树林,现出了一片浓绿。远处的山也布满了树林,现出一片苍黑,天上一点
云也没有,阳光明亮亮的射了下来,林中充满幽深、神秘的气氛。林中偶然出现几
棵桑树,一它它紫红色的桑枣儿,令人口水欲滴。
听訞兴奋地摘了一捧,贪婪地吃了起来,红红的小嘴唇粘上桑枣的液汁,变得
紫红紫红的,不时伸出粉红色的舌头,舔着口唇。
“注意,那丛树林中有一只梅花鹿!”赤诸提醒同伴,并端着弓箭,悄悄向那
边移动。同伙们这时也发现了,在一蓬灌木丛中,有一只体型匀称,线条优美,毛
色艳丽的鹿,正伸长颈子,高耸着如珊枝的角,吃着树叶,于是紧紧地跟了过去,
死死地盯住了目标。
这时,听訞发现前边虬龙似的一棵老松树旁边的一棵小桑树上,有一条又肥又
白的大肉虫,正在摇头晃脑地吐着丝,好像要把它自己裹起来。
她望着这个奇怪的小生命出了神,看着它一圈一圈地束缚着自己。
而那边,赤诸一群人刚接近梅花鹿,正准备弯弓搭箭,鹿发现了敌情。
它先是竖起耳朵,吃惊地张望,接着便呼地一声向林子深处逃去,还不时掉转
头来看看。
眼看到口的美味,从眼皮子底下逃走,赤诸他们岂能甘心,拔腿就向林子那头
追去。
听訞一直看到那条虫把自己裹住。抬头看看旁边的小树上,嗬,也挂着红的,
绿的,黄的,白的,各种颜色的像鸟蛋的东西。
听訞想,这一定也是和刚才那条虫一样的小动物的杰作。
她小心翼翼地摘下一个黄色的“虫蛋”,又摘下一个红的、绿的、白的……
啊,多漂亮!听訞把这些“虫蛋”往自己的身上挂。突然,她牵出一根丝的头,
顺着丝头拉出丝来,竟拉得好长好长。
哦,这可是宝!这可是宝!听訞想着,丰腴的圆脸上绽开了两朵深深的笑靥,
毛茸茸的大眼睛里溢出装不了的喜悦。
忽然树林中刮起了一阵狂风,“嗷”地一声,只听得西边乱树丛中“扑”的一
声响,跳出一只吊睛白额老虎来。
听訞吓得出了一身冷汗,这时才想起哥哥来了,可是四顾无人。她急中生智,
迅速爬上了那棵虬龙似的大松树。
老虎窜到树下,“嗷”一声,四爪蹬地,尾巴一搅,一阵风声,树叶簌簌落下。
接着,老虎“噌”地一下跳了起来。
老虎连跳三次后,就又吼了一声,屁股对着虬龙似的老松树朝树上拱。
它拱了一阵子,就用前爪刨树,发出唰唰的响声,树枝乱摇,树叶纷纷坠落。
听訞从未遇到这种场面,害怕极了。
此时,她很清楚:害怕是没用的,这样不仅救不了自己的命,弄不好只会丧命
;只有凭机智和勇敢来与猛虎周旋。
老虎折腾了一阵子后,拖着尾巴绕着树转了几圈,一屁股坐在树下,头仰望着
树上。
怎么办?老虎坐在那里毫无离开的意思,不能坐在树上等死啊!听訞那种看小
怪物吐丝时的高兴劲一扫而光了,疲劳、饥饿、恐惧,一下子都向她袭来。
她在树上真有点支持不住了。
“必须想办法把老虎赶走!”她在心里想,左手牢牢抓紧一根有胳臂粗的树枝,
右手就去掰一根细点的树枝。
“咔喳”一声,树枝断了。、听訞用力将树枝扔下去,正好砸在老虎的头上。
它“嗷”地一声,又窜了起来。
连窜几下后,又用尾巴抽打树干。
听訞不敢再造次了,找到一个水平树枝坐了下来、两手牢牢地抓住树枝。
老虎又懒洋洋地蹲下来,与听訞对峙着。
不知过了多久,突然只听到“嗖”的一声,一支箭射中了老虎的左眼……
12、初涉爱河
“不是你,我可成了老虎的美餐了!”听訞讲完了她的经历后,俏皮地说。
“我们都有这样的遭遇!”农也向听訞讲了他小时候和赤冀遇到狼的故事。
“看来你小时候就是个英雄吔!”听訞听说农小时候打狼的事,更加增添了几
分敬佩。
他们从野兽的威胁,不知不觉谈到自然的威胁,谈到了洪水泡天,又谈到了伏
羲和女娲成婚……
这时,听訞的一双毛茸茸、黑得咬人的大眼睛,清清的能照见人影子。又长又
密的眼帘扑扇着,扇来两片红云蒙在脸上。
农的两只大眼睛就像两只采蜜的蜜蜂,紧紧地盯在花上。
农感到眼前的这位姑娘一点也不陌生了,甚至十分熟悉了。
哦,这不是妸荷甘吗?
昨天叫你受委屈了,农心想着,一把搂过听訞,用嘴在她粉嫩的脸上碰起来…
她怎能逃避这自有人类以来,最强大而无法抗拒的力量?
刹那间,电光石火,地坠星残。
太阳羞红了脸,慢慢地向西山躲去。
然而他们现在感受到的,只是彼此的深情与挚爱。
农强烈而狂野地亲着听訞. 他的手在她的身上游移。
如果说上次妸荷甘的身体对他来说是一种神秘和诱惑,那么这次就是一种疯狂
的渴求。
听訞的热情已被点燃。
她张开了她的唇,回应着农。
爱的津液宛若蜂蜜,霎时间湿润了彼此干渴的喉舌。
农极欲扯开她身上的那层羁绊。
听訞欲拒还羞,然而农岂肯依她。
野性的情欲仿佛澎湃的洪水,早已涨满了他的全身。
农的动作也愈来愈粗野。
哧的一声,农扯开了听訞上身裹着兽皮的结。
蓦地,他眼前盛开了两朵硕大的白莲花,鲜嫩得只要用手指碰一碰,就会流出
汁液。
就像从这莲花上滚落下来的一滴汁液,滴进了农的心房,甜得他的心直打颤!
农粗大的手掌移向了它……
他紧握、揉捏、按压,把他滚烫的赤裸胸脯贴了上去。
听訞微仰着头,拼命的挣扎、抗拒着……
“不要在这里……”
“听訞!”远处传来赤诸的喊声。
“对不起,哥哥找我来了!”听訞慌忙推开农,系上身上的结,匆匆整理着头
发。
农垂头丧气,他痴痴地望着听訞的动作,极力平息着他激昂的情绪。
这时,赤诸已气喘吁吁地跑来。
“哎哟,听訞我真担心!”赤诸一见到听訞就嚷开了,脸上的愁云也一扫而光。
“哥哥,好险啊!”听訞撤着娇,把毛茸茸的大眼睛转向地上的农。
赤诸这时才发现地上坐着一个男人,也不知是领会错了听訞的意思,还是出于
天生的妒意,赤诸恶狠狠地一把拉起农,眼睛里射出了凶光:“你是于什么的?”
“哥哥!”听訞一见赤诸要斗的架式,赶忙站在了他们中间,欲推开赤诸。
“你站开!”赤诸粗暴地把听訞搡到一边。
农现在才从温柔乡里惊醒,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
林子里已渐渐暗下来。
“哥哥,你误会了!”听訞站在一边着急地说。
“什么,误会了?”赤诸仍紧紧地逼着农。
“是……是他救了我!”听訞说着,泪水夺眶而出。
“好,我和他比试比试,我才相信!”赤诸已没有先前那股凶劲了。
“比什么?”农这时才冒出一句话,显得那么坦荡。
“比射箭!”赤诸充满必胜的口气。
“哥哥,天要黑了,耍比明天比吧。”听訞见赤诸的态度有了明显的变化,就
抓运时机调解。
她这时告诉赤诸,他叫农,就是九灵先生经常夸奖的那个人自然的骄儿,是他
打死一只猛虎才救了她。
“哎哟,咋不早说!”赤诸连忙在农的肩膀上猛地一击,即表示歉意,又表示
钦佩。
当误会冰解后,农突然记起自己的使命。
“那只虎就算我送给你们的礼物,我告辞了!”
“那怎么行,天就黑了!”赤诸表现出极大的热忱。
听訞也不放过农。
“哟,还在生气呀!”一语双关。
“不行,说什么也不能走!”赤诸固执地说。
“好吧,那就明天上路!打扰了。”农答应了他们兄妹的邀请。
赤诸愉快地扛起那只死老虎,走在前面带路。
听訞和农并排跟在后面,乘着穿过树丛的机会,她几次把她的小手送到农的大
手中。
13、爱情升温
赤水氏的寨子坐落在桃花山东麓,赤水的西畔。
群山,不知什么时候罩上了一层浓重的暮霭。
夜风起了,树林中发出呼呼的叫声。
一轮明月,泛着清冷的光。
月光下,他们不一会儿就进入了寨子。
听訞的妈妈是一个和蔼的老人,她是赤水氏的后。
一听说是农救了听訞,当时就感谢不尽,拉过农端详了又端详。
“多好的一个小伙子!”赤水后赞不绝口。“
她叫听訞在火塘上烤了一只鹿腿,在陶釜中煮了满满一釜稷饭,盛情款待农。
吃罢饭,赤诸拿着弓箭出去了,赤水后坐在火塘边、给农讲述着赤水氏的历史,
讲述着她心爱的听訞. 听訞爬在妈妈的腿上,用两只手托着腮帮,两只毛茸茸的大
眼睛,忽闪忽闪地注视着农。
“听訞是凤凰托生的。”赤水后兴致勃勃他讲着。
她说,有一次,她到桃花山上采野果子,正是桃子熟了的时候。
一树树桃子,不仅非常丰满,一个个像满面红光的小胖子;而且多汁,果皮上
虽有一层薄薄的绒毛,但是非常润泽,几乎要闪射出光来。
赤水后高兴地摘着。
不一会儿,她就摘了满满一篮子,托在手上,每一个桃子就像一颗庞大的珠子。
她,兴奋极了。
看看日头,还没当顶呢!
赤水后就倚着一棵桃树坐下来休息。
一阵清风袭来,她感到无限的惬意。
迷迷糊糊中,她见到飞来一只金凤,在她面前翩翩飞舞,似乎向她叩拜了三次,
就一头扑进了她的身子。
她感到身上一热,回来了。
“回来后,就怀上了听訞. ”赤水后乐滋滋他讲着。
“阿妈,你晓得‘农’是么意思?”听訞记起农告诉她,他妈妈感龙而生他,
所以取名叫农的话。
“哦,‘农’不就是‘龙’吗?龙凤呈样,天生的一对!”赤水后脱口而出。
“阿妈!”听訞娇嗔地用拳头轻轻敲打赤水后,在火光的映照下,脸上泛起两
片红晕,就像两朵盛开的桃花。
“阿妈!”农听了后,高兴极了,情不自禁地站了起来甜甜地喊了一声,就朝
赤水后叩拜起来。
“快起来!”赤水后心里乐开了花。
听訞抿着小嘴笑。
原始的爱情就是这样坦率,比起中世纪骑士偷偷摸摸的爱情,要崇高、完善得
多。
“阿妈,你歇着,我们去找哥哥!”听訞拉起农就往外走。
赤水后看着两个孩子,满意地点着头。
火塘的火跳跃着,膨地一声,迸了满屋子火花。
月光如水。
听訞拉着农来到寨子外面的一片草地上。
“还生气吗?”听訞温柔地问,毛茸茸的大眼深情地望着农。
“不啦,感谢还来不及呢!”农说着,迫不及待地把听訞揽到怀中,就着月光
把听訞瞄个够。
他把滚烫的嘴唇贴在她的那颗动人的美人痣上,慢慢地移动着,移到她狮头鼻,
移到她的湿润的小嘴,牢牢地粘在了一起。
他用舌头敲开了她的嘴唇,在里面探索着。
她甜甜地吸吮着他的舌尖。
他的手不老实起来,钻进了她裹着身子的兽皮里,摸到好柔软的胸脯。
她妞动着,发出快意的呻吟。
“我简直一刻离不开你了!”农在亲热的间隙中说。
“我也是。”听訞回报一个迷人的笑。
他们一下子躺倒在柔软的草地上。
农迅速解除身上的束缚,露出他矫健的身体他的肌肉结实、骨骼粗厚。
他的双肩宽阔,小腹平扁。
肌肤呈亮滑而健康的“来”色。(即肌肤的颜色像麦子的红棕色)
听訞看得心慌意乱。
这时,农的一只大手给她褪去了一切她双峰挺立,腰肢修长,臀围丰满,收尽
了云梦泽的波澜。
他们裸露着回归自然。
世界仿佛停止了。
他们听到的,只是彼此的心跳。
“天啊,你好美!”
农声音沙哑,眼神迷蒙,他抚摸着她的长发、脸颊。
渐渐的,他的唇凑近她的胸脯,一股麻意传遍了她的全身。
而他的手,也渐渐移到她润滑的身躯男女间肌肤的触摸,是心灵的一大震撼。
他门贪婪地互拥着。
“嫁给我吧!”农喃喃地说。
“不嫌吗?”听訞在农的怀抱中扭动着,悄悄地问。
“嫌啊!嫌没有早点遇到你!”农俏皮地回答说。
他们的心跳加速,血液沸腾。
他们相互看尽了男女间的秘密。
原先的羞涩,成了原始的诱惑。
他们尽情地爱抚、拥抱“哎哟,我快活得要死了!”听訞吃吃地笑着。
“我不敢相信这是真的!”农像个小孩子似的,在听訞的身上摩擦着、拱着。
他膨胀、绷紧的身体,极待松弛。
他翻身紧紧地压在她柔嫩的胴体上。
她紧紧地贴住他,不断地喘息和呻吟。
原本平静无奇的夜晚,现在变得旖旎、狂野和浪漫……
14、桐柏风波
第二天,农告别了赤水后到桐柏寨去。
听訞执意要陪同农一起去,赤水后同意了。
一路上,两个年轻人欢蹦雀跃、追逐撵打、有说有笑,十几里山路竟不知不觉
地走完了。
桐柏寨坐落在桐柏山北面,淮河南畔。
在两排锯齿形的高山之间,有几间草房,房顶上压着大石片,以免山风将屋顶
掀跑,缕缕青烟,在大石片上缭绕。
寨子前的峡谷里,奔腾着蓝色的河水。
“你看,那不是小灵吗?”听訞一下子看到正在河谷中提水的小灵,用手指着
对农说。
农一见小灵,一边飞跑一边高喊。听訞追在农的身后,也一边喊叫着。
“哎,小灵!”两个人的声音一高一低在山谷中回荡。
小灵听到有人叫他,抬头看见飞奔而来的农和听訞,也一边喊着他们的名字,
一边慌忙提着陶壶跑过来。
“知道吗?妸荷甘来了!还告了你的状呢!”小灵刚站稳,喘着气对农说。
“知道,我就是来找她的。”农平静地回答着,接过小灵手中的水壶,就朝寨
子里走。
“先生,你看谁来了?”还没进门,小灵就给九灵报信。
九灵听到小灵的喊声,就同妸荷甘一起跑出来。妸荷甘一见到农就低下了头,
躲在九灵的身后。
“哦,是农和听訞呀!”快请进,说着就把他们领进屋子,拿出野果子分给他
们。
五个人席地而坐。农和小灵分坐在九灵的左右,听訞和妸荷甘则坐在对面。
大家一边啃着野果子,一边畅述别情。只有妸荷甘低着头,慢慢地一小口一小
口地嚼着野果,就像在品着一枚苦果儿,一言不发,听訞几次对她说话,她只“嗯”
一声,就没了下文。然而,表面的平静丝毫也掩饰不了她内心的激烈斗争。她忧郁、
抽动的脸部表情把心中的痛苦渲泄无遗。
是的,此时妸荷悔恨交加。她恨自己当初没有关紧青春的闸门,让爱的激流汹
涌而出,她恨农不该闯进了她纯洁的处女的乐园,扰乱了她的宁静;她恨呀恨!一
会儿,她转而又后悔起来,不争气的泪花从她毛茸茸的大眼睛里悄悄滚落,沿着她
柔嫩的脸庞流下,自己摘的苦果子,还得自己咽下。她真后悔当初自己不该擅自出
走;谁教阿妈把自它娇惯成这样!现在可好了,农来寻找自己,而九灵先生早已在
她的心中为她和农的感情筑起一道不可逾越的高墙。
假如不来找九灵先生那该多好!那时自己不懂得也不要懂得什么人类道德的约
束,要有了爱什么都可放弃。和农在一起,自己处于一种最佳精神状态:活跃、聪
明、反应灵敏,又果断又有办法。每天有唱不完的歌,堆不完的笑。自己需要和农
在一起,那么就会一任感情的激流奔涌……
假如自己不出生在丽山,不是丽山氏族……
假如……
一切假如之后,她转过来又恨自己,她恨自己的感情太脆弱,那晚,她遭到农
的拒绝后,自己好像忽然被抛到一个荒野大波,四周一片空白,而脚下却没有路;
又好像一颗心裂成了七块八瓣,每一瓣都悬浮在空中,找不到一个稍事停息的地方,
假如当初坚强些忍耐一点……,看得出农还是非常爱自己的,要不,他怎么会来寻
找自己呢?他怎么会用那样的眼光看着自己,那动作又是多么热烈!
想到这里,她偷偷瞧了一眼农,正好与农投过来的目光相遇。她的脸霎时红了
起来,赶紧又低下了头。继续恨呀,悔呀!唉,一切都晚了,一切都无济无事。
妸荷甘陷于痛苦的深渊。她恨不能地下突然裂开一条缝来,一下子钻进去。
此时,农的思想也复杂极了,无论怎样,他觉得妸荷甘是一位美丽的好姑娘,
况且,她那样痴心地爱着自己,这不是她的错。也许自从有了人类就有了爱,爱是
人类与动物的最大分界线,因而爱是神圣的,也是伟大的。一个人的爱是不容亵渎
的。然而,正是源于这种对爱的理解,自己才从原始的情欲中挣扎出来。却又无意
刺伤了一个姑娘的心,在这道爱的难题面前,农又迷惘了,不管自己怎么想,得向
妸荷甘道歉。
“妸荷甘,我,我对不起你,无意中却剌伤了你的心,请原谅我吧!”农嗫嚅
着。
妸荷甘慢慢抬起头来,眼睛湿润润的,她深情地看了农一眼说:“不,不,都
怪我不好!”说完,泪水就像断了线的珠子簌簌落下来。也不知是悔恨还是委屈,
总之,她当着大家的面一会儿就哭成了个泪人儿。
九灵先生没有安慰妸荷甘,却接过她的话,拍了拍农的肩膀说:“农,妸荷甘
说得对!这件事儿不怪你。我已对妸荷甘讲清楚了,她是一位深明大义的姑娘。不
过,话说回来,这也怪不得妸荷甘哟!”
接着,九灵先生向他身边的年轻人谈起了人类婚姻的进化史乱婚时代到族外婚。
最后,他摸了摸唇下的痣说:“婚姻形式是衡量社会进步的尺度,只有限制了族内
婚,我们才再不是野兽了。”
九灵先生的一席话,不仅使在座的小青年思想豁然开朗,也把大家逗得哈哈大
笑。
“是嘛,”九灵见青年人笑得前俯后仰,也笑着说。“你们两个,还有小灵和
我们赤水氏后的女儿听訞,都是大自然的骄子嘛!这么简单的道理,还用得着我多
说吗?”
