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位犹太游侠(2) 凌晨,帕森替所有人结账之后,单独回到家中。醉醺醺的他此时的心情十分沉 重。 上午,他养活的其他女孩子来了。他常常把她们打扮得怪里怪气,供给她们吃 喝,以她们为模特儿创作绘画作品,有时也同她们上床……她们给他买颜料,为他 整理房间。这些女孩中间有跳舞的,他就给他们上舞蹈课,其他人学习当厨师或女 仆。从理论上讲她们都有各自的分工,但这些分工丝毫不影响她们穿上十分性感的 轻薄透亮的服装和花边衣裙,为帕森做绘画模特儿。他既是她们的雇主,也是她们 当中有些人的情人,但他是她们所有人的朋友。 这些女孩子都十分年轻。帕森从未想过让她们回家,更何况她们中的多数根本 无家可归,其余的人所谓的家也只不过是一间陋室,或者是在街头巷尾临时搭的小 草棚子。于是她们就都住在他的家里。她们裹着被子睡在沙发上,甚至睡在地板上。 帕森很喜欢平民家孩子的俭朴作风。 正如帕森的同胞画家乔治? 帕帕洛夫所说:“帕森是一位东方画家,同时也是 一位被驱逐、遭虐待而背井离乡的犹太游侠。”他为人豪爽、慷慨大方。他供养着 一大帮人,他离不开她们,她们整天围绕在他的身边,无论他参加舞会还是酒会, 总有这一大帮人浩浩荡荡地尾随其后。“人们经常可以见到在帕森做东的餐桌周围 坐着各种肤色的人”,他的一位朋友,同时也是每餐必到的宾客皮埃尔? 马克? 奥 尔朗指出。[摘自1995年出版的皮埃尔? 马克? 奥尔朗的《帕森之墓》] 帕森与莫迪利阿尼一样不吝啬,无论是他的绘画作品还是钱,谁想要他随手拿 起就送给谁,谁需要什么动手就可以拿走。他常把自己使用的物品送给他十分欣赏 的朋友,把餐馆里结账的零钱送给在同一餐馆就餐者中最穷的人。当朋友去他家买 画时,帕森让他任意选,答应以后邮寄账单给他再结算,显然这只是一种托词而已, 他根本不向他们邮寄结账单:这是向他人送礼的一种方式。 在他的画室有一个抽屉,里面经常放满钱。当有朋友手头拮据时,他对朋友讲 :“开开抽屉,需要多少就尽管拿好了!” 他的绘画作品有时被盗,因为抽屉里所有的钱加起来也没有他的一幅画值钱。 由于他的作品销售得非常好,于是市场经常出现临摹复制品。帕森也睁一只眼闭一 只眼,任其泛滥。他赚的钱对他来说绰绰有余,假如他是一个讲究外表富有的人, 他完全可以像毕加索和德朗那样生活。他的所有作品都比德朗的售价高,只有两幅 画比毕加索的售价低。但是他从不攒钱,挣来的钱全部花出去,而且花在别人身上 的部分比花在自己身上的多得多。除了他的朋友、他的模特儿(他付给她们的钱比 市场价格高出许多)和蒙马特尔及蒙巴那斯的穷画家之外,他还养活着两个妻子 (他已经结婚,可他爱着另外一个女人)以及所有做过他画笔下模特儿的女子,她 们中的大部分都是成年女子。他酗酒成性、爱好热闹、说话夸张、性欲旺盛,同时 他又是一个背井离乡、没有国籍、四海为家、四处流浪的人。因此,在他豪爽、开 朗、无忧无虑的表面现象背后,掩盖着的却是一个腼腆、焦虑和遭受着爱的痛苦折 磨的人。 帕森出生在保加利亚的莱茵河畔。他的父亲是富有的商人,有着土耳其和西班 牙血统,母亲是塞尔维亚—意大利血统。在世纪之初,为了发展生意,他们跨越边 界进入罗马尼亚。帕森爱上了一个芬芳扑鼻的女子,从那以后,他如同吸了毒一样 惹上了性毒瘾,由此引出的丑闻像幽灵一样跟随着他一生,始终未能摆脱。起初, 只有15岁的他,爱上了一位30多岁的女人。全市对他们的歧视给全家在思想与精神 上构成了难以承受的压力。那位女子当时领导着一个效益非常不错的企业,他家从 这一方面得到了满足,相对地减轻了一些精神负担。然而,她的企业不是工商企业, 而是布加勒斯特最大的妓院。这一点对帕森有着巨大的吸引力,但对他家庭的荣誉 和家长的权威构成了巨大的挑战。 于是,他的父亲将帕森驱逐出罗马尼亚,送他到了德国。帕森爱他的情人和那 个妓院的妓女。同她们在一起的时候,他不停地在白纸上画下她们窈窕的身材和秀 美的脸蛋。在那里度过的时光,使他无意识地学到了一些粗浅的绘画知识。经过在 慕尼黑、维也纳和柏林潜心学习绘画之后,他受聘于一家讽刺报纸《Simplicissimus 》。该报纸经常刊登斯坦伦Steinlin(1859—1923),祖籍瑞士的法国油画家、幽 默画家和广告画家。签字的绘画作品。帕森的这一决定让他的父亲更加气急败坏: 他对儿子背叛了其家族历来信奉的犹太教的行为早已忍无可忍;父亲的生意兴隆, 本来能够保障他有一个稳定、富有、无忧无虑的前景,他却无力继承;继而又一头 栽进了可耻到令人难以启齿地步的妓院中学会了男人的行当和画画,他的父亲对此 一直耿耿于怀;现在,他又决定为一份对世上所有人和一切传统价值观念一概不放 在眼里的垃圾报纸工作。真是大逆不道,令他忍无可忍! 为了不让他进一步败坏家族的名誉,父亲命令儿子立即更改姓名,断绝同家庭 的一切关系。于是,他由原来的朱利尤斯? 莫尔德盖? 潘卡改名为朱勒? 帕森。同 帕森的情形完全一样,法国人劳特累克(Lautr éc )同样是接到了父亲下的一道 类似的命令,将原来名字中的字母颠倒一下位置,改名为特累克劳。他们二人改名 的时间,前后相差只有几个星期。不同的是,特累克劳很快放弃了他的新名字,而 帕森却将它保留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