Ⅲ 《秘鲁征服史》一书写成于普雷斯科特五十岁的时候;这是他完成得最快的一 部作品,并且也必定证明他的独具一格的写作方法已臻于炉火纯青的境界。历史学 的缪斯神从一开头就慷慨赐福,舆论界以毫不含糊的语气交口称赞。本特利毫不犹 豫地同意忖八百英镑购买该书的英语版版权。此书至今仍然是普雷斯科特的所有著 作中在大西洋两岸最广泛受欢迎的作品,并且直到今天还是整个秘鲁国境内所有即 使只有最低教育程度的年轻人和老年人同样爱读的书。作为一部壮观的叙事描述作 品很少有能与之伦比的。皮萨罗三兄弟的悲剧——布拉斯科·努涅斯、阿尔马格罗 和卡瓦哈尔的悲剧;阿尔马格罗向智利的进军;贡萨洛从基多出发的探险是去寻找 传说中的东方黄金之乡;奥雷利亚纳沿亚马孙河顺流而下的惊险的航行;最重要的 是,1532 年3 月弗朗西斯科·皮萨罗自通贝斯到卡哈马尔卡的进军是比中世纪的 传奇更令人惊奇的非凡故事;向阿塔瓦尔帕派遣代表团;这位印第安君主的铁石般 的冷漠;西班牙人的绝望境遇;皮萨罗的孤注一掷的决策,以及他那种在背信弃义 时恶魔般的镇定自若,口里高喊着“圣雅备保佑我们向他们冲锋!”扑向轻信的印 加王及其陪臣们——这些事件可能被人们重新用不同的笔调加以叙述,但是我敢料 想,决不会有比普雷斯科特对这些事件的描述更为精采的手笔。这位历史学家用同 样的毫不草率和毫不留情的笔触继续描述了这些征服者如何自食其果,以及每个征 服者如何一步一步地沦为他自身所造就的恐怖统治的牺牲品,而最后一个印加王得 以进行血淋淋的报复。我希望每一个读到这篇序言的人都要读一读整个故事;没有 人在阅读时会不被深深地触动,因为它写得太精彩动人了。 与墨西哥的情况有某些相似之处但又全然不同,秘鲁人曾取代过一个较古老种 族的较发达的文明,这个文明现在只有少量的巨石遗迹可以体现,它们散布在太平 洋沿岸斜坡的各处。从这个文明作为一个整体来看,人们仍然认为,它很可能发源 于的的喀喀湖地区,因而是土生土长的。关于秘鲁之谜这个课题,普雷斯科特所做 的调查在很大程度上已经由D.G.布林顿、哈钦森、佩恩、伊诺克、刘易斯·斯彭斯 ①以及其他人的著作所取代;他对于印加帝国社会组织的叙述,可能仅仅是一个粗 略的外貌和轮廓。这里所描述的社会主义形式是最独特的一种,它把可能同样产生 于“乌托邦”或者由莱米尔·古利弗为我们勾画的一种君主政体的特征结合在一起。 然而,似乎很少有理由怀疑,在瓦伊纳·卡帕克统治下的帝国,乃是世界上最完全、 最绝对和最复杂的神权统治,甚至超过了《士师记》中所描述的那个国家。对于一 个在专制和纪律方面如此严密的宗教社会专制政治,我们必须拿它与日本古代的社 会组织相比较,即在军人政权和德川幕府专政出现之前的日本社会组织。正如赫恩 所指出的,在这种情况下问题很清楚,无论这样一种制度可能怎样适合于一个与世 隔绝的种族,但一个有着禁止个人以共同胞为代价而得益的道德传统的社会,在被 迫为求生存与一个强国进行斗争的时候,最终难免不被置于巨大的不利条件之下, 这个强国的自治制度允许广泛的个人自由并且为竞争和进取提供最广阔的余地。 秘鲁的印加王是一个庞大的官僚政治机构的首脑,这个机构在人民的家系中有 其分枝。因此,在印加王下面有各省的总督,他们是有血缘关系的王族;然后在万 家、千家、百家甚至十家之上分别设置官员,其原理有如太阳的光线射向四处一样。 个人自由是一件不为人知的事情。每个个人都在直接监视之下,象骆马一样被打上 标记和编上号码,当作太阳神的化身印加王的专有财产。 清规戒律之多甚至在警察控制的普鲁士都闻所未闻,在这个庞大的社会机器中 没有人会有机会为他自己去思考或行动。他的生活道路从他五岁的时候起就已被规 定好了,他将婚娶的妇女也由负责的官员替他选定了。甚至他的出生地点都用一根 上了颜色的丝带标示,丝带拴在头上,不敢擅自解掉。 在这个公社里的所有能干活的人都必须干活。在另一方面,所有人都生活在某 种安适之中,对无依无靠者、残废者和老年人都有可靠的规定。 ① 参见在康斯特布尔的《古今宗教》(希林版)一书中所选人的斯彭斯的《 古代墨西哥和秘鲁之谜》末尾的目录选。 像大多数沉溺于透过事物内部观察问题的艺术家一样,普雷斯科特在有些地方 很可能是着色太浓了。他可能对异教徒的清规的得人心和功效以及对狂热的西班牙 人那种不人道的和无缘无故的残暴都略有些夸大之处。但是可以毫不怀疑的是,西 班牙的征服摧毁了一种最为卓越的文明,这种文明对于生活在其统治下的人民就主 要方面来说带来了少有的幸运。