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叫蝈蝈儿
最能使人意会到" 立秋" 已过的是那叫蝈蝈儿挑子。那一大担鼓鼓囊囊,数以
千百的小笼里发出来的共鸣声,使城里人耳目一新,似乎给炎热捎来一丝清爽和喜
悦。路人投之以目,微微一笑。孩子们可来精神了,嚷着,笑着,兴冲冲捧着回家
去。
乡里人摸准了城里人的脾性,不化本钱,只跑跑腿儿,就能让人心甘情愿地掏
出钱包来。捧回去傻瞅着,心里直纳闷:小小篾编笼儿,掉头转身都难,可它却闲
舒安然,还不时地振翼歌吟,难道它忘却了与生俱来的那一片篷勃青翠,那湿润的
泥土芳香,而满足于投饲的毛豆瓜皮,以及笼中的自吟自唱!?
然而,几天之后,叫蝈蝈死了。原因是家人对它那没日没夜地劲歌产生了厌烦,
有意无意地忽视了进食,活活给饿死了。
夜半醒来,我于沉寂之中颇有一种失却之感,淡淡而又无奈。于辗转反侧之际,
忽然省悟:倘它不如此地善叫,虽无进城之荣幸,怕也不至于有笼毙之命运吧。
窗 笼
窗外有笼,非是装饰,本无悦目可言;环顾楼幢林立,铁笼遍布,一些阳台竟
然也变成了铁台。
人在室内,栅栏纵横,彷佛置身于鸟笼,多了几分安全,却少了许多舒畅。
虽不情愿,却无奈" 梁上" 的骚扰,也只得趋俗随流,仿而效之,作笼自封。
临窗而坐,静则静矣,只是已难觅往日那份恬淡的心情。窗外风景依旧,于张
望中,万物皆在条格内蠕动,忽而天地也窄小了许多。于是,捧读便有些烦闷,笔
下也显得滞涩,自嘲曰:" 安全第一,其他不论也。"
一日,与人闲聊,得知某处有破笼撬门入内者,幸为纠察发现抓获。惊愕之余,
方才省悟:若人人只求自保而不及他人,则虽有铁门铁笼,恐也未必定保无虞的。
笼者,颇类乎于蛹。据说,有一种小虫偏能破壳而入,饱餐后方出。
话虽如此说,眼前的铁笼却依然如旧。我不禁想入了非非,对于那些幸而得破
蛹而出,成蛾成蝶者,我颇有捏一把汗之后的庆幸。
临 窗 静 坐
明明是闹市住宅区,却称之为" 新村" . 村,固然有聚居之意,但市民们对宁
静的向往,对乡风野趣的喜好,也尽寓此一字之中了。
我所在的德胜新村和其它住宅区可说是异地而同工:一百多幢楼房一眼望去,
除了林立高耸的感觉便是一万多扇形同蜂巢般的窗户了。
记得七年前迁入时,家人多有怨言,因其毗邻马路,轰鸣不断,飞尘不绝之故。
而对远离尘嚣,深藏于内的楼屋自然心羡不已了。
我家卧室的窗子大半个对着前一幢,另侧是邻室凸出于外的一截墙。两墙之间
留有空隙,乃一方天地。大千世界于此可以一瞥。我常临窗而坐,凝目而望:晴日
的啮尾奔逐,昏夜的闪闪烁烁,雨帘中小伞雨披五彩纷呈,雪地里,儿童嬉戏叫嚷
憨态可见……
我暗自庆幸:要是没有这流动的画廊,要是没有这一方天地,也就没有了遐想
情趣。在这刻板规范的建筑群中,楼对楼,窗对窗,可以想见,枯坐窗前,面对呆
板冷漠的高墙,也只能徒生无聊与无奈的感慨而已。
世事如此纷扰,且又如此之缺憾:欲求宁静者,往往面对乏味单调,能睹色相
者,却不能避其尘俗之喧嚣。一得一失,事难两全。
俗语说:" 随遇而安" " 遇" 者,客观现实也,或曰" 命运" ." 安" 者,认
识与态度也,或曰" 适应" . 适应乃生存之道,亦是心安理得常足常乐之术。
临窗而坐,以静观动,我不禁莞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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