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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饼
pearl
今年家里没有月饼吃。这里不比国内,没有一点点气氛,月饼又贵得吓人,干
脆不吃。
小时候真是很爱吃月饼的,现在感觉倒是淡一些。
小时候因为父母的关系,在农村生活了不少时间。川西穷苦(七十年代),吃不
到什么象样的东西。当年所谓的月饼,也不过是用红糖和粗面,加一点油做的饼子,
硬,粗。我不喜欢,可买的农民都吃得很香。那都是什么年代呀,七十年代中后期,
那儿的鸡蛋才三,四分钱一个。可那会我实在太小,不知民生疾苦,只奇怪为什么
那些晒得黧黑,打着光脚的农民还要排队在镇上的供销社买上几块。他们买了月饼,
很小心地用黄纸包好。家里有老老小小等着分享。
后来忙着去北京。父亲研究生刚毕业,辛苦万分地为我们母女俩忙调动。北京
要进一个户口真是难如登天,父亲为了我们能到北京和他团聚,脚几乎跑断,心也
几乎操碎。可是后来有关部门已经明确告诉父亲,此事已经彻底没有希望,我和母
亲不得不在川西乡下留下,和父亲两地分居。当时父亲极其小心地和我谈了,那时
我还在小学三年级,听到后痛哭一场,感觉绝望。还记得当时外边暴雨倾盆,天地
间一片苍茫。父亲背过身去落泪。本来他已经打算放弃,看到幼女伤心流泪,实在
不堪,第二天就去了万县(四川靠长江的一个城市)专区一位大员那里,希望他能松
口。
去的第一次,大员不在。第二次,父亲带上我同行,因为我虽在川西生活了十
年,几乎没有上过什么城市。要求人,怎能不送礼。父亲从来清高,最厌倦这等事
情,但是为了妻女, 他也只得屈就。在拜访大员之前,父亲带上我去万县市区最好
的食品店。那个店里有一角是卖高档送礼食品的。精美高档的包装糖果和点心高人
一等地在那放着。父亲犹豫半天,大概是买了其中最贵的一盒点心,他告诉我是月
饼,广东来的。
去了大员家,被告知大员正在午睡。我们就在客厅等。我们当然不是贵客,只
能耐心地等待下去。两个小时过去了,他仍然睡着。我们还没有吃午饭,饥饿的感
觉一阵阵爬上来,我咽着口水。我也知道父亲非常着急,就很安静地坐在沙发上不
响。在那种小小的年纪,也很知道命运操纵在别人手中的痛苦了。
后来大员的外孙和他女儿来访。大员的女儿对我们十分和善,她说她在市文工
团工作,敬重有知识的人。便于父亲攀谈。那孙子年龄和我相仿,看见那盒月饼,
十分好奇,吵着要打开来看看,大家被他闹得没有办法,只好打开。
在那之前,我从来没有见过那么精美的点心,或者月饼。每块月饼上面都刻着
飞天的花纹,在夏末的阳光中闪着隐隐的光亮。它们看起来柔软,细腻,一定也是
香甜的吧。小孙子拿起一块吃起来,那月饼一定是十分可口的,他很快就吃完了一
块。又开始吃第二块。。。我闻着隐隐的甜香味,我觉得从来没有那么饿过。我心
中难过,别过脸去,不看他。大员的女儿十分善解人意。她笑眯眯地走到我面前,
拿着一块月饼,笑着说:“吃一块。。。”我已经忘了那月饼是什么滋味,只觉得
它一到嘴里,就化了,象云彩一样。。。。我一点点吃着,希望它永远没有被吃完
的一刻。
那是我吃过的最可口的一块点心。
后来,我和妈妈的调动终于办成了。千辛万苦,求过无数人后,盖了无数的章
后,我们如愿以偿地来到北京,开始了新的生活。
后来的点心种类越来越多。食品商店堆满各式最精致美丽的糕饼糖果,国产的,
进口的。看得眼花。家里也从来不再缺乏它们的出现。只是吃过的所有点心,都再
比不上那块月饼,那种柔软,细微和奢侈的感觉。。。在当年的苦涩中鲜明地凸现。
境由心生,看来,味亦由心生吧。
中秋节了,想起这十几年前的一点小事,想着生活的滋味,还有它的流逝。
原来在苦痛中的甜,来得竟是凝重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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选自亦凡网四海纵谈,转载请联系亦凡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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