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刀魂
烈焰熊熊,洪炉腾腾。炽热烘烤着我的身躯,我挣扎不已,却换来阵阵重锤的
敲击,我欲长吼,却发现自己哑然无声,为赤蛇所噬。在痛苦间,我隐隐感到身将
两分,正当此际一黑黝黝的铁钳凭空而来,将我救离火狱。我正庆幸,忽一道血光
闪过,我的身体突一紧,终连于一处了。
突然,"唰"的一声,我被浸入冷水之中,登时全身清凉,畅不可言。我不禁长
啸一声以抒怀。我猛地睁开双眼,面前是一虬髯汉子与一清瘦汉子。
只听得虬髯者道: "历时十年,辛苦采得五金之精,洪炼七七四十九日,终成
此刀,赵兄,汝观此刀尚存血痕,名之为血饮何如?"
"甚佳, 甚佳,欧兄,适才非兄台见机得早,以精血续刀,恐刀亦难成,只惜
刀为凶器,刀法为杀人法,此后不知几人将饮恨刀下了,然此刀乃集天下钟秀之大
成,实是神器。今日铸就,可为之浮一大白。"清瘦汉子道。
"好,好,赵兄于此会须一饮三百杯,来,来……"虬髯汉子大笑道。
于此我才明白过来,我名叫血饮,父亲是一代名匠欧冶子。此后,我如流水一
般,展转于世间,易主无数,身涵血海。最终我到了一姓宋的主人手中,他如获至
宝,弹鞘高歌:刀兮魂所系,魂兮刀所栖,渴饮敌血兮,食仇肉兮以待机,一刀纵
横兮神无异!
我随着他,饮人颈血无数,心中暴戾之气与日俱增,血痕胎记亦愈来愈红。后
来有一天,主人带着我归隐,藏身于大雪峰的茅屋之中。我从此不能逞快意,夜夜
在鞘中狂啸。啸声随着风雪的嘶鸣回荡在山谷中。我狂热的血心,不甘就此归隐于
雪峰,与天地同归于寂。
秋季的某个下午,天边一抹斜阳映红的血霞像是在警示些什么。主人正在茅屋
中轻轻擦拭我。突然蓬门被一阵冷风吹开,屋外传来一个如暗夜一般幽涩的声音:"
宋天鸿,我为寻你已逾三载,出来吧。"主人看着我,眼中闪过丝丝惋惜,轻叹道:
"想不到隐身雪峰还是躲不掉,血饮啊,血饮你今日又要饱饮鲜血了。"语罢,扬手
将刀鞘以玄功劲法掷出屋外,随后握着我和身纵出。
只听"嚓"的一声,刀鞘身分两截落于雪上,一个身着白袍的清瘦汉子正狞笑着
用眼神咬住主人。 主人眼中忽闪精光透射那人,一字字地说:"赵光月,这些年来
我已引退江湖,为何还要扰我清净?"
"你身怀血饮,便是是非之尤,不觅你觅谁。"他言罢,身形一起,以力劈华山
之势扑向主人。主人冷笑一声,将我横置进身,扫向他胸腹。他急忙变招将刀下撩
抵挡。谁知主人更快,将我回抽,逆刃劈向他的颈项。他"哼"地一声,纵身开去,
身上早已留下了三道血痕。主人收式停住,对他道:"高下已分,你还是死心吧。"
我心中明白,我根本就不必碰他,主人的劲力已借我之风压伤了他。
可笑他还不知进退,挥刀再进。主人紧握着我以乱披风之势,扫向了他。他向
后一仰,抓起一把雪,拼着受我一噬,将雪扬向了主人双眼。主人一时大意,我虽
咬了他腹部一口, 可主人前胸却中刀,伤约五寸。他得手后,狂笑刀:"哈、哈、
哈, 不管如何你还是败在我手上,血饮是我的了。"笑声未已,腹部的伤痛令他皱
眉不已。
主人忍住伤痛,尽最后一分力气,将我挥向了他。只见血光未现,他那还不知
何故的头颅已飞离身体,落于丈余外的雪地上。片刻后,他身腔内的血喷涌而出,
宛如冰天雪地的一道血喷泉。主人此时也伤重难支。在我脱离主人掌握落于雪中时,
我忽然发现主人嘴角的一丝掺杂百味的笑意。血,渐渐裹住了我那狂躁不已的心。
不知过了多久,我悠悠醒来,只觉身处严寒之中,浑身热血快要凝住。我不由
狂喊:我不甘心,我不甘心长埋于此,我要饮血,我要啮肉……
良久,正当我快要绝望时,忽然一阵轻微的脚步声传来,我心中不由地燃起了
一线希望的火光。但我怎么也挣不开被血蒙住的双眼。只觉一双充满温情的手将我
身上的浮雪拂去,轻轻地将我捧起。
我心中一阵狂喜, 不禁一声长啸,声震山谷。只听那人缓声道:"阿弥陀佛,
夜观天象见此处宝光直射斗牛, 特来一观,原来是中古神器血饮现世。"这个声音
是如此的苍老,又是如此的慈悲,我又静心下听。他顿了一顿,又似是对我说道:"
观你血光满布,冤魂环绕,丧身于你刃下的众生恐已无数,你可愿从此敛性,皈依
佛门,自消罪衍吗?"
我心中恶血涌流, 不禁怒吼。那苍老的声音说道:"血饮啊,血饮,你可知刀
为凶器,刀法为杀人法,既伤人又伤己,如你心有不甘,不如老衲已身血饲汝,如
可满愿, 便随我同归佛门如何?"语罢,将我刺向手臂。我听着那一句似曾相识的
语句,忽又听可噬肉,心中无暇深思,随着狂喜,噬向了他的血肉。谁知,这回觉
受前所未有。当我啮向他的臂肉时,却感到一阵暖流温柔而和煦轻拥着我。我的心
受到从未有过的震撼,以前饮血噬肉时伤者的惨状在我心中回转,凄厉的痛呼声在
闪动,令我难受之至。我不由地从胸中发出狂号,一阵阵懊悔之情涌上心头:我都
干了些什么啊!渐渐地惭愧之意化作血泪一滴一滴又一滴地滴落在雪地上。
这时,一个慈悲的声音破空传来:"回头吧,过去种种譬如昨日死,你若回头,
便是今日种种今日生了。 "我闻声如在溺水时觅得一木板,又如醍醐灌顶,忽觉身
心一清,我的暴戾之气恍如烟消云散了。而我的血痕胎记也消失了,全身如雪光一
般清皎。
我突然有一种想看看他是谁的冲动,于是猛地用尽全力睁大双眼。谁知双眼一
睁便开,只见一双善目首先映入眼帘,随后如雪的须眉伴着弯月般微笑的老僧的脸
呈现于眼前,他的左臂仍在流着乳白色的血,我知道他那已修至阿罗汉果的肉身雪
是为我而流的,心中不禁涌起深深的愧疚与感激之情。
二月后的我,处于一个僻静的小庵中,每天倾听着风儿的呢喃,树叶的私语,
木柴的吵闹,及老师父的朗笑声与木鱼轻响、暮鼓晨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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