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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 山雨未来
锦县,古称锦州,民国时改县制,故称锦县。
锦县地处辽西走廊之要冲。东北地区,西南一线,山海关为口,锦县为喉,乃
自古兵家必争之地。锦县民风豪爽狂放,不拘不羁,尚武之风亦盛。
锦城西南角开有一家武馆,名叫流云社,馆主柳迎东今年五十有二,自幼学得
一身先天太极掌功夫,加上他为人正直刚强,在辽西武术界颇有盛名。自开馆授徒
以来的十二年间,慕名而来者不计其数,武馆经几次扩建,规模已属锦城第一。
入夜,馆内大堂之中,灯火辉煌,柳应东面南而坐,正与五大弟子商议大事。
二弟子慕迟英愤然道:“师父,日本‘霸王塾’,五次三番来下战书,咱们再不应
战,恐怕要丢尽中国人的脸了!”老五白喜忠道:“日本人欺人太甚,连连打伤咱
们馆内的弟子,这口气难道就这么憋着不成!?”大弟子于天盾道:“师父,咱们
受伤弟子之中,有不少都是重伤,还有的已经残废,咱们若再不出头应战,以后流
云社恐怕在辽西武术界无法立足了!”
柳迎东双眉紧锁听着弟子们的话,沉吟半晌,缓道:“霸王塾来挑战,并非仅
仅是流云社与霸王塾两家武馆之间的事,而是触及到了中日武术界甚至中日两国的
关系,非同一般,若是输了,不但丢了自家的脸,更是丢了中国武术界的颜面,若
是赢了,也未必讨得了好,日本人岂会善罢甘休?到时我流云社便再无宁日!若是
日本人将此事升级,闹到官方,就更是一发不可收拾了。”
柳迎东身后转出一人,开口道:“树欲静,而风不止,爹,咱们还是应战方为
上策。”此人二十三四年纪,粗眉细目,齿白唇薄,梳着与年龄极不相符的闪亮背
头,光可鉴人,正是柳迎东次子柳西华。
柳迎东道:“霸王塾新开不久,馆主荒木久铁男的实力如何,不得而知,只听
说他是日本正宗刚柔流唐手传人,练就一身钢筋铁骨,一双铁拳,而我们对于‘唐
手’这是一门什么样的武功,都不了解,盲目应战,恐怕不利。”
柳西华道:“爹,咱学武之人,怎能瞻前顾后,踌蹰不前?他唐手功夫若是高
明,咱们输便输个心服口服,也比这般畏首畏尾,不敢见人的好!”他这番话说得
掷地有声,可说是当着老子骂爹,丝毫不留情面。柳迎东听了,一阵阵也是脸上发
红,他毕竟习惯了太久的安稳,年事一高,失却了勇猛向前的冲力,做事不求有功,
但求无过,也是人之常情。
正在这时,门外一阵大乱,一名馆中值夜的弟子跑进来禀道:“师祖,不好了,
三师叔和四师叔被人打伤了!”
