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达·芬奇的女朋友
星期一到了。傍晚,大家先后来到我的房间画画,日本室友倒非常友好,她马
上就去外面,把房间留给大家,这位日本人少言寡语到了极点的极点,她几乎除了
点头,鞠躬以外没有其它的语言,气质倒不错。所以,我们一起住了几天,也不知
道她的名字,所以呢,到现在也只能称呼她为日本人。
学画画的有位同学,是和后藤一样从九洲来的,叫公尼(化名)。那时她是有
名的广播电台——喜欢说话,有一个外号叫Japanes 电台。她父亲是日本政府的自
民党员,大家一致认为她遗传了绝对的演讲才能(日本人民多数认为政府党派人士,
除了说大话以外什么都不做)。这位公尼小姐把信息从九楼传到了十楼。十楼又有
一位叫利娜(化名)的法国人,所以十楼的French电台和九楼的Japanes 电台,交
流着留学生们之间的新闻。有很多留学生在九楼203 房间画画,就有了这样的电台
传播。
这天公尼小姐带来了一位刚丛海南岛旅游回来的法国留学生利娜,公尼介绍说
是达·芬奇的女朋友,我画展时她去了海南岛,所以今天才有机会来看我的画。…
…哈……啊……?达·芬奇的女朋友?突然心脏要跳出来似的,脸一下像颜料最艳
的大红,一直红到了耳根部。达·芬奇低着头画画,显出十分漠然的态度——仿佛
一切都和他没关系……
我停了30秒,伸出手握住利娜早已伸过来的右手。利娜说:“谢谢你教我男朋
友画画。”“没关系,我教大家画画……”这种较量的方式我算新手,有一分钟时
间手忙足乱。那一分钟我很讨厌自己是这样一个角色,眼前的利娜给了我十二分的
难堪。利娜是标准的金发女郎,瘦高的身材,就这样一站足够让我呼吸困难……
但是,我还是我,达·芬奇是你男朋友和我没关系,他来画画是他自己要来的
嘛,给自己找了这样的理由安定。
我恢复了微笑,“你随便看看画,要不要喝些什么?”
“不要,谢谢”说着利娜走向达·芬奇,他们用法语说着什么。过一会儿,利
娜弯下腰用嘴唇碰了一下坐着画画的达·芬奇的脸,然后说:“Bonne unit mademoiselle!”
(法语晚安)。利娜走到我面前也说了一句“Bonne unit mademoiselle !”但是,
我说Non, je ne pare pas francais.(不,我不会讲法语) 。
“晚安”,利娜向门口走去,在门口她猛然一个回头,脸上是骄傲的微笑。很
快把瘦长的身影从我,从大家的视线里消失——在门的转弯处。
“你怎么是个讨厌的女生!”我很生气利娜刚才的回头一笑。我把“讨厌”的
字放在高音喉咙里发出来,有没有直接传播到利娜的耳朵里我真的不知道,但画画
的留学生都听到,而且大家投给我一个眼神——哈……
我无所谓地把肩膀耸耸,然后把手插在腰间,笑了。
我是新来乍到的客人,留学生们又有电台的传播新闻时间……呵,我突然就明
白了一个问题,难怪我和达·芬奇一起外出,会有人神秘地眼光一下……
一小时画画时间已经过去45分钟,再滑到50分钟的时候,French电台利娜又来
了,她敲着开着的门。我以主人的态度,说“请进。”
她来到我面前:“画画完以后,在我房间喝咖啡,还有海南岛带来的水果。”
我几秒钟犹豫后说:“对不起,我和克林斯基还有后藤,还有福田,还有小山……”
我一口气说了一串名字,“去东湖吃炒牛肉粉。”也搞不懂当时为什么要讲这个假
话。那位克林斯基幸灾乐祸地说:“好啊,收好东西就去东湖!”天啦,我说了什
么?已经来不及收回。
所以大家收好东西,不整齐地先后离去。我很担心和克林斯基一起麻烦,所以,
突然做了一个连自己都感到奇怪的动作——把手插到后藤的右手腕,俨然是一对很
好的朋友。“我们就去东湖吧?”我大声说着,好象有几位同学确实想吃炒牛肉粉。
大家走出203 房间,我放开后藤的手关门。达·芬奇和利娜站在门口和楼梯之间的
地方,说着什么。我关好门要离开,达·芬奇拉住我说,“我也去。”
“你不用去!”我说完甩开达·芬奇的手。我很高兴达·芬奇在利娜面前抓住
我的手,我的尊严在这一刻恢复,我的骄傲在这一刻得到满足,利娜不舒服的脸色,
我的虚荣心不愿输给利娜的虚荣。我还是我,恢复自然的微笑,对达·芬奇说:
“画画辛苦了,你们去休息吧!”对着利娜我点了一下头,这仅仅是礼貌,就和大
家一起向外面走去。
冬天夜里的武汉到哪里都是一样冷。留学生楼里是皇宫——有暖气。东湖在与
武汉大学校门相反的方向,通过外教的大楼,还要走过小坡,经过商店。从北方吹
过来的风,咿呀呜呀、咿呀呜呀地呻吟不停。树叶们一片一片地随着呻吟飘落,留
下枝杆在黑色的夜里,好凄凉。达·芬奇和利娜的“气味”,我不要闻到。后天海
地应该离去,我也应该打道回府了。反正马上就要离开,两个女生都心事烦多,还
是早点睡觉好些。我回到203 房间日本人已经睡去,那我也洗澡睡觉吧。脱掉一件
衣裳,还有三件,冬天,总是让人穿的笨拙。灯光突然消失——停电!那时停电是
常事,于是房间除了黑没有其它的颜色。过了几分钟,有人敲门,我试着眼前的黑
色摸到门口,门外也一样黑色,只能隐约地去感觉。后藤送来蜡烛和火柴,还帮我
点燃。随着点燃的烛光,后藤文静的脸在烛光闪烁中非常可爱。“武汉大学经常停
电,你大概不知道,你大概也没蜡烛。”
“哦,谢谢。”带着感动的声音。“还是早些睡觉好些。”后藤说完晚安后离
去。我放好蜡烛就坐在椅子上一直到蜡烛燃完,烧尽后的异味随着呼吸冲鼻孔而来,
很快地烛光的浪漫也消失。除了难闻的臭味,我没有再想什么。
明天海地离开武汉大学,简单说离开中国,到什么时候才能够重逢是x, y的未
知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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