这时,妸荷甘似乎是被大家的情绪所感染,又像是被九灵先生的话所提醒,又
长又密的睫毛扑扇着,扇来两片红云蒙在脸上,慢慢地绽开了两朵迷人的笑,不好
意思地望着身边的女伴说:“你就是听訞”。
听訞笑迷迷地点了点头。妸荷甘欣喜地搂着听訞的脖子,表达了她对听訞的友
情。
“哦?农是怎么认识听訞的?”九灵先生直到这时才想起这么个问题,向身边
的农问道。
农就把来找妸荷甘,走到黑松林打死老虎救了听訞的细节,原原本本地讲了一
遍,这一下子,轮到听訞的脸上飞红云了。她直往妸荷甘的腋下躲。妸荷甘就像一
位慈爱的母亲,接纳着听訞的撤娇,同时望着听訞娇美的身躯洒满了羡慕的目光。
也许是我们的先民们还不曾制得醋,更不懂得醋为何物,所以,也就没了醋意。
我们这位可爱的妸荷甘一点也不妒嫉听訞,只感到与听訞相比自惭形秽,也就愈增
加对听訞的爱,就像爱的是农一样。
正如九灵先生所说,妸荷甘是位深明大义的姑娘,面对不可逾越的鸿沟,她只
好迂回了。然而,天生的倔犟性格,却又迟迟不肯退却。羡慕之余,不免又有几分
怨恨;她恨自己为什么不也生在赤水氏,偏偏要生在丽山氏呢?老天是多么的不公
啊!泪水又止不住地掉了下来,落到听訞光洁的颈窝中。
“怎么,你哭了?”听訞抬起头望着泪花盈盈的妸荷甘问。
“不,我,我替你感到太幸福了!” 妸荷甘破涕为笑了。
“农和听訞是天生的一对,这是奇遇,也是天意!”九灵先生摸着唇下的痣,
看了一眼农,又看了一眼听訞,然后,目光扫视了一周,颇为满意地说。
听说是天意,这几青年立即从地上爬起来,按照祖祖辈辈的传统,朝天叩拜。
然后,就在屋子里狂跳起来,渲泄着无限的激动,表达着对神的虔诚和谢意。
在粗犷的舞动中,在尽情的渲泄里,妸荷甘的情感得到最大限度的净化和升华。
她为她的氏族,为她能整日与农相伴,感到自豪感到幸福感到满足。
当九灵先生停止了舞动,大家都感到累了的对候,妸荷甘抹着脸上的汁珠,喜
滋滋地对农说:“我们回去吧!”
“好,我也不留了,走,送一送!”九灵先生说着就一手挽着农,一手牵着妸
行甘,朝屋外走,小灵和听訞尾随在后。
涉过屋前的小河,登上山坡,农停下来对九灵先生说:“先生,你们请转!打
扰了!”
然后,把目光对准听訞深情地望了一眼,说:“多保重!”
“多保重!”听訞喃喃地说道。
农和妸荷甘挽着手欢蹦雀跃地跑开了。走到对面山上,他们又回过头来向还站
在那里送行的人频频招手。
“一路保重!”九灵先生挥起手喊道。
慢慢地农和妸荷甘隐进树林子,不见了。
听訞还痴痴地望着那丛树林,心中涌出几分欣喜,又涌出几分忧伤。
15、秉承大任
这是一个孕育着人类希望的秋天一个成熟的秋天一个飞跃的秋天。
百草冲终于被农和他的伙伴们百折不挠的开拓精神以及执著的追求所感动,回
报了一个鼓舞人心的微笑。
农和妸荷甘从桐柏寨回来后,不久,他们便收割了百草冲的稻子。
收回的稻子堆成了小山,氏族里的老人无不感到惊诧,都围着稻堆称奇。
“自从盘古开天辟地到如今,我们丽山氏祖祖辈辈还没见到一次能采集这么多
粮食!”
“这下可好,这些粮食足够我明年度过春天!”
“可要过段安稳日子!”
……………
老人们七嘴八舌地议论着。
不知什么时候,少典后也来了。他当着大家的面,不住地称赞农和他的伙伴们。
一听到少典后夸耀农,老人们又一次燃起了热情。
“可不,他出生就与众不同嘛!”
“他真神呐,神农哟!”“对,神农!”
经氏族的长者们一议论,“神农”的名字就叫响了。
一天,神农和赤冀、白阜刚从外面打猎回来。妸荷甘笑嘻嘻地跑上来说:“神
农,少典后叫你到氏族的明堂(氏族里处理公共事务的地方)里去一下。”
“什么事?”神农问。
妸荷甘诡秘地一笑说:“谁知道你于了什么坏事儿?”
神农把扛的一只野猪交给赤冀,把弓箭递给妸荷甘就朝氏族中心的那幢房子走
去。
明堂,相当我们现在的办公室。说是办公室,其实也十分简陋,远远没有我们
当代办公楼的豪华和阔绰。那只不过是三间用圆木搭起的草房,与普通民房毫无差
别,只是这三间房是连通的, 用了八根大粗木支撑着,显得很宽敞。正中间也有
上个火塘,比民房的大些。而且还有一位专门看管火种的人。
不管怎么说,这里是氏族的政治中心,是处理氏族日常事务的办事机构,氏族
的重大活动和重要事情都要在这里举行和决定。正因为这样,它在氏族大众的心目
中,就占有独特的地位。
神农带着沉甸甸的心事,迈进了门槛。
少典后盘膝而坐,面带笑容,见神农进来,就连忙拍了拍身边的一块兽皮说:
“快坐!”
神农见少典后那么慈祥、和蔼、毫无动怒的样子,悬着的一颗心才稍事歇息下
来,小心翼翼地坐到少典后的身旁。
少典后免不了又夸奖了神农几句后,就直切正题:“我们丽山氏是一个大氏族,
而且远近闻名。这些年,我带领着全氏族的人谋生存,虽然没有多大起色,但祖宗
传下来的规矩都严格遵循了,我可以告慰祖先,我没有辱没他们。可是,现在老了,
不中用了。我想把氏族这群人的性命托付给你。”
说到这里,少典后停了一下,用十分信任的目光扫了神农一眼,就又接着说:
“我已考察你多年了,你是丽山氏的顶天柱,从你生下地就知道有出息,果然不错!”
少典后的一席话驱散了神农思想上的迷雾,而且还明白了少典后向他讲丽山氏
的历史,讲人类婚姻进化史,以及要他学制陶、捕猎的良苦用心了。他站起来,向
少典后叩拜了又叩拜,然后感激地说:“只要长辈认为我中用,我就承当起氏族人
的性命,决不辱没我们的祖宗!”
“好,就这么说定了!”少典后满意地说道,然后站起来在神农的肩上用力一
拍,似乎已把自己身上的千斤重担交给了神农。
离开少典后出来,神农觉得心中已十分轻松了,可又感到肩头上像放下了一座
大山。
他没有回家径直去找赤冀、白阜和妸荷甘,既与同伴分享喜悦,也希望与他们
共承重任。
妸荷甘一见到神农就塞给他几个柿子问:“少典后找你去一定有什么好事?”
神农接过柿子,用手抹了抹就啃了几口,他一边嚼着柿子,一边咕咕哝哝地回
答道:“好事?什么好事?你不是说‘谁知道你干了什么坏事’吗?”说完还向妸
荷甘挤眉弄眼装鬼脸呢!
“你坏,我骗你的!” 妸荷甘回报一个迷人的笑。
几口柿子下肚,神农感到舒适得多了。于是,他把少典后的话原原本本地向妸
荷甘学说了一遍。
妸荷甘高兴得跳了起来,扑倒在神农的怀中。神农扶起妸荷甘,妸荷甘乘机在
神农的脸上亲了一下,妸荷甘感到极大的满足,喜盈盈地看着神农。只见神农木然
站着:脸上冰冷冷的。妸荷甘霎时想起了什么,脸一下子变红变紫了,嘟哝地说:
“对不起,人家不是故意的,我,我大兴奋了!你打我好了。”
看着妸荷甘一副认真而又可怜兮兮的样子,神农反倒觉得不好意思起来,冲动
是人的本性,这怨得了妸荷甘吗?你自己不同样对她存有好感吗?神农在内心深深
地责备着自己,接着,笑着对妸荷甘说:“不怪你,只要我们时时记住九灵先生的
话,就好!”
“我听你的!” 妸荷甘变得像一只温驯的小羔羊,眨了眨眼睛,轻声说道。
“好了,我们去找赤冀他们。”
在白阜的家里,神农把少典后对他说的话告诉了大家。
赤冀一听,拍着手说:“好,这是天大的好事,我愿当你的助手!”
白阜自然也不甘示弱,他从兽皮上爬了起来,望着火塘拜了几下说:“白阜愿
与神农同生死,共患难!”
白阜认真虔诚的样子,把在座的人都逗乐了。
这时,赤冀问妸荷甘:“你的意见怎样?”
“你说呢?” 妸荷甘不作正面回答,却反问了一句。
“我看你不会跟神农一条心了!”这位老大哥竟然使用起激将法来了。
“那当然,谁敢跟他一条心呀!” 妸荷甘真有心计来了个一语双关,说罢还
向神农扮了个鬼脸。
神农从兽皮上爬起来,也朝着火塘拜了拜,然后转过来向大家拜了拜说:“有
了大家的帮助,农什么也敢干了!拜谢了!”
“坐吧,坐下来讨论今后该如何干。”赤冀朝神农说。
嗬,这下妸荷甘可积极啦,她第一个发言:“如何干?我看大面积种植稻子,
把凡是能种植的地方全部种上!”
“我赞成!”白阜接着说。
赤冀认为除了大面积人工种植稌(稻子)外,还应当种植来(麦)、菘(白菜)、
菲(萝卜)、生江等,只要能种植的都要种植。况且,这方面的经验已具备了一些,
而且,还应当加强动物的饲养和驯化。
神农认为大家的意见非常好,只是这是前人没有走过的路,每一步都要慎重。
为了使氏族的人不至于饿肚子,暂时还不能放松采集种子和打猎的劳作。
这时,白阜的阿妈怪义从里间走出来,她已听孩子们的谈话多时了,孩子们敢
想敢干的精神感染了她,她对孩子们说:“你们做的是开天辟地的事,是要谨慎啊!”
接着,她给孩子们算了一笔帐,怪义也是氏族里了不起的人,她很会算数,分
配食物,她说氏族里大大小小有一百六十五人,还有谁谁谁要添孩子,明年就有一
百七十人了,一年需要的食物不是个小数目……
最后,怪义又嘱咐道:“凡事多想想,多算算,做到心中有数。但也不能畏缩
不前!”
怪义的话给神农和他的伙伴们提供了具体的目标,他们围绕这个目标又议论开
了。
最后得出结论,如果按百草冲今年收割稻子的情况看,怪义木石阿爸(远古时
小辈对长辈的称呼)所提的目标很容易达到的。但也不能大意。总之,他们已把弓
拉满了,只待射出这决定氏族生命的一箭。
16、祭祀之夜
祭祖,是丽山氏族的大典,这是祖宗遗留下来的规矩,每年必须举行一次祭祖
活动。时间不固定,根据氏族内部的情况而定,在祭祖活动中,人们不仅能够享用
丰美的食品,尽情地欢娱;而且一些年老多病的氏族成员也可以从祭祖后开始休息
了,不用再参加氏族里的劳动(即为“歇老物”);有时,一些重大的决定也要在
祭祖活动上宣布。
入夜,丽山氏族的男女老幼欢天喜地地聚集到氏族明堂里,来度过一年一度的
庆典。
火塘中已升起熊熊大火,火舌舔着木柴,发出噼噼啪啪的响声,火苗跃动着,
眨着忽明忽暗的眼睛。
九只陶鼎一字排开,分别煮着猪、羊、野味和稻米、菽黍,散发出喷喷的香气。
火塘边,摆了一堆肉干和稻子、来、牟(大麦)等。
祭祖开始了少典后走到堆放肉干等物的地方,朝火塘三拜,然后又分别朝青龙
(东)、朱雀(南)、白虎(西)、玄武(北)四方之神三拜。
拜毕,少典后拿起一块干肉投入火中,又分别捧起稻、来、牟、黍,一一投入
火中。他口中还念念有词,似乎是在请历代宗祖来享用。
接着,少典后宣布“老物”(用今天的话说,就是退休的人)名单。使大家不
解的是,在“老物”名单中竟有他自己。
少典后从大家谅异的目光中,收回自己的目光,望了一眼神农,对大家说:
“从今晚起,我让神农来担当丽山氏族的后,大家知道,神农是我们丽山氏族的一
根顶天柱,由他来承担我们大家的性命,大家也一定会放心的!”
说完,大家七嘴八舌地嚷嚷起来,都表示赞成。
这时,少典后点燃一根松枝,双手交给神农。神农再三叩拜,才从少典后的手
中接过点燃的树枝。然后,稳重的把树枝投入火塘,并朝火塘叩拜,朝四方之神叩
拜。到此交接算正式完成。
最后,少典后语重心长他说:“神农啊,你是我们丽山氏族第二代男性后、千
万珍惜!”
是的,丽山氏族在当时众多的氏族里,是最先进入父权氏族的,这在当时,无
疑也是一个惊天动地的变革。
下面,由神农把丰盛的食物分给大家,男女老幼尽情地享用这难得一次的佳肴。
盛筵罢了,人们带着无限的满足。丽山氏族里的年轻崽子赤裸着上身,腰里围
着兽皮,年轻的妮娃头上插满了野花,颈项里戴着用细麻线穿起的打磨得十分精巧
的白色石珠,石珠上点染着红色花纹。妸荷甘今天更光彩照人,显然是经过刻意装
饰的。从她那好看的嫩脸上两个深深的笑靥中,荡出无限蜜意;杏仁眼里流光溢彩。
头上梳着高高笼起的发髻,用骨针别着。剩下的长发像青丝一样瀑布似的直泻在她
光洁的裸背上,一阵风吹来,撩起青丝,也撩起了千种风情万般柔意。
“我们来为神农祝福吧!”赤翼一声喊,挥动着粗壮的膀臂,摇动起来。
就像是着了魔,青年男女一下子都晃动起来。
他们围着火塘狂跳着。
一下子,他们呼地散开,有的拿起齐眉短棒,有的拿起标枪,有的挥舞石刀,
有的吹奏起原始的乐器,又开始了一个高潮。
神农挥着一把稻穗,也在人群中跃动。
在低沉、雄浑、古朴的牛角号、树皮号、兽皮鼓声中,他们时而相对出掌,时
而绕背穿肘,时而触地衔物,时而踮脚打旋。
一会儿,他们又跳起摆手舞,男女相携,围着火塘摆动,一会儿双摆,一会儿
单摆,一会儿又回旋摆。在神圣的熊熊火塘旁,他们的心灵得到净化,忘情的跳啊、
唱啊,一个个是那样的沉醉和狂迷。
周围围观的中年和老年人,也个个兴奋极了,使他们想起,他们也曾经拥有这
段美妙的青春时光。当青年人唱起《创世歌》时,他们也情不自禁地唱了起来。低
沉、粗犷、欢快的旋律,像一爿巨大的网,罩住了丽山氏的整个寨子。
洪水泡住天哟,世上绝人烟哟。
水退,路断,昆仑现哟,伏羲女娲好为难。
……………
他们从混沌世界盘古开天辟地,唱到洪水泡天、人类毁灭。伏羲女娲兄妹成婚,
抟泥作人;再唱到燧人氏钻木取火,得到火种……
跳哟,唱哟;唱哟,跳哟,围着火塘跳哟,唱哟!一会儿,又跳起“拖野鸡尾
巴”;一会儿,又跳“打野猪”、“赶蚊子”“采来”……
在沉重、古朴的旋律中,在幢幢的光影中,跃动着丽山氏人的野性和痴狂。男
人手中的标枪、短棍在狂舞;女人的酥胸在颤抖……,那就是一首歌,那就是一首
诗啊!这古朴的风俗,这原始的装束,这野性的美哟!
自我不在,空间不在,时间凝固。有的是激情,有的是痴迷,有的是活力!
夜正阑,舞正酣!
神农虽然爱唱爱跳爱笑,今天却一反常态。深沉的思绪锁住了他的浓眉,封住
了他那两片厚厚的嘴唇。在舞动中,不时踩了妸荷甘的脚,以致使妸荷甘停下舞步,
望着神农说:“你今天怎么了?”
“对不起,我的心事很沉,我得先回去了,不要惊动他们,让大家痛痛快快地
乐一乐!”神农最后一次,不得不向妸荷甘讲了实话。然后,便悄悄地离开舞动的
人群,独自回家去了。
阿妈安登还没有回来,火塘的木柴快燃尽了,他立即朝火塘中添加了几块木柴,
并点燃松明。
神农抻了抻地上的兽皮,就躺下了。
他望着重新燃起来的火塘,想到燧人氏之前,人类远祖从森林里带回天然火种,
氏族里派人守住火种。为保住火种,必须日日夜夜地向火塘添加木柴。假如火媳灭
了,守火种的人就要被处死。现在虽然同样有人专门守候氏族里的火种,但万一火
种熄灭了,也不再处死人了。因为,可用礈石钻木取得火种。这是一个多么大的进
步啊!
由此,神农想到要想改善全氏族人的生活,使人真正摆脱饥饿的威胁,就要深
刻地去了解自然,去认识自然,去征服自然!然而,要达到这一步,就要靠人类自
身的知识、能力和拼搏精神去争取。岁月如流;人,死死生生。多少代过去了,人
类依然停留在靠狩猎和采集种子的水平线上,在饥饿的大网里挣扎。
这时,他凝视着墙上被松明照亮的一串串种子。有稻(稌)、来、菽、黍、菘、
菲……渐渐地,这一串串种子又幻化出自己童年的影子。
他正在和赤冀在百草冲刨土、播种,那只红头鸟还在他们对面欢快地 鸣叫
着,蹦跳着。
他和赤冀、白阜、妸荷甘在赤水河提水浇稻苗……
然而,他的眼前又晃动着赤冀、白阜、妸荷甘,还有九灵先生和小灵的影子。
久久地驱赶不走。
是的,自己离不开他们,丽山氏族少不了他们。自己所作的每一件事上,都浸
透了他们的汗水,蕴含着他们的智慧。
安登不知什么时候回来了,她见儿子已经睡了,没有打扰他。
神农由阿妈想到妸荷甘,想到听訞. 对,妸荷甘的阿妈是位饲养动物的能手,
就叫妸荷甘专门管理饲养和驯化动物的事。
白阜负责勘测地形。自己和赤冀主要负责种植。对,就这么办!
“啊!明天,明天……”他喃喃地自语道。
神农思想拟了个头绪,也感到有点倦了,他迷迷惚惚地走进了一个黄灿灿的世
界。呀,好多的稻子哟!满山遍野望不到边。不好了,怎么起火了,好猛啊!山上
水中,到处燃烧起来。他跑呀跑呀,总跑不出熊熊的火海。说也奇怪,这么猛烈的
火就是烧不到他。他所到的地方,火自己熄灭了。
大火烧过,怎么那些稻子还没烧掉?而且还长得更沉甸甸的了。
他正喊赤冀来帮忙收割这些稻子,不料洪水又来了。他一边喊,一边跑……
安登听到神农在梦中呼喊,走过去把他拍醒了。
哦,好古怪的梦!
