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3 月2 日,高文华在北京被抓获了,3 月3 日,王亚忱便立即召开全体职工大 会。他在会上声称:高文华带走近2000万,在北京嫖娼被北京公安局抓了!当这个 消息像插上翅膀,传遍阜新传到他家那一刻,高文华的妻子刘悦顿时感觉天塌了。 刘悦告诉我,她1976年11月26日出生在一个工人家庭,父母都是工人。她母亲 头脑很清醒,早在1984年改革开放之初,就开始经营煤炭,成为阜新第一批“倒煤 者”之一。换句话说,正因为她母亲是“倒煤”元老,所以她的家庭还算比较富裕。 她1996年高中毕业,因形象不错,先在阜新唯一的三星级国泰宾馆实习一年,继而 母亲又通过门路,把她调到银行做代办员。由于她是独生子女,娇生惯养,再加上 性格内向、喜欢安静,一直是父母锁在深闰人未识的掌上明珠。谁知高文华在国泰 宾馆认识她后,便一见钟情,拼命追求她,一时间闹得她六神无主,不知所措。还 好,见多识广很有主见的母亲表态了,坚决不同意。不同意的原因很多:比方他属 于大款阶层啦;他们年龄悬殊啦;他在六年前离过婚等等。但千条万条,其中最重 要的一条就是刘悦是独生女,是蜜罐里长大的,从来没有受过委屈。为此,高文华 曾数次信誓旦旦地保证:决不能让刘悦受委屈。可是,刘母就是不相信,最后干脆 把刘悦锁在楼上,不让下楼。那些日子,为了表示诚意,高文华即使遇到狂风暴雨, 都在她家楼下静静守候。有一次,竟被大雨淋了一夜发起高烧,还在“坚守岗位”, 最后才感动了上帝———刘悦。还是在那天夜里,她用床单拧成绳子,偷偷地从楼 上下来,跟他走了。为此,他们一结婚,刘悦就像一件精美的工艺品被“金屋藏娇” 了,不参与公司任何事务,过着优哉游哉的幸福生活。她自然不知人间险恶,从来 也没有遇到这么大的事情。那天,高文华的大哥从北京打回电话:“文华被阜新经 济刑侦民警带回阜新了!”那一刻,她大脑一片空白,顿时昏了过去。足足昏迷了 半天,她才被亲人喊醒:文华被抓了,女儿才一岁半,她该怎么办?特别是高文华 被抓的消息传出,使昔日与他合作的一些金融机构以及众多合作伙伴的合同违约, 一时间债主盈门,纷纷前来讨要欠款、催款,各级法院也加入讨要行列对他起诉。 而刘悦对公司的内幕又一点不了解,干着急上火又无能为力。特别是一些与文华打 交道的朋友,受王亚忱恐吓———你们现在不要钱,将来可就要不来了———也害 怕了。比方昔日一位非常铁的朋友,高文华在搞商贸城时,曾向他借过100 万,现 在也怕“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到时候两手空空。为此,他便打起正在装修,还 没开业的“万家灯火”洗浴中心的主意,并通过朋友找到刘悦说:“万家灯火要被 封了,已经下通知了,如果晚一步就可能被封。”在这种情况下,刘悦不得不把花 260 万买断的洗浴中心,便匆匆忙忙以100 多万把经营权转让给他。因为刘悦此时 此刻,已经没有精力考虑别的事了,她只有一个愿望,就是尽快把高文华解救出来。 可现实是高文华被抓,在阜新两岁孩子都明白———他和王亚忱闹翻了,而王亚忱 在阜新就是天,她当然知道真要把文华解救出来,解铃还需系铃人,还真非得低下 头,求王亚忱不可。于是,她不得不违心地给王亚忱打了一个电话:“王叔叔,我 想找你谈谈文华的事!”还好,王亚忱答应得挺痛快:“你过来吧。”那天她10点 到公司,王亚忱非常热情客气,还从座位上站了起来。总经理于雅君看王亚忱眼色 行事,急忙为刘悦倒了一杯水。如此说来王亚忱并不都是蛮横的面孔,据说他对女 人,尤其是漂亮女人都挺友好。这时王亚忱才说:“刘悦,你先喝口水,别着急, 现在他已经触犯了法律,被抓起来了,你找我也解决不了问题,这点你也清楚。” 刘悦说:“王书记,我还真不清楚,当初你说帮文华,怎么帮来帮去,帮到了这种 地步?