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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京师名妓
夜幕低垂,宁静的夜空下的燕京城却半点也不宁静。所有的大街小巷充斥着如
狼似虎的金兵。东西南北四座城门早已封死。各个街道均设有要卡,急骤的蹄声不
时响起。如此阵仗使得城中的每一个民众惶惶不安,各自早早地躲回宅中紧闭大门,
心中咒骂着这些横蛮金狗,一股亡国的哀思涌上心头。
屠龙藏身于漆黑的小巷中,如同胺惊的老鼠一般,随时防备着凶猫的出现。他
的身躯早已疲累不堪,日间完颜博的那一掌也有够厉害的,一股异种真气在他体内
冲突,若非他天一的体质强健,只怕早已撑不住了。巡逻的金兵正扯直了喉咙喊道:
“南蛮反贼,扰乱京城,各家各户敢有藏匿者,发同罪论处!”屠龙靠着墙根,慢
慢地移动着,心下想道:“不知许兄怎么样了?”
燕京城人口众多,三坊七巷,小道胡同交错纵横,多如牛毛。所以屠龙倒不至
于被立时发现。只是挨的时间越长,他越觉体力难支,头昏脑胀。强撑着又摸过了
两条小巷,也不知到了什么地方。“跟我来,这边看看!”士兵的声音在不巷尽头
响起,一点火光出现在眼前,眼看便要慢慢过来了。“怎么办?”他万分焦急,但
却不移动脚步了,只是贴墙面立,屏息敛声。
他并不是甘心束手就擒,只是因为没头没脑的撞了这么久,心知长此下去终不
是办法, 只得另觅他计。 眼见那点火光慢慢靠近了,他的真气也勉力聚了一小口
“拚一拚了,希望这墙莫要太高!”他想道。又手一借力,手足并用,如狸猫般攀
上了墙头。最后跃入了隔墙的院落中。
这晨是一片后院,除了两坐石亭与一口水井外,别无他物。前堂的笙歌之声传
入耳中,夹杂着莺声燕语与划拳地酒之声,好不热闹。他立时想到这里是一个伶馆。
似这等烟花之地,他作为一个血气方刚的男人,昔年也曾是其中的常客。但是自从
他心爱的妻子兰儿病逝后,他再也没有踏足其间,他将对兰儿的爱和未来得及付出
的情感均深深埋藏在心底。“呀,兰儿,希望你在天之灵能助大哥逃过此劫!”他
在心底念叨道。跌跌撞撞地冲向井边,他需要水来清醒头脑。
一阵细碎的脚步声响起。“小姐,这天寒地冻的,么到后院呀?”“你这丫头,
我图个清静不行么?”主仆二人的对答传入耳中,两条人影出现在后院。接关那丫
头的声音响起:“呀,什么人?”屠龙苦笑一声,回头望去,但见一高一矮两名女
子,那矮的想来是个丫头,十五六岁年纪。圆圆的脸蛋,显得极是可爱与纯真。而
她身旁那丽人却浑身上下散发出一股成熟大方的风韵。
但是,令屠龙一见之下便怦然心动的并非是这丽人独特的气质,而是她的长相。
“天,是兰儿!”他竟然看到了他那早已亡故的爱妻.他如遭电击雷亟般呆在当地。
绪慢慢地飘了开去。
那是上个月华如水的夜晚,他俩互相偎依在山顶翘首闲逸的仰望天上的时月。
月光下的爱妻丝毫不象弥留于人世的病人。她的脸显得那么的圣洁,她说:“龙,
答应我,我死了,你不要过于沉溺悲伤,你是做大事的人,定要振作!”屠龙心内
绞痛,道:“兰儿,你真狠心,让大哥一人在这世上饱爱寂寞的煎熬么?”兰儿眼
中滚出两滴热泪,被风一吹,化作六出,但听她道:“龙,这世上胜过兰儿的女人
比比皆是,你难道丝毫不为之所动么,你若这样反倒叫兰儿心中不安了!”屠龙坚
毅地道:“大哥心中已容不下别的女人,纵是天仙下凡,又怎及得上你之万一?我
决不会对别的女人动心的!”事实上他自爱妻亡故后也正做到了这一点。他的心在
十五年前的那一刻已变得有若止水,仿似明镜。可不知怎地,十五年后的今天,他
的心湖仿佛被投下了一粒石子,开始荡起了层层涟漪……
那丫头突然“扑噗”一笑,道:“喂,没见过大姑娘么?干么这么入神?”那
现人嗔道:“多嘴!”屠龙一怔,自令人神伤的回忆片断中挣脱出来,道:“你很
像我那死去的妻子!”那丫头突然又插嘴道:“这是我家小姐香绫,你是谁呀?”
