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
|
|
|
荷影(上)
我想,我这一生至爱的一种花。应该就是荷了吧。
----题记
我生的季节,正是六月。
荷花开了的季节。
祖父喜欢的也是荷。全家高兴的迎来我这最小的孙女时,庭院里深深的池塘里,
粉红色一朵一朵的,开的正热闹就是荷。
我折磨了母亲几乎整整一天,从清晨,到我呱呱坠地,已是夕阳西沉。
祖父在后花园徘徊,焦急的陪着他等待的,便是满池的荷。
直到有人飞跑去报告母女平安的,祖父说,他急急忙忙走过小桥的那时,满池
的荷,就那样轻轻的摇着,被夕阳浸染了的水面,看见的,就是那灵动的荷影。
荷影,就是祖父决定给我的名字。
母亲是家里最受宠爱的小女儿,可是当粉雕玉琢的我被放在祖父臂弯里的时候。
全家人也不愿再责备我让母亲吃了那么大的苦了。
我会说话了,我会走路了,我能念书了,我能画画了我长大了。
念书的时候,坐在荷塘边上,画画的时候,画的也是那满满的荷花。
也曾在夏夜里风过荷塘的时候,在母亲膝头趴着听说,母亲生长的那个遥远的
水乡。那儿,大片大片的湖,湖面上,是满满的美丽的荷。粉红的、白的" 是不是,
和家里一样的?""是。但是,更多,更美。" 母亲说着的时候,望着远方,我也莫
名的随了母亲的目光望去,想象着,那是一种怎样美丽的景象。
十八岁那年,已经年迈的祖父,为了我,再下江南。
走的那天,我一身粉红衣裙,是那荷的颜色。
我们走的,正是以前,祖父带母亲曾经走过的那一程。祖父已经年过七十,仍
是精神矍铄,陪了我站在船头,指指点点,谈笑风生。
祖父家学渊博,也见多识广,教育得几个舅舅和母亲知书达理。自我呀呀学语,
祖父便把我抱在膝上教我四书五经,难得我也喜爱,小小年纪便熟读了唐诗宋词,
祖父虽然遗憾我不是男儿身,对我的喜爱却日益增加,只怕已胜过了母亲年少时候。
也正是因此,祖父才在移居北方多年后,带了我跋涉千里。
我第一次出远门,处处觉得新奇不已。祖父拈着花白的胡须,把每个地方的风
土人情历史典故一一细细道来。我靠在祖父身边,听的入了神。
我们的目的地是祖父的故乡,或许,不是早已知晓的话,很难相信豪爽的祖父,
竟是生在这柔美的水乡。而母亲和我,江南虽不是故乡,却继承了这一脉柔媚清秀,
祖父深爱我们,也许,就是因此吧。
住下来的地方,出了门不远,就是一个大大的湖,湖面上自然是满满的荷。绣
楼的窗前,望着的,就是那满湖的荷。
第一次见到这么多的荷,一片一片,一湖一湖,铺满了湖面,几乎没了边际,
每一朵开了的荷,从片片绿得耀眼的荷叶中探出头来,除了最常见的粉红,还有白
色。没有绽放的花苞也是一样,探着头,热热闹闹的,整个水面上都是那样鲜活的
生命。
风过的时候,如浪,如云,轻舞。还有淡得若有若无的清香,悄然袭来。
泛舟过那湖面,我就靠近荷了。可以抚着她柔润的花瓣,可以握着她带刺的茎
干,可以捧了她的叶,做那想象中的伞。
还有夜里的荷,静谧,安详。然后,是那朦胧的影,月下的荷不是单独的。我
看不到她每一朵的样子。我只能看到整整的一片,在黑暗中轻轻摇曳着。沐了月华,
随了清风。
我就这样的爱着这荷。望着她,伴着她,守着她。
祖父也这样的爱着我,陪着我,望着我,守着我。
我喜欢在湖面上泛舟,夏日的午后,撑一把小小的油纸伞。携一卷书,在荷叶
中悄悄穿过,任由舟儿随意的浮在湖面上,伴了浸透荷香的微风,消磨这一个闲适
