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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四格,想一想
随想之一:爱情与绉纱
晚上读川端康成的《雪国》:
“但是,这种挚爱之情,不象一件绉纱那样能留下实在的痕迹。纵然穿衣用的
绉纱在工艺品中算是寿命最短的,但只要保管得当,五十年或更早的绉纱,照样穿
在身上也不褪色。而人的这种依依之情,却没有绉纱寿命长。岛村茫然地这么想着。”
我不知道爱情为什么会这样轻薄,娇嫩?
这些天看川端的《招魂节一景》、《伊豆的舞女》、《雪国》、《母亲的初恋》,
我叹服他对人的心理揣度。可我又很害怕看见这么真实、有预见性的东西,比如上
面的这段文字,它让我怀疑永恒的爱情到底有没有?
这也许就是我为什么不喜欢医生和作家的缘故,他们太凛厉,太清醒,我怕被
看得一清二楚,怕被看得荡然无存。就像我不敢面对能测前世今生的算命先生一样,
我逃避真实,也拒绝预演。尤其是我的未来,我从不向任何具有先知先觉的人出售。
我害怕被告知我的前面并不比现在美好,或者更糟,那我就会没有勇气走下去,我
愿意在憧憬、期待中活着。
走上社会的一些朋友超然地笑曰,现代社会还有爱情这个东西?爱情就是房子、
汽车、大哥大,就是烈焰红唇和欲望肉体。可我觉得我的身边还是有爱情这个东西
存在的,比如我自己,还有几个能对我说说体已话的女友,不都是迷失在爱情海的
人吗?但爱情的寿命有多长,确切地说应该是相爱的日子有多长,两厢情愿,情投
意合,琴瑟和谐。难道真不如川端说的一件绉纱的寿命长吗?
我也很茫然地这样想着。情长路更长,只有走过之后才知道。
随感之二:铺满星光的床
这两天读梁遇春的散文集和美国John Hawkes的《情欲艺术家》 。在《情欲艺
术家》里见了这样一句话:
他说:人的内心生活是个大粪坑。
她说:你怎么知道它不是一床星星?
人的感觉总是那么不可理喻,对待生活的态度也由此变得大相径庭。我们总是
埋怨生活为什么不能变得美好一点,其实美好就在自己的心里。关键在你戴的是什
么眼镜,暖色?还是冷色?
有这么一个小故事:
一个男人在海边散步,看见沙滩上有许多被潮水冲上来的小鱼。这些小鱼在水
滩中苟延残喘,过不了多久,太阳就将把这些小水滩晒成沙滩,滴水不剩,小鱼都
将饥渴而死。
这个男人朝前走了一段,远远看见一个小孩,在沙滩上拾着什么又扔进海里。
他终于看清楚,孩子是在把一条条小鱼扔向大海。他对孩子说:“你拾不完的,太
多了,一会儿太阳就出来了,它们就全都会被晒死,你救不过来的。”
孩子不理他,继续捡一条,投到海里。
他又对孩子说:“它们只是些小鱼,不必在意。”
孩子没有抬头看他,用力把手中的一条鱼扔进了海里,说:“可是它在意!”
又扔了一条,“它也在意!”
是啊,对于人来说,小鱼的存在当然是可有可无的;可对于小鱼来说,每一条
小鱼的存在,就是这世界对于它的全部意义。
“它在意!……它也在意!”
人的内心生活就是这样变得不一样,孩子会因为挽救了一条一条小鱼而心存善
念,那个男人却充满了冷漠、无动于衷。这就是为什么有的人认为内心生活是一个
大粪坑,有的人却认为是一床星星。
随感之三:男与女的性与爱
一位毕业了的师兄今天到我们宿舍聊天,说到他上周末被工作上的朋友请到卡
厅去了,唱了几只歌后,就被一个座台小姐请跳舞。才跳了一圈,小姐问他:“你
是第一次来吗?”他说“是”。小姐又说:“你看看别人怎么跳的!”
