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2002年3 月18日,也许是因为逢8 的缘故,数对新人在香格里拉大酒店举行婚 礼。在武汉,这算是最高规格了。被公安机关通缉在逃的黑社会团伙头目王某,也 决定在这里举行婚礼。他在江湖上被称为“三多”,为什么这么说呢?据一部分浪 迹江湖的混混们说:这人枪多、钱多、人多。另一部分与“三多”打过交道的混混 们则说:这人身上案子多,遇事疑心多,肚子里的花花点子也特别多。总之,不管 是哪“三多”,王某都算得上是个不太容易对付的角儿。 这个黑社会团伙头目只要出门,总是被一帮喽啰前呼后拥,多数还带着家伙。 要把这样一个狠角绳之以法,警方当然不会大意,为了确保万无一失,非出动特警 不可。就在王某沉浸在大婚的大喜之中、大操大办时,谭纪雄和他的战友们已经接 到命令,务必在婚礼上将“三多”抓获归案。 谭纪雄和队友们领受任务后,提前进入酒店侦查,并根据地形,制定了一套切 实可行的抓捕方案。他们遇到的第一个障碍,就是不能直接抓捕。据侦查,3 月18 日那天,香格里拉大酒店有几场婚礼同时举行。如果直接抓捕,势必搅乱别人的喜 庆气氛,何况“三多”和同伙一旦掏出家伙负隅顽抗,可能造成极大混乱,甚至伤 及无辜。所以谭纪雄他们不能强攻,只能智取。 3 月18日下午5 时,“三多”的婚宴在酒店二楼如期举行。谭纪雄、梁依峰、 刘勇、安建国四名特警分别化装成大堂经理及服务生,进入婚宴现场。其他战友也 一律便装,分批秘密进入酒店二楼要害部位,随时做好接应准备。 可是,第一步就差点露出破绽。也许是因为四个服务生身材太魁梧,或者面相 太陌生,他们刚刚在婚宴厅里一露脸,就被二楼的领班小姐慧眼识破,只见她一脸 诧异,跟端酒布菜的其他服务人员指指点点,不时窃窃私语。 谭纪雄不动声色,趁领班小姐走近身边时,微笑着上前一步,悄声耳语道: “我们是新来的服务生,告诉你手下的服务人员,不要指指点点,交头接耳,影响 了服务质量,老板怪罪下来,大家都不好担待!”不轻不重几句话,收到的效果却 立竿见影。很快,端茶送水、倒酒布菜的服务小姐就恢复了常态,她们娉娉婷婷地 穿行于酒桌之间,脸上重新展现出职业的微笑。 不过,犯罪嫌疑人“三多”却没有放松警惕。今天他穿着黑西服、打着红领带, 始终保持着高度警觉,脸上没有一丝笑容。他把自己的坐席摆在婚宴厅的西角,这 里能照看全景,也并不起身向贺喜的来宾敬酒。他的身旁,除了娇小玲珑、身着一 袭红色旗袍的新娘,全是体格健壮冷着脸孔的保镖。酒过三巡,“三多”的亲戚朋 友以及喽啰弟兄,依次前来向“三多”敬酒。“三多”只是举起一杯饮料,象征性 地抿一小口,然后挥挥手,让他们离开。看来“三多”果然有备而来。 两个小时后,婚宴进入尾声,不时有人离席。一直人头攒动、闹闹哄哄的婚宴 大厅渐渐安静下来。“三多”从来不起身送客,可就在最后一批客人起身时,他也 站了起来,一直送到门口。也许是因为这拨客人特别尊贵,必须以礼相待,或者是 他们一走,今天的婚宴就宣告圆满结束,东道主自然也就如释重负。不管是什么原 因,反正“三多”暂时离开了身边那些保镖…… 机不可失!就在这稍纵即逝的一瞬间,谭纪雄、梁依峰、刘勇、安建国已经迅 速靠近“三多”,一左一右、一前一后贴了上去!谭纪雄他们簇拥着、“搀扶着” 新郎“三多”,在众目睽睽之下,在没有惊动任何酒店客人的前提下,快速离开了 婚宴厅,转眼就消失在人海茫茫的街道上。当那些酒足饭饱的保镖们如梦初醒,发 现老板已经“失踪”时,警车已呼啸着行驶在几公里之外了。 如果特警就是乔装打扮、不动声色地抓捕像“三多”这样的重要嫌疑人,那就 并无“特”字可言了,因为任何一个称职的警察都能做到这些;特警之“特”,自 然有他们特别能战斗、特别能吃苦、特别守纪律、特别能奉献的特殊之处。 2006年6 月4 日,湖北汉川新河镇迎来了梅雨季节里第一个灿烂的晴朗天气。 镇上的行商坐贾,那些叫卖服装、小吃、药材、蜂蜜和其他土特产的商贩,无不喜 笑颜开,都迫不及待地张罗着自己的摊点,期望趁着好天气多做几笔买卖。然而, 就在十里八乡来此赶集的人群中,也混进来一群怪模怪样的不速之客。这帮人挤挤 撞撞,挨挨擦擦,一会儿拢成一堆,一会儿又分开行动,苍蝇一般在人群里来回穿 梭,似乎在寻找什么猎物。 突然,猎物出现了!只见一个脑袋细长的干瘦高个子往前一指,他们便像狼狗 一样兴奋起来,蛇皮袋里的四五支霰弹枪不约而同抽了出来,瘦高个一个“打”字 刚刚出口,那些霰弹枪里的子弹便呼啸出膛,炒豆子一样爆响;与此同时,几把大 砍刀也东劈西砍、上下翻飞,立刻就有七八名男子倒在刀枪之下! 