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茶沫
在市中心的休闲广场上,他在玩着他新买来的摇控汽车。他喜欢车,就如同很
多人喜欢足球一样,喜欢到了迷恋的程度。他可以整天地拿着一本汽车图片呆呆地
看,直到夕阳落入他的窗户。
他叫葡萄。
当然,葡萄不是他真正的名字,因为因为没有人会给自己的孩子起名叫葡萄的。
葡萄是他上网时用的名字,因为上网上得太多,他甚至有点忘记他本来的名字是什
么了,反正在网上大家都称呼他为葡萄,即使是下了网,也经常有网友打电话过来
称呼他为葡萄。他挺喜欢这个名字,尤其是在他看完了《大话西游》之后。因为,
那里有个菩萨也叫这个名字。
他喜欢《大话西游》,喜欢的程度不亚于他喜欢车。不止因为那里面有个和他
同名的菩萨,还因为他喜欢那电影里的台词,他认为现在的电影很少能有这么精彩
的台词了。
在葡萄的心里,世界上只有一样东西的地位能超过他心爱的名车,那就是网络,
他喜欢网络的程度同样也超过他喜欢《大话西游》。因为网络上有太多他喜欢的东
西,他喜欢到处游荡,喜欢在网上寻找稀奇古怪的小软件,喜欢看网上的人写的文
章,喜欢听网上用ZIP打包过的MP3歌曲。
另外,他还喜欢网上的一个女孩,虽然他不怎么喜欢聊天,但是,他却总是上
网以后就打开OICQ,静静地等待那个女孩的到来。
就在这个广场上,还有另外一个人也喜欢《大话西游》,但是,她的名字却和
《大话西游》一点关系都没有,她叫茶沫。
茶沫也喜欢上网,同样,茶沫只是她的网名。但是,她上网只喜欢聊天。在聊
天室里聊、在ICQ里聊、在NETMEETING里聊、在BBS里聊。总之,
凡是能聊天的地方,她都要逛逛,而无论在哪里,她都可以十指如梭,将键盘敲出
花来,她总是自豪地说:“如果聊天也是奥运会项目,我肯定能为国争光。”
葡萄的摇控汽车跌跌撞撞地冲茶沫的旅游鞋驶去,他控制不住那灵活的小东西,
于是,茶沫崭新的白色耐克鞋上便多了两条人字型车轮的印记。黑色的印记在白色
的鞋上,分外札眼。
茶沫的抬脚的同时,她听到了一声惊呼,她本来是可以收住踩向那摇控汽车的
脚,但是,她却倔强地将脚重重地落了下去。惊呼声过后,就是清脆的断裂声,那
断裂声来自茶沫的脚下,是摇控汽车粉碎的声音。
葡萄双手捧起他心爱的摇控汽车的时候,茶沫本来打算说对不起,因为不管怎
样,她都不应该踩碎葡萄的摇控汽车。但是,当她看到葡萄的眼神的时候,她什么
都没有说出来。因为那眼神里不仅有怨恨,她看到了诅咒。
茶沫没有想到这个男人竟然有如此恶毒的眼神,这绝对不象是一个在广场上玩
汽车的男人应该有的眼神。鬼使神差般,她竟想到了《大话西游》里至尊宝的眼神,
当唐三藏口若悬河时,至尊宝不正是用这种眼神去面对他吗?她突然又觉得自己的
想法相当的可笑,可是当她从自己的可笑的想法里走出来的时候,葡萄已经捧着他
那已经破碎的摇控汽车离开了。
直到凌晨一点多的时候,坐在电脑前的茶沫还在想着傍晚那个男人的眼神。那
眼神实在是太可怕了,她从来没有见过那么可怕的眼神,仿佛她并不是踩坏了一辆
摇控汽车,而是谋杀了他的一个亲人。
“不就是一个玩具吗?至于那样吗?”茶沫暗暗地在自己心里说。
不过,她倒真的为自己的行为感到后悔,因为无论如何,她都不应该任性到不
等人家道歉就踩碎了人家摇控汽车。再怎么说,那也是花钱买来的,单是看外型,
就知道也不是便宜货,价格应该不会低于她脚上的那双耐克。
“唉,要是有机会再见到他,一定要赔他一辆。”她想。
葡萄今天没有上网,因为他在替自己感到难过,好容易才买到的宝马新款20:
1比例的摇控汽车,连磨合期都没过,竟然被一脚踏个粉碎。
“如果她不是个女人,我一定狠狠地揍她一顿。”葡萄忿忿地想。
女人?想到这个字眼,葡萄突然想起网上的那个女孩,他认识她已经有一年的
时间了,他对她了解不多,只知道她也是生活在这个城市里,年纪比他小两岁。他
喜欢她,他也是刚刚才发觉的,平时每天在网上和她胡侃时他并没有发现,可是今
天,当他不在网上的时候,当他心里郁闷的时候,他竟然满脑子都是她的名字。
看了看表,凌晨 03:45分,他终于忍不住打开了计算机。刚连上线,他就在O
ICQ的好友名单里找到了她的名字,她果然还在网络上游荡。她的名字叫茶沫。
茶沫此刻正在《大话西游》聊天室里舌战群“熊”,说实在的,她打字的速度
实在太快了,而且,她的反应速度也快得惊人。于是,在聊天室里你就经常会看到
一个叫茶沫的GIRL敲出满屏幕的话,而这些话是发给若干个人的。与大家在聊
天室里简称色狼为“狼”一样,她也喜欢用网络的方式,那些打字慢的人被她一概
称之为“熊”。
葡萄也是熊族的一员。但是,茶沫却喜欢和葡萄聊天。
因为,她喜欢葡萄,这已经是她很长时间以来藏在心底的秘密了。
葡萄在OICQ上发出了一条问候给茶沫,这问候和平常一样的简单:“HI!”
