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墙 藤
它就在我跟前。从窗口望去,趴伏在邻家墙上;已是初冬时分,残叶将尽,露
出了黑瘦干枯的身躯,象一条拖着长长尾巴的蜥蜴。我不禁慨叹:曾是那么风光地
缀饰这座墙的,原来得力于这几条貌不惊人的枯茎呀!
二三年前,它只是墙角边小小的一株,人来人往,从不经意,直到有一天,人
们伫立昂首,惊诧于头顶那一条飘拂着青碧的丝带。墙比山更陡,墙比山也更荒漠
- - - 可怜的人类,他们甚至有能力绿化沙漠,但他们竟无力装扮一座墙。而这便
是我们为之久久注目的原因了。
造化真个奇妙,同是植株,有往上长的,有朝下钻的,有水里藏的,有崖缝里
挣出的,也有攀着爬着一心往上的。而藤便是如此的怪异- - - 拿茑萝来说吧,它
天性细软,不能自立,总窥伺着身旁个头高大,枝叶繁茂的,一点点地靠了上去。
一旦附着了,便立即弯弯绕绕,密密匝匝,死死缠定。树若经不起箍缠,便憔悴而
死;若幸而不死,也是枝虬干凹,生机大减。说来也怪,在诗人画家眼里,树藤竟
然是锺情之物,每每有幸上壁入卷,马致远的小令" 枯藤 老树昏鸦" 便是脍炙人
口的名句。而我思忖,倒还不如" 老藤枯树昏鸦" 来得较为确切些呢 .
树藤是如此,但也不能以一概全;其同类之中 ,也有叫人仰望而欣慰的,
那,便是它的墙上兄弟了。一样是藤,一样攀登,一个混杂于林木,一个总是在墙
角;不同的是,后者粗而直,长而劲,我家窗外的那位便是。它缘墙而上,斜斜地,
又直直地,认定一处,不动声色便已爬上三楼,出现在我的窗口;在这之前,我所
见到的除了灰墙还是灰墙;然而此刻,就在周遭的一片灰黯中,它伸出了绿得发亮
的小小手掌向我摇着招着,彷佛童话中顽皮的小精灵似的。她给了我一个惊喜- 只
因为几片叶子,一根细藤。这感受,这心绪,你能体会吗?
记得曾读过一个故事:严冬,老画家快死了,他已陷于绝望。 热爱他的学生
在窗前画上了几片绿叶。清晨,他推开窗子,在冷寂灰蒙中,忽然望见了它。老人
激动得战抖了:春天,春天来到了……。 他就这样地喃喃自语。老人振作了起来,
他又活了下来。这好象有点不可思议,但我从自已的感受里领悟到了个中真谛。
我所在的德胜新村, 有一些楼房的墙上爬满了密密麻麻的细藤- - - 俗话叫
做" 爬山虎" 的; 每到开春, 细茎上冒出了米粒大嫩芽, 要不多久, 看那
楼幢的大半壁江山, 便已遍插翠绿色小旗, 它们便如此无声地摇旗呐喊, 大
模大样地实行了" 占领" , 将一片令人无奈的灰黯, 点缀成了生意盎然的彩色
帐幔!
这就是" 爬山虎" 的气势, 比起邻家墙上的那位, 当然是蔚为壮观多了。
但, 尽管如此, 我仍是偏爱有加, 毕竟它就在我的窗口, 更何况它又是那
么地孤独高傲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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