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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的读书人
中国人一直把读书的重要性过于夸大了。古代就有“书中自有黄金屋,书中自
有颜如玉,书中自有千钟粟”的论调,还有什么读经可以救国,一部《论语》可以
治天下的圣训。如今,全中国的孩子们仍然在类似这些论调的环境里死记硬背日夜
苦读,教科书里的英雄人物也大都是从小发愤苦读长大一鸣惊人之类的家伙。中国
人是最讲实用的民族,特别爱讲学以致用,实践是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准等等。大概
由于中国是农业国,大家的脑子里满是农民意识。耕耘是为了收获,不收获的耕耘
有什么意义呢?从他们的所作所为来看,他们重视的根本不是读书本身,而是读书
所能带来的好处,因此他们才把读书和做官放在一起讲。一旦读书并没有带来什么
好处时,他们就鄙视读书以及读书人了,因此他们最喜欢嘲笑的就是穷秀才。也难
怪!
读了书却不能做官,不能高高在上,甚至常常受穷。这对读书人自己来说也是
非常恼火的事。因此,他们常常心怀不满,常常自命清高,常常大发怪论,常常不
服从领导。可见读书人也并不是象他们自以为的那样清高,那样脱俗,那样了不得。
他们也是两只脚的动物,也是很势利的家伙,骨子里还是想着做官,想着光宗耀祖,
想着一举成名天下知。什么“天子呼来不上船,自称臣是酒中仙”,什么“采菊东
篱下,悠然见南山”,恰恰是野心虚荣心得不到满足后的矫情,是吃不到葡萄说葡
萄酸的丑态,总之都是庸俗透顶的表现。这些人身上散发的酸臭气息在有些读书人
看来简直是美妙无比,因此一直酸臭了几千年。
就是到如今,中国的读书人还是脱不了读书做官的圈套。这就是为什么他们特
别喜欢关心国家大事的缘故。他们有意无意地总把自己放在指点江山忧国忧民才高
八斗报国无门的位子上。好象中国缺了他们就要亡党亡国,世界少了他们地球就不
转。当然他们总是要为自己潜意识里残留的农民意识镶上金灿灿的光环的。什么使
命感责任感啦,什么忧患意识危机意识啦,什么爱国忧民感时伤世啦,什么众人皆
醉我独醒啦。没完没了的自吹自擂充斥着他们连篇累牍的高谈阔论。一旦有人触及
他们脆弱的自尊心,揭穿他们冠冕堂皇的说词背后渺小甚至龌龊的潜意识来,他们
就要摇起笔杆子,群起而攻之。他们的手段还是那一套:要么哭哭啼啼地诉说自己
受到了欺侮,要么咬牙切齿地要捍卫文化大业死而后已,要么自暴自弃地叹息世风
日下人心不古,要么学阿Q把头一扬说就当儿子骂老子不跟他计较……
自卑和自大是一个连体婴儿,相依为命,相辅相成。中国读书人太自卑,因此
才自大,这就是为什么屡不受重视的中国读书人总喜欢把自己打扮得非常重要的缘
故。他们瞧不起不读书的人,却又嫉妒人家干别的事,比如说当官发财。人家当官,
他们说当官的都不是好东西,只有文章能够流传千古,实际上是想自己流芳百世。
人家发财,他们说小人重利,君子重义,实际上骂人家是小人,捧自己是君子。人
家既不当官也没发财,他们又有话说,称人家浑浑噩噩,不思进取,愚民而已,实
际上是吹自己为国家的栋梁社会的精英。待有人来读书了,他们又发生内讧,文人
相轻了,骂别人是半桶水误人子弟,自己则永远坚持真理。
读书人骂当官的,可为当官的摇唇鼓舌嗑头谢恩卑躬屈膝感恩戴德的到底是谁
呢?难道秦皇汉武唐宗宋祖都是自己执笔为自己竖碑立传扬名后世的么?中国历史
上君王不读书的倒多,而为他们歌功颂德的不是读书人的少。读书人骂发财的,可
是谁在那里抱怨待遇太低稿费太低脑体倒挂分配不公呢?谁会拒绝自己的书一版再
版“稿费从优”呢?他们做梦都在想发财,醒来却因为梦中的钱太少而破口大骂。
读书人骂百姓是愚民,到底是谁供给他们这些四体不勤五谷不分的家伙衣食住行的
呢?他们吃饱穿暖喝足住得舒舒服服之余为什么不想想自己到底为别人作了什么贡
献呢?他们认为别人素质低,自己也整天在为什么职称级别头衔工资稿费名誉地位
斤斤计较你争我夺狗咬狗。
中国的读书人都有病,而且病入膏肓。妄想狂,偏执狂,自大狂,自恋狂,抑
郁症,歇斯底里症,大小便失禁,植物神经功能紊乱,心律不齐,消化不良,嗜痂
成癖,冥顽不灵,讳疾忌医……他们从来不承认自己有病,相反总是宣称别人有病,
国家有病,社会有病,世界有病,摆出一副痛心疾首国将不国的样子。他们总是乐
于闭着大门开药方,号称为神丹妙药包医百病的狗皮膏,然后高声吆喝四处推销。
一旦有人接受,就小人得志不可一世,罢黜百家独尊狗皮膏;一旦受挫,就怨天怨
地,痛不欲生,在古代叫做伯乐不遇千里马,良相不遇明君,在现在叫做不尊重知
识不尊重人才。他们开的药方从来就只针对别人,而忘了自己,真是不愧为先人后
己,舍己为人啊!
街头算命的先生好象没有预料过自己流落街头的命运。圣经里全知全能的上帝
也竟然不能把撒旦从世界上一劳永逸地消灭掉,让世上所有人在一瞬间都信从他。
中国的读书人既然有他们自诩的雄才大略,为什么不能自己当帝王将相,而偏要等
人家来赏识呢?看看他们渴望当奴才却又不知如何献媚讨好的猥琐样,再看看他们
挨整挨揍之后那一厥不振狼狈不堪的窝囊相,就不能不想到叭儿狗自作多情地去舔
贵小姐的衬裙而遭痛打的情景。这时候再沉痛的忏悔都显得滑稽而可恶,真不知道
他们怎么还好意思在那里煞有介事地反思,好象在履行一项神圣的职责,从事一项
不朽的事业似的。他们以为几篇貌似良心发现的文章就可以把自己的奴才嘴脸掩饰,
把自己的“难言之隐一洗了之”,再次扮演正义和真理的代言人和仙风道骨不食人
间烟火的神明。然而,妓女即使已经从良,再冒充烈女立牌坊已经没有用了。
说穿了,中国的读书人不过是一帮废物而已。他们身无长技,文不能安邦武不
能定国,向来光说不练清谈误国。理论起来一套一套头头是道,行动起来无德无能
束手无策。为文时涂脂抹粉矫揉造作顾影自怜夜郎自大自说自话不知所云,为人时
畏畏缩缩神经衰弱天生缺钙奴颜婢膝。得志时得意忘形忘恩负义贪天之功不可一世,
失意时怨天尢人自怨自艾荒淫放纵无耻无聊。能指望这样的人为民请命坚持真理吗?
能给指望他们给中国带来光明的前途吗?不能!难怪人说:“秀才造反,百年不成”。
几本破书误一生啊,中国的读书人!
1999年4月21日星期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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