17、烈山圣火
又一个春暖花开,又一次春风和煦。
沉睡了亿万年的百草冲苏醒了。
神农和赤冀带领着丽山氏族的青壮年,在百草冲披荆斩棘,开辟土地,人类改
造自然的第一次战斗打响了。
神农挥舞着石斧砍伐树木;赤冀带领着一群人铲除杂草,白阜正勘测地形,准
备作坝造田。
草丛中的野兔惊醒了,向丽山的树林里逃窜,接着狐狸、猪獾、刺谓……,纷
纷从草丛中逃出,四处乱闯。
善于狩猎的人们,怎能抵挡住如此丰美的食物的诱惑,于是挥动着手中的工具
就去追赶捕捉。一下子,全乱了套。丽山上,龙脉河边,全是捕猎的人。百草冲上,
只剩下神农、赤冀和白阜。神农摇了摇头,叹了口气,继续砍伐杂树。
神农能说什么呢?眼看到口的食物是不能放弃的,因为,人只有能生活下去才
能干更多的事,他原谅了他的部下。
第一天垦荒进展不大,却意外地捕捉了许多动物。还有许多野兔被生擒了,神
农把这些生擒的兔子交给了妸荷甘饲养。
垦荒战斗继续进行着。
从第三天开始,陆陆续续有人累倒,有人的手磨破了皮,鲜血淋漓,无法继续
参加劳动。到第五天,百草冲上已经只有十几人了,神农的两手早已磨破,肿得握
不住斧柄。
怎么办?神农焦急地想,看看开辟出来的地盘,还少得可怜。
神农找到赤翼和白阜,说:“得想个办法,不能这样进行下去了!”
“是不是叫妸荷甘他们也来?”赤冀试探性地问道。
“不,我认为得想个新办法l ”白阜反对赤冀的提议。
“对,我也是这么想的。”神农接过白阜的话说道。
于是,他们热烈地展开了讨论。
赤冀认为想出新办法是迫在眉睫的大事,从前伏羲氏发明了庖牺,使人类熟食,
解救了千千万万的同胞。从此可以看出,新办法的重要性了。
白阜则说,就拿我们氏族的火种,要不是燧人氏发明了钻木取火的新方法,不
知还要死多少人呢?是新的方法延长了人类的生命。
“对,对!你们谈得太好了,我有新办法了!”神农忘记了手的疼痛,挥舞着
他那肿大带着紫色血瘢的手喊道。
原来,神农在赤冀和白阜的发言中,抓住了一个关建性的词“火”,并且联想
起祭祖那晚的一个怪诞的梦。
“你说说看!”赤冀和白阜异口同声地追问起来。
“用火,用火!”
“对,用火!”
火的发现和利用,在人类历史上是一场了不起的大变革。火的发现,使人类从
生食进化到了熟食,标志着人类进入了原始文化的新阶段。它不仅为人类提供热能
和光明,扩大和延伸了人们活动的时间和空间,使得人类远祖摆脱了动物王国的束
缚;而且它将彻底焚烧掉丽山氏族的狩猎时代,照亮他们进入农耕时代的道路。
百草冲的烈火突破古老的观念,冲天而起。火借风势,风凭火威,霎时,百草
冲成了一片火海。
大树在倾倒,火舌得意地舔噬着树木、野草,已经烧过的灰烬中,还在发出哔
哔剥剥的声响。
火借着风势直向丽山蔓延……
氏族里的老人、小孩和妇女,以及那些伤重未愈的男人,都站在神农领人预先
割出的一条宽阔的防火道内瞭望。
以妸荷甘为首的一群青年妮娃,都拍手称赞神农的创举:“够威风够气魄!”
“妙极了!”
氏族里的老人包括少典,则执否定意见,虽然他们曾经津津乐道地赞扬过神农,
可这一场大火,几乎完全改变了他们对神农的评价。
“哦,孽种!”
“灾难,老天降下了灾难!”
“这一下,我们氏族全完了!”
有的老者不住地朝丽山叩拜,朝四方叩拜,祈求神灵宽恕他子民的罪过。
这些按照传统方式生活了几十年的老人,他们的忧虑和惊恐不是毫无道理的。
这养育了丽山氏族世代子孙的百草冲、丽山,一旦被大火毁掉,将再到什么地
方去采集?到什么地方去狩猎?虽说种植稌(稻)有了一定的收获,那作为一种收
入的补偿倒还可以;如果作为氏族的主要食物来源,无疑是拿全氏族人的生命开玩
笑。
然而,这些背负着沉重因袭包袱的老者,根本不懂得没有反常的举动,就不可
能突破传统的框子的道理。
因此,大火烧了几日几夜,寨子里两种思想也斗争了几日几夜。
妸荷甘几乎崩溃了,但理智告诉她,必须坚持下来,神农不会错,他绝不会错
的!
原先站在妸荷甘一边的青年妮娃,也在寨子里强大的保守势力的攻击下,渐渐
疏远她,甚至连她的阿妈也竭力反对,几次不给她吃的。还说:“现在把烈山焚了,
将来也是饿死,你还不如现在就死了好!”妸荷甘是个倔犟的姑娘,不吃就不吃!
然而,她真想站在寨子里大喊几声:“你们现在正享用神农种植的稻子,凭什么还
反对他?凭什么?!” 妸荷甘终究没有喊出,而那些鼓噪饿了的人依然心安理得
地去享用百草冲产出的稻米。他们仅仅把它当成通常采集来的种子,吞咽进自己的
肚中……
此时,妸荷甘独自一人空着肚子在寨子外面徘徊,本来俏俊的脸变得腊黄。她
正望着熊熊的大火出神,一个小妮悄悄走到她身边,塞了一团稻米粑给她,说:
“吃吧,饿坏了可不行!”
妸荷甘接过稻米粑,深情地望了小妮一眼说:“姝妮,谢谢你!我,我吃不下。”
说完,她倔犟的泪水竟然在姝妮的面前夺眶而出。
她多么希望神农他们快点回来呀!她有多少委屈有多少苦水有多少知心的话,
向他倾诉啊!她望着大火,在心里默默叨念:“神农,快回来!”
这时,神农正和赤冀、白阜等十几个人,坚守在丽山的第八条山岭上,随时扑
灭越过界限的火苗。
在开始烧荒之前,神农和赤冀、白阜是经过周密计划的。他们已考虑到百草冲
的东北边是宽阔的龙脉河,火烧到河边就会自动熄灭。只是在离寨子的西北边开出
一条火道,防止火蔓延而烧毁寨子。就是没考虑到火会窜上丽山,为了保住丽山上
的树林,他们一直奋战在山上。
虽然火已吞噬了一条山岭,但他们绝不让它再吞噬第二条山岭。
火苗借着风势,又一次向崖上扑来。神农抡着松枝摇晃着扑打下去。哗啦一下
子,神农用力过猛,脚下的石块松动了,驰溜一下,他随着滑下崖去。直到他的脚
蹬着一个冒着青烟的松树蔸,才没至于滑进熊熊的火海。
火苗恶狠狠地扑向他。
腰上裹的兽皮着火了。
头上着火了。
他悬在半山腰,不敢用力。他想,这下可完了,他紧紧地闭上了眼睛,让火燎
烤着他。
忽然,赤冀滑到了他身边,抓起他满是伤痕的胳臂就向上拉,白阜在上面接着
赤冀。正要上到崖顶时,神农的脚又一滑,把赤冀又带下几步。神农手急眼快,一
下子抓住一棵烧得正猛的小松树,这才稳住。
赤冀不顾自己身上已经着火,稍事歇息,一鼓劲儿把神农拉上了崖,而神农手
上的皮被着火的小松树咬掉了一大块。
天已黑下来,火光映红了半个天空。
神农、赤冀慌忙解开腰里的兽皮,扑灭火焰,然后找个没有火苗的地方穿上。
可是,一部分星星点点的火苗已经窜上崖顶点燃了这条山岭的枯草。
神农顾不得伤痕疼痛难忍,挣扎着劈下一根松枝,蹒跚着再次向火扑去……
写到这里,我们情不自禁地要为这位拓荒者唱支赞歌。
这是开拓者的情怀,这是对大自然的宣言;这是人类的呼唤,这是爱的奉献。
啊,神农!
正因为有了你这种精神,中华才豪迈地走过昨天走到今天走向明天!
也许老天也被感动了,忽然降下一场大雨。蔓延的火苗全被雨泼灭了。神农感
动得朝天拜了又拜。
十几个人,虽然全部被火烧伤了,但他们从来没有像今天感到自豪感到满足感
到舒畅!
一个名叫赤松子的小青年蹒跚着走到神农身边,激动地说:“神农,我更坚信
了你,今后你怎么说,我就怎么干!”
夜,墨黑;雨,淅淅地下着。
虽然看不清这群英雄的面孔,但从他们的话语中,神农似乎看到在他们被烟火
熏黑灼伤的脸上,都挂满了幸福的微笑。他此时,感到疼痛钻心,烧伤的伤口淋了
雨痛得更厉害了。他的伙伴一定同样经受着这样的痛苦。于是,他内疚地对大家说
:“太难为你们了!”
“不,这是我们大家的事,怎能这样说呢!”
“那我们还不是太为难你了!”
………………
理解!理解是多么巨大的力量!
雨还在下,路泥泞难走,神农和他的伙伴们艰难地朝山下摸去。
18、农业的兴起
一阵大雨浇灭了丽山的大火,也平息了寨子里的议论。
寨子里的老人们,忽然又觉得神农是神。要不,怎会得到老天的帮助呢!于是,
又聚集到一起议论开了。
“你想想,要不是神他能呼风唤雨吗?”
“可不,他想烧一个山头,就只烧掉了一个山头!”
“我早就说他是神农!”
……………………
不管这些长者对他怎样议论,虽然妸荷甘把那些天的议论全倒给他,神农对那
些长者还是尊重如初。但是,他的意愿是不会改变的。
天一放晴,他就带领全氏族的青壮年男女,投入播种稻子的劳作中。
百草冲不,现在它已不再是百草冲了,而一片黑土地再次沸腾起来了。
男人用石刀、石铲,把黑土刨成沟,女人跟在后面撒上稻种,然后再用新翻的
泥土盖上。
这种“刀耕火种”的生产方式,虽然原始、但对丽山氏人却充满着诱惑充满着
情趣。在这种全新的劳动中,他们播种着热情播种着希望播种着幸福,其乐陶陶!
你看,妸荷甘开心极了!她一边认认真真地揉搓着土块,仔细地把揉细的上撒
在种子上,还一边愉快地唱着歌:
春风吹兮花飘香,你追我赶兮种稻忙。
妸荷甘觉得她的个性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获得解放,感情从来没像现在淋漓尽
致地得到抒发,她感到太幸福了!
她唱哟想哟,手也越来越熟练地揉搓着土块,速度也越来越快,看看快赶上前
面翻土开沟的神农,她稍稍直了直身子,用手臂抹去脸上的汗珠。无意中,手上粘
满的黑灰也抹到脸上,弄成了个黑花脸还不觉得。这时,她看了一眼神农,忽然笑
了起来。她笑自己小时候曾经叽笑神农向悉诸先生问能不能人工种植稻子,还叫他
“小庖牺”呢!现在,他不就是庖牺吗?小时候是多么天真多么无知多么幼稚啊!
“有什么好笑的事?黑花脸,能说出来听听吗?”神农见妸荷甘暗自发笑,回
过头来一看,见她成了个大黑脸,也笑着说道。
“笑你呐,小庖牺!谁是‘黑花脸’呀!” 妸荷甘一半回答一半不解地问。
“不知道,远在天边近在眼前!”神农故作神秘地说。
“你坏!”妸荷甘娇嗔地说,抛给神农一个眼风儿。
“谁坏呀,你到那边池塘去照照看!”
妸荷甘就噔噔噔地朝池塘跑去。
她一跑不要紧,立即引起大家的注意,目光全部向妸荷甘扫来。见她一脸黑,
都笑着打趣。
“哈,鬼来了!”
“真逗,别擦了!”
………………
妸荷甘愈发跑得快了,她猴跳马跃似地奔到水边,伸着头朝水面一看,也前俯
后仰地哈哈笑个不停。笑罢了,她望着水中的“黑花脸”扮了个鬼脸,才浇着水洗
掉。
待她回来时,神农已经刨出好长一段土沟了。她赶紧揉搓起土来。
当她再次快赶上神农时,神农伸直腰擦了擦汗,对妸荷甘说:“喂,到底该笑
谁啊?”
“本来就笑我自己嘛!” 妸荷甘甜甜地说。
“哟,那为什么不洗呀!嫌不够漂亮吗?”神农风趣地反问。
“真是的,人家不是笑脸!是笑” 妸荷甘欲言又止,神采飞扬。
“哦?那,笑什么?”神农迷惑了。
“告诉你,我笑小时候喊你小庖牺!” 妸荷甘说罢怪不好意思地。
神农听后也哈哈笑起来,学着妸荷甘的腔调说:“小庖牺,你想不想上天?你
看我们云梦泽中有鱼,丽山树林中有各种野兽……”
“好了,我求你不学了还不中吗?” 妸荷甘讨饶起来。
“说真的,没想到儿时的幻想竟成了事实!”神农正儿八经地说。
“没想到我们农的事业一下子就起步了。对,我们就把人工种植叫‘农的事业
’‘农业’,好不好?” 妸荷甘冒出了一个新奇的念头儿。
“不,那多不好意思?这中间有你、赤翼、白阜以及全寨子年轻人的成绩,怎
好加到我一个人的头上?”神农急忙反驳起来,并抬起头向正兢兢业业开沟播种的
人群望了望,“你看,大家的劲头多足啊!离开了大家的力量,什么事也办不成功
的!”
“那也是你一个人的成绩最大呀!何况我当初还叽笑过这件事呢。我叫定了!
农业,农业,农业!”
妸荷甘索性停下手中的活,站起身来朝大家喊道:“喂,都听着:给我们正在
从事的活取个名,叫‘农业’‘农的事业’。同意吗?”
经妸荷甘这样一喊叫,大家立刻会意了,七嘴八舌地嚷道:“对,农业!农业!”
无论“农业”的名字多么响亮多么激动人心;无论丽山氏人的热情多么高干劲
多么大;然而,靠简单原始的石刀、石铲总也提不高劳动效率。
已经播种好几天了,还只种了百草冲的一只角。而所有刨土开沟人的手无一例
外地都磨起了血泡。
神农的手,本来火伤还没痊愈,就又投入了刨土开沟,血泡破了一个又一个,
血肉与刀柄紧紧粘在一起,每动作一下,疼得他直冒冷汗,妸荷甘几次抢下他手中
的石刀刨土,他又夺了过来,咬着牙狠命地挥动着石刀,他恨不能让两只脚来帮忙。
“唉,要是能用脚来翻土那该多好!”神农在心里叨念道。
忽然,他的眼睛一亮,一丝喜悦掠过他国字形的脸上。神农停下刨土,望着正
在揉搓泥土的妸荷甘说:“得发明一种新式工具来刨土!”
“什么?新工具?” 妸荷甘一边揉着土,一边望着神农问。
“对,新工具!”
“什么新工具?”
神农语塞了,他也说不出这种新工具的名称和形状。他只觉得,人类在自然界
中立脚,靠的不是自己的尖牙利爪或者厚鳞坚甲,而是自己制造出来的工具。工具
是人类身体器官的延长和加强,它使人类获得任何其他动物所不具备的能力。当我
们的远祖第一次拾起石块袭击野兽的时候,工具的威力就充分显示出来了,到复合
工具的出现,这是人类工具发展史上的第一次飞跃;新石器革命,弓箭的发明,都
又把人类社会大大朝前推进了一步。时至今日,难道我们应当躺在祖先们的智慧床
上,去作着可怜的梦吗?不能!然而,回到新工具的名称和形状上来,他又茫然了。
这时,赤冀沮丧地跑来,举着满是血泡的手对神农说:“怎么办?大家都坚持
不下去了!”
神农望着赤冀紫黑的手,感到自己的手疼痛加剧了,他想了一想说:“这么办
吧,叫大家回寨子歇几天。我们来想想办法,把工具改造一下。”
“对,我们想到一块儿去了。”赤冀有点高兴了,转过身跑去通知大家去了。
百草冲又恢复了寂静。
只有赤冀、白阜、妸荷甘,还有姝妮等几个年轻人还蹲在没有开垦的草地上,
聚精会神地听神农谈他的设想。
神农告诉大家,我们做前人从没做过的事,肯定会遇到很多困难。在关键时刻,
我们这些人不能动摇,要运用智慧,战胜困难。接着,他谈到,工具改革是目前的
当务之急,应当全力以赴来改革工具。然后,他要大家回去后动脑筋,想办法,抓
紧制作新型挖土工具。
谈到制作,赤冀可来劲儿了。
赤冀说,开沟刨土不比从前挖掘植物的根,需要蹲下去挖,开沟刨土完全可以
站立起来挖,这样,不仅使人感到方便、舒服,而且还可以省力。因此,他觉得应
当把石刀、石铲的柄加长。比如,加上一截木棒。
赤冀一边说一边比比划划,忘记了手的疼痛。
赤冀的话就像一道闪电,划破了大家思维的黑夜。虽然只是一刹那,却给大家
的思想带来了光亮。
妸荷甘也跳着说:“我也有个办法了!”说着还神秘地眨巴着毛茸茸的大眼睛,
把下面的话故意装在肚里。
等了一下,没听到下文,赤冀着急地说:“怎么,话堵在喉咙里不得出来了吧?”
神农也说:“快说给大家听听!”
妸荷甘这才一字一停地说:“柄上包兽皮!”
哎呀!原来是这么个好办法。差点儿没把赤冀笑死。
“笑什么呀,这样才不会磨破手皮嘛!” 妸荷甘正儿八经地说。
“不管怎么说,这也算是一种办法。”沉默半晌的白阜开口了,接着他又说:
“我看是不是在改变用力的部位上来动动脑筋?比如我们现在用手,是不是考虑使
新工具可以用脚甚至用肩来用力?”
这次轮到妸荷甘哈哈大笑了,笑得泪花从她俏俊的脸庞上滚落下来。白阜痴痴
地望着她说:“莫把你笑死了,你阿妈不依我呐!”
“白阜,你能不能用脚拿食物吃?” 妸荷甘擦了一下眼泪,依然笑着说。
这一句话,可把大家都逗笑了。神农笑了笑说:“不可思议的地方,也许正有
一颗跃跃欲燃的火花呢!”
神农一直在认真地听大家议论,他的思维随着议论也忽明忽暗忽紧忽松忽近忽
远。
白阜的话不无道理,不突破传统的牢笼,就不可能有惊世骇俗的发明!他当初
向悉诸先生、老龙吉祖先生询问人工种植稻子,不同样令他们感到不可思议吗!而
且,白阜有一点和自己想到一块儿去了,那就是用脚来帮助用力。于是,他鼓励大
家说:“应当大胆地设想,大胆地创造!只要能减轻劳动强度、提高劳动效率就好!”
正在这时,赤松子气喘吁吁地跑来,对神农说:“不好了,寨子里可闹翻了,
少典后找你回去呢!”
妸荷甘最敏感,首先想到一定又是那些“老物”闹事了。火烧百草冲时的情景
又浮现在她的眼前。她无可奈何地摇摇头,说:“唉,这些可怜的人啊!”
神农扫视了大家一眼,说:“走!”
