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拾荒梦
pearl
总算毕业了,还留在我喜欢的休思敦。要搬家了,我把家里的家具仔细看了一
遍,发现竟然有五分之三是捡来的,或者是别人送的.先生工作有不少时间了,只是我
们从来没想到去买新的, 觉得旧的用得挺好,挺称手.况且,我喜欢淘旧货,不少东西
是我亲手捡的,真是舍不得扔.想起三毛当年写的<拾荒梦>,觉得100%理解她的感受,
捡旧东西真是其乐无穷.
我爱捡的东西不是传统意义上的垃圾,而是半新的家俱,用具,书等等.美国是个
特别浪费的国家, 平时一搬家,很多人就大批地扔东西.因为搬家费往往比东西还值
钱.这就给爱捡东西提供了大好机会.
记得我刚到美国的那一年, 正是暑假.在我所在的北部那个小城里,大批的美国
学生正逢毕业, 扔了很多东西.一般而言,他们扔东西也很体贴,都归置得很好,多半
就等着别人来捡的. 我和我两个ROOMMATES都刚来,一穷二白.我那会为了打工方便,
已经有了一俩破破的旧车. 我们就整天在城里乱看.真的让我们捡了好多的东西!记
得有五个床垫,都是七成新以上,三张桌子,凳子无数,玩具十几个,沙发五个.....我
们那些天开心得很, 有种暴发户的感觉.后来学校里又来了不少中国同学,我们就把
多余的东西--床垫, 凳子等--分给他(她)们.大家都很高兴.我还捡到了一柳条筐的
老书.有狄更思的<荒凉山庄>和米思特拉尔的诗集,还有阿佳莎的五本侦探小说和两
本生物学方面的书. 生物学的书我给了生物系的一位中国同学,别的我都留下了,当
时真是大喜过望. 在捡到过的玩具里,最好玩的是一只大笨熊和一只大狗.那只狗有
半人高, 看上去笨笨的,逗人得不行!我们把它们反复洗过,放在沙发上,谁来了都抢
着抱!
后来我去了先生念书所在的德州的一个小镇. 那会他刚来,连车都没有.可我从
小就喜欢乱逛, 他只好奉陪.我们就顶着盛夏的烈日,在寂静无人的小城里徒步走着
到处看. 看德州老式的教堂,稀奇古怪的小店,咖啡馆.....当然,我是醉翁之意不在
酒, 我想看看有没有什么东西能让我捡回去,最好是古董什么的.这才是拾荒的最精
彩篇章.
老天不负有心人. 还真让我们发现一家人在搬家.我们就悄悄躲在灌木后面,象
两个小贼一样, 等着人家快点搬完,我们可以痛痛快快地捡东西.我眼看着他们扔了
一个墨绿色的陶瓷花瓶, 样子极其古雅,我兴奋得差点儿喊出来!那花瓶就躺在离我
站的大概5,6米的地方,我又不好意思当面去捡,心里委实着急得很.没想那家人实在
罗嗦,装东西没完没了,我们给晒得眼冒金星.后来实在受不了,我们就先回去歇一会
儿,打算傍晚再来.
等黄昏来临, 我们和同学借了一俩自行车骑着去.没想我以为先生认错了路,喊
了一声,他又以为我把脚卡在轮子里,吓得猛劲捏闸,地上都是砾石,车一下就失控了,
我给狠狠摔在砾石地上,真是惨不忍睹.膝盖上一小块肉都给磕下来,血流了一腿.我
们无心再捡, 只好打道回府,一路上疼得我差点哭出来.回去后,简单上了点药,我只
好在床上歇着. 可是想到那么古朴美丽的一个花瓶不去捡回来,心里懊恼万分,不能
得一刻安宁.最后先生无法,只好去麻烦他一个中国同学把车开来,再次进发.路上同
去的一个老大姐看我摔得那么一副惨模样,还是这么执迷不悟,气得狠狠把我数落了
一顿. 我苦着脸,也没啥好讲,只好一声不发.我们那天大丰收!除了那个无比美丽的
花瓶(粗陶制品, 上面有隐约的叶状花纹,通体碧绿.有种独绝的美.后来发现是巴西
制造) ,还有两个半新的沙发和吃饭的桌子.还有一件妙品:一个小茶几,浅蓝色的底
子上印有一朵朵白色雏菊,十分淡雅美丽.
