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静夜好读书
夜已深了,
我的心门要开着——
一个浮踪的旅客
思想的神,
在不意中要临到了。
----冰心 《繁星》—41
在我年少的那些日子,虽然没有电脑,没有网络,夜里不能这样到处神游,但
我仍有打发时间的好方法,就是读书。
13岁到15岁间,是疯狂读书的年纪,虽然很多很多都看不懂,也无法领略,但
仍为了那些跳跃灵动的文字如痴如狂,不能自已,我曾经那样深情的感谢过上苍,
他让我断文识字,让我看懂这些美妙的神韵之物。
少年的我,无多的零用多数都归了书店,真怀念那时的书价,赫赫,十块钱就
让我觉得富甲天下。有一段时间,父亲和母亲吵架,家里断了炊,父亲每月管我100
元,让我自己解决生计,这段时间竟成了我最得意的日子,我一连几个月每日两餐
都吃一样的东西,煮葱花白菜面线(其实真的很好吃,就是比较不止饥),那时候
一斤白菜才5 毛钱左右,面线一斤一两块钱可以煮很多顿,于是,我真真切切的富
了。省下的钱全部用来买书,常在夜自修回家后,一路流连旧书店,顶着蛛网蒙尘
的昏黄灯光,汗流夹背的在遍地旧书里淘金,一样的书一样的内容,这里的价格实
在太诱人,我现在微闭着眼,都还能忆起那股夹着纸味和霉味的悠悠书香。真的,
曾经有一段日子很认真的考虑过,将来要做一个收旧书的小贩,可以在一堆又一堆
的旧书里快乐的打发余生。
初中毕业时,整个人觉得无限放松,终于可以自由的过几天人的生活了,决心
把许多日子来未曾享受过的都好好补回来。我开始日夜颠倒,白天睡觉,晚上看电
视,深夜读书。每夜都要认真的把房间打扫一遍,洗洗地板,擦擦书桌。12点过,
电视看完,泡杯热茶,卷起窗帘,打开窗户,请清风明月伴我读好书,伏案读读写
写,偶尔也敲敲打打做点手工。写到这里,真想回去,回到那些无忧的深夜,站在
那个15岁的自己身后,抚摸她扁扁的后脑勺,对她说:好孩子,也许你将来会失去
很多东西,唯独这些纯美的追求永不该放弃。我知道你这一生必定可以收获满满。
那时候最爱三毛和金庸,他们对我人格的形成带来太多的影响,这些年来,书
柜空了又满,满了又空,唯独三毛全集和金庸全集是必备的,那上面集结了一个少
年人太多亦颠亦狂的梦想。金庸给了我一个离世超俗,可以无所不为,无所畏惧的
童话世界;三毛的热情,痴狂,以及苦痛让我结结实实的做好准备,准备琴心剑胆,
慷慷慨慨的去活一辈子。现在想来,当然有点天真的傻气,但时至今日,想起三毛,
眼里仍然有泪,我太爱她,宛若自己的一部份,生生的痛,生生的怜,我心里一直
称她陈姐姐,我也相信虽然天人永隔,但她温柔的目光始终能够穿越生死投射在我
心灵上,15岁时发过誓,要牵陈姐姐的手走一辈子。
16岁,经历了生命中一次重要的转折,突然间好似灵魂被唤醒,天地无限博大
可以任我驰骋,我环视满满的书柜,这些我曾视为生命的一切,觉得尽可弃了,怀
着另一种出世的大喜悦以及不成熟的狂放,我决定——散书。于是,我呼朋唤友,
热热闹闹的演了一出散书记,除了少数心爱的书籍,其它一概散掉,真是豪气满胸
怀,现在想来,止不住的发笑,好似看到16岁的我,单衣长发,站在风里,朝着雇
车拉书回家的好友们微笑着频频挥手,心里又是感伤又是骄傲。少年的我以为这样
就是摆脱生命的执著,以为这样就可以清静无为了,呵呵,我几乎有点爱上那个自
己了,单纯傻气得令人落泪。
再往后,工作了,口袋里有钱了,去逛书店的时候,像一个爆发的地主,志得
意满,故态复萌,常常一大叠一大叠的买回来,再一大叠一大叠的送出去。对我的
书柜,我是眼里容不得沙子,但凡觉得不值得收藏的,我恨不得立马开窗子丢出去。
读书的速度也开始放慢了,不再胡子眉毛一把抓,事实上,关于所谓文学的梦,也
已经做完了,不再刻意去追求,刻意去要求自己这个要读,那个也要读,我想,这
也是一种解脱吧。我开始关心那些具有大智慧的人们,我追逐他们的身影,追逐他
们的梦想,一心想成为被他们驯养的那只狐狸。
人生的际遇往往出乎我们的想象,我没有想到我居然会遇到精神的沙漠,在过
去两年,我臣服于命运,雪藏了理想。每日为工作麻木奔波,为一日三餐费心思量,
没有光彩,没有思想,失去济世的勇气,误己误人。这两年里,我几乎不读书,网,
倒是天天上的。失去了最根本最永恒长养心智的甘露,沉沦为寒夜里憔悴的旱莲。
而今,我回复最真实的面目,一切从未远离,一切深存心间,当我跨出最后一
步,回首身后,明月高悬,天籁之音永恒引领我穿越生死。我依然静夜读书,我依
然追求自性。
今日,我又静静的逛了回书店,十指轻伦,一一划过那些或熟悉或陌生的文字,
突然很是感慨,我终于回来了,愿意穷我一生埋首在圣人先哲无尽的智慧当中。拭
掉眼角一滴泪,我抽出冰心先生的《繁星 春水》,为什么我觉得字字句句均是我
所想倾诉的呢?原来,真有她心似我心这样的事,感谢你们,我生命中如光照抚的
恩师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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