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坐在办公桌前回想昨晚的事,恍然若梦,整个人的心思似乎还停留在那一刻。 细细回味每一幕的细节,都会有种迷离的快感。不过这种感觉很快就被女友的电话 打断了。 “昨晚你到底和谁在一起鬼混?不接我电话还敢把手机关了!”女友声嘶力竭 地质问。 “我不是发短信说单位组织在剧院看演出吗?” “少骗我!一张嘴我就知道你要喷什么粪。你知不知道昨天是什么日子?” “什么日子?”我装傻。 “情人节!你肯定是和哪个女人约会去了……” 女友又气又急,不依不饶。这么重要的日子连句甜言蜜语也没有,我自知理亏, 只有硬着头皮解释说好话。到最后她也是半信半疑,并说会提前回来对我实施监护, 否则我要就出格了。 挂了电话,如同猛地被从梦中被惊醒,刚才那种回味的快感荡然无存,反而象 有坨屎厥梗在心里。我开始担心:如果女友回来了,那和琪琪的这种关系该怎么办? 下午快下班时收到琪琪的短信:今天你过的怎么样? 我回:还好,你呢? 我很好。看看今天的晚报吧,有好新闻! 去传达室取回报纸,一翻出晚报就看见头版有一则图片新闻很抢眼,标题是 “浪漫玫瑰夜,翩跹有情人——情人节晚景一瞥”:昨天是情人节,大街上随处可 以闻到玫瑰的花香,随处可以见到热恋的情侣。晚上八时许,几对情侣在市中心广 场上和着音乐情不自禁地踏起了舞步……旁边照片上有一对舞蹈的男女,我一眼就 看出那是我和琪琪。我的脸对镜头更正些,照得十分清晰。琪琪则是个侧影。 琪琪打来电话:“怎么样,找到好看的新闻没?” “找到了,挺有意思。我还以为我这辈子除了寻人启示没机会见报呢。” 随便聊几句,本打算约她出去,话到嘴边不知怎么又不想说出了,就平淡地道 了声再见。 整天都在胡思乱想,想着如何摆布女友和琪琪的位置,并设计了若干种结 局,反正最坏的就是被女友知道,定是闹得天翻地覆。最好的我实在想不出。 其实我和女友、琪琪和男友都是彼此清楚的事实,也是有意避讳的事实。我们 都象在遵循着一个游戏的潜规则,一旦谁提出来便把一切美好幻想全打破了,灰飞 烟灭。 好象给小孩子讲童话,在他正陶醉于动人的故事情节的时候你突然告诉他这一 切全都是扯淡。这是一个成人的童话。我不知该怎么和琪琪挑明,也根本不想挑明, 不愿破坏这种和谐静美的状态。 甚至还想到如果女友移情别恋或是出什么意外,那问题就迎刃而解了。但反过 来一想,自己简直不是人。 琪琪约了我两次都被我借口推脱了,她有些不快,但也没说什么。下班时发现 她居然站在单位门口等我。我们一起吃了顿饭,分开后还要收发大量的短信。 后来一想干脆顺其自然吧,车到山前必有路,何必太为难自己呢?不是还劝过 她要对自己好一点么。琪琪说市里的公园正式开放了,举办了为期10天的游园会, 要我陪她去。我二话没说就应了,她高兴,就约在游园会的最后一天晚上。 我们定在晚上八点公园门口见。下午下班我收拾好东西,正要回家准备准 备,女友打来电话:“你现在在哪儿?” “下班正要回家,怎么了?” “亲爱的你想我了吗?” “哦,想!天天想来着。” “这还差不多。你现在马上到火车站广场中心的喷水池等着,我托人捎了礼物 给你。” “什么礼物?” “到时候你就知道了,快去!” 我赶到站前广场,老远就看见喷水池边有一个瘦小的青年男子手揣兜站在那里, 但又不敢肯定是不是女友说的人。我走过去,看了他一眼,他的眼睛也正滴溜溜地 上下打量我。没等我开口他先凑过来了,低声说:“哥们,要车票吗?我这里软硬 座、卧铺都有,保证票真、方便、廉价。准备去哪儿啊?” 我躲开了票贩,拨通女友的手机:“我到了,可没见你说的那个人。” “带给你的礼物看见了吗?” “人都没见着,哪儿见礼物去?” “你回过头来就看见了。” 