“啊!?”柳迎东急忙起身向外便走,此时已有几名弟子抬着两个用衣服和棍
子临时绑成的软担架走了进来,担架上正是柳迎东的三弟子孟横军和四弟子崔金友。
柳迎东急忙查看伤势,只见二人浑身是血,神智不清,孟横军左臂骨折,肋骨也已
断裂数根,崔金友伤势较孟横军为重,脊骨严重受挫,恐怕有下肢瘫痪之虞。
柳迎东急忙召于天盾、白喜忠取药急救二人,撬开两人牙关灌下止血丸药及接
骨丹,再依次为二人捏骨,绑上夹板,再以施以金针,忙了大半夜,两人的性命总
算保住了。柳迎东命人把两人抬下去,分派几个细心弟子护理,这才算完。白喜忠
道:“师父,这次的事,肯定又是日本人所为!”柳迎东摆了摆手,问抬担架回来
的弟子们:“你们说说当时的情况。”
抬担架的弟子们道:“三师叔与四师叔护送我们回家,半路杀出一伙白衣人,
一言不发,暴然出手,功夫十分厉害,四师叔与其中一个领头的打了大概十几个回
合,便被对方一脚踢中腰部,瘫倒在地,紧跟着三师叔也被折断手臂,胸口又挨了
一肘,满口吐血,我们本以为他们会来杀我们,可是对方却收手而退,我们便把两
位师叔抬回来了。”
于天盾道:“老三和老四是以二敌一?”弟子答道:“开始不是,开始是四师
叔一个人与那白衣人的头领打斗,一上来便处于下风,后来三师叔见势头不对,才
加入了战团。”柳迎东道:“你们谁还记得当时双方使用的招式?演练一遍看看。”
弟子中有记性好的,出来三个,便依回忆演练当时的打斗情形,只见扮敌人者,招
式朴实无华,招招简单而有效,且迅疾异常。而扮孟横军、崔金友二人者,则只有
招架之功,无还手之力,演练了十余招,扮敌人者喊道:“他就是用这一招伤了四
师叔!”言讫回转身形,亮出后背,身子忽地一低,左腿暴然疾出,正扫向‘崔金
友’,‘崔金友’察之急避,身形偏转,正是一式‘摆渡移莲’,却慢了半分,被
敌人正踢中腰侧,倒在一边。与此同时‘孟横军’斜刺里插上,立掌直劈敌人后心。
一边的于天盾看了,心道:“若是当时情形真的如此,那么老三定会一击得手无疑
呀!”不光是他,几乎所有人都有这种想法,因敌人此时背旋踢招式已老,背后是
极大空门,孟横军此时及时插上,必然得手无疑。然而只见扮敌人者此时身子突地
一扬,左手竟抓住了‘孟横军’击来之掌,右掌如刀,横切‘孟横军’臂关节,‘
孟横军’向后一挣,对方手刀正砍中小臂,紧跟着化掌为肘,一肘直击‘孟横军’
软肋!可以想象,孟横军肋骨骨折,便是这一肘的结果。
演练招式这三人退在一边,补充道:“当时师叔们与敌人交手,对方动作要比
我们演练的快上十倍,那一掌砍在三师叔的小臂上,骨头碎裂的声音,隔着半条街
似乎都听得见,三师叔却连吭都没吭一声……”说着他们已经呜咽起来。
“不用说了。”于天盾转身冲柳迎东道:“师父,对方的拳法实用快捷,走的
是刚猛的路子,倒与少林拳、八极拳有几分相像。”柳迎东道:“少林拳刚柔相济,
却内蕴佛法,能化戾气为祥和,八极拳至阳至刚,至刚至强,至强至美,比之少林
拳更多一分霸气,而这次对手的拳法中透着阴毒狠辣,这除了拳路本身不正之外,
还与其人其性有很大关系。”
白喜忠道:“不必费心去猜什么拳法了,我看这必然又是‘霸王塾’的人所为!”
其它弟子们齐声附合:“对,肯定是他们!”“找他们去报仇!”柳迎东摆了摆手,
道:“事情不可妄下定论,大家今天熬了一夜,先都回去休息去吧。”
众人面上或忿然,或失望,或悻悻然,心中都有些不满,向外望去,天将破晓,
显得格外黑暗。
次日清晨,柳迎东漱洗已毕,探看孟横军、崔金友二人伤势,忽然柳西华走了
进来,道:“爹,警察局的吴局长来了。”
“哦?”柳迎东略一思索,道:“我这就去。”
“不用了。”一个人笑着走了进来,这人四十一二年纪,身穿黑缎子长袍,左
手拿着礼帽,右手指缝中夹了个长长的烟嘴儿,烟嘴儿里塞的是日本‘桑神’牌香
烟,脚下闪亮的皮鞋大概钉了不少铁掌,走起路来叮叮直响,两眼闪着精光。
柳迎东赶忙起身拱手,满脸陪笑:“吴局长大驾光临敝舍,有失远迎,这里不
是讲话之地,请到客厅吧。”
吴局长一摆手,笑道:“无妨。”他凑到床前,床上正是孟横军,身上缠着绷
带,手上打着夹板,昏昏未醒。他回首问道:“这是怎么了?”柳迎东道:“弟子
被人伏击,身受重伤,还未查到头绪,这件事,还要拜托吴局长啊。”
“嗯。”吴局长慢慢悠悠转过身,坐下,把礼帽放在桌上,弹了弹烟灰,轻轻
吸了一口,道:“好说,好说,保境安民,是我们警察局的责任嘛,这个柳老英雄
放心。”柳迎东笑道:“多谢吴局长。”吴局长道:“不过话说回来,连柳老英雄
的高徒都对付不了的贼人,我手下那些警察就更不行了,你说是不是?”说着瞥了
一眼床上的孟横军,嘴角一挑,半笑不笑。
“吴局长太客气了。”柳迎东一挥手,柳西华用托盘托来一袋银元,柳迎东把
银元往吴局长面前一推,笑道:“年代不同了,如今的人习武有什么用?还是吴局
长手中的枪杆子好使!”
