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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去昆明
罗静
那是一个十分陌生的城市。那个城市距离我生活的这座城市有三千多公里远。
那个城市与我生活的这座城市一个礼拜只有一次航班。坐飞机三个小时就可以到
那个城市,可若是坐火车则需要60个小时,也就是两天三夜的时间。两天三夜在
长长的铁路线上奔波,那是种什么样的感觉?起初我根本就不敢去想,那个时候
我唯一思考的就是我到底去不去。母亲告诉我那个城市距离我的出生地并不远,
她说我小的时候,可能只有一、两岁时还曾随着大人路过那里。这一次仿佛是上
苍刻意安排的一次缘分——我一定要去一趟,要亲自站在那片美丽的土地上,接
受我命运的一次重大转机——这是我第一本书的新闻发布会和我生命中的第一次
签名售书。
北京的责编一再盛情邀请我参加这一次昆明书市,并且他还十分大方地承诺
为我解决一半的路费。在考虑了一个月后,我终于决定去。坐飞机到昆明只需三
个小时的时间,可以免去坐火车六十个小时的颠簸。徐州到昆明的单程机票是一
千三百三十元,一个不菲的甚至是奢侈的价格,相当于我做编辑记者两份工作时
的一个月的工资。代价虽然昂贵,收获却很丰富。正当我梦想着三个小时就可以
到达昆明时,我突然得知新闻发布会的日期与我的航班日期发生冲突,我不得不
再次作出抉择——坐火车去郑州然后转飞机。临行前一夜,我失眠了四个小时,
然后在第二天凌晨,拉着我的旅行箱坐上了那辆凌晨三时五十六分启动的途经郑
州的过路车。我手中的火车票是无座的,在徐州坐上任何一辆途经郑州的火车都
是没有座位的,因为它们都是过路车。在我的文章中,我总是在渴望远行,可是
在现实生活中没有一次我是在真正面对。这一次,我终于让我笔下的情节变成了
活生生的现实,那种生涩的背井离乡的感觉自打走进车站的那一瞬就在清晰地体
会了。凌晨时分,他们都累了,他们中大部分人都在打瞌睡,睡相形形色色;他
们之中也有一些人是清醒的,就像那时的我一样,警醒地打量着周围的一切。我
就坐在车厢的第一个位子,我很幸运,当我提着行李上来时,我看见那个位子是
空着的。我问旁边那个困得恨不得一头倒在地板上呼呼大睡的满脸脏兮兮的小民
工:这有人吗?对方显然是困得已经看不清谁在跟他说话,只是试着抬了一下眼
皮,然后摇了一下头便趴在小桌台上沉沉睡去。我坐了下来,我终于松了一口气,
我终于没遇上最糟糕的情形——一个人提着行李站四个多小时晃到郑州。我坐在
那里,看着车窗外那黑糊糊的一片,我的心情终于轻松了起来,那时我快乐得想
要掉眼泪,仅仅是因为我在火车上找到了一个位子坐,原来快乐就是这么简单。
天亮时,眼前那些陌生人纷纷从并不踏实的梦中醒来,当他们睁开睡眼惺忪
的眼睛第一眼看见我时,他们脸上的表情是惊异的。我知道那一刻在他们的眼里
我是一个十足的陌生人,因为从徐州站上车的旅客并不多,而且脸上没有一丝倦
意的旅客更不多。我始终保持一种不变的坐姿,因为我仍旧没有习惯坐在火车上
与这么多的陌生人相处。当他们打量我时,我将视线转向了窗外,我去看黎明时
分的稻田景色。清晨六时三十分,车厢里喇叭里开始播送中央人民广播电台的新
闻节目,播音员在说内容提要,她在说美国的世贸中心被恐怖分子袭击,她说有
四架飞机撞上高层建筑随之坠毁……那时我的眼前是车窗外愈来愈清晰的风景,
脑海里是这些天来一直在想象着的乘坐飞机飞翔于蓝天白云间的情景。新闻说在
事件中死了很多人,还有一些人失踪……这个再普通不过的清晨我听到了一则对
当时的我而言再恐怖不过的新闻,因为几个小时后我就要开始平生第一次的飞机
航程。人与人之间的关系就是这么微妙,失事的那四架班机上的乘客在登机之前
也许彼此之间连一次正眼相对的机会都没有,可是现在他们却成了天堂路上的惺
惺相悉之人。火车终于到了郑州站,当我站在陌生的广场上时,我紧张得不敢停
留一秒钟,我只是拉着旅行箱不停地走,学着眼前那些陌生人的匆匆脚步仓皇地
走。这是一个陌生的城市,这是一个感觉不同往日的清晨,这个清晨我听到了一
个坏消息,这个下午我要平生第一次坐飞机。
我坐在郑州的机场大厅等了很长时间才等到我那班飞机的登机手续办理。飞
机在跑道上滑行了一段路程后终于起飞了,我感觉那一刻的自己真的在飞了。我
的位子是靠着窗户的一个位子,当飞机身在白云深处时,我看见了剥离的云彩,
飘飘荡荡,像棉絮一样将机身紧紧笼罩着。我是第一次飞在白云深处间,我看见
了一些我在地面上难以想象的情景,很美,很飘渺,近乎不真实。两个小时后,
飞机稳稳降落在昆明机场上,那一刻一直随着身体悬浮在空中的心才慢慢地沉下
来,人从飞机上下来站在地面上,这时才有一种踏实的感觉,真实就是在那一刻
生动地体现。二十分钟后,出租车将我带到本届书市北京展团下榻的酒店——昆
明希桥酒店。我在总台用手机给责编打电话,说我到了。几分钟后,我终于与《
我本纯情》的责编李阳先生见面,我也终于看见了我那第一本书《我本纯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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