屠龙望向香绫双眼,她的双眼竟是那么的清彻,难得她生长于斯,竟没有丝毫残花
败柳感觉香绫上上下下将他打量了好几眼,双目流转,淡淡地道:“跟我进来吧!”
说罢径自转身走入屋内,屠龙不由自主的跟在二人身后。进了屋。
这大屋分前后两进,前厅便是恩客饮酒听曲的花厅。三人由后进的楼梯上了二
楼,到了香绫的闺房之中。几屏桌椅,壁挂字画莫不考究异常。屠龙心中暗赞。厅
心安了张长几,一具古筝横卧其上,透出股雅意。屠龙正自欣赏间,那丫头早已抱
过一张软椅,叫屠龙坐了。此时香绫早已在长几前盘膝坐下,那丫头又过去在香绫
身后立了。香绫这才道:“看你颜色便知你体内气息散乱,且先听我弹奏一曲,理
顺气息为好!“
言罢伸出洁白的纤手,习惯性的调着筝弦。“叮咚“之声响彻房内,屠龙放松
心神,敛气屏声,仔细品味着每一个音符,心下暗惊:”为何她弹筝竟有中特别的
韵味。接着筝声咚咚,在她纤手中肆意飞扬。扣人心弦的音符,似有种魔力般,竟
令屠龙感到一股倦意袭来,渐渐地沉入了梦乡。
也不知过了多久,“琮筝”筝音一收,屠龙一震,从梦乡中醒了过来。同时感
觉体内气息竟奇迹般的恢复了顺畅, 屠龙心中大为感激。 香绫已站起身来,道:
“这里是‘小秦淮’,你呆在我这里绝没有事的!”那丫头突又插嘴道:“我家小
姐是京师每一名妓,这城里的达官贵人大都认得,没有谁敢闯到这里来的!”香绫
又咤道:“侍琴,要你说么?”那丫头侍琴立时收了声,噘了小嘴,却也不再说话
了!
香绫又道:“你便在这里休息吧!”言罢轻移莲步走入了内房。不知怎地,屠
龙对她有一种莫名的信任之感,依言而为,紧张了一天的神经终于得以彻底放松,
所以很快便又沉入了梦乡。一觉醒来,见那丫头侍琴正伏在几上打盹。屠龙一醒,
她也立时醒了,这小丫头似乎特爱说话,起身走到屠龙身前,轻声问道:“你……
是不是今天刺杀金狗皇帝的大宋义士呀?”屠龙一笑,点了点头,道:“是呀,你
们小姐我总觉得与众不同,你们到底是什么人呀?”
侍琴闻言,眼圈一红道:“我家老爷本是京中名医,哪知金狗来了知后便被拉
进宫做了御医,没过多久老爷便不明不白的死在宫中了,我要是服侍小姐抚琴的丫
头,名字都是小姐取的呢,老爷一死,我和小姐无依无靠,几经辗转,百般无奈之
下只好抽身青楼了!”说着竟哭了起来,哭了一阵,又道:“我们小姐是卖艺不卖
身的!”屠龙听罢,心中也不由得一阵酸楚,想道:“历来王宫之中王公大臣相互
倾轧,想来这香老爷定是被牵连进某个案件了。”
正思想间,突呼得香绫道:“侍琴,你干什么?”侍琴闻言一惊,忙道:“没、
没什么?”擦了擦眼泪,低头退出了房。香绫叹道:“这丫头,便是多嘴!”屠龙
精神已恢复,称谢道:“多谢姑娘求命之恩!”香绫淡淡地应了声,显得甚为漠然。
二人一阵沉默,各知心潮如涌。突然门外响起鸨母的声音:“香绫呀!雍王来了,
点名要见你呢!”香绫望了屠龙一眼,隔门道:“替我挡了,我不想见客!”鸨弱
道:“这个……这个……!”接着是下楼的声音,看来香绫的确是有些魔力。
不多时,听得楼下花厅之中传来一阵叫声:“香绫姑娘,不给小王面子么?小
五和花溪派封派主、香山派孟派主、虎威道场郑场主齐候姑娘大驾!”屠龙闻言心
知发话之人必是完颜雍,想道:“这完颜雍定是在二哥手下栽了跟头。嗯,原来京
师中的这三派已和完颜雍勾结上了!”香绫也正想道:“怎么办,可断断不能让他
们上楼!”想了想,向门外高声道:“香绫感染风寒,不便见客,怠慢各位了,小
女子抚筝一曲聊作陪罪如何?”
