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园
pearl
(一)
现在想到在北京父母的家,总会想起一些小事情,已经有点模模糊糊了,可是
觉得温暖和亲近,就象穿上了你最喜欢的一件旧衣。心里暖意奔涌的时候,也觉得
怅然。
总是最先想起妈妈做的饭。她的菜是典型的淮阳风味。记得那会的每个周末,
不管我从什么地方回来,总能闻见厨房里的浓香,炉子上总是坐着一锅美味:梅菜
烧肉,腌炖鲜,沙锅鱼头......厨房里迷漫着淡淡的水汽,在北京寒冷的冬天,它
们把厨房玻璃蒸腾得一片模糊。外边往往是冰天雪地或者是春寒料峭的黑夜,我等
在厨房的门边,央求妈妈先盛一碗汤出来给我喝,因为我刚从外边回来,手都冻僵
了。我看着妈妈忙忙碌碌,把汤端给我,再听着家里正在放着的音乐,多半是妈妈
喜欢听的美国老式乡村音乐,比如矿工的女儿或者是DAINYBOY。窗外朔风凛冽,在
黑暗中呼啸。可我是安全和温暖的。觉得家,真是这个寒冷夜晚的一个天堂。
还总想着家里种过的花。有年妈妈种了丝瓜和黄瓜,她照料得好,藤藤爬了满
架,还开出粉白和娇黄的小花。我到自由市场去买了一只蝈蝈--一个小笼子--去放
在丝瓜架下边,那真是一派田园的感觉。我常常忘了我住在九楼。后来,小瓜都长
出来了。黄瓜还顶着花儿,丝瓜柔嫩碧绿,全家都喜气洋洋。我那会回家的第一件
事情,就是去阳台上看看。
还喜欢和爸爸一起散步,喜欢和他聊一任何话题。夏天的傍晚,吃过晚饭,我
们总会去外边走走。我们最喜欢的路线是先到家旁边的自由市场看看,看看小贩们
在卖些什么东西,常常散完步我们也回来买一点,活鱼,新鲜的蔬菜和水果,或者
是一些稀奇古怪的小玩意。然后我们就慢慢往玉渊潭公园走,去看看那里钓鱼的人,
那里拂垂的柳,还有游泳的人。公园里还能听得市声,近了,又远了,模糊,还有
点暧昧,可是觉得妥贴和亲近。总能看到漫天的晚霞,怎么由淡淡的金色变成浅紫,
又变成沉沉的深蓝,覆盖了天空,扯来了夜幕。我和爸爸走在一起,有时不讲话,
有时会讲很多话。我一直都知道,我和他,都非常喜欢,和珍视这种闲淡的默契。
还有这么多的细节和点滴。经常层层涌来。
现在回望过去,家,已经承载了太多的青春记忆,虽然已经模糊,却永远不会
消逝,象一丛云霞,温暖地涌在心上。它是一个无言的港湾,抚育了幼小者的身体
和心灵。然后,有一天,你说,我要起航,我要离开了。可是,那个港湾里的人,
会一直站在那儿,凝视着你,冲你挥手,看着你的远去。原来你走遍海角天涯,永
远都走在他们的心上。
出去后的第一年,总是不敢想家,克制着让那种情绪慢慢淡化,可是,我知道,
家,永远是一个最坚固的存在,在寒冷和受伤的时刻,它说:不用怕,因为,在这
个广阔的世界上,你还拥有一个属于你的地方。在跌倒的时候,它永远都是身后的
那堵墙。
(二)
终于远行了。在离父母的千山之外,追寻自己的家。
我理想的家一定要在水边。
靠湖或者海,能够推窗面水。房子不要大,最好是砖头头砌成。屋内不要很多
家俱,喜欢空旷的感觉。最讨厌金属那种冷冷的和尖锐的观感,所以家俱一定要木
头做成,连漆都不要刷,就让它们呈现木头最美丽的原色。整个房间布置的色调希
望比较清淡,但是柔和,比如灰蓝,灰绿,和土黄,喜欢这些颜色是因为它们是原
野和天空的颜色,能够让你的身体和心灵都彻底松驰下来。
不在意古董,家不是一个炫耀的博物馆,而是一个最自在的地方,但会在家里
放很多垫子,很大很软的那种,这样可以随时席地而坐。一直不是最喜欢太精美的
东西,所以如果有装饰的东西,也最好是朴实很乡村风味的,比如乡下来的草编篮
子,木刻动物,银制的水壶,粗陶的,有拙朴花纹的大花瓶。。。自己大概是肯定
不会在家放什么名家的画,买不起那是肯定的,更因为是不亲切。我会放一两张无
名人的风景画,远离匠气,可是会朴实动人。
还想有一个小小的园子, 种花种草, 我喜欢一切花草, 就种金盏菊, BLUE
BONNET,七星草,和很多绿色的东西。每天在露水里用剪刀剪下一把象金子一样璀
灿的金盏菊和翠蓝的BLUE BONNET,配一大把深绿的蓟叶插在瓦蓝色的粗陶花瓶里,
放在窗前。
......
如果真的有了这么一个安静的家,最好是不再必要早九晚五地去为别人刻板地
工作了,而是能每天在家里,看书,写字,在阳光明媚的日子里在花园里劳动,或
者在水边坐着吹风。
更有那样的日子,在夏的深夜把所有的窗户打开,让郁郁的草气和花香一阵一
阵地流进来,然后坐在窗台上,看月沉到近处的一片深水里,然后满天的星怎么慢
慢垂临下来。
...
家,一个简单的地方。为了你,我会走很远的路。求得以后,我会将门窗洞开,
守着这份简单和平静。世界无际,可是这是我的地方。只是我的地方。它是我的领
地,我是它的君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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选自亦凡网四海纵谈,转载请联系亦凡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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