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
|
|
|
一只瓢虫
深秋,正是黄叶飘零的季节,天一天比天冷了。一只瓢虫出现在我的办公室
上。
远道而来的朋友,你是在寻求温暖、寻求庇护吗?我放下手中的公文,注视
着这只小小的瓢虫。它红色的鞘翅上,不规则地分布着九个圆圆的黑点,正从稿
纸爬向一摞公文,又从公文堆里爬向一个不显眼的角落。我将窗户打开,用一张
报纸将它轻轻铲起,放在了玻璃外的窗台上。
第二天,它又爬回办公室上。我不得不再一次凝视它。我能为你做些什么呢,
我的朋友?我知道你既不是七星瓢虫,也不是龟纹瓢虫,只是一只异色瓢虫,除
此之外,我对你真是一无所知。
你是从拨空了棉柴的棉田里来,想告诉我一些棉田的消息吗?你知道我曾经
是一个棉花技术员,从移栽到棉田管理,从麦前的治蚜到秋后的收摘,棉田里多
处洒下我的汗水吗?你知道我与你们的家族之间有过一段扯不清的情缘:春的棉
田里,我统计过你先祖的数量,麦后的棉田里,我测过你们和蚜虫的比例,因为
麦收前后,你们和蚜虫的比例,只要达到了一比一百五十,棉田就可以不用喷洒
农药,你们幼小的体躯内,能够容纳下几百只蚜虫。
那些日子都过去了。在料峭寒风中匆匆的脚步,在一望无际的棉田里调查虫
害时洒下的汗水,钻进密不透风棉田里搞“三桃”调查,在村边地头、庄户场院
讲授植棉技术的岁月,都一去不复返了。那些青春岁月的情仇爱恨,都能在棉田
里觅出些蛛迹麻丝。
时隔数年,仍与一只瓢虫邂逅。你负载着你先祖的寄托吗?你还能捎来他们
的问候吗?是专程而来,还是一次偶然的巧遇?然而无论如何,我都要感谢你,
给我带来那么多的美好回忆。我真的不知道该怎样保护你,让你度过这个漫漫的
寒冬。
一首歌的旋律在我脑海中萦迥,就把这首歌,作为对你来访的回赠吧:“你
从哪里来,我的朋友,好象一只蝴蝶飞进我的窗口……”
黄叶飘飘
故乡的房前屋后,多种洋槐树。这种树木,耐贫嵴涝旱,容易成材,从构房
架屋的梁柱檩条,到修造农具车架,几乎都用这种木料。
春夏秋三个季节,洋槐树一季有一季的风景。春天的洋槐树,槐花成嘟噜成
串地吊在未展叶片的枝头,招来成群结队的蜜蜂。用洋槐花做蒸菜,清香、绵软,
是青黄不接季节最可口的菜肴;夏天的洋槐树,因为枝繁叶茂,房前屋后一片浓
荫,从田里劳作回来的人们,抛了锄头,拎一片草席,平躺在树荫下,极易消除
烈日下劳作的疲惫;秋深时分,一树洋槐叶又化作金黄色,秋风萧索的时刻,黄
叶飘飘,蒸腾起一团金色的迷雾。多有勤劳的老人用扫帚将叶片扫成一堆,干透
的洋槐叶,烧火做饭和喂养牲畜,都是极好的材料。
大伯母就是常在秋天扫黄叶的人。虽然已经儿孙成群,她热爱劳动的天性,
并没有因为年龄的增大而改变。常常是挪动一双小脚,把房前房后的树叶扫得干
干净净,然后用被单子背回院里晾晒。
于我,秋天翩然的黄叶和扫树叶的大伯母,已化为脑海中的同一风景。然而
那年的秋天,我却得到了大伯母去世的消息。堂兄哽咽着说:“昨天还在屋后扫
树叶,今清早一看,她已经走了……”
家乡人凡形容多时,常用树叶作譬:日子稠得树叶子一样、花钱象飘树叶子
等等。而今,大伯母真的象树叶一样,轻轻飘走了。
百年之后,还有人记得大伯母吗?百年之前的先人们,我们又记得几个?
人世的代谢真如一片树叶,春来萌发,秋后落下,叶青叶黄之间,一个生命
历经了他的全程。然而具体到每一片树叶,在它的青黄之间,却有着萌芽的快乐、
风雨中博击的疼苦、有晨光里鸟儿啁啾中的愉悦。那纵横交织的叶脉间,记载着
无数幸福和疼苦。
无数的叶片支撑着一年的四季,我们却不能辨别那叶脉中隐藏的故事,就象
别人不了解我们一样。
飘雪的夜晚
我喜欢飘雪的夜晚。
没有雪的冬天是枯燥无味的冬天 .在厄尔尼诺和拉尼娜搅得地球不得安宁的
年份,多少次,我站在凛冽的风中,因无雪的冬天而惆怅。今年冬天,美美地下
了几场大雪,我不禁要感谢天公这丰厚的馈赠了。
雪是大自然的使者,为我们平淡而乏味的日子送来一份惊喜。当朔风呼号了
整整一个黑夜,清晨开门,看见满院的白雪,心境就象封冻的冰河遇上春潮,麻
木的知觉被清冷的空气激醒,又回到了久违了的孩提时代一样,一句带着惊喜的
“下雪啦”,蕴含了多少弥漫胸间的兴奋和激动!是雪改变了山川大地的模样。
山舞银蛇,原驰蜡象的壮观,玉树琼枝、琉璃世界的奇妙,自然地诱发出我们的
一腔豪情,涌起阵阵的诗意。当我们迷失在钢筋水泥的森林里,面对愈演愈烈的
竞争而疲惫得透不出一口气的时候,漫天的飞雪把一成不变的环境妆扮成童话中
的模样。我们走出重围,来到野外,面对洁白晶莹的雪野,留下一串串歪歪斜斜
的脚印,我们为这一串前无古人的脚印而自豪。在雪花纷纷飞扬的院中,伸出双
手,让雪自然地降落在掌心,即使透过厚厚的老蚕,也能接纳到清凉的信息,而
张开嘴巴迎接雪花,更是稚气未脱的孩子常作的动作。
我喜欢在飘雪的夜晚,让桔黄色的灯光充盈在天井般的庭院,痴迷地仰望无
根飞花急速涌来。这些洁白的蝴蝶啊,你来自何方?你飞往何处?千载前的太白
是否与你谋面?百代后的墨客是否与你有约?
在飘雪的夜晚,我常常想:如果我是一片雪花,就让我飘往冬日的麦田,用
我些微的水分,去滋润厚土下的一缕根须。
请到牧野专栏讨论区发表您的评论
返回页顶
主目录 - 书籍搜索 - 讨论区 - 读者信箱 - 征OCR - 刊登广告
Shuku.Net 版权所有,翻版必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