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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庸
从小长辈就教导我们要凡事听大人的话,听老师的话,向别人学习,和大家一
样,要合群,不要出格。当我们听大人的话时,就少挨打骂。当我们听老师的话时,
就得到夸奖。当我们向别人学习、和大家一样时,就得到别人和大家的欢迎。当我
们合群而不出格时就被承认为好孩子。总之,这个世界不鼓励杰出,因此无处不散
发着平庸。
俗话说: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这只是一种理想的表达。事实上人的活动
规律和水是差不多的。人们总是乐于做更简单的事情。所谓先易后难,实际上先易
了也不一定后难。难之所以称为难,就因为大家都不大能做,也不太愿意做。轻轻
松松的生活不是很好么?随大流就是轻松的,因为它符合物理运动的规律。逆流而
上是吃力的,也是往往不讨好的,常常要头破血流的。
做英雄就不容易。小时候老师教我们要学邱少云,学黄继光,学董存瑞,当然
到如今国家领导人还在号召我们学雷锋。总的来说,都是鼓励我们为了别人的幸福
去死掉。那些大声疾呼的人却没有一个是在准备去死的。看到有人偷钱包,冲上去
抓住吗?人家一刀捅过来可不是好受的。看到有人落水,跳下去救吗?说不定救人
不成自己反搭一条命。碰上有人持刀枪抢劫,当然就更危险了。在战场上最容易达
到死的目的,尽管不一定都被称为英雄,但不得不往前冲却是事实,因为往前冲是
死,不冲也是死,还不如争取当个英雄有点光彩。总之,绝大多数人是不愿意做英
雄的,是甘愿做平庸者的。
我们自出生之后就被迫做出各种各样的选择。生有千万种,死也有千万种。你
似乎可以非常自由地选择。然而事实上你既不能选择生,也不能选择死。在生与死
之间,你所能选择的好象有两种,那就是杰出与平庸。但绝大多数情况下,你也只
能选择平庸一途。只有一种选择,实际就是没有选择。你心里向往杰出,但甘愿平
庸;你试图杰出,但只能平庸。
小的时候,你是选择挨更多的打骂以坚持自己的作为,还是乖乖地听话以博取
长辈的夸奖呢?在学校里,你是宁可政治课不及格而拿不到文凭也不愿坐在课堂上
浪费时间,还是老老实实地死记硬背或心安理得地在考场上抄袭?在单位里,你见
到可笑可鄙的领导时是忍气吞声地点头微笑打招呼,还是当众揭露其无德无能的丑
恶行径以申众愿?面对专制独裁的政府,你是不屈不挠地组织游行示威要求民主自
由,还是在机枪坦克的轰鸣下作鸟兽散?你是选择蹲监狱受折磨,还是选择到美国
去名利双收?……
人常常想超越自己,做些惊天动地的事。然而,人何其能超越自己?正如人不
能拔着自己的头发离开地球一样,人的一切精神活动都不能不受到其动物本质的限
制。精神的无限性产生了人永不满足于现状的特点,然而肉体的有限性决定了人不
得不满足于现状的命运。一切雄心壮志、豪言壮语和丰功伟绩在冷冰冰的时空现实
面前都不过南柯一梦、过眼烟云。既然结果都是一样,杰出和平庸又有什么区别?
过去的一切已经不存在,未来的一切还不存在,现在的一切正在不存在。你还有兴
致和能力去选择平庸还是杰出吗?
平庸是上帝创造世界的基本法则。上帝也不喜欢杰出,因为他是一个独裁者。
1998年8月27日星期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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