吴局长哈哈一笑,道:“老英雄就是老英雄。”说着把银元揣进怀里,话锋一
转,道:“柳老英雄,咱们城北靠近车站处又有一家武馆新开不久,名‘霸王塾’,
馆主叫荒木久铁男,馆中学武的,大多是居住在本地的日本侨民,这事儿你知道么?”
柳迎东道:“略知一二。”
“嗯。”吴局长从怀里掏出一个红柬,晃了晃脑袋道:“这个荒木,跟不少驻
锦的日本官员是朋友,他通过这些人,给咱们当局施压,要求举办中日武术英雄大
擂,上头已经答应了,并指定中方由柳老英雄你出任总擂主,日方擂主由荒木久铁
男担当,柳老英雄万万不能推辞。”说着把大红柬递了过来。
柳迎东看了一眼,道:“我柳某人何德何能,做得了中方总擂主?咱们辽西武
术界能人异士极多,我一个老朽之辈……”
“哎?”吴局长眼睛一瞪,道:“你这就不对了,我已经有言在先,这是上头
定下来的,你跟我说也没有用,说句实话吧,日本人指名点姓要挑的就是你。”他
起身戴上帽子,瞥了一眼床上的孟横军,道:“你也不希望再有这种事情发生吧?”
说罢冷笑一声,转身走了出去。
柳西华道:“爹,他的话已挑明,三哥和四哥就是日本人打伤的,咱们不能再
忍下去了,开个擂台也好,咱们和日本人在擂台上见个真章!”
柳迎东看着床上呻吟的徒弟和桌面上那大红的纸柬,眉头越皱越紧,越紧越深
……
无风,无雪,艳阳高照。
擂台搭得并不高,设在城中普济寺大塔之下,这普济寺俗称大佛寺,修建年代
争论不一,没有确切的说法,这寺中有一高塔,却是辽代所建,气势雄伟壮观。由
于古塔久无人修缮,塔顶之砖缝便成鸟雀筑巢之所,时令到日抬头望去,燕如乱云
聚,鸦似盼春来,煞是好看。
未开擂,闻声而来者已是人山人海,将普济寺围得风雨不透。墙头、周围人家
的屋顶都挤满了人。卖瓜子的、卖糖葫芦的、吹糖人儿的、打板儿算卦的、卖面茶
的、做团粉儿的、烤地瓜的、应有尽有,挤得进去的,便挤进去,挤不进去的,便
在庙外摆个摊儿。
“豆腐脑儿喂~”“哎哟,张老爷子,您也来了?”“嗨~烤地瓜赖~”“借
过借过”“大糖疙瘩,一分钱俩来嘿~”“这孩子,你啥都要!”“呜哇~~”吆
喝声、说话声、孩子的哭声、各种声音搅成一片,锦县城从来就没这么热闹过。
靠擂台边上站了不少警察维持秩序,还算安静些,主席台边摆着一溜桌子,后
面坐了十几个人。政府派来主持秩序的是人见人恨的‘疙瘩白’,因为他亲日媚日,
加上长得满脸搔皮疙瘩,颌下胡子刮得青幽幽一片,脑门儿上又有几块不大不小的
白癣,所以老百姓给他起了这个个绰号。虽然大伙都恨他,但也犯不上得罪他,所
以擂台边一片肃静,没人和他找这个麻烦。和‘疙瘩白’坐在一起的,便是两个日
本官员,还有‘成德馨’、‘大信利’、‘意长发’等几个大商号、买卖的老板,
所谓的社会‘名流’,警察局的吴局长当然也在。
寺中人挤不动,一个中年汉子在人群中见缝插针,顶门正叫一个人碰上。
“哎哟,季三爷。”说话的是个瘦子,四十来岁,一身黑锦长袍儿,倒也有几
分精神。
中年汉子一见此人,忙拱手:“哟,刘四爷。”
刘四爷道:“三爷也来看打擂呀?怎么,不上台伸伸手儿,让小日本子见识见
识您的七步帖身掌?”