“啊!他上来了!”茶沫轻声地喊了一下,这喊声虽然低沉,但是却压抑不住
内心的喜悦。
“你好呀,葡萄。能在凌晨三点多见到你,我真高兴。”茶沫微笑着按下“发
送”按钮。
“好,你也好。”葡萄在网上依然那样少言寡语。
“今天怎么这么晚?是不是睡不着觉?”
“嗯。”
“教你一句咒语,多念几遍就能睡着了。”
“什么咒语?”
“茶沫,我想你想得想睡觉!”
“你又不是瞿颖,我干嘛要对着你念台词?”
“你呀,一点幽默感都没有,我要是瞿颖,非让你在我家楼下喊一万遍‘茶沫,
我爱你!’再念一万遍‘想念你的人是我、是我啊、还是我’。”
“你不仅是看《大话西游》中毒了,我看你是连《有话好好说》的毒也都中了。”
“呵呵,要说中毒,我可真中了一种奇毒。”
“什么毒?”
“‘I LOVE YOU!’爱虫病毒呀!昨天不知道哪个缺德的东西发给我
一封信,我一看主题是I LOVE YOU!可把我给乐坏了,心想可算有人肯追
求我了,于是就乐得屁颠屁颠地打开了,结果……唉……”
“呵呵。”
“你还笑话我?”
“没有,我只是觉得有趣而已。”
“哼,把自己的快乐建筑在别人的痛苦之上,你这个人怎么这么可恶呀?”
“我可没学过建筑学,让我盖个楼,还不如让我多睡一会呢,再说,我哪敢拿
你的砖瓦盖房子呀。”
“没事,你尽管拿,我这痛苦的砖瓦多得是,巴不得你都给拿走,省得我整天
心烦。”
“别这么说,你这么一说我就觉得过意不去,就好象全世界的冤屈都是你一个
人受了,而且受得大义凛然,受气还得高举‘解放全世界受气的人们’的大标语,
并做视死如归状。”
“你怎么也跟唐三藏似的,一说话就一套一套的?你就差没对我唱‘only you’
了。”
“唱就唱:only you(&*^%^%$#@#!#@$&^*_)(_”
“葡萄,你今天心情好象挺好呀。”
葡萄突然想起傍晚时那被踩得粉碎的摇控汽车,心情立刻变坏了。
“怎么不说话了?”茶沫在呼叫着。
“葡萄,你还在吗?????”
“大老鹰呼叫小鸡崽儿……”
“土豆、土豆,我是地瓜,请回答,请回答……”
“我在。”葡萄终于又回到网络上。
“吓死我了,我以为你壮烈在计算机前了呢。”
“没,我只是在想点事情。”
“想什么?能说出来听听吗?”
“没什么,只是在想点私事。”
“哦,那就算了,虽然我对什么都好奇,但是,我还是尊重别人的隐私权的。”
葡萄看着屏幕上的字,一个念头突然冒了出来。
“茶沫,问你一个问题可以吗?”
“怎么突然这么客气起来?想问什么就问吧。”
“你有男朋友吗?”
“我没有。为什么突然问我这个问题?”
“不为什么,只是随便问问。”
“我不相信你只是随便问问那么简单,因为你不是一个简单的人,所以,你的
问题也都不简单。”
葡萄坐在网络的另一端品味着茶沫的话,“是呀,我确实不止是随便问问那么
简单,但是,那又能怎么样呢?”他对自己自言自语地说。
“葡萄?怎么又卡碟了?是不是你老买盗版影碟呀?”
“哦,没什么,我又在想事情了。”
“你总是这么爱思索吗?”
“也不是的。”
“是不是我让你有点浮想连篇?”