一回头,不远处有个女人正看着我,脸上还带着得意的笑——那赫然就是女友。 我觉得头“嗡”的一下,几乎晕在当场。 “你,怎么回来了?” “怎么?不欢迎?” “没那意思。你不说有礼物捎给我吗?” “我难道不是你最好的礼物吗?”女友看着我,脸还有点红。 “啊?好是好,可你也不提前说一声,我一点准备都没有。” “有什么可准备的?难不成你今天和别的女孩约会了?” 听得我心里一战,“别胡说……” 之前她说要回来,可没想到提前这么多天,一切似乎都要乱套了。我要带她回 家,她说还不想回去,给你那几个狐朋狗友打电话让他们请咱吃饭吧,算为我接风 洗尘。我联系了两个不错的朋友说女友回来了,请他们一起吃饭,他们却坚持要做 东。 我们往站外走,路过一个公厕时我借口内急跑进去,掏出手机迅速删除了琪琪 发给我的以及其他一切我认为存在不安定因素的短信,并暗自庆幸女友大概因为陶 醉于她自己刚才营造的浪漫中而忽略了对我手机进行检查这一例行公事。 上了出租车,她突然想起了,冲我一伸手:“拿来。” “什么?” “你的手机呗,我检查检查有没有你偷腥的迹象。” 我乖乖拿出手机给她,暗自祷告千万不要在这时收到不该来的短信。出租司机 很同情的看了我一眼。 终于顺利通过了检查,我松了口气。才记起和琪琪还有约会,想给她打个电话, 可女友如影随形我根本没有机会,又怕琪琪给我打电话会让女友起疑,一时不知所 措,只好悄悄把手机关了。在女友面前接其他女人的电话,无疑是对自己勇气和胆 识进行挑战。 “你今天是不是有什么事?怎么看着心神不定的?不会是做了什么对不起我的 事了吧?” 女友问得我发毛,惊异于难道女人的第六感真的比警犬的嗅觉还灵敏? “我能有什么事?看见你太激动了。”我陪个笑脸。 “也别怪我猜疑你,谁让你在这方面有污点呢。” 到了约定的饭店,女友先下车。我付车费的时候那个司机语重心长地说:做人 难,做男人,更难呐! 两个朋友各带了自己的老婆已经在等了。我们边吃边聊,三个女人说着说着就 把矛头指向了我们,话题转移到如何管制自己男人、将之不安分的苗头扼杀于襁褓, 津津乐道地相互交流着经验。我们为介绍她们认识而追悔莫及,暗暗叫苦不迭。 我不时地看墙上的挂钟。女友掐我一把,说你屁股长刺了,怎么心不在焉? 朋友起哄,对女友说安然听你们交流经验,怕结婚以后不好过,吓的。大家都 哄笑,女友也恣意地笑了。 终于到八点了。我再也坐不住,胡乱吃几口说要去洗手间。到了洗手间马上打 开手机,果然收到琪琪好几条短信,说自己早在公园门口了,催问我怎么还没到。 最后还发了那则寻猴启事给我。正看着手机突然响了一声,吓我一跳。原来她又发 来一条短信:你是怎么了?等这么久你还不出现,我好冷!手机也关了,如果不想 来就直接告诉我,我不会烦你的。 心中一阵煎熬,实在想给她打个电话,可也实在不知该怎么说。怕她这当打通 我的手机更措手不及,就匆匆地关掉了。我回到屋里坐下,女友唠叨嫌我去得久, 朋友和她开玩笑:准是偷偷给那个小蜜打电话去了。女友撇撇嘴一副不在乎的样子 :哼,我才不稀罕呢,由他去! 我忙解释:“别听他们胡扯,我就是这两天前列腺不太好。” 吃完饭我们要回家,有个朋友好心,从兜里掏出两张票递给我说:我们单位发 了两张市中心公园的游园票,今儿最后一天了。我去了觉得还不错,你们去玩玩儿 吧。没等我说话,女友兴趣盎然,抢先接过票。我当时真想狠狠地给那个朋友一巴 掌。 公园按照著名的《清明上河图》进行缩微布景,几个景区,各自相对独立,又 互相联成一个整体,气势恢宏、风光旖旎。人工湖水面清澈,波光粼粼,画舫美丽 精致、牌坊高耸林立。沿岸垂柳成行,水中鱼儿衬着灯光历历可见,独特壮观的虹 桥,站上去真好似踏虹飞渡上了天。开封府、蔡童相府等处处建筑,四角高挑,飞 阁流檐,色彩浓丽,令人目不暇接,叹为观止。