19、崇高的友谊
正当神农同他的助手们在百草冲讨论改进工具的时候,寨子里“老物”们却围
着少典吵闹不休。
原来,刨土开沟的青壮年男人回到寨子后,“老物”们见到他们满是血泡的手,
心疼极了。个别小青年,见到他的阿妈甚至哭了起来。
这怎么得了!这不是要孩子们的命吗?寨子里的“老物们”又开始在一起议论
起来,越说气越大。于是,一哄而起,来找少典。
“你去看看,孩子们全把手弄残了,我们丽山氏族要灭了!”
“如果再继续让神农胡闹下去,我们只有饿死!”
“少典后呀,你对不起丽山氏族的祖先啊!好好的人你不禅让,却禅让给神农
这个灾星!”
七言八语冷枪热弹直朝少典射去。
他们并且说,摄提是全寨子打猎的能手,尊宗崇祖,应当让他来接替少典,如
果不让他来担当丽山氏族的后,他们就不活了。
少典,这位按照祖祖辈辈的传统走过来的氏族领袖,当然不能容忍神农去葬送
丽山氏的光荣,去增添丽山氏人的苦乱!他越听越觉得“老物”们讲得有道理,越
觉得有道理就越迁怒于神农。
“不要说了,把神农找来!”少典终于火了,吼叫起来。
“他的魂叫百草冲的鬼迷住了,他还在那里寻魂呢!”不知是谁说了一句。
“快去,在天边也要把他找来1 ”少典脸色涨红,渐而发紫,颈子涨得像要爆
炸似的,满头的汗珠子,满嘴唇的白沫,又吼叫了一声。
赤松子看到问题的严重性,慌忙跑来喊神农回去。
神农听完赤松子的叙述后,神色自若,好像一切都在他的预料之中,坚定地朝
寨子走去。
少典见神农回到寨子,打发身边的人都回家去。
人们愤愤地瞥了神农一伙儿人几眼,三五成群地离开了少典。
当人们全部走完后,神农已经来到少典的面前,朝少典拜了一下说:“少典后,
你找我吗?”
少典没有张口,看到赤翼、白阜、妸荷甘、姝妮等都来到他身边,一一向他拜
罢,这才说:“没你们的事,我找神农!”
“不,有我的事!要惩罚,就先惩罚我!”赤翼向少典说,并眼泪汪汪地跪到
少典面前。
“不,我也有份!” 妸荷甘说完也跪下了。
“我,也愿罚!”白阜不甘落后,扑通跪下。
“我也愿罚!”呼啦一下子,姝妮等几个人都跪下了。
“你们都先回去,不要惹得少典后生气。”神农望着争着为他承担责任的同伴
强忍着泪水恳求地说。
“好吧!我们,走!”赤冀怏怏不乐地站起来答道,并招呼妸荷甘和白阜等人
站起来,依依不舍地走了。
赤冀等人离开后,少典就劈哩啪啦地责备开了。少典说,神农啊,你现在不比
从前了,身上担负着丽山氏族一百多人的性命,你现在应当把这一百多人的食物当
成大事,不要把试验、发明放在一切之上。种稻子作为一种辅助性的活动,弥补狩
猎和采集的不足,还是可以的。可你,竟放弃狩猎,特别是现在正是狩猎的大好时
机,去大搞种植。况且大面积种植把寨子上的青壮年的手都搞残了,这怎么行呢?
最后,少典稍微平息了一下说:“从今天起,这些青壮年暂时不交给你了,由
摄提带人们去狩猎,储备食物。你就在寨子里好好检查自己吧!”说完,少典扬长
而去。
在那时,不叫人参加集体劳动是最大的惩罚。可想而知,这对神农来说是一件
多么痛苦的事情,又是一个多么难以接受的现实啊!难道他不是为了使丽山氏的人
过得更幸福吗?难道他是在断送丽山氏族吗?难道人类应当永远停止在祖宗们走过
的路上吗?好多好多问题,塞满了神农的头脑,一时无法理出个头绪来。
丽山的树林上,有一只苍鹰在盘旋。它时高时低时起时落,一会儿,又斜插云
天。它那乌黑发光的翅膀,横扫着破棉絮般的云块;一会儿从云里钻出来,一动不
动地停在空中,良久地俯视着丽山上郁郁浓浓的树林和光秃秃的百草冲,一会儿,
又把翅膀一侧,像一道黑色的闪电,又冲进那黑沉沉的云河里去了。
神农望着那只苍鹰感叹地说:“哦,冲不破的云河啊1 ”
傍晚,起风了,稀疏的雨点洒落下来。
神农心事重重,一日两餐中的晚饭他吃不下,就朝百草冲奔去。
原始人类的餐制都是两餐制,这是和“日出而作,日入而息”的劳动作息制度
相吻合的。只到今天,炎帝神农故里的神农后代还保持着这个习惯,他们冬闲的时
候仍然实行“四日八餐”制。
尽管一日只两餐,可神农怎么吃得下去呢?百草冲那一大片还没播种的土地已
经够他消化的了,却又增添了少典不让寨子里的青壮年去播种稻子这么个大得难啃
的骨头。
雨点密集起来,从灰蒙蒙的天上,从飘动着的云层里,簌簌飘落。千万条银丝,
荡漾在半空中,像迷迷漫漫的轻纱,罩住了郁郁苍苍的丽山,罩住了空旷的百草冲,
也罩住了神农的眼睛。他不顾路滑不顾寒冷不顾一切,朝百草冲冲去。
百草冲风雨濛濛。
空旷的土地上,雨水带着草木灰朝低洼的地方流淌,汇集成一条条黑色的水流。
神农像一尊雕像,痴痴地注视着那夺路而走的黑水,任风雨抽打着。雨水钻进
了他手掌的伤口,一阵阵钻心的疼痛,全然刺激不了他的神经。他木然了,久久地
久久地凝视着……
不知过了多久,妸荷甘也跑来了。
她望着神农木然不动地立在风雨中出神,本来想训斥神农的话卡在喉咙里出不
来了。继而,她的喉咙一哽,嘴角抽搐了一下,泪水刷刷地溢出眼眶,和着雨水直
往下淌。
“神农,你……” 妸荷甘泣不成声。她跑过去靠近他,靠近他,扑进神农的
怀中。
当一个滚烫的躯体在神农的胸前磨蹭时,他的意识才似乎从遥远而缥缈的地方
流回到躯体。
他一下子搂紧了妸荷甘,激动地说:“妸荷甘,你……”
神农十分动情,他的眼圈红胀,眼睛里溢出了大颗大颗的泪滴。
妸荷甘用柔软的小手擦去神农脸上的泪水,从怀中掏出一块煮熟的羊肉干,撕
下一小块塞进神农的嘴里,温情地说:“吃吧,饿坏了身子,就什么也于不成了!”
神农咀嚼着带着妸荷甘身体温馨的羊肉干,心中像腾地一下升起了一塘火,浑
身感到热乎乎的。
雨渐渐小了,夜像一爿巨大的黑网罩下来,空间陡然变得那么窄小了,令人感
到窒息。
神农吃完羊肉干,精神好多了,他冲动地抱住妸荷甘深情地亲了她。
此时,神农觉得他大孤单了,在沉重的夜色压迫下,他几乎支撑不住自己高大
的身躯,他太需要妸荷甘的支持太需要她的理解太需要她的温情了!
而妸荷甘则感到她现在太幸福了。好像她就是为神农而生,也可为神农而死。
只要她能使神农宽慰,就已无限满足了。她希望就这样永远站立在神农的身边,为
他遮挡风雨为他排忧解难为他献出一切。
谁说的?人生有爱着而结合的终身幸福,也有爱着而不能结合的永恒遗憾!
妸荷甘对神农的爱,几乎不再掺杂一点尘俗的成分。她五体投地地崇拜他,认
为他只有优点,没有缺憾,觉得凡是大自然骄子所应有的学问,他无不具有,他的
灵魂就是神的灵魂,他的智慧就是先知的智慧。
她爱他,已不再是原始情欲的驱使,而是一种精神和命运的寄托和依附,一种
理想和追求的合拍和共鸣,一种至高境界的交织和融合!
想到这里,妸荷甘没有冲动没有激情没有情欲,像一尊女神一样站立在神农的
面前,一任神农渲泄他郁积的感情,给他以慰藉,给他以温情。
当神农的手钻进她裹着的兽皮停留在她柔软而坚挺的乳峰上时,妸荷甘淡淡地
说:“农农,忘记了事业?”
神农像摸着枣刺似的,嗖地抽回了手,嗫嚅着:“不,不,…… ”
妸荷甘“嗤”地一笑,颠起脚用嘴唇在神农的额上印下一个深情的爱。然后平
静下来,她劝说神农不要因为受到打击就忘记了一切忘记了理想忘记了追求,应当
挺起身子再干。有她永远和他在一起。
神农无限惭愧无限感激无限振奋,表示不半途而废,要干就要干到底,依然要
解决新工具这个问题。
妸荷甘说,这就好。她就知道神农是一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丽山压到肩上也
不会弯腰。她说,吃罢晚饭去找神衣,知道他很苦需要安慰。谁知安登阿姨说神农
没吃饭就出去了,还以为他是去找赤冀他们。于是,她回家取了熟羊肉干揣在怀中
找他来了。谁知,找到赤冀那里,没有见到。她就猜到他一定会跑到这里来的,因
为他知道百草冲系着神农的心系着神农的理想系着丽山氏族的未来……
神农好感谢好感谢妸荷甘啊,他不再感到压抑感到孤单了……
两人忘记了时间忘记了空间忘记了风雨,尽情地交谈着。
雨不知什么时候早停了,留下了一个泪痕斑斑的大地。
百草冲东南的丽山脚下,从寨子里出来几个火把,直朝百草冲闪闪而来。
妸荷甘正面对着东南,稍一抬头侧目,就看到那蹒跚而来的火光。一点,二点,
三点。三点火光越来越近了。
“你看,谁来了!” 妸荷甘扳着神农的肩头说。
“哦,兴许是赤冀们吧!”神农转过身望着走近的火把。
果不出神农所料,赤冀、白阜、赤松子和姝妮打着火把来找神农。
“唉,知道你就会在这儿!”赤冀一见神农就埋怨起来。
神农非常感谢他们关心,并把少典后的决定告诉了他们。
“这有什么要紧,当初他并不怎么支持我们,我们还不是挺过来了!”赤冀不
以为然地说。
“白天不准我们干,我们晚上干!”火光中白阜激动地说。
“对,晚上于!”大家不约而同地吼叫起来,死寂的夜空顿时“对,晚上干!”
大家不约而同地吼叫起来,死寂的夜空顿时有了生气,火光映红了百草冲地面上一
坑坑积水。
20、发明耒耜
几天后,摄提带领青壮年出外狩猎。
神农只是不能同大伙儿一起去狩猎,他在寨子里的活动还是很自由的。
尽管不能参加集体劳动是一种痛苦,但想到正好利用这个机会来改进翻土的工
具,神农便释然了。
早饭后,待阿妈安登出去牧羊后,神农找来棍棍棒棒、石斧、石刀,便开始叮
叮乓乓砍剁起来。
他先试着把石刀的柄加长,让人能站立着刨土。于是,神农找了一根直木棍,
砍除上面的枝丫,好不容易磨光滑了,就用一根兽皮带子绑在石刀柄上。
这时,神农已经忙活了半天,国字形的脸上早已挂满汗珠。虽然很累,但他看
到已做成的新工具仍然迫不及待地去试一试。
神农扛着装有长长木柄的石刀准备到寨子外面去刨土,刚走到寨子的空场子,
大银杏树下玩耍的几个孩子见到了,就大惊小怪起来:“看,神农叔叔扛的是么东
西呀!”
“真的,好长好长的柄呢!”
“哈,真好玩儿!”
还有几个调皮的小家伙又蹦又跳,拍着手叫唤着。
几个在寨子里闲逛的“老物”经孩子们这样一叫喊,把视线转移过来,一见神
农扛的怪物,不屑一顾地谈论开了。
“你看,神农不好好悔过,又搞么鬼名堂?”
“由他的便!”
“反正吃饱了也没事干!”……
神农没有理睬没有停步没有怨恨,径直朝寨子外面走去。
他来到寨子南边的丽山脚下,找了一块空旷地就开始开沟。他举起石刀一下子
砍下去,“嗵”地一声,辟开了一个小沟。神农可高兴了,这种新工具要省力得多,
而且也不需要蹲下身子就可以开沟。于是,他就连续操作起来。
不一会儿,神农就挥汗如雨了,而且手又被磨得发热发疼。
神农放下手中的工具,擦了一把汗,在一个高包上坐下来,望着辟开的一条条
沟儿出神。
他想,这种工具还不够理想,每次下去只能剁出一条沟儿,同时木柄仍然要在
手中摩擦,特别是当石刀砍到地面的那一瞬间,手被震得发麻,能不能再想别的法
子呢?于是,他把目光又移到那个静静地躺在几十道新沟沟旁边的带着长长木柄的
石刀上,从木柄端点慢慢扫描到石刀口。他的浓密的眉毛几乎拧在一起,两个眉端
在鼻梁上挤成了个“八”字。
“笃笃笃……,笃笃笃……”
身后传来一阵阵敲击树木的声音,神农偏过头来寻视了一下,没有发现人影,
便又回过头来盯着那件不如意的工具,正准备调正思路继续考虑改进的方法时,
“笃笃笃……”的声音又从身后响起来。
“真怪,谁在和我捉迷藏!”神农心里说。于是,他干脆悄悄翻转过来爬在高
包上,两只眼睛机警地在丽山的树林中搜索。
“笃笃笃……”
目标这下可被神农的目光“逮”住了,原来在丽山脚离开神农十几步远的一棵
大松树上,一只鸟在啄树,它伸出爪子抓住树干,用尾羽撑住身子,好像坐在小凳
子上。尖尖的嘴巴东敲敲,西打打,发出阵阵的“笃笃笃”的声音,不一会儿,它
在一个地方“挖”了一个洞,掏出小虫,吃了。然后,拍拍翅膀又飞到邻近的一棵
树上,继续敲打着树木。
神农望着那只鸟头一点一点地“挖”着树木出了神。
哈,我用石刀挖土还那么吃力,你可轻巧,竟连树木都那么轻而易举地挖了一
个洞又一个洞。他一边想一边用右手的食指弯曲成鸟嘴的样子,在空中一啄一啄地
摹仿起鸟的动作来了。
“哦,有了!”神农自言自语地惊喜道,爬起来扛起地上的长柄石刀直奔寨子。
他肩上扛着长柄石刀火急地奔进寨子奔过寨子中间的空旷地奔向他的家门。
“老物”们摇着头,叹息道:“好好的一个小伙子竟着了魔!”
“唉,没法子了!”
神农可没听到“老物”们的议论,他已经又在家里叮叮乓乓地砍剁起来了,忙
得不亦乐乎。
随着叮叮乓乓的声响,神农的脸上汗珠一滴滴掉下来,但是,他可乐呢!眉毛
舒展开来,国字脸似乎也拉圆了,嘴角上挂满了笑意。
不一会儿,他竟做成了一个鸟嘴形的东西装上一个长长的木柄,举着在地上啄
了几啄,便哼唱起《弹歌》:
断竹,续竹;飞土,逐肉。
哼完了歌,他扛着这个新家伙又奔出门,不过,他还为刚才唱的歌在心里发笑
呢!
“是的,这歌词得改一改!”他想。
我做的这个家伙不是拿去狩猎的,我要用它种植稻谷,对,我把它改成:断木,
续木;刨土,种谷!
“嗨,还真有点味道!”神农就哼唱着他编的新歌,一路来到丽山脚下他刚才
刨土的地方。那只鸟早不知飞到哪里去了。
“哼,你不啄了我来啄!”神农看了一眼那棵松树上被鸟啄的洞风趣地自语着。
“笃!”神农举起鸟嘴形的工具一下子啄下去,“鸟嘴”深深地陷进土中,他
把木柄朝上轻轻一抬,翻起一块泥土。
“啊,还真好使呢!”神农高兴地叫道,接着就连续地啄起土来,还轻快地唱
道:
断木,续木;刨土,种谷。
太阳不知什么时候已偷偷地转到丽山的西边,把树影从丽山脚拉到寨子。
神农停止啄土,右手拄着木柄,左手擦着汗,看着被他啄出的一片土地脸上露
出满意的笑。
“赤冀他们快回来了!”他想着。
仅仅才分开一天,神农、赤冀、白阜,还有妸荷甘和姝妮,他们觉得就像分开
了几百年。当他们晚上在白阜家聚会时,都有好多好多的话说不完道不尽。
神农自然而然地谈起他的长柄石刀他的鸟嘴形工具他改编的歌词。
当神农谈到长柄刀时,赤冀就接过话头儿说:“嗨!我当初就是这么想的,可
……”
“是呀,我就是按你那次在百草冲谈的设想把它付诸行动的呀!谁知不行呀!”
神农抢着打断了赤冀的话。
接着,他谈到他怎么苦思冥想怎么看到啄木鸟啄木怎么制造鸟嘴形工具。
大家听了感到又新奇又兴奋。
“那真有意思!怎不喊我也来领略一番。”妸荷甘嗔怪道。
“得给它取个名吧,总不能老叫‘鸟嘴形工具’吧?”白阜嚷着。
于是,大家七嘴八舌地给新工具取名。
“就叫‘擂’吧!”妸荷甘的脑袋瓜转得特别快,她说叫“擂”有两个意思:
其一新工具都是圆木做成的,擂就是圆木;其二新工具是经过反复试制才制作出来
的,擂是“累”的谐音,含有“累次”的意思。
经她这么一解释,没有不拥护的。
后来,甲骨文中把“擂”这种工具用“耒”字表示。下面我们的故事中也一律
改用“耒”。
这伙儿青年人越谈越高兴,成功的喜悦甜蜜了每个人的心。
神农也为大家能分享到幸福而感到无比的快意,他情不自禁地唱起了他改编的
歌:
断木,续木;刨土,种谷。
“疯子,唱错了!”妸荷甘扑闪着一双黑得咬人的大眼睛,红着脸嚷叫着。
“才不呢,阿甘!这是我新作的。”神农由于高兴第一次当着众人亲昵地对妸
荷甘说。
妸荷甘的脸庞霎时由红变白,由白变红,分不清哪片是梨花雨,哪片是桃花云。
赤冀和白阜都抿着嘴笑。
神农一见,自知失态,连忙解释起来,以掩饰自己的窘相。
他说,本来嘛,他制作“耒”时一高兴就把唱熟了的《弹歌》改成了制耒的歌,
并把歌词一字一句地又念了一遍。
不一会儿,大家都记住了。都说,就叫做《耒歌》吧!
这伙儿充满青春活力的拓荒者忘记了痛苦忘记了失败忘记了惩罚忘记了一切,
引吭歌唱起来。妸荷甘还扭动腰肢旋到火塘边跳起舞来,就像听到一声号令,神农、
赤冀、白阜、姝妮一下子都从坐着的兽皮上弹跳起来,滑到火塘边一边跳一边唱:
断木,续木;刨土,种谷。
古朴、雄浑的旋律在屋子里激漾;粗犷有力的节奏敲响了沉睡的山寨。
他们为自己的成功而纵情高歌;他们为氏族的明天而狂欢劲舞!
“唉,孩子们!别乐疯了,有好点子快干吧!”白阜的阿妈怪义一直在一旁静
静地听着孩子们的议论,她觉得他们的“耒”,是一种好工具,便催促他们。
幸亏怪义提醒,不然的话,他们还真有点得意忘形呢!