“什么?什么浮想连篇?”
“葡萄,说实话,你到底有没有在心里幻想过我的样子?”
“没有。”
“没有?”
“没有!”
“我可是想过你应该长什么样。”
“什么样?”
“一米五几的个儿,七十多斤的坨,前看总象捡什么,后看原来是罗锅。尖脸
蛋,扁下磕,满脸麻子赛酒窝。”
“这就是你心目中的葡萄?”
“哈哈,是呀。”
“那我看你还是别跟我当朋友了。”
“为什么不呢?”
“你看看我那样,还不得吓死几口子呀?”
“吓死就吓死呗,要是真能见到你,被吓死也值得。”
“真的?”
“真的。”
“为什么?”
“什么为什么。”
“为什么想见到我?”
“不为什么。”
“真的想见?”
“真的。”
“你该不会……”
“不会什么?”
“不会是拿我开心吧?”
“怎么会呢,说实话,我很久以前就想见见你了。”
“为什么?”
“不为什么?”
“给我一个理由。”
“想见你需要一个理由吗?”
“不需要吗?”
“需要吗?”
“不需要吗?”
“唉,我是和你研究研究嘛,干嘛那么认真?需要吗?”
“可是,你说你想见我。”
“是的,我说过。而且现在还在想!”
“那好,见一面吧。”葡萄终于决定见见这个认识了一年却刚刚在一个多小时
以前才发现自己竟然是在喜欢着她的女孩。
“什么时间?什么地点?”茶沫在网络另一头有一种莫名的兴奋。终于可以见
见这个自己喜欢的男孩了。
她等这一天的到来已经好久了,但是,作为一个女孩子,她却始终保持着妗持
那是她该有的妗持。
“早上8点,在市中心的休闲广场,你看怎么样?”
“休闲广场?”茶沫看到这个地点有点迟疑,因为昨天黄昏那一幕不开心的场
景令她无法忘记。
“怎么?你找不到那里吗?”葡萄在发问。
“不,我能找到。”茶沫赶快回答,只要能见到葡萄,在哪里见面又有什么呢?
“那好,一言为定。”
“我怎么认你?”
“我会带一台笔记本电脑的。”
“好,我恰好也有台笔记本电脑,那我也带上吧。”
“好的。现在是凌晨五点,我想我们两个都睡一会吧。”
“好呀,免得一会见面时两个人都是黑眼袋,让别人看了以为是熊猫开会呢。”
两个人就这样都下线了,并约好不见不散。
早上八点,在市中心的休闲广场上,葡萄早早地等候着,由于是星期天,来往
的人不是很多,只有早起的出租车司机驾驶着出租车在马路上呼啸而过。
“葡萄!”一个声音远远地传来。
“是她,她来了。”葡萄兴奋地抬起头。
“是你?”两个人同时定住了。
昨天傍晚那一幕又浮现在眼前。
葡萄突然觉得自己今天不应该来。
茶沫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两个人就这么僵持着。
终于,茶沫开口了:“昨天的事情,真对不起。”
“对不起?免了,我如果知道你就是茶沫,我绝不会来赴这个约的。”
“我已经说过对不起了。你还想怎么样?”
“我不想怎么样,我只是不屑于和一个刁蛮而没有修养的人作朋友。”
“我没有修养?我刁蛮?难道你自己就忘记了你昨天的眼神吗?如果目光也可
以杀人,我不知道已经被你杀死过多少回了。”
“别拿死这个字眼来吓唬我,你死不死都跟我没有关系。”
茶沫又一次看见葡萄眼里那诅咒的眼神,她再也忍受不了这种眼神了,她转过
身,飞奔而去。
葡萄看着茶沫奔跑的背影突然后悔了,难道真的就为了昨天黄昏那小小的误会
而错过一个好女孩吗?他想追上去,但是,一切已经晚了。
当他刚刚拿起放在石桌上的笔记本电脑的时候,刺耳的刹车声响起,他转脸冲
刹车声来的方向望去的时候,茶沫的身体已经象一只蝴蝶一样飘了起来。
“茶沫!!!!!!”
尾声
“曾经
有一段真挚的感情摆在我面前,
但是我没有珍惜,
等到失去的时候我才后悔莫及,
人世间最痛苦的事莫过于此。
如果上天能够给我一个机会再来一次,
我会对那个女子说:
对不起!
如果非要给这三个字加上一个期限,
我希望是~~~ 一万年!!!”
葡萄的这张帖子刚刚贴上“《大话西游》论坛”,就被其他的帖子给湮没了。
只是,每个傍晚,都会看见一个年青人拿着一只破破烂栏的摇控汽车坐在市中
心的休闲广场上发愣。偶尔,他会给你讲一个关于葡萄和茶沫的故事,也就是你们
刚刚看完的这个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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