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杀
(一)
刀,是早就买好的。戈朋此时还能在脑海里刻划出那个卖刀人的脸。
“怎麽样?这刀不错吧。你看,这麽多层纸,说拉个口子就拉个口子,多快!”
“是够快的,不过有些不合手。”戈朋面无表情地把玩着手中的刀。刀很大,
足足有十寸长。刀锋是经过特殊处理的,一个个小齿细密地排列,据说这是一种新
技术,能让被切割的物体减少张力和对刀锋的阻力,并能轻松地切断物体有韧性的
生物组织。
“不合手?就看你干什麽用了。这刀切肉切菜切西瓜,杀鸡杀鱼宰大鹅样样都
行。”
“那杀人呢?”戈朋淡淡地问。拇指依然在刀锋上轻轻地划来划去。忽然他感
到拇指一凉,紧接着鲜红的血便从指尖流出。那血在指尖凝成一颗大大的红色的珠
子。在阳光和刀光的映衬下放出瑰丽的红光。
“呀,哥们,你看,这是怎麽话说的。说什麽不好,偏说杀人,看,把手拉坏
了吧。”
戈朋一笑,将拇指送入口中,用嘴吸吮着拇指上的血珠。血是咸的,但入到口
中便很快地溶入唾液里,变淡。他将手指取出,放下手中的刀,用力地捏拇指,很
快就又有血流出。他注视了这新凝成的血珠一会,又把拇指放入口中,吸吮,然后
再取出,再吮,取出,吸吮……直到不再有血流出。他咂了咂嘴,从钱包里抽出几
张人民币丢在卖刀人的面前,然后拿起了那把将他手指划破的刀,走入人群。
在枪响之前,戈朋还在想:如果我不是划破了拇指,我会不会买那把刀?如果
我不买那把刀,我会不会杀了曲小鹃?
(二)
曲小鹃被杀的消息不胫而走, 短短三天时间, 整个城市的人都在互相问着:
“听说了吗?前两天有个女的在家里被人杀了,整整十七刀,刀刀都是致命伤。听
说那把刀足足有十寸长,每一刀都从前胸刺入,在后背上露了尖……”
“怎麽会没听说呢!不止这些,我还听说,杀人的和被杀的从前就认识,那个
男的叫戈朋,那个女的叫……咳,想不起来了,反正他们两个曾是同学。后来,戈
朋和那个女的的一个朋友谈恋爱,不知为什麽又吹了。这女的……就是被杀的女的,
就到处说戈朋的坏话,说戈朋和她的朋友怎麽怎麽样了。有人说,戈朋为了平息这
些谣言就给了她那个朋友一笔钱,本以为就此结束了。可谁知道,她更变本加厉,
到处去说,到处去骂,而且离谱得很,好象吃亏的是她自己一样。”
“那个戈朋啊,起初也没怎麽样,该上班上班,该干什麽干什麽,一直都表现
得很平静。可不知怎麽的,事情过了很久了,那女的也不说也不骂了,事情也逐渐
被大家给淡忘了。可他,却突然动了杀机,你说他这又是何苦呢?到头来又得搭上
自己的一条命。”
“听说戈朋杀完人以后是去自首的,你说他为什麽不逃跑呢?”
“那谁知道,一人一个想法……,我估计这两天可能就该判了!”
“有那麽快吗?这才几天?”
“不好说,象这种案子,情节简单,再说他既然肯自首,那肯定是把事情交代
得清清楚楚的,既然招了,那还押着干什麽?”
“一会看看报纸,这麽大的事情肯定会登报的……。”
然而,人们并没有象预料的那样很快地听到戈朋杀人一案的审理和最后判决。
两个月以后,当他们正欢天喜地的准备迎接香港回归的时候,报纸上登出了戈朋被
判死刑的消息。
(三)
戈朋的头上套着一只黑布口袋,他看不见任何人的表情,其实,即使他的头上
没有那黑布口袋,他也看不到什麽,因为所有人都站在他身后。他听见有人在窃窃
私语,他竖着耳朵,试图听清他们在说什麽,可风太大,他所听到的只是风吹在黑
布口袋上的呜呜声。
他跪在那里,心中什麽也不去想,他也不愿去想。因为他宁可放弃上诉的权利,
而选择死亡。也许他有机会选择活,也许当他杀了曲小鹃之后就马上逃遁的话,他
便有机会活。而曲小鹃的死也将会是一桩无头案。有谁会想到一个平时文文弱弱的
人会在买盒烟的工夫里杀了一个人,而且刺了整整十七刀。
他跪着,等待着死亡。
终于,他听到一辆车停在他的身后,他估计那是一辆面包车。不,他肯定那是
一辆面包车。因为,只有面包车才会有开门时那种长长的“哗啦”声。
听脚步声,车上仿佛是下来了很多人,并开始集合。
“报数,一、二、三、四……”
“是来行刑的吧。”戈朋心里想:“一共有九个。加上当官的就是十个人了。
是这十个人每人来一枪呢?还是选择其中一个来开十枪呢?咳,管他呢,反正是死。
只是,妈妈,我对不起您……来吧,你们快点吧,我等的不耐烦了。”
“七号!”
“到!”
“行刑!”
“是!”
戈朋身后响起了脚步声和拉枪栓的声音。这时,他心理突然有了一种奇怪的念
头:看看给我行刑的人长什麽样?是不是一个很会用枪的人呢?他会不会只用一颗
子弹就把我没有痛苦的送上路?
所有观刑的人都清楚地看到:戈朋在那个拿枪的人走到他身后的时候猛地回了
一下头。
枪响了,人群中有人发出了尖叫。戈朋的身体猛的扑向大地,而头却很意外地
没有扎入那个事先挖好的坑。很少有这种情况发生,行刑的人端着冒烟的枪后退了
好几步,拿枪的手也有些颤抖。但是,很快的,他便收起枪,原地立正,转身,跑
步归列。
“报告首长,行刑任务执行完毕。请指使。”
他的头上也有一个黑面罩,但与戈朋不同的是,他的面罩上有两个洞,那两个
洞的后面,是一双受惊的眼睛。
(四)
“听说了吗?昨天下午戈朋被枪毙了!”
“我听说,他被枪毙前好象还要试图反抗……”
天空,有一群鸽子在飞,绑在鸽子身上的鸽哨被风吹得呜呜作响。
农历丁丑年七月二十二日
午夜22:54初稿于长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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