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 一波未平,又起一浪。猪被偷不久,多灾多难的余家又发生了一件大事。 农历11月,粤西大地开始沸腾了起来——这个时候糖厂开炸了,粤西人开始忙 着砍蔗。 余观保的蔗林和张容秀的蔗林紧挨着,余观保不留神砍到了张容秀的几棵甘蔗, 张容秀发现后忙丢下手中的锄头,向余观保跑来。 张容秀二话没说,就一拳打在余观保的头上,接着向余观保吼道:“你想死是 不是?竟敢偷砍我的蔗。” 余观保想不到张容秀会因为几棵蔗而动手打人,他便急忙闪过,怒道:“你真 是眼中无人,我砍错了你的蔗,我会赔你,你干嘛打人?” “我不要你赔,我就想打你,你又怎么样?”说完,张容秀又挥拳向余观保打 来。 张容秀五十岁左右身体强壮,余观保中等身份,体格稍瘦,谈打架,余观保却 不是张容秀的对手,于是,余观保连连后退,又一次躲过了张容秀的攻击。 得不到便宜的张容秀却不肯罢休,于是,他自己的儿子张弄也叫了过来。 张弄听到父亲的呼喊声,连忙丢下手中的活计,夺路而逃。 张容秀岂肯放过,他一边追着余观保,一边呼叫着张弄,两父子一左一右地夹 攻余观保。 余观保的退路己被荒林阻断,无奈他孤身作战,被张弄一脚踢倒在地上。张容 秀一边殴打着余观保,一边骂道:“打死你个无父无母无兄无弟的杂种,我看你怎 么办?” 余观保连滚带爬,一边挣扎,一边防守,无意中他抓起锄头,打在张容秀的肩 膀上。 张容秀被击肩膀,“哎唷”一声失去了攻击,余观保慌忙乘势突破重围,跑走 了。 眼看着余观保跑脱了,张容秀余怒未尽,忙抓起锄头,追着余观保打。 余观保一边跑,一边大喊救命。他跑出了蔗林,向村里跑去。 余观保跑进了村。黄桂兰听到了丈夫的呼救声,慌忙来阻止张弄,她问道: “到底发生了什么?你两父子竟敢追着余观保打? 这时,余巨良和蒋玉华也闻声赶了过来,他气喘喘地道:“怎么给他跑脱了, 妈的,打死他个杂种。” 余巨良迎了上来,问道:“容秀叔,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张容秀道:“余观保砍了我的蔗,并且把我打伤了,你说他该不该打?” “容秀叔,有事慢慢说,邻里邻亲的,低头不见抬头见。何必喊杀喊宰呢?” 蒋玉华说道。 “余观保把我打伤了,你说该怎么办?我可不能白白放过他!”张容秀向蒋玉 华吼道。 “既然观保把你打伤了,我会给你抓药的,你就放过他吧!”村里的人越围越 多,黄桂兰一边劝慰张容秀一边向老村长蔡包公走来,“老村长,事情搞成这样了, 你说该怎么办?” 蔡包公说:“你放心,我下午就去管理区把黎书记找来,你们两家好好评评理 理,大事化小,小事化无。” 张弄看着老村长蔡包公也来了,他忙拉着张容秀的手,二话没说就回家去了。 下午,蔡包公把管理区的黎书记找来了,在蔡包公的陪同下,余观保、黄桂兰、 张容秀张弄和母亲在张家门前的那罗菊花棵大树下评理。 余观保被张家父子打伤了,他的额角起了一个大泡,嘴角肿了起来,而张容秀 口口声声说余观保把他打伤了,却从他身上找不到任何“珠丝马迹”。 评理的时候,由于争辩张弄还想当着众人的面打余观保,他说:“余观保,我 就想打你又怎么样?你个孤寒子,能把我怎么样?” 张弄说这句话的时候,余巨良、蒋玉华、余观保、余观宗、黄桂兰以及余立庭 都在场,当时,黄桂兰差点哭了,而余巨良、蒋玉华和余观保二话无说,都低下了 头。 