的午后。
那个突然下起暴雨的午后,小舟变得无依无靠,我忍不住的慌乱,于是,就象
天安排的一样,我遇见了他。
他从水里钻出来,跳上我的小舟,稳稳的撑着竹篙,把飘摇的小舟和惊慌的我
安全的送到岸边,送到,我家后院那个小小的码头上。
我想叫祖父出来谢谢他,他却没等我开口就转身离去了。
后来,我才知道,那天,他能那么及时的出现,只是因为他常常远远的躲着,
悄悄的看我,看了很长的一段日子了。
他是湖边渔村里一个孤孤单单的汉子。采莲,也打鱼。闲了的时候,自己 一
个人坐在湖边,伴着他的,也就是那满湖的荷。
他说荷是有灵性的,能懂得他的所有的情绪。所以,他和荷花说话,在静静的
夜里吹着自己做成的竹笛给她们听。
他第一次看见我,以为看花了眼,看到的是荷花仙。
后来,他知道了我是那个小小院落里的小姐,每天,便在我将要出去泛舟的时
候,在那荷塘边上,悄悄的看我。
所以,那个暴雨的午后,他才能那样及时的出现在我面前。
午后的泛舟,从此不再只有我一个人。
荷花开了,荷花谢了。莲蓬熟了,我做了那个采莲的女子。在湖上,采摘那饱
满的莲蓬。
他从水里跃上我的船来,头上顶了翠绿的荷叶,晶莹的水珠从他黝黑结实的脊
背上滚落下来,夏日的阳光似乎太热了,我忽然觉得一阵眩晕。
那个午后,天地就在那一瞬间合而为一,所有的一切,都那样悄然隐去。
他上门求亲。祖父勃然大怒。怪我坏了门风,怪他恬不知耻。我被锁进绣楼,
他被拒之门外。出了这种丑事,祖父觉得愧对列祖列宗,也不愿就此带我北上返家。
日子,就这样耽搁了下来。
我只是夜夜,听见他惆怅的笛声,抑郁无奈,携了相思,念了过往,声声入我
肺腑,催我泪盈。唯有日益隆起的腹部,让我体会着另外一种甜蜜。
那高墙,我知道是隔不住我们的。
祖父虽然生气,却终没能下决心责罚我。他只是不肯再来看我。直到,我生产
的那一天。
是个女儿,虽然累了我一整天,还算平安。看着她,我笑了,我满足了,我觉
得值得了。
意外的是祖父来了,看着我们母女俩,深深的叹气。
祖父决定带我回家,但是却不肯带我刚刚出生的女儿。祖父把他找来,要把女
儿交给他。
我死也不愿松手,最后,祖父气的一跺脚走开,他悄悄的握了我的手,叫我先
听祖父的,今夜子时,再做打算。
我明白了他的意思,我知道不松手的话,激怒了祖父,不会再有机会了。他抱
着女儿去了,祖父还给了不少金银。我呆了半天,祖父也知道劝解不动,交待了丫
鬟们仔细照顾,也就离去了。
我只是等着子时,我知道他想做什么。祖父,你如此爱护,荷影却只能辜负了。
你还有母亲,还有叔叔舅舅和哥哥们,而他,他只有我,何况,我不跟去,我又如
何舍得下我的女儿。
他弄开了通往我泛舟的那个小码头的后门,接到了我。可能是因为想着一切都
已成定局,没人再来盯着我。我们很顺利的到了码头上,那儿有他准备的船,我们
的女儿甜甜的睡在船舱里。
不知为什么,我忍不住抱起女儿亲亲,却把她放在了码头上。
他怪怪的看着我,正想说话,却听到一阵声音传来,我们被发现了。我一咬牙,
拉着他跳上船去,抢先一步撑开了船。
不能回头了,那个黑黑的夜,天空中乌云翻滚。不知道是不是天空,也想哭泣?
请到清水专栏讨论区发表您的评论
返回页顶
主目录 - 书籍搜索 - 讨论区 - 读者信箱 - 征OCR - 刊登广告
Shuku.Net 版权所有,翻版必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