西班牙的殖民地政策,正如克莱门茨·马卡姆先生 在其有关秘鲁的很有价值的书中告诉我们的,带来了无法忍受的苦难并且几乎消灭 了土著居民,使他们在三百年间从一千万人减少到一百万人。关于西班牙对秘鲁的 征服有如关于诺曼底对英国的征服(对这两种征服有一些极为近似之处),人们可 以说,这一征服使秘鲁人越出了他们那“养尊处优的平静”的生活轨道,使他们的 行政体制、文宫、军事以及教会制度都增加了活力;打开了输入新的欧洲产品的大 门,并且用来自拉丁种族的文明加强了土著种族。所有那些视历史为“值得花费时 间”研究的人可望同意这样的观点,即这两种征服归根到底都是以赐福作伪装的。 无论在普雷斯科特之前还是以后,这同一研究课题已经由罗伯逊、温泽、赫尔普斯、 马卡姆、洛伦特以及其他人部分地详细讨论过。所有人几乎是只相信十六世纪西班 牙旧派历史学家的论据。实际上也没有别的材料。因为秘鲁人除了有那些从最广泛 意义上说主要不是对历史学家有吸引力,而对人类学家和考古学家有吸引力的重要 的例外①之外没有留下可用的记录。众所周知,普雷斯科特对罗伯逊的著作给予了 一个并不过高的评价,直到今天,将这两位作家所做的编排和结论加以比较还是很 有意思的。 在《秘鲁征服史》中,由普雷斯科特所表现出的一个相当独特和显著的特点是 对人类自由事业的明显的冷漠。他把拉斯·卡萨斯看作一个梦想家,把美洲事务委 员会企图结束对印第安人的野蛮奴役看作是乌托邦,而且他对试图将这些富于人道 主义的建议付诸实施的布拉斯科·努涅斯没说一句赞扬的话。由道桑维尔指出的这 种明显的前后矛盾,部分地可以用这个主题对于那些早期的北美作者来说非常棘手 这个理由来解释,部分地也可用普雷斯科特头脑中保守的历史观倾向来解释。他首 先是一名“历史片段的讲述者”,他需要在头脑中有一种特殊的宁静来进行这种艺 术创作,而这种宁静却易于被冲突的动乱即时加以破坏。 一个引人注目的事实是,尽管对伟大的巍然矗立的历史丰碑施加的现代压力掀 动所有的瓦解力量进行攻击,普雷斯科特的《秘鲁征服史》仍然屹立不动;其中的 绝大部分,在的确令人吃惊的程度上,是无法取代的,我相信我曾听到人们说, “我们本来可以有一部更好的书”。无论这一点是否可能,然而我想,可以毫不怀 疑他说,尽管有其种种暇疵,《秘鲁征服史》无论在现在还是在未来都是一部值得 重视的书。 托马斯·塞科姆,1907 年12 月26 日于阿克顿下面是w.H.普雷斯科特的著 作表,1796—1859:《天主教徒费迪南德与伊莎贝利亚的统治史》,三卷本,1837 —1838 年;几种较晚的版本:新校订并附有作者的最新校正和补充的版本,1873 年,1887 年由J.F.柯克出版;经作者同意出版的版本,1882年;其他版本,1890 年;《墨西哥征服史》,三卷本,1843 年,1846 年及稍后的版本;新校订本等 等,由J.F.柯克出版,1874 年,1901 年(博恩的标准藏书,1903 年);评论 和史学论文(主要收集自《北美评论》杂志),1845 年;《秘鲁征服史》,两卷 本,18471 年,及以后的版本:新校订版本等等,由J.F.柯克出版,1874 年,1893 年902 年(博恩的标准藏书);经作者同意的译本,1882 年,以及随后的版本;, 《约翰·皮克林回忆录》,1848 年;《西班牙国王菲利普二世统治史》,卷1 , 卷2 ,1855 年,《第十个一千》,1856 年;卷3 (附有目录和评论杂录),1872 年;三卷本,1873年;新校订本等等,由J.F.柯克出版,1887 年,1902 年(博 恩的标准藏书);《尊敬的艾博特·劳伦斯回忆录》1856 年,《查理五世皇帝退 位后的生活纪实》(补充罗伯逊所著之《查理五世》),1857 年。 ① 参看莱比锡的卡尔·希尔斯曼先生出版的《美洲神话和考古学目录》。 作品选集——由J.F.柯克出版的带插图的15 卷本,1895 年:由w.H.芒罗出 版的22 卷本(附有蒂克纳所写的作者生平),1905 年,1906 年。 普雷斯科特生平——乔治·蒂克纳作,1864 年,书内附有肖像、纹章以及十 七幅插图;还有由罗洛·奥格登在《美洲文人录》中所写的《普雷斯科特生平》作 为补充,1904 年(对其短暂的生平的简短评论以及他与蒂克纳的关系,参看《大 西洋月刊》1904 年11 月号,以及《民族》杂志,纽约,1904 年5 月5 日) -------- 泉石书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