听着张弄的话,余立庭把牙齿咬得“吱吱”响,他双手握着拳头,好想冲过去 给张弄一拳,可是他还小才十三岁,他打不过张弄,他只能暗暗发誓,长大以后会 给父母出这一口气。 村人的嚣张,家人的怯懦,激起了余立庭幼小心灵的震怒。他经过无数次的思 考,他不想再怯懦了——他要反抗——对家庭、对世俗、对命运的反抗。他不想再 做一个乖孩子,他要一改以往的怯懦、逃避以及逆来受顺的习性,他要拿出志气、 勇气一捍卫家庭的尊严。 比余立庭还要坚强的是余立强。当晚,当他放学回家听到父亲被张容秀父子打 伤了时,他就想去找张弄打架,可是被黄桂兰劝住了。 黄桂兰说:“大人的事,你别管,你还小不懂事,只要你努力读书,长大后有 出息,就是对妈妈最好的回报了。” 虽然,当晚余立强不去找张弄算帐,但他去找余巨良和蒋玉华评理去了。 余立强觉得余观保被张容秀父子追打,完全是出于家庭的不和睦,余巨良和蒋 玉华没有把余观保当做儿子嚣张。 余立强和余巨良、蒋玉华吵架的时候,被余观宗碰见了,余观宗大怒,余观保 没家教,使唤一个十一岁的孩子来骂老人。 于是,余观保赏了余立强一记巴掌。 余立强含泪怒视余观宗,紧握拳头冲过来就打余观宗,余观宗眼明手快,躲过 了余立强的拳头,接着一脚踢在余立强的脚上。 余立强顺势倒在地上,“哇”地哭了起来。 接着,余观宗便抱起倒在地上的余立强丢出院子之外,关上了门。 第二天,余观轩听说余立强和余观宗打架的事,特别生气,于是,他匆匆从医 院赶回白水观村。 余观轩一进白水观村就把余立庭、余立强和余立田骗到旧屋,他二话不说,就 各人赏了一记耳光,他边打边说:“谁教你们这么大胆,连自己的叔叔也敢打?我 现在还年轻不好好教训教训你们,到我老了的时候,你们是不是连我都敢打了?” 三兄弟低着头,只敢哭,不怕说话。余观轩消了气后,他说:“回去告诉你们的爸 爸,教孩子不是这样教的,连自己的亲叔叔都敢打,大了还得了。” 三兄弟停止了哭,一边擦泪,一边往外走,待出了门口,三兄弟便异口同声地 骂道:“四眼狗,四眼狗。”接着便做鸟兽般走散了。 翌日立春,余观春出嫁了。 出嫁那天,余家的亲朋好友聚集在一起欢送余观春出门,唯有余观保和黄桂兰 没有参加。 蒋玉华不想把余观春出嫁的消息告诉余观保夫妇,她完全把余观保夫妇当成了 外人,余家任何喜事都不想和余观保夫妇分享。 晚上,黄桂兰从田地里回来得知余观春出嫁的消息后便问余观保是否知道余观 春出嫁。 余观保定定地盯着妻子良久,才肯说:“难道有这么一回事,为什么我不知道?” 黄桂兰沉呤良久,才解嘲般笑道:“你不是余家的长子吗?小妹出嫁都不让你 知道,你还是余家的人吗?怪不得张弄骂你是个孤寒子。” “欺人太甚了!”余观保叹了一口长气,胸口塞得慌,所有的委屈,愤怒都夹 杂着眼泪流了出来。 “可怜的孤寒子啊!无父无母,连小妹出嫁都不让你知道,你哭有何用?”说 完,黄桂兰就进入厨房做饭去了。 余观保一动也不动地站在原地,他想了很久很多、、、、、、 余观春出嫁不久,余家人就饼买油到余观春婆家去认亲了。 唯有余观保和黄桂兰不知道。 到了中午,蔡春喜来找黄桂兰帮忙张罗些家务事时,才向她提起。 蔡春喜说:“我以为余观保也去认亲了,谁知道蒋玉华却没有告诉你。真是岂 有此理。快,你快去,这事非同小可,你快买点东西也去认亲。如果余春春婆家人 问起,你就直说了,人家笑的不是你,而是蒋玉华。” 黄桂兰听了蔡春喜的劝,忙推起自行车往集市赶。 中午时分,黄桂兰在集市上买了油来到了余观春的婆家。 那天来了很多亲朋好友,大家都在用餐了,唯有黄桂兰站在院子里等。