神农停下跳动,用左手抹了抹红通通的脸,对大家说:“大家都看到了耒,会
做了。连夜制作,争取明天大战百草冲。”
“好,制作这玩意儿我内行!”赤冀说。
“我也中!”白阜说。
“我也中,我可没门儿!” 妸荷甘不好意思起来。
“好办,你去帮神农!” 赤冀半真半假地冒出了一句。
“好呐!” 妸荷甘却乐了。
“那我该帮谁呢?”姝妮也插话了。
“你就帮赤冀的忙吧!”神农说完,忽然又想到了困难,转过头对赤冀说:
“哎,赤冀,你还得说服少典后和摄提,不然的话……”
“我知道,不说服他们既无种子又缺人,是吧?” 妸荷甘打断了神农的话插
嘴道。
“对呀!”神农认认真真地回答。
“包在我身上!” 妸荷甘拍着胸脯挺身而出。
“你不要出面,我们去说!”赤冀和白阜也接受了任务。
“那么,好吧,明晚见!”笑意和希望写满了神农的脸。
21、新型的劳动
又一个傍晚来临。
火把再次照亮了百草冲。
神农、赤冀、白阜、妸荷甘等人做梦也没想到,没有号召,没有命令,寨子里
的青壮年男女忘记了一天的疲劳,都乐滋滋地赶到百草冲播种稻子。
原来,刚开始时,神农只带领了摄提、赤冀、白阜、妸荷甘、赤松子、姝妮等
几个意志坚定的人在夜晚到百草冲播种稻子。当寨子里的青年人听到神农发明了新
式播种工具后,都纷纷加入了播种的行列。新生事物就像江水一样,滚滚东去,它
将冲决阻挡它前进的一切障碍!前进,是人类生存的需要!
月亮不知什么时候从淡淡的云层后面,悄悄地升起来了,照着丽山下面一片宽
阔的百草冲。一点一点的火把燃着明亮的火焰,汇成道道长廊,连起天上的星星;
青色的烟,像夜间的雾一样,从点点火焰上轻轻地升起,和半山腰的云雾融在一起。
于是在人们的头顶上,笼罩着流动的、像轻纱一样的,不知是云、是烟、是雾的淡
淡的气流。
月亮穿过云雾,把如水的光辉洒在百草冲上,给百草冲镀上了一层朦朦胧胧的
银色。在有积水的坑洼上,又映出了闪动的月亮的影子,好像天空和地上,同时有
无数个月亮,把这丽山的四月之夜,映照得如同奇异的童话般的世界。
在这童话般神奇的世界里,男人们就像来自遥远天界的神人,个个举起开天辟
地以来从未见过的“耒”,如同啄木鸟啄树木一样地啄着土地。耒一上一下,发出
叮叮乓乓的响声,敲碎了寂静的丽山之夜。每个男人后面紧跟着一个举着火把播撒
种子的女人。再后面,还有一个女人在掩土。
百草冲的夜,到处播种着火热到处播种着欢乐!
妸荷甘一手擎着火把一手撒播着稻种,还不时与前面掘土的神农说笑着。
“哎,妸荷甘真设想到他们那么容易都答应了!”神农停下掘土拄着耒回过头
对妸荷甘说。
“还容易呐!” 妸荷甘颇带不满地说。接着,她就向神农讲述了她请少典允
许夜间播种稻谷的经过。
她说她吃了早饭就风风火火跑去找赤冀,准备一起到少典那儿去,刚走到寨子
西头(赤冀住在寨子最西端)就碰到赤冀背着弓执着箭出来了。她拦着他道:“赤
冀,忘了吗?”赤冀笑着说:“没忘,我想好了。”说着就在我耳边如此这般地嘀
咕了几句。我一听,乐了!他小子真有两下。
妸荷甘说到这里打住不说了。神农见没了下文,又停下掘土回过头来问:“怎
么不说了!”
“我以为你听不进呐!” 妸荷甘说着抛给神农一个眼风。
“我正听得起劲呢,说吧!”神农说着又举起耒掘起土来。
妸荷甘望着神农一伸一俯的背影作了一个鬼脸,又继续说起来。
原来,赤冀告诉她等他们傍晚狩猎回来后,少典见到丰硕的猎物一定高兴,趁
他高兴时再向他提要求。并告诉她,他今天跟摄提一起狩猎,做通摄提的思想工作,
还要让摄提帮忙说话呢!赤冀临走时还嘱咐她,要她今天设法取得少典的欢心。
“你说,这小子的办法绝不绝!” 妸荷甘说着便称赞起赤冀来。
“后来呢?”神农没有停下掘土头也没回问道。
妸荷甘说赤冀走后,她就跑到少典那儿去说有几头猪不吃食了,问少典怎么办。
少典的脸有点发红,咳嗽了一阵子,才对她说,把猪赶到河边去跑跑。她说,
好,好,我晓得了;接着便又说,少典后你这么大年纪了还在为我们丽山氏族操心。
看,都累病了。其实,我知道少典一定是那次淋了雨伤了风,故意这么说,可少典
却高兴了,脸上的皱纹都笑成了菊花。少典说,不操心怎行呢?神农又不成器,弄
得大家对他的意见那么大。我说,是呀,神农就是不得人心,整天想的干的尽是邪
门儿!不务正业!
妸荷甘说到这里偷偷瞧了一眼前面掘土的神农。神农正好把耒举了起来没有哼
声,又一下子掘下去,妸荷甘抿着嘴笑了笑,又说。
她说,少典说妸荷甘你要劝一劝神农啊,这丽山氏族的担子还是要交给他的呐!
我说劝劝他到是行得的,可神农犟得像一头牛,他听不听还难说呢!他哪像摄提呀,
规规矩矩的,这几天猎获那么多野猪呀野羊的。少典一听更乐了,说你妸荷甘的一
张嘴就是会说。我说谢谢你的夸奖,我去给你寻一样东西来吃,保准你的病会好。
少典说有那么灵?那你去吧。
“你自然知道,我去靠云梦泽北边那块草地寻‘生江’了!” 妸荷甘把左手
中的火把换到右手中又说起来。她说,你知道吗‘生江’刚刚冒出嫩叶,怪不好找。
找了老半天才找到了一棵,我喜出望外地刨了起来就往回跑。我在火塘上用陶碗煨
了一碗热水,把‘生江’擦了擦洗干净后就叫少典后吃,吃了‘生江’喝了一碗热
开水,我就叫少典后躺下给他盖上兽皮,走了。设想到过了一会儿少典后跑到驯养
场找我说,哈,妸荷甘你给我吃的那东西真神,现在我好多了,头也不疼了,那是
什么呀?我说,才不告诉你呢?除非你答应我一个要求。少典后笑着对我说:哟,
你这小妮子还给我卖起关于来了。好,我答应你的要求快告诉我吧。于是我就讲起
了你是如何如何发现‘生江’(为习惯起见,以后我们用‘生姜’这个词了)能治
伤风的。他听到也蛮高兴,可就是提到让我们晚上播种稻谷,他的脸就阴沉下来了,
说妸荷甘啦,不是我不同意你们去干,那玩意儿只能种少量的,你们不是已经种了
那么多了吗?继续闹下去不仅劳命伤财,而且荒废了打猎大家都会饿死的,再说氏
族千百年来的规矩日出而作,日入而息,那有夜晚干事儿的道理。我说少典后哟,
都什么时代了你还抱着那老规矩不放。那好,算了吧不种了。可是你得保证我们有
稻米吃有耒吃有稷吃,我不喜欢整天吃那死猪死羊的肉呢!百草冲教那该死的神农
一把火烧了,今年恐怕采集不到了哟!说完我还呜呜咽咽地哭了起来。少典后见我
哭得怪伤心地,连忙说,别哭,别哭啊,小妮别哭了,等我想想就是了。我连忙抹
掉眼泪,破涕为笑地说,那,那你答应了!少典后说,不,不,让我想想,让我想
想!正在这时,赤冀他们狩猎回来了,扛看好多野猪野羊什么的,喊少典后去看。
少典后一看收获这么多猎物,笑得合不拢嘴,我乘机捅了捅赤冀并向他努努嘴。赤
冀立刻会意地跑到摄提跟前在他耳朵上咬着说了句什么,摄提就憨笑看来给少典后
说,嘿,哼,少典后今晚,今晚……。我就连忙接过他的话告诉少典后,他想晚上
领大家去种稻谷。少典后说,好吧,你看着办,就这样我们就去找你啦!
“哈,还这么曲折啊!”神农这次停止了掘土,转过身来向妸荷甘投来感激的
目光。
月亮已经挂在西边的树梢上了,百草冲上劳作的丽山人仍没有倦意。妸荷甘今
天尤其感到兴奋、她讲完了白天的故事就又唱起歌来。她唱完《耒歌》,便顺着激
情的流淌随口唱道:
挥耒掘土兮,叮乓响;撒种播种兮,歌飞扬。
啊,百草冲的夜,一个欢乐的夜,一个胜利的夜!
22、烈山氏族的诞生
黄河九曲终到海,花落自有花开时。人世间的风雨到底不能羁留轮转的历史,
风风雨雨中,丽山氏族终于迎来了第了个成熟的秋天!
老远望去,百草冲就像一条宽阔的金河从丽山流向龙脉河;走近看,那沉甸甸
的稻谷,像一垄垄金黄的珍珠,真诱人啊!
稻子成熟的那阵儿,氏族里的男女老少没有不跑到百草冲去领略一下这人间奇
景的。特别是那些曾经反对过烧荒种稻的“老物”,看到百草冲翻天覆地的变化,
真不敢想象如此美妙的人间胜景竟是他们氏族里的人造出来的;如此集中而广阔的
稻子竟是他们氏族里的人种出来的!他们折服了,慨叹了,怨恨起自己有眼无珠,
错怪了神农连累他受了委屈。于是,他们一个个找一到神农赔情,请神农原谅。
神农怎会计较这些离天远离土近的氏族里的长者的短浅见识呢!他们在祖宗们
开辟的旧路上快走完了一生,对突然出现在他们面前的新路感到陌生感到不自在。
神农清楚地知道即使他们认识了新路的优越性后,有时走在新路上不小心被石头踢
绊一下,他们依然还要留恋起那走习惯了的旧路而咒骂新路的。这无关紧要,要改
变老一辈人几十年承袭下来的几千年的因袭思想,不容易啊!但是,只要年青的一
代能理解就行了。因为,丽山氏族的未来必然属于年青的一代。
稻子收割了,寨子里堆起了十几座稻山。
望着这一座座稻山,人们都算开了帐。
少典算了算,今年收割的稻子要是过去采集,恐怕二十年也采集不到这么多!
应当承认这是人类的一个巨大的进步。想到这里,少典的脸上浮起了几分欣喜。他
的眼光还是不错,找神农接替他是他的最大的功绩,虽然,他要神农停止劳动思过,
但那不是他的本意呀!况且,让年轻人多经受点磨难也好呀!少典忽然觉得自己年
轻了,竟也哼起了从妸荷甘那儿学来的《耒歌》:
断木,续木;刨土,种谷。
唱完后,他忽然笑起自己来了,唱了几十年的《弹歌》,几十次差点丧生虎口。
老了,却又唱起了这个莫明其妙的《耒歌》来,年轻人一走比我们更幸福!
一些青壮年也三五个聚在一起盘算开了。他们说像这样种稻就好多了,省得再
出去奔波,省得再去冒生命危险。种稻再累总不至于累死人,而狩猎就不同了,随
时就有可能落进虎口,随时就有失掉胳膊、腿的可能,谈着谈着,他们中有的刨土
曾经因手磨破而哭过的人感到羞傀,痛骂自己无种不像个男子汉;有的又说百草冲
成了他们的仓库,今后的生活有保障了。有的干脆说,那已不是什么百草冲了成了
“白米冲”。于是,都觉得“白米冲”的名字叫得好,就这么叫开了。这个名字叫
了几千年,一直到我们今天,炎帝神农故里幸福村还保留着“白米冲”的名字呢!
当然,这是题外话。
神农、赤冀、白阜、妸荷甘、赤松子、姝妮等人也在一起算。他们算了算,就
是不狩猎了,不采集植物的种子了,仅仅这些稻子就足够全寨子的人吃一年半,而
从种到收只用了五、六十天时间,平均每天准备了九天的粮食。这样,再用不着成
天为食物发愁为食物奔波,就可以极大地减轻氏族里青壮年男女的劳动强度了。直
到今天,炎帝神农故里还流传着“一年只有四十五日忙,一天要办九天粮”的农谚。
总之,这次丰收完全彻底地改变了丽山人的信念,奠定了他们由狩猎迈向农耕
的坚定的基石,也牢固地确立了神农在丽山氏族的领导地位。
神农和大家一样,曾经激动了几天。可是,激动过后他却又感到还有太多的困
难,前面等待着他们的仍然是一条尚待开辟的长满荆棘的路,还需要鼓励大家齐心
合力去战胜困难。
今天晚上,他们几位骨干又聚会在氏族明堂里商讨氏族里的大事,这已经成了
他们的习惯。
“我们不能太乐观了,还有许多困难要我们去解决。”神农首先说,他的国字
形的脸上掠过几丝忧虑,两道浓眉也紧锁着。接着,他向赤冀、白阜、妸荷甘、赤
松子、姝妮每个人扫了一眼,便又说必须趁天气好把稻谷打下来收进仓里,还要考
虑怎样脱掉这么多稻谷的壳。过去靠采集来的那么少量的稻,用石斧、木棍慢慢捶
打能行,现在这么多稻怎么捶呢?还有,今年风调雨顺获得丰收,但要考虑到干旱、
水淹带来的危害。这些,我们都曾经经历过。不过,那时并不影响到氏族里的生命,
现在可不同了。
神农说了好多好多问题,大家七言八语地讨论起来。
白阜说,根据我们小时候的那次教训,我看在白米冲东北边靠龙脉河作一道坝,
堵住龙脉河涨起来的水,如果可行的话乘冬季雨水少我们就干吧!
神农的脸上浮起了笑意说:“行,你领一伙人干吧!”
赤冀说:“稻谷脱壳的问题交给我吧,我来想办法。不过,今年我发现虫子吃
了不少稻苗,是不是也要想个办法?”
只有妸荷甘坐在那里一言未发。可她的脑子里却沸腾着。
她想,你神农提出那么多问题就是不提个人的问题是不是太没感情了。回来几
年了,也不去看一看听訞,走时还对人家说“多保重”哼,无情无意。
接着,她又想起自己曾经对神农有过的爱,禁不住脸红心跳。爱,曾经在神农
播送的春风里在她心灵中含苞待放。但是,扪心自问,自从九灵先生开导了一番以
后,她的确很少考虑这件事情,她把全部精力和热情倾注在劳动和集体生活上,把
全部希望和理想倾注在丽山氏族他们这个集体和个人的日新月异的进步上。在她心
灵的云梦泽中更加浩浩荡荡、汹涌澎湃着的,是对丽山氏族、对农业、对神农的事
业的博大热爱,而那深心一隅慢慢萌长的性爱要求,只不过是这博大热爱从属的一
部分,有如大树上的一枝,夜空中的一星。
由于她的心胸怀着这样博大的爱,她在欢唱在燃烧在敞开心扉准备为氏族献出
生命。无论是劳动、讨论、为氏族出谋划策,还是跟神农、赤冀、白阜以及别人相
处时,她都热情饱满、朝气蓬勃;把自己青春美好的一切全部献给了事业献给了生
活。无论是对着绿树鲜花,对着朝阳繁星,还是对着阴雨浓云,她眼前都闪耀着光
辉的奇景,她心中都激荡着人世间最优美动人的情意。
由于怀着这样博大的爱,她的思想常常会自由无羁地飞向未来,飞向那英勇无
畏、富于创造的生活跋涉在荆棘之中;穿越深山密林;飞过云梦泽。不管是烈日炎
阳,是狂风暴雨,还是惊涛骇浪,她都勇敢地、欢欣地永远向前迈……
“妸荷甘,你为什么一言不发?你的驯养场有什么问题?”神农见妸荷甘一直
默默不语,就点名了。
“问题,问题,你个人的问题要不要解决?” 妸荷甘生气地反驳了一句。
“啊,我有什么问题没解决?”神农不解地问。赤冀和白阜也感到茫然。
“什么问题?听訞呗,你不管了?” 妸荷甘说完噗哧一笑。
哦,原来是这样!大家都恍然大悟,赤冀和白阜也赞同妸荷甘的意见,要神农
尽快把听訞娶过来。
“好吧,等明年种罢稻子就……”神农的话还没说完就被妸荷甘打断了:“不
行,就在今年。现在!”坚决得不容置疑。
“不行,不行!马上要修那条拦水坝!”神农站起身来,连连摇着头说。
“怎么不行,氏族里的鹿皮还多着呢!按照庖牺氏定的‘丽皮纳聘’规矩,我
们再加上点稻米,送去给赤水后,我们就把听訞‘抢’回来了!”赤冀也支持妸荷
甘的意见。
“完全可以,修坝的事晚几天也无妨!”白阜也支持妸荷甘的意见。
“行了,我听大家的!好了吗?”神农无可奈何地说。
“行了就得着手准备!” 妸荷甘乘机加压。
“好,由我来筹办!”赤冀以老大哥的身份承担准备工作。
“行了,不讨论这个问题了。大家还有什么要谈的?”神农不愿在个人问题上
多花时间,希望尽快结束对这个不关系到氏族大事的讨论。
“有,我还有一个问题要说!” 妸荷甘开始一直沉默,现在忽然又像有说不
完的话。
“什么事?”神农问。
“关于你的!” 妸荷甘说。
“不是说妥了吗?”神农有些烦了。
“又是一个新问题。” 妸荷甘见他们三人都茫然不解地望着她,她笑了笑就
把自己的一个新想法告诉他们。她说按照我们从先生那儿学到的历史知识知道,我
们的祖先们都是按照由上个老祖母传下来的就组成一个氏族或部落,从前氏族的首
领都是由我们女性担任,所以称为“后”,就是你们刚才谈到赤水后使我想起了这
么个问题。可是,我们氏族从少典后开始就已经由男性担任了。我想、是不是把氏
族首领的名称变一变、改一改,以显示我们丽山氏族已经跟众多的氏族不一样了!
事实上,我们和他们已经不一样了,这不仅由男性担任首领,更重要的是我们已经
由狩猎迈向耕种迈向了农业新时代!
“嗯,很新鲜!那你说叫什么?”赤冀听了妸荷甘一通议论觉得又新鲜又有道
理,叫你不得不服,她这小妮的脑袋瓜儿就是灵,心窟眼就是多,赤冀说完向妸荷
甘投过去诚服的目光。
嘿,妸荷甘得到赤冀的支持更来劲了。她拉开架式俨然像个非常有学问的老者
滔滔不绝他讲起来。
她说我们取名字当然也不能离开了老祖宗的规矩,我们丽山氏族世世代代离不
开火,崇拜火,火给我们带来光明带来温暖。祭祀祖先拜谢百神,离不开火;繁衍
生息离不开火;现在我们种植稻子也离不开火。火!火多么重要多么博大多么壮美
啊!