后来我和先生搬到了休思敦。这时因为先生找了工作,我们的经济情况大为好
转。 但是,拾荒,仍然是我一个心爱的活动。而且,休思敦有400万人口啊,简直
是拾荒的巨大矿藏。
不过,我们不再刻意找寻,而是随遇而安。几乎每个周末,我们都会开车外出,
去湖边看看,或者去市里美丽的住宅区浏览人家好看的房子,草坪和花园。而我,
还是时时留心,有什么可爱的东西可以让我捡回家。这种快乐是巨大的,而且收获
也是丰厚的。
有一次,我们路过市里一个很好住宅区的公寓群,本来车已经开过了,我忽然
发现在堆垃圾的地方,有一个淡色的书架,旁边还有一盆植物。我有点难已置信,
忙叫先生停车,跑过去看。真是个美丽的书架!沙滩色,小巧玲珑的,书架的挡板
上还有细微的花纹。稍微有一点旧了,可是这倒给了这个书架一点古朴的感觉。我
喜不自胜--其实当时我们并不缺书架,但是可以捡到这么可爱的东西,心里还是非
常快乐。正当儿,一个笑眯眯大老太太走过来,说:“你们喜欢?真是太好了!我
就是希望能有真正喜欢它的人把它捡走,它陪我很多年了呢。现在我和先生要去佛
罗里达,带不走了”原来如此。她又把旁边的一大盆绿色植物报给我们。“这是德
州的州花蓝矢车菊(Blue Bonnet),去年我自己在田野里挖来种在花盆里,五月份时
开蓝色的小花,可美啦,也拿上吧!”我们谢了她,满载而归。那个书架我们一直
用着,直到今年夏天搬家才把它给了一位刚来的中国同学。而那盆矢车菊,我一直
小心浇水,第二年五月,真的开出蓝紫色的小花串,热烈欢喜地,映亮了整个屋子。
身在闹市,终于也可以知道,春天到了。真是没有想到,这么一盆春天,竟然可以
陪在我的窗下。
拾荒的快乐是很难用语言来形容的。 有一次我们在休思敦附近的一个小镇
Huntsville观光,碰到别人的Yard Sale.我们就过去看看。那家人要搬到北部去,
家里很多东西都在出卖。有一个纸箱里,全部是木头工艺品--木头做的鸭子,小娃
娃,木刻画,复活节的彩蛋。。。每一个都非常雅致,而且特别。正看的当儿,一
个20岁左右的女孩子过来说:“都是我画的呢!你喜欢的话只要出一个Dollar就可
以全部拿走了。”这么多美丽的手制工艺品啊,简直就是送给我们的!我们谢了又
解,开心地开车回家。
后来其中的一副手绘风景,被我一直挂在墙上,其他的都放在客厅的书柜里,
来的朋友都会兴致盎然地观赏许久。
拾荒的最大乐趣,在于你永远面对着一个美妙的未知.你不知你会捡到什么可人
的东西.如果你有一双慧眼,你就能发现别人所忽略掉的美,和珍奇.
我最心仪的那个碧绿花瓶,现在就放在客厅墙角的茶几上,里面插着我以前用新
鲜玫瑰做好的大捧干玫瑰花. 沉郁的暗红称着瓶身的墨绿,有种热烈的感觉,好象在
记述着以前的怒放岁月.
拾荒,原来是可以成为爱好的。
活到老,拾到老。毕业时求职时我在申请表的爱好一栏里端正地写上“拾荒”。
收表的秘书小姐看了,打圆场似的说:“那么你是喜欢淘古董了?”我笑着摇头,
再挤挤眼。
也许等到我年迈的时候,我要把捡来的东西来办一个小小的展览,然后,再不
急不缓地,把这每件东西后面的故事,讲给孩子们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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选自亦凡网四海纵谈,转载请联系亦凡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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