余观春 走上走下,假装没有看见黄桂兰,黄桂兰好想上前和余观春打招呼,但她含着眼泪 丢下油米就回白水观村了。 黄桂兰回到家不久,余观春就找上门来了,她把黄桂兰买的油米拿进了厨房, 完后,她对黄桂兰说:“嫂子,不好意思,我太忙了顾不上招呼你,油米我拿回来 了,有时间就过去坐坐。” 一声嫂子把黄桂兰激怒了,她说:“你还把我当嫂子吗?你余家大小,没有一 个人把余观保当哥,我哪来的福气当你的嫂子?” “嫂子,我知错了,你消消气哦,我没空要回去了。”说完,余观春就走出厨 房,出门去了。 余观春走后不久,黄桂兰就进了厨房,她看了看原封不动的油米,她一气之下 把东西一把丢出门外了。 晚上,余观保回来了,黄桂兰把白天发生的事告诉了他。 余观保一听,火冒三丈道:“真是欺人太甚。好吧!既然别人不把我当余家人 看了,从此以后,井水不犯河水,各人过各人的生活。” 第二天,余观保为了不让白水观村人嘲笑,他一气之下,告别了黄桂兰,一人 背起行襄到外面找工作去了。 九十年代初,万物待兴,因为余观保各种原因,没能找到一份合意的工作,于 是,不到半个月,余观保又回到白水观村。 黄桂兰一看余观保失魄的样子,就明白了什么回事,她劝慰丈夫道:“别逞强 了,你是什么料,我早就一清二楚了。回来也好,和我一起捱苦啊!免得我提心吊 胆。” 到了九十年代中期,中国大地发生了翻天覆地地变化,改革开放传遍了大江南 北,家家户户都过上了好生活。 余观保借着改革开放的好机会,走南闯北,也赚了一点小钱,他把原本住的瓦 房盖成了小平楼,日子也过得红火了起来。 虽然,余观保的经济改观了,却一直没有改观他和蒋玉华和母子关系。无论他 和黄桂兰如何去努力都无法得到蒋玉华的认可。 “算了吧!只要你尽心了,就行了。”蔡春喜坐在厨房里对余观保和黄桂兰道。 虽然,余观保无法改观他和蒋玉化的母子关系,但他有能力改观了生活。余观 保在家里置办了纸牌、麻雀台、买了手动缝纫机。白水观村的人应声而起,经常到 家里来玩纸牌,打麻雀或者借用缝纫机。 黄桂兰迎来送往,送糖送果,无不高兴。以往家门的冷清变成了门庭若市,余 观保看在眼里,喜在心头。 一九九二年夏天。 十三岁的余立庭放牛时,和玩伴蔡爱珍等人玩纸牌。 赌局不大,余立庭却惹了祸,由于蔡爱珍撒野,余立庭动了手打了她一巴掌, 蔡爱珍哭着回家告诉了大嫂葛黑芳姐姐蔡大妹。 葛黑芳看着蔡爱珍脸上的掌痕,她火冒三丈,她连忙叫上曾大妹道:“跟我去 黄桂兰算帐去!” 葛黑芳带上蔡大妹,来气凶凶到了黄桂兰的家,她们一看见黄桂兰挑不回来主 破口大骂:“你看看,你看看,这就是你有钱人的家教吗?小不教长大了那不是无 法无天了。” 黄桂兰忙放下水桶,问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你还装蒜!余立庭把我妹妹打成这样子,你还假装不知道!”蔡大妹指着黄 桂兰嚷道。 “我是真的不知道。你们别生气,等余立庭回来,我再教训他。”黄桂兰挑起 水桶就想往家里赶,这下,可激怒了蔡大妹,她忙上前拦住黄桂兰说:“你不先说 清楚,这样就想了事不成?” 黄桂兰说:“余立庭现在不在家,情况我也不了解,你想我怎么做?” “怎么做,纵子行凶,还那么嚣张,大妹,拉住她,不让她走。”说完,葛黑 芳就走上来,拉扯黄桂兰的头发,接着,她用力一拉,黄桂兰双手一松,肩上的扁 担一歪,水桶便“咚”的一声掉在地上,烂了。 葛黑芳和蔡大妹紧紧地拉扯着黄桂兰的头发,黄桂兰自知情况不妙,连忙反抗, 她用力一推,把蔡大妹推倒在地上。 