文华究竟做错了什么,惹得您老不满意,惹得您老生气了?您老就高抬贵手 吧!再说了,王叔,您老在阜新威望高,犯不上和他一个毛孩子治气,不怕名誉受 损吗?”“我还敢和他治气?从头到尾是他和我争!他也不看看阜新是怎么回事? 再说了,他已经把钱都卷走了,你们也没有什么损失,咱们两清了!”刘悦一看王 亚忱要把门关死,只得哀求他:“王书记,他到底犯了什么法,我也不清楚,您老 能不能告诉告诉我?”王亚忱说:“内部情况你不了解!”“那您怎么能说他拿了 2000万呢?钱也没有拿回家,我不知道。您不是说他拿公司的钱了吗?他是民营公 司董事长,拿钱也是公司行为,你们爷儿俩只要和平共处,我们什么也不要了,我 们走了,您老眼不见,心不烦了,不能惹您生气了!”“早干什么了,现上轿现扎 耳朵眼,已经晚了!再说阜新也不是我的天下!”“您说抓就抓了,您说放就放了 呗!您老爷子大人大量,别跟他一般见识,他还小不知深浅,我给您赔礼道歉了, 您网开一面吧,您看,我孩子太小,才一岁半,他没有了我咋活?”也许刘悦楚楚 动人、梨花带雨,也许刘悦哀声动人、模样可怜,这时王亚忱把话锋一转说:“刘 悦,我们接触虽然不多,可我对你印象挺深,我挺喜欢你的,你是个实在人,你还 年轻,来日方长,最好别跟着瞎掺和,对你没有好处。你跟高文华生活这么些年, 还不知道他有没有违法乱纪呀?有事打电话,我可以帮助你,只要你不参与这件事, 你的生活费,我负责。我会全力以赴帮助你!”可是,刘悦没有上钩,说:“我感 谢您老人家,可我和高文华是一个完整的家,一个女人领着孩子就不是家了!” “好,我跟你也谈不明白,你们找律师吧!”就这样,他们第一次谈话便南辕北辙, 不欢而散。 第二次是4 月下旬,刘悦已经把“万家灯火”洗浴中心处理了。她自打高文华 被抓,只有一次公安局通知她去送材料,她和高文华只见了5 分钟面,就再也没有 他的音信了。那些日子,她领着孩子精神恍惚、度日如年。为此,她也找了许多人, 可是那些平时挺友好的人,此时此刻却都像躲瘟疫似的躲着她。这时,她才明白, 真想了解文华情况,在阜新没有太上皇王亚忱点头,谁也不敢告诉她。没有办法, 她只得再一次硬着头皮求王亚忱。还好,王亚忱还是答应得挺痛快说:“你上我家 吧!”那天下午两点多,刘悦来到他家那座银灰色的小楼,门前是一片花园,门口 设有警卫,还拴着一条凶悍的大狗。她按了半天门铃通报了姓名后,保姆才出来把 她领进屋。这样,才免除了侯门似海的三关。她一进屋。王亚忱正埋在沙发里,连 头都没有抬,便开门见山,直奔主题:“高文华在里边死硬,你代表不了高文华!” 刘悦说:“我可以劝他!”“好,我相信你,只有一条,必须让他让出董事长、法 人代表,承认没有股份!只有在这种情况下,才能免除他的罪行!”刘悦问:“我 怎么和他联系呢?”王亚忱说:“你可以给他写信,交给经侦大队某某科长,他就 会转交给高文华。”那一刻,刘悦全清楚了,王亚忱就是想夺取高文华的全部财产, 就是想利用她旁敲侧击达到目的。“在你面前摆着两条路,我告诉你别参与,你还 参与,你年龄小,你这么做值吗?你为他不值!你应该有自己的选择,走自己想走 的路。另外,你可以告诉高文华,他同意我的话,咱们还可以商量,不同意,我有 不同意的办法,到时候别怪我不客气!”王亚忱终于亮出底牌了! 第三次是7 月份,天已经酷热了,大概王亚忱能使的招都使了,能动用的办法 都动用了,可高文华还是一根筋,在里边死撑着久攻不下。于是,外边各种各样的 说法传得纷纷扬扬。显然不快刀斩乱麻,时间越拖对王亚忱越不利,甚至会引火烧 身、惹来麻烦。这次是王亚忱着急了,他主动找刘悦的。而刘悦更是害怕,怕有生 命危险,已经不敢在家住了,跑到大连躲起来。王亚忱找不到刘悦,就托熟人老郑 转告她,说必须见刘悦一面。老郑给刘悦打电话说:“刘悦,王亚忱找你都疯了, 非见你不可了。”最后,他们约定第二天晚上6 点,一起去王亚忱家。