过了片刻,方听得完颜雍道:“小王恭聆姑娘雅奏!”。香绫回望了屠龙一眼,
十指又化作穿花蜂蝶,围着筝弦飞舞起来。“叮叮咚咚”一阵如流水般的清音自筝
弦迸将出来。却是一曲“清夜呤”。众人听着这京师第一名妓和筝艺,心神俱醉,
迷失在魔幻般的音乐迷离里。
屠龙的心又被带回了二十年前那个此生中最美好的日子。那是一个夏日的黄昏,
在那潺潺流淌的山溪畔,娇俏可人的兰儿蹲在那里浣洗衣裳,自由写意,他静坐在
山溪的另一侧,痴痴地望着心中的玉人。兰儿伸臂抹了抹脸上的汗珠,背后的夕阳
将她笼罩在一层金黄的色光里,恍似神仙中人。她看了看屠龙的痴样,脸上飞上两
朵红霞,轻声问道:“大哥你在看什么呢?”屠龙道:“我正在看一位仙子!”兰
儿脸更红了,假意嗔道:“大哥又取笑人,兰儿只不过一个丑丫头罢了,有什么好
看的?”左手一甩,甩出一串水珠,在夕阳的照耀下幻成七色的虹。
屠龙道:“兰儿,你知道大哥最想做的事是什么么?”兰儿笑道:“大哥要做
大英雄嘛!要把金狗从中原大地上赶回老家!”屠龙缓缓地摇了摇头,深情地道:
“其实,大哥最想的便是整日时与你在一起,陪你这位仙子在山林中终老一生!”
兰儿再也不说话了,低下了头,良久才轻声道:“大哥,兰儿……很喜欢的!”。
“铮”琴声一转,一下子充得极为铿锵,恍若惊涛拍岸,卷起千堆雪浪、又有
如千军万马冲锋焰阵,战马嘶鸣,北风萧萧,天地为之变色,充斥着杀伐之意。屠
龙的心中升起一股热血,一股前所未有的豪情壮志充盈了整个胸臆。他仿佛又回到
了长街的的战场,回到了和拓拔尊对垒的幻境中去……
也不知过了多久,“叮”筝声嘎然而止,一时间整个“小秦淮”都陷入了沉寂
之中。每个人的耳中都这似有余音袅袅,挥之不散。“好!”完颜雍如暴雷般的彩
声首先响起。将必龙从记忆的深海中唤出水面。紧接着花厅中响起成片的彩声。良
久,方顿了下来。完颜雍的声音又响起:“得聆雅奏,三生有幸,三生有幸呀!看
来小王也‘三月不知肉味’了!哈哈,哈哈!”花溪派派主封元超忙不失是机的大
拍马屁道:“王爷民言极是,今日封某能得聆雅奏,全是沾了王爷的光呀!”此言
一出,另二人郑虎臣与孟元礼忙齐声附和。
完颜雍甚为得意,又笑了几声,道:“小姐的筝音初时好似‘间关花底莺语滑’
别含一番似水柔情,小王大胆猜测虱小姐情窦已开,哈哈,人人都说香绫小姐艳若
桃李、冷若冰霜,从不对任何男子稍假以辞色,只不知是哪位仁兄有如此鸿福,能
得香绫小姐垂青呢?”香绫闻言一惊:“哎呀,我的确好象有这种感觉,怎么会这
样的,我数十的来早已心湖不波,为何一见了这个粗豪的男子之后,竟会有如此感
觉呢?难道,我真的这上他了?”想到这里不由得又朝屠龙望了一眼。
屠龙却只是在想:“莫非她便是兰儿的化身,抑或,是兰儿的魂魄已寄在了她
的身心,啊,老天真是待屠某不薄!”他是个毫不骄情造作之人,敢爱敢恨,当此
状况,向香绫报以淡淡一笑。突听得封元超的声音又响起:“王爷乃盖世英雄,自
古美人爱英雄,那男子当属王爷无疑了!”众人又是一阵大笑。
完颜雍止了笑声,语锋一转,道:“不过后来小姐筝半急转,饱含杀伐之意,
还透露出一股对命远的无奈和落寂,小姐莫非心有不平?”香绫闻言浑身一震,完
颜率果然不寻常,竟从筝音之中听出她的心事,正如完颜放所说的,她的心中深藏
了一股对金人的仇恨和不平,但是身为一弱质女流,不得不在青楼强颜欢笑,以渡
残生,是以筝音之中透出一股落寂之意。屠在心念一动,望向香绫,但见两行清泪
正自她那白皙的脸庞之上流了下来,屠龙心中一荡,不由自主的伸出手去,慢慢的
抚去了她脸上的泪珠。
突听得“砰、砰”两声,接着是有人的痛呼声,再似有数张桌席倒将在地,碟
儿盏儿摔得“砰砰啪啪”一阵作响,一个饱含中气的声音响彻花厅:“封元超,小
爷找你算帐来啦!”屠龙闻声一怔:这声音好熟。走到门边,轻轻拉开少许,透过
夹缝向楼下花瞧去。但见当地一片狼籍,一个二十出头的少年提了一柄厚背大刀傲
立厅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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