这回,蔡大妹更加气愤了,她站起来,一巴掌扇在黄桂兰的脸上,并且和葛黑 芳把黄桂兰的头按在地上,黄桂兰一边挣扎,一边呼救,正好,余立家庭放牛回来 了,他一看见葛黑芳和蔡大妹欺负自己的母亲,他连忙拾起一块石头向蔡大妹头上 砸去。 蔡大妹“哎唷”一声,慌忙松开双手,黄桂兰趁势挣扎突破重围,站了起来。 这时,只听见蔡大妹喊了一声,我流血了,接着她就昏了过去。 蔡大妹被余立庭用石头砸破了头,一殷红殷红的血,止不住的流了出来,黄桂 兰和葛黑芳慌忙用手来止血。可是伤口太大,血像涌泉一样,眼看生命危在旦夕, 黄桂兰连忙大声呼救。 听到呼救声,白水观村的男女老少全部赶了过来,大家同心协力,最后才把蔡 大妹的伤口封止,血不流了,可是因为流血过多,蔡大妹昏昏欲睡,奄奄一息。 葛黑芳吓哭了,她说:“这可怎么办啊?这可出人命了?” 这时,这容秀说话了,别怕,余观保有钱,又纵子行凶,现在就把蔡大妹抬到 他家里去,看他怎么处理! 张容秀的话一出,葛黑芳忙吩咐众人,抬着昏昏欲睡的蔡大妹到余观保的大厅 里,黄桂兰想阻止,可是她己经害了怕,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她跟在众人后面, 进了屋,待众人离开后,她一边擦着蔡大妹的鼻息,一边说道:“大妹,是我对不 起你,你可不能有事啊!等你好过来了,你提什么要求我都答应你!” 蔡大妹躺在大厅里,手脚冰冷,气若游终吓得黄桂兰脸如黑枣,忐忑不安。 不久,蔡拾来就回来了,当他听到葛黑芳说蔡大妹被余立庭用石头砸破了头, 现在奄奄一息地躺在余观保家里时,他火冒三丈,连忙去叫上蔡包公的弟弟——蔡 朋三一起,凶神恶煞般地向余家赶来。 当蔡拾来和蔡朋三破门而入,看到蔡大妹头绷纱坐在床上,被黄桂兰喂着热姜 汤时,蔡朋三冲上来夺过黄桂兰的碗,骂道:“别猫哭耗子——假慈悲了,余立庭 呢?快把他交出来,我要灭了他的种。” 听着蔡朋三无法无天的凶言恶语,黄桂兰压郁许久的愤怒给逼出来了,她“嚯” 地站了起来,指着蔡朋三说道:“你说什么?你要灭了余家的种?你有本事的话, 你来灭吧!余立庭现在不在家里,你有本事就去找他吧!” “你听着,除非蔡大妹没事,如果她有个三长两短,我蔡家绝对不会让你余家 有好日子过的。”蔡拾来脸如死灰般地向黄桂兰吼道。 “等着睢吧!别人怕你,我可不怕你。你可别忘了,你蔡家有好日子过,全是 余家给你的,没有余家,你蔡家早就完蛋了。”黄桂兰不甘示弱地说。 黄桂兰确实说得不错,从蔡春喜开始到蔡包公一直到了蔡拾来一家三代,蔡家 一直受到余家的扶持和照顾,没有余家一路的关照,蔡家早就在白水观村呆不下去 了。 蔡朋三听着黄桂兰的这句话,觉得自己己经度过了危险期,虽然,她己经没有 了生命的危险,可是头部由己重击,还需要一段时间的服药疗养。 这只不过是一件女人斗殴事故而己,只要两家当事人坐下来好好谈谈妥赔伤事 宜即可,但是,由于蔡拾来和蔡朋三的贪心,非要敲诈余家一笔不可,让小事演变 得越来越复杂,甚至让蔡余两家反目成仇。 当晚,蔡拾来被黄桂兰骂了一通后,他躺在床上辗转难眠,他左思右想,最后 心生一计,非要敲诈黄桂兰一笔不可。 于是,第二天一大早,蔡拾来又来到了余家,他开口向黄桂兰索要两千块钱医 药费。 黄桂兰不服,她说:“我没有钱,你想怎么样就怎样吧!” 蔡拾来吼道:“你没钱也得有钱,余立庭把蔡大妹打成这样子,我拿不到钱, 我绝对不会放过你的三个儿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