季三爷低道:“四爷,这话可说不得,叫日本人听见了,说不定又惹出个事端
来。”
刘四爷眼睛一瞪,道:“三爷,您这么小心干什么?今儿个来的这可都是有血
性中国汉子,都是来看打日本人的,你们说,是不是?”他向周围人群喊着一声,
大伙有的钦敬地看着他,有人缩着身子向后躲,怕惹上事,却没有一个回应的。
季三爷道:“四爷,人多嘴杂,别招惹事非。”
刘四爷一掀鼻窝儿,道:“哼,我这人就不怕事非!小日本还敢动我不成?我
这三十六路‘仙猿掌’正等着他们呢!”
季三爷知刘四爷口没遮拦,忙岔开话题道:“咱们辽西一带,属少北拳盟最有
实力,你说这日本人怎么不去挑他们,却单找流云社的麻烦?”
刘四爷一撇嘴道:“少北的实力,谁不知道?它日本人再傻,也没到会拿鸡子
儿砸杏核儿的地步,而且少北的人多学佛,与世无争,门规又严,很少出事闹事,
日本人真去惹他们,人家也未必理他。流云社就不一样了,柳迎东一身先天太极掌
的功夫的确不赖,可坐下除了五大弟子外,再没别的硬手,实力上比少北差着一截
儿,不过柳迎东名声在外,论起来,也是辽西武术界的大枭,若挑了他们,也跟挑
了少北差不到哪儿去。花最小的力气达到最好的效果,日本人的算盘儿,打得精着
呢,要不然,能叫鬼子?”
季三爷见他越说越没谱儿,这里人多嘴杂,若让日本听见了,可不是说着玩的,
忙又岔开话题:“四爷,你说今天比武,谁胜谁负?”
刘四爷道:“不知道。”
季三爷一愣,问道:“怎么?四爷没估计过?”
“不是没估计过,而是没法估计,柳迎东的功夫你我都知道,但那荒木久松男
的功夫怎样,咱却没见过,既然不知根底,自然无法估计。”他故意把荒木久铁男
说成‘荒木久松男’,自是瞧他不起,有抵毁之意,但说到真章,却绝不意气用事,
一是一,二是二。
季三爷道:“嗯,不错,知已知彼,方能百战百胜,如今我们对对手一无所知,
已处于不利的地位了。”
刘四爷沉道:“不仅如此,听说柳迎东的三徒弟和四徒弟都被荒木的人给打伤
了,以此度之,他们的身手也不善。”
季三爷道:“不错。我听说荒木所用的武功叫做‘刚柔流唐手’,不知道是什
么一种武功。”
刘四爷笑道:“唐手乃是日本人研究中国拳法,揉合了他们自己的古武术而形
成的一种武术,流派有很多,象‘自然流、松涛流、刚柔流等等,而这其中又以’
刚柔流‘最为正宗,唐手从创始至今,大概也有四百多年历史了。”
季三爷道:“这么说,唐手源于我国,想必要击败它或许不难。”
刘四爷道:“不。唐手取我国武术之精要,加上日本古武术的精华,代代相传,
不断发展创新,不断完善,早已自成一家,我国的武术传承多为口传心授,教徒时
总要留下一手,使得不少独道精妙的武功失传,时至今日,恐怕……唉!”
季三爷沉思一阵,叹道:“不错,国人的观念太过腐朽,使得中华神技日渐凋
零,实在令人扼腕!”
