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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回 秋雨风火起 忆昔自伤情
秋雨庄。
江湖上鼎鼎大名的秋雨庄。
这庄子不大,建筑却是整整齐齐,规划有方。
这庄上有一位庄主,便是江湖上鼎鼎有名的‘默语刀’齐八宝。只因他使一把
金刀,人又沉默寡言,所以得了这么个绰号。
而这秋雨庄的名头,却不是因为齐八宝所创,而是齐八宝之祖父‘流云刀’齐
天寿。
这齐天寿受异人传授,手中金刀无敌,更兼一手“移山步”轻功,排名武林第
三。六十年前曾受少林方丈苦叶禅师所邀,与六大派掌门联手共抗邪派第一高手
“一天剑”暮秋,那暮秋以一抵七,尤自不败,鏖战七日七夜,终于力尽而死。战
后齐天寿更是声名远播,威震四海。秋雨庄乃是他年轻时所创,在他一手经营下,
也甚为红火。
齐天寿并未寿与天齐,他死后秋雨庄自然由儿子齐茂山接掌,齐茂山却于正当
壮年之时,突然失踪,如今已传到了齐八宝的手中。
现在的秋雨庄一一
房屋烧得毕剥作响,逃出的牲畜乱窜,街道上俱是尸体,男女老少,焦糊一片,
死得惨状不堪。
齐珊儿的家在庄西第二个院子,虽也着了火,却不甚大,齐珊儿哭喊着冲进去,
李潇也闪身而入。
这是一所最普通的院落,三间平房,墙角有一盘小磨,一个水缸,屋子稍嫌陈
旧,房椽已着了火。李潇手一扬,气劲到处,火炎立灭。
“娘……”齐珊儿直奔右屋,只见一个妇人躺在一张旧木床上,身上的被虽破
旧,却缝洗得十分整齐干净。这妇人约莫三十五六年纪,面带慈祥,容貌甚美。隐
约间,也可窥出年轻时的风采,只是面容憔悴,似是患了重病。她听得珊儿呼叫,
做势欲起,却始终撑不起来。
“珊儿……珊儿……,是你么?你回来了?”她睁大双眼,泪如泉涌,瞳中却
是白茫茫的一片,显是双盲眼。
“娘……,我回来了,娘……。”齐珊儿哭得梨花带雨,我见犹怜。
那珊母嘴角挂着一丝苦笑:“没想到,娘走前还能再见到你……”她声音微弱,
似是病入膏肓一般。
“娘,你不会死的,娘……”齐珊儿此时已是泣不成声。
“珊儿,这两年在教中过得好么?”
“好,娘,我很好。”
“唉——,”她叹了口气,缓道:“你懂事了。再怎么好,又怎像在娘的身边
儿?咳——咳——”她咳得十分厉害,脸上痛苦得很。
“珊儿,娘临走前,要告诉你一件事,”珊母缓道:“你爹……他还没死…他
就是庄主……默语刀——齐八宝。”
“什么?!”齐珊儿不相信自己的耳朵:“娘,您……”
“这是真的……,当年我在你爹齐八宝府上做女工,却与你爹一见钟情……,
后来有了你,但我们身份相差悬殊,更加上老夫人不准,自是没有结果。于是…你
爹便将我安排在这院中住下,后来便生下了你。由于此事传开,庄客们都瞧不起咱
们,我一直骗你说你爹死了,怕你受庄客欺侮,便送你入了阴阳教。”
“哼!”李潇鼻中哼了一声,心道:“这庄主也不是什么好货,干了坏事就拍
拍屁股走人,落得个清闲自在。”
珊母听到声音,惊道:“珊儿,还有谁在这儿?”
齐珊儿忙道:“是潇哥哥,他……他救了我,他是个好人…”想起李潇给她过
阳气,脸上又是一红。
那珊母是过来人,虽看不见齐珊儿表情,但一听之下便知女儿心思,喜道:
“原来是救命恩人,快,快请坐。”
李潇忙道:“小侄李潇,不懂礼数,请伯母见谅。伯母,外面着了大火,咱们
还是出庄再说吧。”心下想道:“今儿个救了丈母娘,功劳大大地,以后想娶你女
儿就更容易了。嘿嘿嘿……”
珊母却摇了摇头,叹道:“我这副病骨头,救出去又有什么用?今天能见上你
们一面,我就知足了。”
齐珊儿一听,心下起急,向李潇望去。
李潇道:“伯母,今日事急,小侄失礼了!”说罢背起珊母向门外便走。齐珊
儿护母紧跟于后。那珊母虽欲制止,却咳个不停。无奈只好任由李潇背他出了小院。
此时那些被李潇掌风所灭的椽子早已复燃,火势已猛,毕剥中时有砖瓦落下。
整个秋雨庄更是淹在一片火海之中。
李潇三人出庄不远,李潇只觉颈中一热,似有湿湿的液体淌下来,直湿到前胸。
一瞥之下,原是鲜血,赶忙找了块青石让珊母坐下。
原来珊母本已病入膏肓,经这一颠簸,病情更重,咳了不少血。没想道,救她
反害了她。
珊儿眼中泪珠直转:“娘,你怎么样?”