妸荷甘越说越兴奋越激动,娇嫩的脸蛋儿在火塘中的火光映照下更变得红喷喷
的。她指着身旁的火塘说,你们看火塘中的火,在一堆木柴上熊熊燃烧充满了生机,
多么兴旺多么耀眼多么温暖啊!火既然是我们氏族的生命是我们的偶像,我觉得它
也应当成为我们氏族的象征成为我们丽山氏族首领的名称。
“所以,我认为应当把‘后’改为‘炎帝’!” 妸荷甘终于结束了她的充满
激情富于哲理的讲演,说出了一个令大家震惊的名称。
“全是火了!好,好,有特色。”赤冀和白阜随着妸荷甘层层深入的剖析,早
已心领神会了,非常赞同“炎帝”这个名称。
神农觉得叫什么名称并不重要,它只不过是一个代号而已,它绝不会像一个人
的名字那样有着重要意义。叫什么,他总是一样担当起氏族兴旺的担子!因此,他
没有表示什么意见。当然,他更不会预料到这个别具一格的伟大名称,在华夏大地
上轰轰烈烈地响过了几千年后,它的声音还依然那样振耳发馈地激励着他的子子孙
孙!
后来,甲骨文中的“帝”字写作 就像是横七竖八的一堆木柴,准备点燃。点
燃木柴是为了祭天祭祀百神,木柴燃烧时火光熊熊;象征天神之威灵。所以帝的意
思后来就成为“天神”。这正好使我们从中追踪到了妸荷甘那时的思路。
历史为我们作证的还有一点,那就是到了封建社会,“后”已经成了皇帝正妻
的代名词,不再用到男性统治者的头上了。
总之,妸荷甘以她无比的聪明喊出了“炎帝”这样一个名字,在古老的丽山上
空,无宁是吹响了一支威慑古人启迪来者、穿越茫茫历史长河的号角。
赤冀和白阜都受到感染得到极大的启示,他们也提出来说,丽山上早已没有鹿
了,继续叫“丽山氏族”已不怎么恰当了。据说,少典后刚担任首领时已经考虑到
这一点了,并根据丽山是沿龙脉河一字排开的九条相连的山脉,取名为“连山氏族”。
然而,遗憾得很。这种仅仅是名称的改变,生活内容仍然重复祖先们那一套的形式
变化,并没有引起氏族人们的注意,不久便忘了。习惯势力顽固地维持着“丽山氏”
的名称。我们现在不同了,我们的生活内容已经发生了根本的变化,开始了一种全
新的耕种生活,以后我们每年要烧荒,烧荒时大火熊熊,然后再用耒啄土、播种,
为了与“炎帝”称号相配,就改名为“烈山氏族”吧!况且“丽”、“烈”同音 .
妸荷甘听了拍着手说太恰当了,我也想到了,可惜被你们抢了先。她就是这样好胜,
处处表现自己,谁知她是不是真想到了。听了妸荷甘的话后,赤冀这么想。但他没
有说出口,她是位妮娃,他们能够原谅她。
这个“烈山氏族”的名字确实取得好,就连神农也说它不仅新鲜、响亮、富有
勃勃生气,而且还说出了我们氏族耕种特点,标志着过去狩猎的“丽山氏族”已经
以“烈山氏族”的崭新面貌跨进了耕种农业的新时了。
读者诸君,不要以为这是作者胡编乱造、肆意杜撰,历史仍然可以为我们作证。
《孟子?滕文公》中写着原始人类“烈山泽而焚之”这句话,不信你去查查看。由
此可见,“烈”字的意思就是“火”或“猛火”:“烈山”的就是用猛火来焚浇山
泽的草木以便于耕种的意思。后来,甲骨文的“烈”写作“笆”。下面是“火”,
上面是“夕”即“耒”,意义再清楚不过了。确实,一个“烈”字为我们勾画出一
幅“刀耕火种”的原始农业的最早形态的风景画:先用火焚烧山泽的荆棘草木,然
后再用耒啄土、播种。
夜正阑,散发着蓬勃生气的烈山已早就沉睡了。除了阵阵轻风吹过,除了偶尔
传来一两声狗的吠叫,寨子里寂然无声。
炎帝神农和他的助手们今晚太兴奋了,特别是“烈山”这个响亮的名字成了他
们心中的一面旗帜,将激励着他们去拼搏去奋斗去牺牲。他们还有好多好多的活要
说,然而,明天还有好多事等待他们去作,他们不得不依依告别了。
23、原始的婚姻
原始的婚姻,自由无羁,缺少了许多条条框框,它无须遵从父母之命,也不凭
借媒妁之言,一经个人决定就去办理。
翌日。赤冀先带领了三个青年背着鹿皮、稻米和必备的礼物,翻山越岭涉河,
赶天黑到达了赤水氏族。
赤水后得知是农派人来送聘礼准备迎亲,非常高兴,说:“听訞早就等不及了!”
听訞听说后羞红了脸躲到赤水后的身旁,摇着赤水后的肩膀撒娇说:“阿妈,
你真是的!”
“好,好,我不说,快给客人准备吃的。”赤水后推着听訞去弄食物。
“别忙,我给你们带来了稻米!”赤冀喊着进里屋取食物的听訞. “那太好了!”
听訞停下来高兴地说。
赤冀赶紧解开皮囊,听訞用陶碗舀了几碗装进陶鼎,灌进水,在鼎脚下又加进
了几根柴,火腾地升起来。
接着,听訞在第二只鼎中加水,放进羊肉,干青梅,花椒。然后,加柴。
屋里已经暗下来,听訞忙着点亮松明。
听訞一边忙着一边听赤冀给阿妈讲农的情况,讲他们氏族的情况。
那时,厨房和堂屋是合一的,做饭就在火塘上的陶鼎中做。所以,听訞能一举
两得。
她听到赤冀介绍农已经做了他们氏族的“炎帝”,什么“炎帝”她不懂。又听
说“丽山氏族”改成了“烈山氏族”还有他们今年稻子丰收了。哈,尽是些新鲜事。
她几乎听痴了,不知什么时候稻米已散发出清香了。
“啊,真香!”赤水后惊道。
赤冀介绍说他们白米冲产的稻米清香可口,胜过任何兽肉。
那时的人以狩猎为主,采集为辅,肉食成了他们的主食,能吃上稻米煮的粥真
美啊!
这时,听訞的哥哥赤诸回来了,他见来了客人,很友好地点点头就准备坐到一
边去。
“吃饭了,还躲吗?”赤水后笑着对赤诸说。
赤诸这才围到火塘边来。
开始吃饭了。
他们都围在火塘边,品尝稻米粥。
第二天,吃罢早饭,赤诸按照赤水后的分咐,邀了十几个小伙子砍来松枝在他
家房子旁边搭起了一个棚子。听訞精心打扮一番就躲进青树棚中,赤诸和十几个小
伙子手持木棍守卫在棚子周围。
听訞今天真漂亮。下身围着花豹皮(这是烈山氏送来的),上身本应裹着烈山
氏族送去的黑熊皮;然而她却披上她自己精心编织的野麻布片。柔嫩的颈项上挂着
洁白的石珠。头发高高隆起,插上野菊花。
她心里甜极了,静静地等待炎帝神农(这个新名字是她昨晚听赤冀说的)来
“抢”她。
而这时,炎帝神农一行十几人正急速行进在通往赤水氏族的路途上。
这一行十几人中,除妸荷甘和姝妮是女性外,其余都是男性。
妸荷甘和姝妮是来陪听訞的。
这十几个人全裹着一色的黑兽皮,手执着标枪、火把和木棍,背着牛角号、树
皮号。
炎帝神农满脸涂抹着黑灰,把一张英俊的脸弄得黑黝黝的,逗得妸荷甘不时朝
他怪笑做鬼脸。
“设法子,这是老祖宗立的规矩,笑什么呀,你!”炎帝神农心里想,但没说,
只是急急地赶路。
傍晚时,他们赶到了赤水氏族,就在寨子前面的松树林中躲起来,吃着自带的
干粮。
天一黑,他们就点燃火把,吹起牛角号、树皮号,鸣呜咽咽地冲进赤水氏寨子,
口里还不停地叫叫嚷嚷。这就是远古时“抢亲”的古仪。
赤水氏的十几个小伙子听到号声和叫嚷声,就手持木棍冲到寨子口,装成拦阻
的样子,不让客人进到寨子里来。双方吵吵嚷嚷,推推揉揉,还用棍棒对敲一阵。
到后来,聪明的烈山氏人一个个从棍棒下钻进了寨子。炎帝神农很快找到新娘
子听訞,抢着背在背上就往寨子外面跑,听訞假意扭捏一阵,哭喊了几声,便不动
了,用双手搂着炎帝神农的颈脖,把脸放在他宽实的背上,幸福地笑了。
赤水氏的青年人似乎仍不甘心,点燃早已准备好的火把,持着木棍一路追来。
有好事的赤水氏青年,还抄近路,赶到烈山氏人前头,堵住路口。于是,又展
开了一番争抢和吵闹。
烈山氏人被弄得无法可想,一面苦苦求情,一面拿出事先备下的礼物散发给赤
水氏的青年人。他们才停止阻拦和追赶,让新娘子听訞给烈山氏人抢去,打着火把
唱着歌回寨子去了。
经过一番折腾,烈山氏人已经疲惫了。
他们稍事歇息,便赶路了。
一路上,火把通明;一路上,洒满了他们的欢歌笑语。
第二天上午,这支迎亲队伍吹着牛角号、树皮号,呜呜哇哇地进了烈山氏寨子。
白阜留在寨子里早已安排好了迎接仪程,叩拜四方之神之后,便在寨子中间的
老银杏树下跳起了迎亲舞。
树旁早升起了篝火,架着大陶鼎,分别煮着肉和稻米。
全寨子的男女老少都集合在银杏树下,围成了个圆圈。
青年人绕着篝火摇摆着身子,拍着手。时而跳打野猪,时而跳捉山鸡……
妸荷甘始终跳在听訞的左右。她一直处于兴奋状态,好像今天成亲的不是炎帝
神农而是她。
妸荷甘的激清已达到最高潮,她的智慧也发挥到极至。她的舞蹈动作不由自主
地从古老的舞姿变换成她自己想象的姿态,跳起大家都不会跳的种稻舞来了。随着
动作的变换,她情不自禁地唱着:
断木,续木;掘土,种谷。
炎帝神农也学着妸荷甘的动作,粗犷地跳着种稻舞。
听訞感到好陌生啊,但觉得又是那样诱人,真是到了一个新天地,她甜得要醉
了。
24、新婚的欢乐
人们终于疲惫了,兴尽了。
听訞随炎帝神农回到家。她这才能仔细欣赏烈山氏族的住房。
哟,真是别具一格!炎帝神农的住房坐落在寨子的最东边,坐北朝南。这是一
座很大的房屋,房屋的主墙体呈“田”字形,也就是在四面主墙内以“十”字形隔
墙支撑大跨度的屋顶,同时把整个房间分隔成四个开间;靠东边是两个长方形大间
;西边是两个方形小间。正南面靠东边大间中间开有门,一进门就是正堂,正堂中
间有一个大火塘,正堂后面的长方形大间是贮藏室,西南角方形小间是炎帝神农的
住居室。
房屋的主体墙是内竖木骨架,并以藤条缠绕,木骨架外表面以泥土修饰平整,
然后经火烤而成的,十分平滑坚硬。室内地面也很平整、光滑,而且十分坚硬。
屋顶的泥土呈灰白色,坚硬无比。
“唉,你们不愧是先进的氏族哟!”听訞看了后感叹地说。
炎帝神农就介绍起修建房屋的经过。他说,这栋房屋是他从赤水氏那儿学习回
来不久,与赤冀一起修建的,质量和水平堪称一流。
听訞听了后,笑笑。她虽然觉得炎帝神农似乎有点自我标榜之嫌,但她在内心
还是佩服至极的。的确,在六千年前人类就有这样的“单元式”房屋,无疑是一个
伟大的创举。这种房屋不是作家的臆造,而今天在炎帝神农故里西北角雕龙碑原始
氏族聚落遗址中,所发现的大型多间式房屋建筑基址,就是证明。
夜幕笼罩了烈山氏山寨。
炎帝神农点起松明,把听訞引进居室。
居室中又引起了听訞的惊奇。原来,居室西北角摆放着一个木台,台子有两柞
(zhǎ,张开大拇指和中指两端的距离)高,一庹宽,一人多长。上面铺着油黑发
亮的兽皮。
炎帝神农告诉她,这叫“床”,也是他和赤冀制作的,在床上睡觉比地上睡不
仅舒适,而且安全。关于炎帝神农作床的事,在《事物纪原》中有记载,也绝不是
作家的臆断。
听訞感到好新奇哟!她长那么大从来都是睡在地上,那里知道世上还会有什么
床!
炎帝神农与听訞并排坐在床上,他直到现在才仔细端详起听訞来,听訞被他审
视的目光弄得满脸通红,毛茸茸的丹凤眼里流泻出羞涩的目光,清澈地浴着炎帝神
农。
“噢,你这东西真漂亮!”炎帝神农这才看清听訞上身裹的麻线编织的布片,
用手摸了摸说。他真的从未见到如此精美的东西。氏族里的男女几乎一年四季都裹
着兽皮。
听訞受到称赞,高兴得脸上绽开了两朵桃花。但她不想过多地谈自己,她不喜
欢自我陶醉。她只淡淡他讲述她是怎样制作这件布片的,就像讲述的一个与她毫不
相干的故事。
她说那次炎帝神农在树林里救了她,她就是被一只会吐丝做茧的小虫吸引了而
掉了队,而陷入困境的。后来,她又看到一种会吐丝做网的虫,她真的又看得入了
迷,于是,她就想,人类为什么不能用虫丝做成网穿在身上呢?她想呀,想呀,终
于想通了。因为,我们还不十分了解自然,认识自然需要一步一步地深入。从前,
还没有人认识到这些。现在,我在偶然的机会里发现了自然界的一个奇迹,就应当
深入下去。这就像你种稻谷一样,是一个新的创造。后来,我把这种想法告诉九灵
先生。九灵先生说,大自然母亲已经给了你以暗示,那么,你就应当去完善自己,
成就自己。
后来,我又发现一种植物的皮可以制成线、织成布片。我身上这东西就是它制
成的。我把这种植物叫“麻”。以后,你可以带领大家种植麻,我教妇女织布,好
吗?
“好,好!”炎帝神农听了听訞的一番介绍后,两眼笑成了一条线,一张嘴就
像十月里裂了口的板粟,怎么也合不拢了。
他们越谈越高兴,越谈越相投。
炎帝神农情不自禁地搂起听訞喃喃地说:“你真是我的好宝贝儿!”
听訞扭捏着,娇嗔地说:“你心里那有我,这几年就不去看我。你知道人家多
想你!”
“都怪我不好,我真是太忙。这不,把你给‘抢’来了!”炎帝神农说着就在
听訞的白嫩的脸蛋儿上亲了一下。听訞也就势扑在他的怀中。
床上,听訞和炎帝神农紧紧的相拥着。
炎帝神农的手轻轻地在听訞的脸上、胸前滑过。
他们的呼吸急促、心跳加快,血管扩张,脸就像烧红的晚霞。
“天啊!我好幸福……”听訞梦呓般地说道。
他们急切地回归自然,袒露出真实的自己。
听訞的肌肤,柔软、光滑、沁凉。
“你身体好烫啊!”听訞抱着炎帝神农,呢喃着。
“是你点燃了我心中的火……”
男人因缺乏脂肪,体温总比女人高,更何况在这样的时刻,炎帝神农的身体就
像一堆篝火。
“我翻过身,你压着我好吗?”
听到听訞这么说,炎帝柳农倾起身子,让听訞翻过身……
她的身材玲珑有致,丰满的臀部,柔润而诱人。
炎帝神农整个身子再度压住了她。
高烧的体温按贴着听訞清凉的后背,听訞禁不住发出满足的吁叹“天啊!我要
给你取个名字……”
“什么?”
炎帝神农不停地在她柔软的身上摩擦着。
“我要叫你‘火球’,你就像一团火,烧红了我整个的生命……”
炎帝神农的胡须,滑过了听訞的后颈、香肩和玉背,听訞感到奇痒难熬的转过
身。
“是,是,我是火,我就是火嘛!”炎帝神农用手支撑前身,俯视着听訞眉心
的一颗美人痣,无比激动地说。
听訞微仰着头,期待着炎帝神农属于一个男人对女人的攻击和占有……
屋外。天空中飘浮的云朵犹如白色的纱缦,而月亮则像一个羞涩、好奇的少女,
藏在这纱缦里,偶尔偷偷地露一下头,便又急急地缩回去。
25、蜡祭之始
修建白米冲堤坝的工程开始了。
炎帝神农亲自领着烈山氏族的男女青年,掘上作坝。
白阜领着赤松子进行测量和计算。只见他俩拿着矩忙忙碌碌地比划着,不时地
钉着木桩。
矩是我国最古老的测量仪器,它就是我们今天使用的曲尺或三角尺。相传在伏
羲氏时代就发明了的。在山东省嘉祥县一座汉代武梁祠石室的造像中,就绘有伏羲
氏手执规、女祸手执矩的画像。
赤冀今天没有来,他按照和炎帝神农商量的意见,去接九灵先生和小灵,请他
们到烈山氏族来住。
一切都进展得很顺利,到冬月尾,坝修好了,稻子打完了。而且,在修坝的过
程中,白阜还改进了耒,发明了一种真的能用脚使劲的工具。那次,他在白米冲第
一次提出来还引得妸荷甘哈哈大笑呢!
这种工具就像我们今天使用的铁锹。只不过那时时是木制的。它是将粗木棍的
一端削扁削出刀口,然后在离刀口两柞的地方镶嵌进一块横木棍,整个工具连柄有
一庹多长。使用时就像我们今使用锹一样。
后来,赤冀发现烈山西北处有一座山上长的栎(l ì)树,质地坚韧,特别适
合作耒。他们就到那里砍伐栎树回来作耒。这座山坡后来就取名叫“耒山坡”或
“犁山坡”,一直沿用到现在。当地人把栎树就叫做“犁树”。
不久,赤冀完成了炎帝神农交给他解决稻谷脱壳的任务。
那时,正处于新石器末期,我们的先民们对制作石器已经十分熟练,技术已达
到炉火纯青的地步,况且,赤冀又精于制作工具,他制作了一种叫舂臼的器具。这
种器具是在一块大石头上凿出一个坑,把稻谷放进石坑里再用一个一头尖的长圆石
块上下冲击,把谷壳脱掉。效果非常好,又快又省力。
至今与随州接壤的湖北枣阳还留有“舂陵”的地名。后来炎帝神农带领一部分
人南征到达湖南,把这种先进器具也带到那里,所以湖南也留有“舂陵”、“舂溪”
的地名。
赤冀真成了氏族的发明家啦!在打稻谷时,他还发明了一种脱粒工具连枷。
最初,他们只是用木棍敲打稻穗,使谷粒脱落下来,这种办法费时费力。赤冀
就想到如果多用几根木棍一起打,那一个人不就起到几个人的作用吗?于是,他找
了几根粗细一样的木棍,用烈山上长的一种细青藤(当地人称“菇”儿藤)把几根
木棍编成一排,捆在一根木炳上。然后,把稻谷摊开,用编成的木排拍打稻穗。这
样,工效提高了好多倍。
这种“连枷”直到现在还是炎帝神农故里农民打稻子打麦子的一种辅助性脱粒
工具呢!