舞厅昏暗的灯光下,周围的男男女女都搂搂抱抱,勾肩搭背,有些几乎就站着
没挪动,他们在忙着别的。
他对小姐说:“我不会那样。”小姐挑逗地问:“是嫂子管得太严?”他不置
可否,其实他连女朋友都还没有。为这一支舞,他给了小姐五十块钱。最后他说他
再也不想到这种地方去了,他怎么都不会对这种女人产生兴趣。
男人是不是经得起女人的诱惑?我不得而知。女人既希望自己能诱惑男人,又
担心自己的男人被别的女人诱惑,女人诱惑男人时,希望所有的男人都经不起诱惑;
轮到自己的男人被别人诱惑时,又希望他能经得住所有的考验,这是不是一种很荒
唐的悖论?就跟鸡生蛋,蛋生鸡一样让人无法解释。
史铁生说:“性吸引从来不是一对一的,从来是多向的,否则物种便要在无竞
争中衰亡。”
这是不是还应该从性别角度进行一下具体分析,比如对男人而言,首先感受到
女人的吸引往往是因为性和身体,而女人对男人最初产生的迷恋则更多地表现为对
他人格、能力、思想、智慧、体魄等方面的欣赏和倾慕。
也就是说,男人第一眼看见一个美丽、性感的女人,可能会马上产生性的欲望,
但女人对男人的第一眼,却很少会与性联系起来,男人第一次打动她,往往是因为
某种更理性的东西震动了她的心灵,所以女人也更容易因为对某位异性的崇拜、钦
佩和景仰而产生爱,但产生在女人心中的这种爱一旦被性实现,对这个男人的一切
崇仰都将不复存在;与此相对,男人会因为对异性的身体向往、渴盼而产生一种感
情,这种感情暂且也可被称为爱,但这种爱一旦得到性的满足,这个女人随身所携
带的神秘、圣洁亦已不复存在。
这两种爱都是不会长久的,我们惟有期待因亲密、和谐、自然而发展成熟的爱
与性爱,会在这个“不知爱为何物”的时代存留长久一点。
随感之四:兴在体内
人的身体内(或者说脑海内),会出现一种不期而遇的东西,这种东西可以称
为“兴”(或者“意”),我不知道这种东西是否凡人都有,如果都有,具有一种
普遍性,那么从生理学上如何分析?通常来说,这种“兴”是突如其来,当然也有
可能是经过潜意识的长期蓄谋而在某一刻被激发。它的满足就是所谓的“尽兴”,
它的未被满足就是所谓的“扫兴”。
我似乎很少体味到“尽兴”,更多感受到的是这种因青春期(二十五岁?)而
勃发的“兴”被搁置的压抑和难耐。这种“兴”自然与“性”不同,我所指的这种
“兴”其实是些很小的需要和渴望满足,比如打着伞在细雨中漫步;比如疯狂地打
上大半天的羽毛球,直至累得全身酸痛;比如能像今天这样,在刚刚返青的大草坪
上坐一坐、仰面躺着看看天、再在上面打几个滚。这都是一些很小的渴望,可就是
它们,我都很少能够得到尽兴的满足。有时候我觉得自己生命中蓄藏着无穷的能量,
我想发泄,想挥洒,可更多的却是压抑,自控,把一些小小的愿望化为乌有。
细细想来,这跟自己所处的人群有着很大的关系。比如说今天我们从校园的大
草坪路过时,春天的阳光正温和地照耀着茵茵绿草,我想进去,坐在柔软的青草上,
享受春天、阳光和绿意,我对室友说:“咱们进去坐会儿吧?”没想到她俩只是急
匆匆地朝前赶路,她们不明白我何以还有如此“闲情逸致”。我和她们一块儿出去,
也的确是有事情要做。在有物事要做时,心事理当抛到一边。我只好跟上她俩,跟
上匆忙的脚步,汇入拥挤的大街——Rush Street。
再比如说,我有时候和彩音打球,她总是主张打一会儿就行了,动一动嘛,为
什么非要打得那么疯狂、不可收拾?而我却总是要换上运动衫,总希望达到一种完
全放任和轻捷的状态,她的球技不如我,这倒无所谓,最要命的是她打球有时间限
制,以身体不出汗为准,因为她不习惯三天两头的去洗澡。而我却总想打得大汗淋
