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色
pearl
春给我的感觉是复杂的.
南方的杏花烟雨,流水人家.是记忆之河里的一尾鱼.浮起来,又沉下去.
在我小时候住过的川西小镇上, 春节过后七天逢一大集,三天一个小集.每逢集
日,街上青石板油润如酥,一字排开新鲜的蔬菜,山果,肉食,小牲口,用具......吆喝,
谈价,问候.一波一波在雨色中漾开.
春雨初落,柳叶新绽,微潮的空气中有着细微的清香.间或镇上有人家开了屋门,
透过门楣处初生的一丛野草, 看见天井中开着一树白色的栀子,花盛如雪,天幕下带
着沉沉的雨意.屋门轻闭,关紧了院内的一怀寂寞,而街外,仍是人稠如织。柳丝垂到
镇上木制的老屋上,拂着黑瓦.
春色如醉.镇里,镇外.
镇外稻苗青碧, 绵延不绝.还有起伏的油菜花田.花色如金,带着热烈的喜气.而
农家的瓦房边, 有着一畦丝瓜花.粉白色的花朵饱吸水气,沉沉欲堕。鸡群沉蘼地站
在屋檐下,蜷起腿来.
镇东的码头一片沉静. 水慢慢涨了.在木桥下流过.一颗老杏树,竟然长得歪了,
斜向河心,满树花朵,开得纷繁杂密,汇成粉色的霞.经不住春雨,却纷纷落了,飘飘扬
扬, 落到水面,流过木桥,渐渐走远了.而船里的女子,穿着青布上衣,来到船前淘米.
雨雾慢慢抚湿了她的一头浓发,和发里簪着的一朵栀子花.
外镇的一艘木船行来.船老大坐在船头,喊着苍茫的号子:
"啊.....合......啊......合......."
船渐行渐远.水痕散去.号子却悠然不绝,一直流至荒远的河滩,惊起群群白色的
水鸬鸶,在淡青色的柳丛中扑噜噜地飞远了.留着满河的寂寞。
夜暮了.满镇幽静.只有黄色的灯迷离成一个个影子.带着些许暧昧,也带着温存.
只有春雨如针,还在轻拂.漫天无际,不知哪是个尽头.
这是夜色中的一个码头.波澜不惊.沉静自守.
而有一个人, 却在千山外的异乡,慢慢踏过岁月的风沙,在缅怀着这淡淡的一点
感觉,在一个酷热的黄昏.
当年的雨意,原来还在心里,一直落个不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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选自亦凡网四海纵谈,转载请联系亦凡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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