那天晚上, 刘悦和老郑来到王亚忱家时,他仍然非常热情,面不改色地对刘悦说:“高文华最 少判10年,出不来了,你还小,没有必要浪费精力,你应该为自己想想,你知道什 么说什么,我给你拿500 万,你领孩子远走高飞。”刘悦说:“王书记,我肯定不 行,我毕竟和高文华夫妻一场,您给我钱,那钱就那么好花吗?我怎么面对家人、 孩子!再说了,您让我举报高文华,我什么也不知道!”陪她来的老郑也说:“她 真啥事也不知道,在家一直伺候孩子,远离公司的事,这您老还不知道吗?”老郑 的话音刚落,这时王晓刚从楼上下来,气冲冲地拉开门,扯住老郑的脖领子就破口 大骂:“你他妈的又上我家来骚扰,你们找老爷子干啥,谁说也不好使,你帮她目 的是干什么?”老郑也不高兴了,瞅着王亚忱说:“王书记,你这演的哪出戏?想 干啥?”王亚忱挂不住脸了,上去就给王晓刚一个嘴巴:“这是我请来的客人,你 要干什么?”半路杀出个程咬金,把第三次见面也给搅局了。 鉴于刘悦前后三次上门,高家能想的法都想了,能求的人都求了,能带的话都 带到了。尽管王亚忱的态度越来越软,可现实是高文华继续被关押,还没有丝毫结 论。无疑,双方此时此刻的争斗心态,正处于一种胶着相持不下的阶段。那些日子, 高家人都心如刀割,一筹莫展,高文华的母亲一夜间头发全白了;刘悦承受不了这 种打击精神恍惚了,变成哑巴了;甚至就连刘悦父母开的小饭店,在一天夜里,也 被一伙手持钢棍的暴徒,把窗户砸碎了,还把饭店的坛坛罐罐全砸毁了,一片狼藉。 他们两家人都笼罩在一种可怕的阴影下,变得惶惶不可终日,似乎随时都有生命危 险。高文华一家人研究来、研究去,最后决定让他哥哥出面,去找了一位副市长力 争调解,和为贵———王亚忱不是要钱吗?都给他。不是要名声吗?都给他。不是 不让告状了吗?也不告了。唯一的条件就是王亚忱拿出2000万,高家远走高飞。那 位副市长也挺赞同这个方案,并提建议:高文华的哥哥再到王书记家去一次,他不 是让你们求他么,你们就跪下求他,探探路,如果不行,那位副市长再出马做做工 作。果然,那天高文华大哥一进屋,王亚忱便端起架子,傲气十足,在沙发上连站 都没有站起来说:“啊,你就是高文华大哥呀!”高文华大哥刚要说明来意。王亚 忱立即打断他的话:“你不用说了,高文华太气人了!”“我弟弟不懂事,你大人 大量消消气,咱们谈谈。”“怎么谈?”“我当大哥的保证,他什么都可以让出来, 你看着给点钱!”“这还像一句人话,你们一家人就你一个明白人!”“王书记, 你看看给我们2000万元,我们就远走高飞!”“什么?”王亚忱大概一听钱数太大, 顿时翻脸了:“你能保证?糊弄洋鬼子去吧,你是你,他是他,你们还是找律师去 吧!”后来,一位不愿意露姓名的局长很真诚地对记者说:“我就是王亚忱提拔的 局长,我至今也非常感谢他,这个案件是非曲直,我不想评论,那是公检法的事情, 但是我在关押高文华事件前后,也多次劝王亚忱,杀人不过头点地,得饶人处且饶 人。你有三不应该,第一你不应该把他扔进监狱;第二他已经告饶了,你应该给他 台阶下;第三你不应该跟他打官司,你就算最后赢了,你一个堂堂的市委书记、市 长、人大主任,和一个名不见经传的毛头小伙子打官司也输了。在此期间,一位和 他共过事的老领导,面对记者的采访也感慨万千,他对记者说,我当时出于爱护他, 也曾劝过他,可他火气太大,没有通融的余地。而那位副市长在一次酒席上,看到 王亚忱兴致勃勃,便提起话头。谁知他刚冒出高文华三个字,王亚忱顿时把脸拉下 来,并把手一挥:”这件事免谈,谁当说客也不行!“显然,王亚忱不是把自己估 计过高,就是那富有挑战性的性格又被激发出来了,高文华久攻不下,他的面子已 经受损。为此,他决定孤注一掷,赤膊上阵,破斧沉舟,关闭了一切和解的大门, 掐断了一切和解的机会,撤掉了一切和解的台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