珊母紧锁双眉,缓道:“孩子,孩子?”她伸手来摸,却显是在叫李潇。
“我在这儿。”李潇忙将她手握住,——那手瘦弱而冰冷,令人心酸。
“咳………”珊母止不住地咳着:“孩子,我虽看不见你,却也感觉得到你心
地善良…咳……我的珊儿命苦,能遇上你是…咳……咳…是她的福份,我求你照顾
她,你,你愿意么?”
“这……”李潇心中本是高兴,此情此景却是高兴不起来。看了珊儿一眼,只
见她双颊带泪,二目含情,正凝视自己。当下应道:“小侄求之不得。”
珊儿心下一喜,向母亲望去,却见母亲嘴角含着笑意,已没了气息。
“娘~~~ ”珊儿大恸,李潇想起自已母亲死去的情景,两行热泪无声滑落:自
己当时何尝不是如此?他没有去劝,只是轻扶着珊儿的肩头,让她哭个痛快。
人们总是去劝别人,轮到自己时,才知道痛苦原来是如此的难以形容,难以忍
受。而明白了这个道理的人,便不会再去劝慰别人,因为他知道,让痛苦闷在心里,
是多么的难受。
夜风轻抚,月朗星稀。此时此刻,这世间又不知又有多少悲欢离合正在上演?
三天后。
秋雨庄外,只留下了一座孤坟。大路上,两人向西而行。
这两人,正是李潇和齐珊儿。
那秋雨庄早成了一片瓦砾,庄主齐八宝也不知是否遇难,眼下齐珊儿跟前,只
有李潇一个人。
一个她喜欢的人。
他到哪里,她便会跟到哪里。
除非他死了,或是不再喜欢她。
这便是爱情。你可曾尝过么?
二人走了一段路程,李潇知珊儿新有丧母之痛,身体欠佳,便指路旁一片树林
道:“我们去歇一歇吧。”
珊儿确是累了,便应着走进树林。
这树林甚是茂盛,树下杂草从生,还长有许多灌木,高矮不一。当下他们找了
一块较宽敞的地方坐下。
李潇见珊儿双眼通红,怜意顿生,轻道:“珊儿,不要难过,我想伯母她也不
想看到你郁郁寡欢的样子的。”
珊儿泣道:“我,我知道的,可是我现在一个亲人都没有了……”
“原来你没有把我当成亲人哪,唉,却是我自作多情了。”李潇装出一副失落
之态。
“不,不是的……”珊儿急欲解释,李潇却悲道:“唉,算了,你既不喜欢我,
我跟着你还有什么意思?我走了,你要保重啊。”说罢做势欲起,齐珊儿忙扯住他
衣襟,双颊一红:“潇哥哥,别,别走,你,是我最亲最近的人……”她的头低了
下去,泪又涌了出来。
“呵呵呵,傻丫头,我是在逗你玩呢,”李潇笑道。
珊儿破泣为笑,嗔道:“你……,人家正伤心,你却拿人家消遣。”
“对,是我不好,”李潇收起笑容:“不知你爹齐庄主那天有没有遇难,这秋
雨庄的火,又是怎么着的呢?”
“哼,他那个爹,我才不会去认!”珊儿怨道:“那个无情无义的……的家伙,
害得我娘好苦…”她本想说‘那无情无义的混蛋’,却又无法说出口,只好改成了
‘家伙’。其实在她小时候,庄主总是接济她们,她也见过庄主几面,总觉得他很
慈祥,很和蔼,她也常常把庄主想象成自已的父亲,却没想道,他真是自己的父亲,
当事实摆在眼前的时候,她又不愿去接受,她无法将那和善的庄主和薄情的父亲联
系起来,而在她内心深处,又何尝不想有一位慈祥、亲切的父亲呢?
李潇自然看得出她的心思,当下劝道:“他自然也是有苦……”话刚说一半,
只听林中深处有刀剑相击之声。呼喝声也此起彼伏,似有人在恶斗。
李潇轻道:“我们过去瞧瞧。”珊儿点头,李潇将阴刀递给她:“拿着,好歹
有件防身的兵器。”自已手提阳刀,拉着珊儿循声走去。
珊儿拿刀在手,一阵幸福涌上心头,脸红扑扑地低头跟在李潇后面。只是觉得
这刀上有股暖流传来,通遍全身,走路似也轻快许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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