漓,然后冲个热水淋浴。所以一般来说我都会挽留她打一会儿,再打一会儿,她通
常会满足我第一个“一会儿”,之后就再也不体恤我了,她说这是O型血人与B型血
人的区别(她是我们宿舍的血型研究专家,有多项关于血型的理论发现在宿舍公布。)
按照彩音的血型理论,我们宿舍除了我是B型血外,她们三人都是O型血。这么
说也有点道理,难怪我总是显得很落寞,缺少呼应。宁宁也是这样,她是一个更刻
板的人,每天中午定时睡午觉,雷打不动,晚上就寝时间也是固定得死死的,最迟
不过十点半,令人无法忍受,因为十点半之后,我们不能制造出大的响动,我们总
不能故意影响她的休息吧。有时候我取下吉它想弹会儿琴,她会说:“好吧,允许
你弹十五分钟,之后我要看书了。”一听她这话,我只好顺手又把琴挂了上去。我
要弹琴,通常就是两个小时,十五分钟,还不够我走音阶呢。再说,她要看书,我
也不能由着自己的性子,学习总归是正事。
就这样,我觉得我很多时候都压抑。这确实与一个人的生活群体相关甚密。比
如一个集体宿舍,彼此几个人能够情趣相投,意兴相契,那真算是天赐的缘份了。
把这个道理推而广之,家庭的氛围也是一样,一家几口人能默契投合是最重要的,
彼此能忍让、宽容倒在其次了,前者是感受幸福家园,后者却是维持家庭生活了,
是上品与下品之分。
随感之五:生活无诗
在图书馆四楼的期刊阅览室看见一首诗,严格说来不能算一首真正的诗:
琴棋书画诗酒花,
当年样样不离它。
而今七样全换却:
柴米油盐酱醋茶。
它是否表达了一种带普遍性的婚后失落感?也许这是所有女人的道路,嫁不出
去的时候是“闺怨”,做了媳妇又变成“妇怨”。
当然也并不是女人才有这种感慨的,男人在婚后同样也会感到失落,有句话是
这样说的:“如果一个刚结婚的男人看起来很高兴,人们能理解这是为什么;如果
一个结婚三年的男人看起来还很高兴,人们就忍不住想问问为什么。”可见无论男
女,人人都会经历一个从诗意到现实的心灵转换过程,只不过有的人冲突明显激烈,
有的过渡平和理智罢了。
这几句话几乎是所有人从浪漫青春走向严峻现实的心境写照。每个人都会有美
好的如诗如画的年少时代,充满了奇异的幻想,不管是行走在菁菁校园的幸运学子,
还是垂头在溪边浣衣的农家村姑。心灵的空间对每个人都是平等的,对生活的幻想
也是不存在高下之分,它们一样自由,一样膨胀在每一颗年轻的心中,一样以焕发
的生命力憧憬着诗意的未来。
不一样的是现实。每一个人和每一个人,都不一样。这才是残酷的。
我们总不能靠幻想和憧憬来生活,我们的身体是实实在在的;我们的生存空间
是实实在在的;我们实实在在的身体行走在实实在在的路上;呼吸着实实在在的清
新或者污浊的空气;我们看见真实的人,他们丑陋或者美好;我们干着真实的事,
它们毫无意义或是带有某种功利性……只有我们说过的话,它好像是真实的,可它
又很虚妄,因为它仅仅是一种气流,虚无瞟渺,没有人能捉得住它,能将它放置在
玻璃容器,让人们看个清楚。话代表着一种思想,思想又表达了一种精神,这是多
么奇特的一个怪圈,谁又能说得清“精神”它究竟是个什么东西。精神只是与物质
相对,不可捉摸,只有在物质匮乏的时候,它能让人得到一种满足。
这又回到上面的说法,只有心灵的空间,对每一个人都是平等的。就像简爱说
的:“在上帝面前,我们是平等的。”
然而遗憾的是,更多的时候,上帝并不在现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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