“栗子!炒栗子!”一老者左手高提炒栗子小炉,右手挥舞一条手巾,从人群
中挤出,身子似被挤得左摇右摆,小炉中通红的炭火却连个火星都没有掉出来,他
左摇右晃,人们怕被他炉火烧到,慌忙让开,几个妇女白他一眼说笑道:“瞧这老
头儿,为卖这俩钱儿,快挤出蛋黄子来了!”也有人叹道:“给他让让吧,看他这
满头白发的样,还出来卖东西,唉,这世道。不就是为吃口饭嘛,算了。”
老人已挤到季三爷和刘四爷的面前,听见他二人说话,却照直从二人中间横穿
而过,口中仍喊:“栗子!炒栗子!”季三爷心中不悦,既不相让,也不躲闪,哪
料身子一碰那老者,却觉得一股大力传来,不由向后一仰。季三爷怒道:“你这老
头儿……”
老者一笑:“您原谅。今天来的人多,您可得小心些,别挤倒了。”说罢向前
遁入人海。
季三爷蹭蹭衣服,道:“嘿,这老爷子……”
“嗯。”刘四爷若有所思,缓道:“说起老头儿,我倒想起一个人来。”
季三爷道:“谁?”
刘四爷道:“李书文。”
季三爷道:“八极第一人李书文?”
刘四爷道:“不错,说起来,他老人家今年也有六十五岁高龄了。”
季三爷道:“谚云‘文有太极安天下,武有八极定乾坤’,当今武术界,武艺
最高者,大概就是这位八极第一人李老先生了。”
刘四爷道:“不错,但应该还有一人能与他不相上下。”
“哦?”
刘四爷道:“那就是‘刀神’丁有和。”
季三爷略微一顿,道:“我听说刀神他老人家归隐在咱锦县,但是从没见他露
过面儿,也不知这传闻是不是真的。”
刘四爷道:“我也只是听说而已。李书文不但八极拳无敌于天下,而且使大枪
如神,据说他能用单臂夹铁枪把窗纸上的苍蝇扎下来,而不扎破窗纸,这手大枪的
功夫天下绝无第二,能与他相提并论的,应该只有‘刀神’一人。”
季三爷点头道:“嗯,刀神丁有和当年与上海‘七断刀’赖九昌赌刀,丁有和
一刀下去,把他一根头发破开两半,两边不多不少,这手功夫至少也有三十年以上
的火候,把个赖九昌愣是窝得卷起铺盖滚回了云南。”
刘四爷哼了一声,道:“哼,三十年?别人便是练上七十年、八十年,也未必
有他那么神!我说季三爷,咱们嘴下可要留些德,那赖九昌是碰上了丁有和,算他
倒霉,若是你我,还不是一样灰溜溜地滚回家去!?”季三爷轻咳两声,笑道:
“四爷教训得是。”刘四爷道:“教训可不敢,咱哥俩是交情不错,换个旁人,我
还就不说,咱盼着他得罪人出事儿呢!”季三爷一笑:“不错,不错。”
刘四爷又道:“只可惜刀神过早地激流勇退,如今江湖上,再难见他老人家风
采啦!”
季三爷道:“刀神丁有和大概只有五十多岁而已,却不知为何早早淡出江湖?”
刘四爷叹道:“江湖人,最看不破的便是名。在这个乱世,也许隐居才是最好
的归宿,象少北天川大师一样,整日诵经理佛,过得反而逍遥自在,只有你我这等
俗人,才在尘世上胡乱混哩!”
塔影微斜,已近正午。
柳迎东带着于天盾、慕迟英、白喜忠及儿子柳西华和几名弟子,面色凝重出现
在庙门外,人们自发让出一条道路。柳迎东几人鱼贯而入,见过‘疙瘩白’,于擂
台东边落坐。
少顷,荒木久铁男和一个小个子日本人,带领二十名身着白衣的日本武者嚣张
而来,威武而入,有若巨石投海,人群中有躲避不及者,触身即飞,引起人群一阵
骚动。一行人面有不屑之色,直接在擂台西边落坐。小个子坐在荒木久铁男身边,
其余的坐在他们背后。
人群中窃窃私语:“哎?日本人来了二十来个,柳老爷子怎么就带这么俩人儿?”
“是啊,好像他们的脸色也不大好看,听说他三徒弟和四徒弟都被荒木的人给
打伤了,这气势可就差多了。”
“跟日本人比试,输了丢人,赢了也不见得得好,若是这日本急了翻起脸来…
…唉,难哪。”
“别说了,开始了!”
