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速路边一家人 下高速处是正在修建的宽阔的连接道,尘土飞扬。路边有几名似乎是公路规划 建设部门的干部,正在商量公路施工问题。我们问“漯河怎么走”?不想两名妇女 掩口而笑,说:“都到了,还问怎么走。”我们顺着她们的指向再向前开车十数分 钟,果然看到沙颍河流经的又一重要城市——漯河。北面进漯河要经过沙颍河桥。 车未上桥,已闻到河水特有的腥臭味了。到了高于地平面的桥顶,看到水流不大的 沙河,阳光下波光粼粼,颜色难辨,其臭味远扬,足以说明其河水污染程度。桥两 边河堤上修建了开放式小公园,可能好久没有维护,老远就看见不整齐的枝蔓。河 两边路人掩鼻疾走,公园里自然就见不到赏春人了。沙河桥是交通要道,桥上车流 不小,本想停下车仔细看看,后面催促的喇叭声不断。大家一商量:先找漯河小的 河流看看,反正我们和沙颍河还会常见面。穿过市区,在漯河开发区逛了两圈,就 是找不到有水的地方。询问路边小店里的老人,说东南方向有排污水的河流。我们 沿开发区向东,一直走到出漯河去周口的收费站,没有见到一点水流,也没有看到 像“河”样子的有水或没水的沟渠。 漯河到周口的路边有一车站,见一摆摊叫卖的老者。我上前说,旧时有一亲戚, 住在不远处的河边,具体方位印象不深了,只记得河水很脏。打问这河边怎么去。 老者认真听了半天,明白之后说:“你说市里工厂排污水的那条河吧。就在南边。 不过这边走不过去了,又在建工厂哩。你还是绕环城路吧。”老人指点着,不远处 果然有一排正在修建的工厂厂房。 我们再次上车沿环城路向南,我说不用再问了,有河总有桥。见到桥,我们就 下车。车行约10多公里,连大点的沟都没有见到,别说河了,也没有经过任何桥。 只得停下来,再向过路人询问。大概是下班出城的时候,小路上骑自行车的人不断。 我们选择一位戴眼镜干部模样的中年男子拦下,再次问起排污河。这位中年人扫了 我们一眼,倒是没有问“为什么”,直接就说:“别费心了,你们找不到了天全黑 下来了,这段高速路上原本车子不多,现在更少。高高的公路上,一阵春意的静寂。 我们正帮助出事人忙乎着,忽然,路外侧护栏边伸出一个人头来,吓了我一跳。慢 慢地沿陡峭的台阶走上一个约三十六七的农民汉子,双手裹着大棉袄,面带微笑看 着我们处理事故。几分钟后,他向路边招了招手。这次我注意看护栏外,不一会, 冒出个小男孩的头,张望了一下,爬上路边。后面还跟了个女孩。小女孩约十四五 岁,男孩只有10岁上下。两小孩并排站在农民汉子的身边,穿着简朴,目光好奇, 带有淮北平原农民特有的纯真和憨厚。借着汽车的灯光,一看面相和神态,便知道 这是农民汉子的两个小孩。又过几分钟,大点的女孩向路下摆摆头。一会儿,又冒 出3个小女孩。大小间隔约为两岁,最小的可能在5岁上下。他们并排站到一起, 目光直直地看着我们。哇,这么一群孩子的家庭!我们的目光被黑暗中的场景吸引 了,猜想这样的家庭就在不远处的村庄,白天不便公开活动,也没有这个闲心。晚 饭后在父亲的带领下,走上高高的高速公路,借着夜光,趴在护栏上看看过往的各 种车辆,感受一下现代气息。“这都是你的孩子?”我问农民汉子。他笑了,回答: “你看像吗?”接连问询几个小朋友,都笑而不答。我指着最大的孩子,问最小的 小姑娘:“她是你姐姐?”小姑娘忽闪着大眼睛,用诚挚的目光瞪着我,同时点了 点头。 我心里突然有一种说不出的滋味。怜悯?忧虑?在远离都市的平原深处,农民 一家人,子女绕膝,其乐也融融。可残酷的市场经济条件下,他们的生活负担如此 之重,将有多少磨难?流域人口如再膨胀,可能连一口干净的水都喝不上了,这一 溜小儿将有什么样的未来?沿淮采访之中,我们最大的感触就是“人”。连绵无尽 的村庄,摩肩接踵的人。淮河中游上下,数百公里的河段两侧,竟然居住有上亿的 人。其中绝大部分是素质不高、收入更不高,但生育能力极强、特别看中生男孩的 农民,或是进了城镇的农民。并非我悲观,淮河在我们的有生之年很难成为一条幸 福的河,即使在本世纪,也是很难治理的河。最为重要的原因,就是有这样数不完 的“幸福”的小家庭。我拿起相机,告诉他们要给他们一家人照一张像。农民汉子 笑而不答,孩子们还是一言不发,也不改变自己任何姿态。数码相机CF记忆卡上 只有两张照片的空间,情急之下,没有选择“夜摄”模式。后来整理照片时才发现, 这两张照片是既有“红眼”,焦距也不清,连业余摄影者的纪念照都不如。但在我 “暗访淮河”的数百张照片中,我觉得这是最有意义、最能说明问题的一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