九灵先生被接到烈山氏族后,炎帝神农把教育孩子的任务拜托给他。
烈山氏族今年的腊月比以往任何一年的腊月都要过得轻松、愉快、舒适、。
充足的稻米保障了氏族一百多人的生活,炎帝神农不要大家出外狩猎了,他只
安排青壮年男子舂米、制作耒,准备第二年的耕种;年轻女子一部份饲养猪、鸡、
牛、羊,保证氏族人民所需的肉食,一部分由听訞领着,给她们传授织布的技术。
为烈山氏人过着男耕女织的幸福生活奠定基础。
一支骠悍的以狩猎为主要生存方式的原始氏族,在古老的中华大地上率先消失
了。代之而起的是一支历史上从未有过的耕种大军。
正因为这佯,今年的祭祖也不同凡响。
祭祖前一天晚上,炎帝神农和赤冀、白阜、妸荷甘、赤松子、姝妮又会聚在氏
族明堂里进行了热烈的讨论。与以往不同的是,今晚九灵先生和小灵也参加了。
炎帝神农首先发言了。农业丰收以及各方面的成功使这位年轻的首领显得万分
激动。火塘的火一闪一闪地投到他国字形脸上,涂抹着一层忽红忽橙的光彩,更显
得神采奕奕、春风得意。
他说从今后我们的祭祖活动就可以固定在某一天,每年到这一天就进行祭祖。
这是由我们的耕种生活所决定的。春种秋收冬藏。一年的劳动非常有规律。不像狩
猎,四季不分,变化多端。冬季闲下来,我们就可以借祭祖来庆祝农业丰收,祭祀
先祖,报答鬼神;同时也为第二年的农业生产祈祷求福。而且,乘此机会休养生息
迎接第二年的农业生产。
炎帝神农的一番独到的议论,自然为大家所赞同。
“既然祭祖活动的时间固定下来,既然它包罗那么多内容,我看是不是得给它
定个名?”妸荷甘待大家的议论平息下来,提出建议。
“我看应该,因为它已与我们祖祖辈辈的单纯祭祖不相同了!”赤冀附和着。
“妸荷甘说出了我想说的话,这不仅由于内容增加、时间固定,而且也标志着
烈山氏族的全面更新。”白阜说完朝妸荷甘努努嘴,妸荷甘眄视了他一眼,笑了。
“既然这样,大家看定个什么名好?”炎帝神农征询地问。
“这还用问大家,有先生呢!”妸荷甘望了一眼炎帝神农,又把期待的目光投
向九灵先生。
九灵先生笑了笑,习惯性地摸着嘴唇下的痣,胸有成竹地说:“根据你们刚才
的讨论,我看就叫‘蜡(zhà)祭’吧!蜡也者,索也,合祭万物而索飨之也。”
大家无不佩服九灵先生高度概括的能力。
后来,又把祭土地之神称为“社”。所以,《后汉郡国志注》中说:“神农始
为社”。
第二天,全氏族的人都停工休息,参加蜡祭。
蜡祭在寨子中间的大银杏树下举行。
场地上早已燃起篝火。篝火上架着陶鼎,陶鼎中煮着整猪整羊。银杏树下用木
头抬起了一个半人高的祭坛,祭坛上摆着三堆稻米。
蜡祭开始时,先由小灵指挥青年男女吹奏牛角号、树皮号,跳起图腾舞,反复
六次后,便又唱起了欢快的歌曲。最后,妸荷甘又带领大家唱完了《耒歌》。
他们希望以欢快、热烈的场面招求万物百神的降临,来接受他们的祭祀。
接着炎帝神农身裹白色兽皮、头戴白色皮弁(biàn ,古代的一种帽子),登
上祭坛,拜火、拜天,拜四方。然后,从三堆稻米上各捧一捧稻米投进篝火中。
返回祭坛祝祷:
土反其宅;(泥土啊,不要流失;)
水归其壑;(龙脉河水啊,不要泛滥;)
昆虫毋作;(螟蝗啊,不要兴起;)
草木归其泽。(稗草荆棘啊,不要妨害作物。)
祝祷罢,牛角号、树皮号声又起,伴着粗犷、古朴的歌声和舞蹈。烈山山寨到
处洋溢着热烈而又庄严的节日气氛。
歌舞祝颂之后,炎帝神农换上象征土地的橙黄色皮弁和兽皮,再次登上祭坛进
行祭祀,宣布“退休人员”名单(息老物)和放假休息(息田夫)共庆丰收的决定。
场地里一片欢腾。
26、饲养场风波
随着春风的吹拂,烈山圣火在漫延,耕种土地在扩大,烈山氏的人丁也在剧增。
就在蜡祭的第二年冬天,听訞给炎帝神农添了一个儿子。安登和炎帝神农都喜
得眉开眼笑合不拢嘴。
洗三命名的典礼上,炎帝神农为自己的儿子命名时说:“我们烈山氏人现在能
安居乐业了,就给他取名‘居’吧!”
居现在已经三岁了,像他阿爸一样,从小就喜欢做种庄稼的游戏。有的历史文
献上称他为“柱”,后来被尊为稷神。
赤冀和白阜也都成了亲,赤冀的妻子是大湖山有蟜氏的女儿姽央;白阜的妻子
是耒山坡有娲氏的女儿栎姜。
唯独妸荷甘固执己见不肯离开烈山氏族去为人妻。她爱她的氏族这是真的。但
她还有一个珍藏在心灵深处不愿透露的原因,那就是她还深深地爱着炎帝神农。只
要她生活在炎帝神农的身边,她就感到幸福感到满足感到阳光如蜜。她随时愿为炎
帝神农赴汤蹈火。
正因为她怀着崇高的感情,她对氏族里的事情就倾注了全部热忱和牺牲。
她除了承担管理饲养场的任务外,还跟听訞学会了纺织。白天在饲养场忙碌一
天,晚上还纺线织布,拼命为氏族多做点事。
饲养场的规模已经非常庞大了,有上千只鸡和兔,几百头猪,几百只羊,还有
几十头牛。
这个饲养场就是由她和十几个年轻姑娘来料理的。喂鸡、喂猪,还得出外放羊
和放牛,真够他们忙的了。而妸荷甘作为一个管理者比其他人吃的苦就更多。
牛是那时饲养的庞然大物,又是祭祀时用的三牺之一。虽然早在庖牺的时候已
经开始驯养了,但野性仍然十足,特别是那几头爱抵头的大水牛。妸荷甘对它们最
清楚不过了。有四头水牛最爱抵头,它们的名字叫“大花牯”、“老牯牛”、“小
花牯”和“黑牯牛”。无论什么时候,都不能让它们见面,一见面就要抵头。水牛
抵头是很怕人的。一开始,千万不要去拉,那会伤人的。要等它们抵足打够,力气
使得差不多了,角架角僵住的时候,才可以用粗藤条拴住它们的后腿,一边用几个
人同时向后拉……
妸荷甘想起刚到饲养场不久的一天上午。
她正带领几个小妮娃喂了鸡,给兔子上了青草,忙着清扫饲养场的院子。
院子里,散散落落地长着十几棵苦楝树,都有几把祖了;数不清的小麻雀,在
枝桠间欢蹦乱跳,喳喳吵闹着。院子中间,到处是牛粪,到处是陈柴烂草;干树叶
被风驱赶着,有的旋成了堆,有的却在满院游荡。
妸荷甘下狠心要把这个院子清理干净。
“哎呀,阿甘姐,不好了,牛打架了!”出外放牛的黑娈气喘吁吁地跑来说。
妸荷甘撂下手中的家什,带着大家跑了出去。
呵呀,在靠寨子南边的草地上,“大花牯”和“小花牯”两头牯子牛,活像两
架小山在相互碰撞,在拼死相斗,可真够吓死人了! 它们既不吼也不叫,只听
“呼呼呼”一阵响,踩得地皮都在发抖,地上卷起一阵阵尘土。
两头牯子牛都低着头,四只角相撞,发出“蹦蹦蹦”的响声,屁股撅起,尾巴
翘着。
“大花牯”老奸巨滑,富有抵头的经验,而且十分凶狠。它那一对弯弯的“月
亮角”,就像两把锋利的刀,被它运用得恰到好处。它时而虚张声势,时而狠命撞
击,决不肯放过任何一个有利的机会。它甚至还诡计多端的制造一些假相,企图迷
惑对方,一旦对手上了圈套,它就看准目标,给仇敌以致命的一击。
“小花牯”当然也不肯示弱。无论是体力和斗志,都远远超过对方。
妸荷甘一来,放牛的小姑娘们就像得了救星一样,喜得什么似的。
其实,她也是头一次看到这阵势。所不同的是,她来饲养场前,阿妈曾经传授
了一些经验,幸好讲到了牛抵头该怎么办。她知道该怎么去拉开牛,但心里也不实
在。只好先试一试。她吩咐几个人到丽山上砍来几根粗绵藤,挑选几个机灵姑娘瞅
准时机,准备套牛的后腿。
说话间,又过去多时了,两头牯子牛还正斗得热火朝天。
终于,“大花牯”力气不济了,喘气声越来越粗、越来越紧,冲击的势头,也
远远不如以前:“小花牯”却正好相反,它越战越猛,锐气十足。有一次,它用力
一撞,“大花牯”甚至打了个趔趄,差点一屁股坐下去。
但是“大花牯”到底经验丰富。一开始,它想撤出战斗,虚晃一枪,掉头想跑。
“小花牯”哪里肯放,“咬”住它死死不舍。无奈何,“大花牯”只好以守为攻了,
四条腿一挺,低着头,准备“以逸待劳”。
“小花牯”纵身跳起,埋着头撞了过去,只听“嘣”的一声,四只角架在一起
了,往前顶,顶不动。往后退,“大花牯”跟着推了过来。就这样反复几个回合,
最后终于僵持住了。
瞅准这个机会,妸荷甘便和那个机灵的小妮拿着套好活结的绵藤,向两头牯牛
的后边跑去,闪电般地就分别把它们的一条后腿拴住了。
“唉,大家都来拉呀!”拴好了牛腿,妸荷甘向那些正在拍手称好的小妮们喊
着。
于是,“呼啦”一声,两边都站满人。只听妸荷甘一声“拉”,这些小妮们便
“嗨哟嗨哟”吆喝起来,那两头虎视眈眈的牯牛,终于被她们硬扯开了。“小花牯”
还极不服气地埋着头瞅着“大花牯”呢!
那次,神农火烧百草冲,妸荷甘与寨子里的“老物”们针锋相对时,连阿妈也
不给饭她吃。第二天,她正一个人站在寨子外面沉思。妹妮从牛栏那边跑过来,一
张小嘴撅着,脸色苍白。她气嘟嘟地说:“阿甘姐,它不让牵!”
“谁呀?”妸荷甘从沉思中醒来友善地问。
“牛呀,那头老沙牛:”妹妮的眼泪簌簌地掉下来,接着说:“我只要往它跟
前一去,它就吹胡子瞪眼的,呼,呼,呼,鼻子里直喷气,怪吓人哟!”原来今天
轮到她去放老沙牛。
妸荷甘顾不得心中的痛苦和肚子的饥饿,跟妹妮一起来到牛栏。
原来老沙牛正在吃草,谁一接近它,它就露出一脸的凶相,歪着头,瞪着眼,
一边用鼻子喷气,好像说:“你可别往跟前来呵,要不然,我就给你点颜色看!”
“阿甘姐,它好野呀,我怕哟!”姝妮嘟哝着,“你没摸清它的习性,它是‘
护草’。” 妸荷甘说着,就跑到外面扯了一把稻谷草,一边嘴里“嘬,嘬,嘬”
地唤着,一边向老沙牛走去。
呵!这头老沙牛也真怪,一看见妸荷甘给它送吃的,敌意一下子全消了。不仅
如此,它还显出一副讨好的样子,又是摆头,又是扇耳朵,妸荷甘趁着它吃草的机
会,解开缰绳,便很轻易地把它牵到院子里来了……
“老沙牛”要下小牛了,妸荷甘已在牛栏守了几夜了。
夜里,牛栏里松明朦胧,空气里,弥漫着青草、牛粪和牲畜呼出来的那种混合
气味儿。“老沙牛”正津津有味地嚼着青草,它的肚子早已“横”起来了,并且有
着“产婆”临产前通常具有的那种懒洋洋的样子。它的胃口好极了,给它上的料,
它都毫不客气地吃个精光。
为了“老沙牛”将来生产时不出麻烦,妸荷甘特意询问了阿妈关于牛生崽的一
般情况和可能出现的问题,以及处理方法等。
按照阿妈讲的,妸荷甘每天给“老沙牛”增加了新鲜饲料,还做到每天都牵它
到外面去跑跑,活动活动,以便将来能顺利地生产。同时,还从牛栏里专门给“老
沙牛”隔出一间,作为它的“产房”,便于它休息和将来产下的小牛崽不致被别的
牛踩死。
妸荷甘想到这里,她觉得“老沙牛”多幸福啊,它已是三个“孩子”的母亲了。
于是,一种隐痛不由在心底腾起。自己早已到作母亲的年龄了,可是……
“咚咚咚”的敲门声打断了她的沉思。
“谁呀?”她有点厌倦地问。
“是我,听说你几晚都守在这里,特来看看你。”
妸荷甘一听是炎帝神农的声音,这声音她太熟悉了,她太喜欢听到这个声音。
一下子,她兴奋起来,赶紧去开门。
“等一下,我就来了!”
“吱”地一声,门开了。
“你劳累了!”炎帝神农走进牛栏,望着脸上飞着红云的妸荷甘说。
“感谢你记得我!” 妸荷甘的眼圈红了,说着便扑进炎帝神农的怀中。
炎帝神农亲切地抚摸着她的头发,用真挚的爱抚表达对妸荷甘的谢意。
良久,妸荷甘从甜蜜的沉醉中醒来,与炎帝神农一起坐在临时铺在地下的干草
上。
“阿甘,饲养场能发展这么快,全是你的心血啊!”炎帝神农望着妸荷甘有点
凹陷的眼睛,想到这些年妸荷甘为饲养场所付出的艰辛,感叹他说。
自从烈山氏族进入耕种生活,氏族的肉食主要靠妸荷甘所管理的饲养场供给,
狩猎只是冬闲时的一种娱乐性的活动了。为了保障肉食供应,就要发展饲养场,在
这方面妸荷甘确实花费了大量心血,作出巨大牺牲。今天,她听到炎帝神农出自肺
腑地肯定和称赞自己,这些年的艰苦和委屈一下子化为乌有,她甚至觉得自己做得
还太少太微不足道了。你相信的人的每一句话,都会给你带来无穷的智慧和力量!
“阿甘,你也该成婚了!”炎帝神农关心起她个人的问题来。
“哪有恰当的呢?再说我也不想离开烈山离开你啊!” 妸荷甘深情地望着炎
帝神农,不无感伤地说。的确,只要炎帝神农不忘记她,她已感到满足了,那会有
更高的奢求呢!
“小灵怎么样?”炎帝神农问。
“他人很好啊!” 妸荷甘心不在焉地答。
“那不很恰当吗?”他进一步地说。
不,在妸荷甘看来,没有人能代替炎帝神农在她心中占有的位置,小灵是个很
不错的男人、一个朋友,但却不是她理想中的丈夫。
“不谈这些,好吗?” 妸荷甘恳求道。
但是,在炎帝神农心里,他觉得实在有愧于妸荷甘,不解决她个人问题,他总
有一种负罪感。
“哎,妹妮这些时不知怎的,总是魂不守舍?” 妸荷甘转移了话题。
“哦,我正想给你谈她的事呢!” 妸荷甘的话,使炎帝神农想起前几天的一
个夜晚他目睹的一件事。
这是一个月色朦胧的四月之夜。又高又蓝的天空稀疏地缀着宝石一样的星辰,
空气里弥漫着楝花、槐花的馨香。初夏之夜特有的像春幻一样的安谧使得一切生物
似乎都朦胧入睡了,虽然有金铃子一类的草虫丝丝的鸣叫,但声音是那样的细弱、
遥远,也像是在说梦话呢!
而这时,青蛙们都叫得起劲极了。龙脉河畔,一片蛙声,如沸如腾,如号角齐
呜,如风潮迸涌。千万只青蛙各自鼓噪,“呱呱呱”地织成一部和谐、动人的乐曲。
炎帝神农踏着如水的月光,正沿着通往白米冲的小路独自漫步。氏族的重担压
在他的肩上,使他经常难以入眠。
随着农耕生活的规律化,烈山氏族的人口增长速度很快,这就相应地带来了需
要扩大地盘、增加住房、解决吃穿等一系列问题。那时,他们一年只种一季稻子,
春天播种,种下就不管了,到秋天就去收割。新开辟的土地第一年的稻子长得很茁
壮,第二年就差得多了。这样,炎帝神农不得不去不断地开辟新地,烈山之火也在
越来越大的范围内燃烧起来,随之带来的问题就是与当时还处在狩猎和过着畜牧生
活的氏族发生冲突,争夺地盘。虽然炎帝神农总是以德感化他们,送给他们稻米,
但有的氏族却觉得他炎帝神农可欺,每年来索要稻米。这就无形中增加了烈山氏族
的负担。总得想个好法子来解决啊!
他一边想,一边信步走去。
前边草地上似乎有人在轻轻地说话。于是,他停下来仔细听了听,是一男一女
在对话,声音不大听不清楚。他使悄悄地又往前走了十几步,只听到女的说:“哎
哟,我快活死了,你真有劲儿!”
像是姝妮的声音,男的没吭声了,只顾吁吁地像牛出气。
炎帝神农又朝前走了几步,看见月光下草丛中,一个赤裸的男人在拼命地动着。
一下子,他明白了是怎么回事了,便咳嗽了一声,问道:“谁?这么晚了还在干什
么?”明知故问。
草丛中悉悉地响了一会儿,站起了两个人影,看不清面孔,不知是背对着炎帝
神农还是背着月光。人影怔忪了一会儿,便像极其颓丧的样子向炎帝神农缓步走过
来,男的在前,女的在后。男的还不时回过头去向女的看一眼,那意思好像在说:
“你看咋办?”
他们终于走过来了,炎帝神农已看清了他们的面孔,原来男的是赤松子,女的
正是姝妮。
“赤松子,你……”炎帝神农惊诧地问。
“我,我,我……”赤松子嗫嚅着,把目光转向姝妮。
姝妮却大大方方地向前走了一步,很天真地说:“炎帝,我喜欢他,我要嫁给
他!”
炎帝神农没有指责他们,只是向他们重申了氏族祖祖辈辈留下的规矩,并告诫
他们,下不为例。炎帝神农首先把责任归咎于自己。现在,氏族里吃穿不愁了,劳
动有规律,应当注意把青年人往正道上引。当然,那时炎帝神农不会使用“物质文
明”和“精神文明”这样的字眼儿。他自己从前与妸荷甘不也差点做了类似赤松子
与姝妮这样的蠢事吗?近几年,他只顾操心“物质建设”而忽略了“精神建设”,
这能怪罪赤松子和姝妮这些抵挡不住青春潮流奔涌的小青年吗?他把他们安慰了一
番,要他们多把心操在学技术学本领上,就叫他们回去了。
也许是炎帝神农的仁慈,也许正是这次炎帝神农对赤松子的宽容,使得赤松子
在心灵深处栽种下一株毒根,而在他四十多岁时竟然携带炎帝神农少女帝女桑私奔
了。后来,炎帝神农派人探听到他们躲到桐柏山的愕山(今属河南省泌阳县境内)
中,几次接帝女桑回家,她不愿意。《搜神记》和《太平御览》对这件事都有记载。
《搜神记》卷一上说(其实,最早见于西汉刘向所著的《列仙传》):“赤松子者,
神农时雨师也,服冰玉以教神农能入火自烧。往往到昆仑山上,常入西王母石室中,
随风雨上下。人:”)
炎帝少女追之,亦得仙,俱去。“《太平御览》卷921 引《广异记》说:”南
方赤帝(即“炎帝”作者注)女,学道得仙,居南阳愕山桑树上。正月一日,衔柴
作巢,至十五日成,或作白鹊,或作女人。赤帝见之悲恸,诱之不得,以火焚之,
女即升天,因名帝女桑。今人至十五日焚鹊巢作灰汁,浴蚕子招丝,像此也。“
(关于帝女桑,《山海经。中次十一经》中也有记载)。至今,炎帝神农故里的人
们仍遵照祖祖辈辈传下来的古训:”门前不栽桑“,怕炎帝神农悲恸呢!