近处码头、船只、茶坊、酒肆、脚 店、肉铺、庙宇、商店、彩楼一应俱全;远处疏林薄雾中,还掩映着茅舍、草桥、 流水、渔人。 满园的景致在夜色中更让人有种神游故国、心旷神怡的感觉,可我却无心细细 品味。女友紧紧挎住我的胳膊,我躲躲闪闪地不敢抬头四顾,希望自己是只鹅,可 以把脖子打个弯,将头埋在腋下。女友一直在猜灯谜,可总猜不出,让我猜,我就 敷衍说不知道。走到一个人迹罕至的假山附近,看见一个瘦小猥琐、似曾相识的身 影,在那里左右环顾一下,迅速地往彩灯上挂个什么东西便闪开了。出于好奇,我 走过去看,原来挂的也是个灯谜:一个人他做不来,两个人上下徘徊。吴牛喘月挥 汗雨,耳闻得呜呼唉哉(打一运动)。 “操!”我忍不住顺口脱出一句脏话,女友忙问:“你说什么?猜出这谜底了 吗?”说着就要摘那张卡去兑奖品。我抢过一看发现背面赫然印着:代购火车票, 软硬卧一应俱全。联系电话***********。顺手把那卡片揉成团扔进了 垃圾桶,女友嗔怪,我回头正要解释,突然发现不远处有个人伫在那儿直盯着我们。 成串的彩灯被风摇得荡来荡去,那人纤细的身影映在地上,也随风摇曳。 我正疑惑,她径直从我们身旁疾步走过,擦肩的那一刻看了我们一眼,就渐渐 消逝在夜幕下的石子小路上。灯晃,影晃,我的心也在晃。 那确是琪琪。 女友问:你认识她么?我摇头。又问:她怎么好象怪怪的?我又摇头。后来女 友还问了些什么,我没有听清,只是摇头。 回去时已十点多了,女友说住我家和我父母在一起感觉很别扭,执意要回学校, 只好把她送回去。出了她们宿舍门我赶紧打开手机,果然收到琪琪的短信,却只有 一条:好难受,真的好难受,我的心痛到无法忍受了!我早该想到男人都是一样不 安分的。以后我们不用再见面了。别了,安。我再拨她手机,却关掉了。 到家时父母已睡了,我蹑手蹑脚地爬上床,不知躺多久才睡着。做了个梦,梦 见和女友逛街时收到了琪琪的短信,借口上厕所去回信。进了厕所掏出手机还没顾 上看,发现女友和琪琪居然都进来了,就站在那儿盯着我。我喝她们出去,她们却 毫无反应,仍笑矜矜地看着。我一激灵,醒了,原来是尿憋的。 一上班我就给方圆打电话,把整个事情跟她细细说了一遍。 “有这么巧?你可够背的!不过想想也合乎逻辑,早晚你们都得有面对这个问 题的那一天。说吧,你想让我怎么办?” “我只求你和她解释清楚。” “可你们迟早也得有个了断吧?” “我现在根本不知道该怎么办,心里特乱。你倒说说我该怎么办?当初可是你 介绍我们认识的。” “哎!我说你这人怎么……我那是介绍朋友,又不是说媒!算了算了,我先给 琪琪打个电话试试吧。” 果然,解铃还须系铃人,下午方圆就告诉我,说可以给琪琪打电话了。我试着 拨了她的手机,响了两声就接通了。 “干吗?”她冷冷地问。 “哦,没事。方圆说,让我给你打个电话。” “她让你打你就打,她要不让你打你就不打呗?” “不是不是,方圆不跟你解释清楚,我不敢和你联系。” “有什么好解释的?我又不是你的什么人,你也没做什么对不起我的事。” 我又说了些好话,她的语气渐渐平和了。其实我觉得这比我回老家关手机那次 的事态要严重,但琪琪的态度却显得理性很多,不知是方圆的功劳,还是她已开始 试着接受一些现实。我也不再刻意地回避我和女友的问题,那终究不是解决的办法。 她说昨晚看到我时还以为我又认识了其他女人,听方圆解释后心理才逐渐平衡些。 “给我讲讲你和你女朋友的故事吧。”她说。 我说了我和女友的事,包括在女友的白色恐怖之下我不得不编造善意的谎言以 求自保,说是讲故事,更象诉苦。电话那边一直沉默。 “怎么不说话?你在听吗?” “哦,我在听。其实你们这段感情确实来之不易,你骗她,说明你还在乎。 我现在才明白你为什么放不下,她对你的这份执着,我真的比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