“咚咚咚咚……咚…咚咕隆咚……嗵!”鼓声停。一片肃静。
‘疙瘩白’起身先笑呵呵地向那两个日本官员鞠了个躬,然后走上擂台,大声
叫道:“各位父老乡邻,为交流日中武术文化,政府特举办了这场武术英雄大擂,
并请来了‘霸王塾’武馆的馆主‘荒木久铁男’先生作为日方的擂主,中方的擂主
则由‘流云社’的柳应东老英雄担当,今日的日中武术英雄大擂,由敝人主持。另
外,敝人谨代表辽西父老,欢迎我们的朋友,大日本帝国驻锦宪兵队的青山信雄、
小口敏胜两位莅临观摩指导!”他本就没什么文化,左一个‘敝人’,右一个‘敝
人’,装模作样,引起几声哄笑。有的人则对他对待日本人的卑恭曲膝态度呲之以
鼻,暗中骂了句娘。刘四爷恨恨道:“哼,说什么‘日中武术英雄大擂’,非把日
本人摆到前面,这小子敢情是他娘的日本人的干孙子!给他娘日本人舔腚的货!”
那两个日本官员依次起身,说了一通日本鬼话,疙瘩白带头鼓掌,一脸妓女迎
宾的谄笑,就连那两个日本人都觉得肉麻恶心,冲他连连挥手,让他赶快继续进行。
‘疙瘩白’清了清噪子,掏出一张黄纸念道:“比武规则为:一、只能单打独
斗。不得群殴。违者判负。二、不准使用武器。三、落擂台者判负,双方皆落擂台
者为平手,落台不论先后。一方落台,另一方不得下台追击。四、只要一方不下台,
对方便可继续攻击,直至对方认输为止。五、所有人等均可上台比武,不分男女老
幼,比试次数不限!”
台下人们听了,都窃窃私语:“说是不得群殴,又说比试次数不限,那么岂不
是可以车轮战了么?”“就是,还什么一方不下台,对方便可继续攻击,直至对方
认输为止,若是一直不认输,难道还能打死人不成?”
只听台上疙瘩白继续喊着:“本次擂台比武,旨在交流日中武学,比武较量死
伤有命,不得寻仇报复。下面介绍今日比武的裁判:少北拳盟的武术大师:崔笑岩
先生!”
主席台后一人转出,走上擂台。此人约四十五六年纪,蓄须,短发,鸡爪眉,
鹰眼如灯。
崔笑岩向四方抱拳拱手道:“本人应邀作为本次擂台裁判,一定保证公平合理,
请大家放心。”
台下的人群中有认识崔笑岩的,都知道他是少北派的俗家弟子,为人正直不阿,
当下好声如潮。这‘少北派’,便是北派少林的一枝,明时隆庆年间,有北派少林
弟子曾于此传业授道,独成少北一派,流传至今,已有三百余年,如今少北派第七
代掌门人天川大师年事已高,苦心参佛,不问世事。天川大师座下弟子徒孙,千人
有余,不可胜记。大师亲传俗家弟子中有一人,名李扬波,二十八岁出师闯荡江湖,
游遍大江南北,访过不少武术大家、名人宗匠,三十五岁时回到东北,四方奔走呼
吁,联合辽西武术界人士,成立‘少北拳盟’,以复兴中华武术为已任,其人宽厚
豁达,更兼长者之风。锦县之内,有黑山拳社、北腿堂、螳螂拳馆等许多武馆都加
入了‘少北拳盟’,而这今日的裁判崔笑岩,算起来还是李扬波的师兄。也有不少
人不解:少北拳盟的人为何当起裁判来了?日本人让中国人当裁判,他们就那么放
心?又有人说:霸王塾的人为什么挑流云社,却不挑少北拳盟?是不是他们之间有
勾结?那边又有人反驳:少北人都是响当当的汉子,岂能与日本人勾结?一时七嘴
八舌,莫衷一是。
崔笑岩再次拱手,转身坐在擂台边的‘裁判专座’上。
‘疙瘩白’喝道:“开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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