这些记载虽属神话,但拂去蒙在上面的神秘色彩,我们仍然可以追踪到从远古
传来的真实信息。
当然,即使是这样,这也是后话。此时,帝女桑还没出世呢!
妸荷甘听完炎帝神农的叙述,既感到气愤又感到好笑,同时,似乎对祖宗留下
的规矩也有了新的认识。历史会出现如此惊人的相似,可想而知,祖先们是有过深
刻的教训的!此时,她觉得她和炎帝神农那么崇高和圣洁,她以她感情上的巨大的
牺牲来实践祖先们的遗训。
这时,妸荷甘想到当初跑到桐柏寨九灵先生那儿去后,虽经九灵先生苦口婆心
地开导,但总也跳不出那紧紧困扰自己的失落感的圈子。后来,炎帝神农和听訞来
了,自己仍然无力自拔。再后来,在年轻人的欢歌狂舞中,良己的感情才得以升华,
得以净化……
“应当用歌舞来净化年轻人的心。” 妸荷甘从自己的切身体会中找到一个办
法,并把自己当初的感受也向炎帝神农讲出来了。
炎帝神农望着妸荷红喷喷的脸,感激地点了点头说:“好,感谢你!”
接着,他们便谈到应该制造新的乐器。古代的牛角号、树皮号已远远不能表达
当代青年人复杂的思想感情了。在这古老的旋律里,只能使人听到遥远的而陈旧的
声音。
妸荷甘谈了她的一种构想:她从纺线和射箭上得到启示,绷紧的弦弹动时会发
出声音,而且细弦发出的音高,粗弦发出的音低。
炎帝神农听后,觉得很有道理。他就是喜欢妸荷甘的这股子聪明劲儿。
“明天我们就试着制造吧!”
炎帝神农说着站起身来,准备离去。
“怎么,不感谢我?” 妸荷甘也跟着站起来,两只毛茸茸的大眼睛,犹如沾
了水的山葡萄,扑闪着抛给炎帝神农一个睨视,撅着红笃笃的樱桃小口说。
“我,我不是已经谢过了?”炎帝神农如坠五里雾之中,茫然了。
“不嘛,嗯!” 妸荷甘翘起小嘴。
“哦!原来”炎帝神农恍然大悟。这时妸荷甘已把樱桃奉送到他的面前,他只
得认真地用嘴唇在上面轻轻地碰了碰。
“好,该我谢你啦!” 妸荷甘满足地说。
“不用谢,我该走了。”炎帝神农慌忙回答,脚就要迈出去。
“别走,老沙牛要生啦!” 妸荷甘惊喜地喊道。
炎帝神农停下朝老沙牛一看,真的!老沙牛正在生牛崽了。于是,他高兴地留
下来帮妸荷甘料理。
这时,鸡场里的鸡已开始“喔喔喔”地啼叫起来。
27、仓颉造字九灵先生来烈山氏族已几年了,对烈山氏族在炎帝神农领导下所
发生的翻天覆地的变化,感到无比欣慰。而近几个月来,小仓颉的发现与进步,更
令九灵先生陶醉。
小仓颉今年十岁了,浓眉,大眼,阔额,方脸。他爱静,喜欢观察和沉思。与
炎帝神农不一样,他从小虽然也不爱与同伴玩捉迷藏,但也不喜欢种庄稼。他经常
望着地上的各种脚印,猫的、狗的、鸡的,痴痴地发呆,一看,就走不开;有时,
他又会被一片鸟的羽毛或一块龟甲上的花纹所迷恋。
九灵先生给他讲伏羲氏发明了八卦后,他更是欣喜若狂。
“先生,我总觉得人的记忆是靠不住的。从古到今,那么多事,怎会不忘记呢?
虽然祖先们发明了结绳记事的方法,但那也不可靠。伏羲氏的方法到可以帮我们准
确的记忆,可惜又太简单了。”
九灵先生被小仓颔的一席话,说得发怔。
九灵先生从小仓颌的话中,已预感到这是烈山氏族又一个大自然的骄子!
烈山的灵气,赤水(即氵厥水作者注)的圣洁,哺育出一个又一个大自然的骄
子。这里不愧是一块龙凤宝地啊!九灵先生不由得又想起这里奇特的地理环境。他
刚来烈山时,硬是被这里的奇特地理环境惊呆了。
在九灵先生的开导和教育下,小仓颉的爱好不仅得到正确的发展,而且有了重
大突破,他不仅从鸟兽的足迹、羽毛及龟甲的花纹,而且从天上星辰,特别是奎星
得到更多的启示,终于发明了一系列记事符号文字。
关于仓颉创造文字的最早历史记载,是《韩非子》一书。这本书中的《五蠹》
篇中说:“古者仓颉之作书也,自环者谓之私,背私谓之公。公私之相背也,乃仓
颉固已知之矣。”汉代以后,有关仓颉的传说才丰富起来。有的说他是黄帝的史官
;有的说他是史皇;有的说他在炎帝神农与黄帝之间;有的说他在炎帝神农之世;
还有说他在伏羲之前,等等,莫衷一是。其实,他是炎帝神农时代的一位巫师。在
远古时代,巫、史是不分的,巫就是史官。在搜集整理原始记事图画和记事符号方
面作过重大贡献,产生过广泛影响,这才口碑代传,名垂后世。至于有的历史文献
上把他安排到黄帝身边,那是受周代以来华夏族共认黄帝为始祖的影响;把许多东
西的发明都附会到黄帝的身上;一些不适合黄帝创造的东西,就算到他身边人的名
下,甚至把黄帝以前的人也拉来算作他的部下。当然,这是一种尊崇始祖的心理反
映。
原谅作者在这里作了过多的解释。
当九灵先生把小仓颉的事告诉炎帝神农时,炎帝神农竟放下手中正在砍削的桐
木,拍着手说:“太妙了!”
他正与赤冀、小灵在精心制作新乐器,昨天他们到烈山上寻找到一棵梧桐树,
砍回来,正在兴致勃勃地试制乐器。
“这下子,我们种稻的经验就可以记录下来了。”赤冀也停下手中的活,望着
九灵先生说。
九灵先生一边摸着他嘴边的痣一边笑迷迷地望着他们,看到他们的高兴劲儿,
真比喝了蜂蜜还甜呢!
炎帝神农觉得这确实是烈山氏族一件惊天地泣鬼神的大事。从此,就可以结束
烈山氏族口耳相传的历史了。首先,应当把我们氏族的历史记录下来。他自然想起
了前不久阿妈谈到烈山氏族姓氏的由来。
“安登告诉炎帝神农,在伏羲氏时代,我们的祖先是一支牧羊的部落。这个部
落是由一个老祖母传下来的。他们世世代代依靠羊作为主要生活来源,当然,不足
的部份仍然需要靠狩猎和采集来弥补。由此,产生了对羊的崇拜,羊成了氏族部落
的生命。祭祖、拜神都离不开羊。于是,不知在哪一代,部落里的伯就拿羊作为部
落的标志,也就成了姓。当然,后来演变成了”姜“。姜,其实就是一个人跪着朝
羊叩拜的样子,这也是炎帝以后告诉了小仓颉,小仓颉按照意思创造出来的一个符
号。
至于丽山氏、连山氏,那自然是我们那个大部落的一个分支,是以地名命名的。
“唉,能记下来真有意思。”炎帝神农想到这里,感叹地说了一句,接着,他
吩咐赤冀和小灵继续作乐器,他便拉着九灵先生去找小仓颉了。
一路上,他也不理睬九灵先生,一边走一边在想什么。九灵先生望着他那个痴
劲儿,暗暗发笑。
是的,炎帝神农还在想应当把他们种稻子的经验也记下来。
这几年,他们发现许多宝贵的经验。比喻选择种稻子的地方,应该选择低洼湿
润和土地肥沃的地方;还有用牛粪煮水浸泡种子,能使来年的禾苗不发生虫害等。
“啊,还有!”他自言自语起来。
九灵先生忍俊不禁,“哧”地笑了起来。
“先生,笑什么?是还有嘛!比喻我和白阜、赤松子到烈山观察天象,根据花
开花落定为春秋;又根据寒暑,把一年分为八节,也要记录下来。”炎帝神农痴迷
而认真的态度感动了九灵先生,在他眼里,炎帝神农依然是一位天真可爱的孩子。
不一会儿,他们便把正在烈山脚下观察岩石纹路的小仓颉找着了。九灵先生对
仓颉的学习是很优惠的,他可以不受任何约束,自己去钻研。只有一条例外,那就
是不准贪玩。并且,要不断向先生汇报他的收获。
“仓颉,炎帝来看你了!”九灵先生拍着正出神人化地瞅着石纹的仓颉的肩头
说。
小仓颌这才回过神来,转过身,见炎帝来了,带有几份欣喜几份敬畏,向炎帝
叩拜了一下,站在那儿望着九灵先生。
炎帝神农走过去亲切地抚摸着小仓颉的头说:“你是我们氏族的希望,好好学
习!”
接着,炎帝神农告诉仓颉要他明天到氏族明堂去,帮助整理记录氏族的历史。
一听说是帮助记录氏族里的历史,小仓颉一下子来劲儿了:“我愿意!我愿意!”
其实,真的记录起来也并不那么容易。第二天,炎帝神农便把要记录的事一件
件讲给小仓颉听,然后要他再一件件重复一遍,再让他记录。
首先遇到的麻烦就是记在什么东西上。炎帝神农帮小仓颉找来许多骨片、龟甲
片,可是用很细的石尖刀很难刻,一个符号就把小仓颉刻得满头大汗。后来,炎帝
又找来竹片和木片,刻起来才容易些。
接着是有些符号又难住了小仓颉,像“羊”、“人”这些符号好刻写;而“有”、
“无”等符号就需要动脑筋了。
好在是小仓颉很聪明,而且又专心致地研究了许多图形,还有伏羲氏的八卦符
号,经过几个月的艰苦劳动和创作,他总算刻完了炎帝神农交给他的任务。这就是
中华民族历史上最早的史书《连山》。
可惜的是由于用竹、木片记录,年久腐朽,没有能保存下来。
28、美妙的五弦琴在《连山》刻成的同时,新乐器也被炎帝神农与赤冀、小灵
等人试制成功了。
这是把一段长三尺六寸六分的桐木,挖空,再在两端装上两排柱子,每排五根。
然后,用粗细不同的丝线绷在两端的柱子上。演奏时,用手指弹拨丝线,就会发出
荡气回肠的声音。
妸荷甘经过一段时间的练习,已经弹奏得十分美妙了。
她和炎帝神农、赤冀、小灵,把这种新乐器取名叫“禁”。意思是用它来定神、
禁淫僻、去邪欲,返其天真。
后来,甲骨文中写成了“琴”。又因为上面有五根弦,所以又叫“五弦琴。”
这五根弦根据发音高低,分别命名叫宫、商、角、徵(zhǐ)、羽。《世本?作篇
》对这些都有记载。
令我们欣慰的是,这种早在秦汉之际就已经失传了的“五弦琴”,几千年后在
炎帝神农故里烈山南端的擂鼓墩发掘的战国早期曾侯乙的墓中,却发现了这种“五
弦琴”。琴的大小、长短与古文献上的记载十分吻合。
当夜慕再次笼罩烈山时,烈山氏族明堂里灯火通明(这时,炎帝神农已教人用
猪油、羊油点灯了)。炎帝神农、赤冀、白阜、赤松子、姝妮、小灵、仓颉、九灵
先生席地而坐。妸荷甘坐在他们的对面。她面前有一张木头桌,桌上摆放着五弦琴。
今夜,他们都是来听她弹奏的。
妸荷甘轻轻调整弦柱,两只白嫩而又灵巧的小手,像低低抄过水面的飞燕,倏
然掠动五条琴弦,悠扬的琴曲嘎然而起。她不等余音飘散,便微屈一指拨响宫音,
左移双腕振羽击商,袅袅五音,从她柔和的十指中间婉转流出,宛如从山中潺潺涌
出的清泉。水珠飞溅的琅琅声响,急流落地的砰砰水声,交织在一起,使人在转瞬
之间,就好似走入清幽的崇山峻岭之中……
只见,她的两只小手像两只白鸽在琴弦上一个飞跳,琴声又像山中溪水流下沙
滩,间或伴着声声鸟鸣;继而,又如大河波涛奔腾万里,时时涌起欢畅的春风……
此时,美妙的琴声,荡漾在清澄的月空,使满天星辰,都失神地睁大了眼睛;
片片白云,都沉醉了,悬在天空不肯移动;烈山的树木花草,都沐浴在这优美的旋
律中……
在座的人,无不感到自己的全部身心,都混合着乐曲沉浸在皎洁明亮的月光当
中,一切忧愁、烦恼、欲望,也都在这荡气回肠的旋律中消融。
此时,妸荷甘自己也飘飘欲仙,只觉得天风浪浪,海山苍苍,说不尽,心中的
愉悦,不禁边弹边唱道:
天清地旷兮,浩茫茫;万象回薄兮,化无方。
云梦荡荡兮,望沧沧;何日乘桴兮,到穷桑。
小灵的感情也完全沉湎于美妙的音韵和旋律中,他的眼前展现出烈山耪田的劳
动场面,即景生情,伴着幽扬的琴声,也唱起他临时编的《扶耒歌》:
烈山熊熊兮,壮我姜;扶耒扶耒兮,耪地忙。
春花芳芳兮,禾苍苍;秋风爽爽兮,稻穰穰。
妸荷甘越弹越奔放,她把自己的心全部都灌注到琴音里面,又把烈山的壮阔,
开拓的博大,以及烈山的树涛声、水流声、鸟鸣鸡啼声……一句话,万籁千声从弹
跳的指间泻出。感情是那么饱满,声音是那么热切、摄人心魄。
热情洋溢的琴曲,使炎帝神农大受鼓舞。他只感到血液舒畅地在全身奔涌,眼
前是一片辽阔的丰收图景。忽而,又烈火四起,熊熊熠熠,一幅从未见过的壮锦慢
慢在伸展、伸展……
“明天,叫全氏族的人都来听这净化心灵的神曲!”炎帝神农兀自高喊了一句。
琴声被这突如其来的喊声震慑住,嘎然而止。妸荷甘笑迷迷地望着大家。
“弹吧,弹吧,一直弹到明天!”炎帝神农兴奋地挥舞着手。
在场的人都愿意再聆听一次这美妙的音乐,哪怕一直坐到天明。
明天,啊,明天!在琴音缠绕的明天的烈山上,天更蓝,水更碧,禾更壮,稻
更香!
是的,烈山明天一定更加美好!
(第一部 完)
给炎帝神农“画像”
关于《炎帝神农传》的跋
● 刘永国(原随州市委宣传部副部长、《随州日报》社长)
有史以来的第一部《炎帝神农传》(第一部?烈山圣火)问世了。这是一件值
得庆贺的事情。
炎帝神农是人不是神,是神化了的新石器时代南方氏族的优秀代表人物;他
“植五谷”、“尝百草”、“兴贸易”、“制陶作琴”创造了远古农耕文明……关
于这些,史学界早有定论。
可是,人们不满足于这些。
炎帝神农是华夏人文始祖,他有德于世,恩泽万代,子民们世世代代纪念他,
世世代代传讲着他的故事但是,这些口头传承的故事,或不够系统,或有欠完整,
或失之简陋、杂芜。人们难以从中认识到形象完整的、血肉丰满的炎帝神农。
我们尊崇祖先一个发明原始农业,从根本上改变古代先民生活质量的伟大祖先,
然而却说不清这位伟大祖先的系统故事,这是一件令子孙们十分汗颜的事情。在这
件事情上,人们对《史记》的作者司马迁颇有微词。这位大笔如椽的史学家为帝王
立传时,写了《黄帝本纪》,却未写《炎帝本纪》,只是在《黄帝本纪》里顺便给
炎帝神农勾画了些笔墨。以致后世之人,只能从《史记》、《国语》、《礼记》、
《山海经》等古籍史典关于炎帝神农的片断记述中,去寻觅和猜想炎帝神农的完整
形象。
当然,也许人们压根就不该苛求司马迁。他老先生写《史记》时,炎黄之事至
少已有3000年的历史了,且炎帝比黄帝离他更远……。
总之,不管怎么说,历史的遗憾已经造成了。
对历史的遗憾,更增加了人们对文学的企望。人们需要炎帝神农的系统故事,
人们需要炎帝神农的完整形象。于是,1990年11月国内外首次“炎帝神农文化及炎
帝神农故里”学术研讨会上,有人奋臂高呼:“我们应该有一部炎帝神农传!”人
们期望文学的炎帝神农来填充史学的炎帝神农的某些空缺:诸如有功德而无创造功
德的艰难历程,有评语而缺乏与此种评语相对应的生动史事情节,有模糊的写意而
缺乏鲜活的形象……
面对这些空缺,文学可以大有作为。在远古历史人物的传记上,文学要依靠史
学提供的史实梗概,文学也可以给史学提供史影。
当是时,我的朋友中有几位挺身而出,勇敢地敲开历史尘封的一些门户,辛勤
地采集世代传承的口碑,广采博纳,合理想象,去伪存真,神驰于数千年前的江汉
与中原,力图艺术地再现炎帝神农这个典型时代的典型人物及其生活的典型环境,
酝酿与策划《炎帝神农传》的写作。为了表示对这一重要工作的肯定与支持,中共
随州市委宣传部在1992年春召开的“随州市文艺创作座谈会”上将《炎帝神农传》
的创作列入了随州市的创作计划,希望《炎帝神农传》能够在1993年农历四月二十
六日前面世,作为献给首届“中国湖北烈山炎帝神农节”的一份珍贵礼品。
现在,经过艰辛的努力,《炎帝神农传》第一部《烈山圣火》如期问世了,作
者还将陆续推出第二部、第三部、第四部。用四部头的宏篇巨制浓墨重彩地给炎帝
神农画像,让炎帝神农这样一个华夏巨人的形象,在华夏艺术史上立起来,在炎黄
子孙的心目中立起来。
《炎帝神农传。烈山圣火》是给炎帝神农“画像”的奠基篇。这个开篇本身就
是一个创举,是一个突破、一个良好的开端。至于这个篇开得到底怎样,是不是历
史所期待的,是不是读者所企盼的,这要让历史和读者来发议论,作评论了。
作跋大约应该是大人物或有影响的人物的事情。《炎帝神农传》作者诸君打破
惯例,要我作跋,勉为其难,算是借此机会谨致贺忱吧!
1993年5 月于首届“中国湖北烈山炎帝神农节” 随州执委会宣传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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