经查,这起枪案的起因缘于争抢粉煤灰的收购权。新河镇是隶属于湖北孝感市 的一个农业集镇,方圆近五十平方公里,虽说只是弹丸之地,却把著名的汉川电厂 揽在怀中。汉川电厂是火力发电,排放大量粉煤灰,过去这些工业废弃物无人理睬, 可是近些年来随着科学技术的发展,粉煤灰变成了制造水泥、混凝土制品的重要原 料,收购价格一路走高。“6 ·4 ”枪案就是因为争夺和垄断粉煤灰收购权而发生 的。犯罪嫌疑人张勇一手策划了这场血案,打杀之中造成两人死亡、三人重伤。 据分析,被列为公安部B 级逃犯的张勇,极有可能就近逃往近在咫尺的武汉。 于是,湖北省公安厅刑侦总队、武汉市公安局、孝感市公安局决定组成联合侦破专 班,对“6 ·4 ”枪案进行侦破。一个月后,根据有关线索,武汉市公安局获得准 确情报,张勇等四名犯罪嫌疑人躲进了武汉市江岸区永清街汉飞青年城2820房间。 省公安厅把抓捕张勇等犯罪嫌疑人的任务交给武汉市公安局。特警支队接到市 局命令后,立即制定抓捕方案。谭纪雄主动向处领导请缨。其实,在处领导心目中, 谭纪雄业务精湛、技能超群,正是执行这次抓捕行动最合适的人选之一,因此当即 拍板,将主攻手谭纪雄定了下来。谭纪雄带领一组小分队,先期潜入汉飞青年城实 地侦查,并绘制现场示意图。 汉飞青年城是一座小户型公寓楼,入住率极高。而张勇身负命案,携枪在身, 躲在高层,终日不出,这就造成了易守难攻的局面。为了避免抓捕张勇时伤及无辜, 7 月6 日晚上,指挥部根据谭纪雄小分队绘制的现场示意图,制订了诱捕、强攻、 守候和引蛇出洞等几套周密的抓捕方案,并将控制重点确定为以二十八层楼为主的 上下三个楼层。 谭纪雄未雨绸缪。战斗尚未打响,他就和三名攻坚组队员借用了一间与犯罪嫌 疑人所住房间结构相同的空房,携带破拆工具、防暴枪、催泪弹、防弹挡板等装备, 一遍遍开展破门攻坚演练,不断模拟应对抓捕战斗中可能出现的各种情况。 7 月7 日早上,按照抓捕方案,特警队员分成监控组、封控组、攻坚组、机动 组等,各就各位,在公寓楼内外布下天罗地网。 与此同时,特警队员徐涛和女队员张蕊化装成一对前来索要债务的小夫妻,在 犯罪嫌疑人张勇隔壁的2816房间门口重重拍门,边哭边骂,声称:“这次讨不回借 款就不回家了!”徐涛和张蕊以索债之名接近2820房间,进行近距离监视;另一方 面,也是故意打草惊蛇,逼迫犯罪嫌疑人离开2820房间,以便抓捕。 时间一小时一小时地过去,从太阳东升直到日落西山,2820房间还是没有任何 动静。已经到了下班时间,沉寂了整个白天的汉飞青年城里喧闹起来。二十八层楼 内,开门关门声此起彼伏,长长的走廊里,进出人员的脚步声、相互熟悉者的寒暄 应酬声响成一片。 就在这时,2820房间的大门忽然悄无声息地打开了,一颗细长的脑袋伸出门口, 左右张望了一下,紧接着,一个穿黄色短袖衬衫的瘦长身影鬼魅般闪出来。2820房 间的大门又悄无声息地关上了。犯罪嫌疑人以为,他们在房间里苦熬苦挨,现在终 于到了安全出门之时!只是他们不曾想到,这里的所有动静,都被监控室里的专案 人员看得一清二楚! “黄短袖”刚刚出门,指挥部的命令就同时发出。正在准备破墙攻坚的谭纪雄 接到指挥部命令后,来不及擦一下额头上的汗水,疾步走出房间,机警地尾随在 “黄短袖”的身后。 狡猾的“黄短袖”并不走电梯,而是越过电梯间,迅速走进了楼梯间。下到二 十五楼时,“黄短袖”回头张望了一下,忽然看到有个虎背熊腰的汉子不紧不慢地 吊在自己身后,似乎感觉到了危险,于是,他突然加快步伐,大步向楼下跑去。 就在“黄短袖”回头张望的同时,谭纪雄已从跟踪对象猜疑的目光中看透其妄 想逃跑的心思。“黄短袖”刚刚蹿出一步,谭纪雄飞腿前踹,抢步锁喉,电光石火, 兔起鹘落,两个干净利落的擒拿动作,“黄短袖”就被紧紧摁在地上,哼哼着再也 不能动弹。 这个脑袋细长的“黄短袖”,正是新河镇“6 ·4 ”枪案主谋、公安部通缉的 B 级逃犯张勇。二十分钟后,抓捕工作结束,整个战斗没费一枪一弹。 2006年9 月19日上午11时,特警支队接到市局指挥中心紧急指令:武昌丁字桥 小学发生一起劫持人质严重暴力事件,市局领导要求特警支队立即启动处置暴力犯 罪应急预案!特警支队支队长周松涛迅速带领谭纪雄等九名素质过硬、技能精湛的 特警队员,携带相应装备赶往现场。 一小时前,犯罪嫌疑人陈桂生因女儿状告其不履行抚养义务,持刀劫持前妻严 丽萍。劫持地点位于严丽萍工作的小学一楼的一间办公室。现场气氛十分紧张。两 眼发直、异常焦躁的陈桂生扬言:如果下午2 点还见不到女儿,他就要白刀子进去, 红刀子出来。 到达现场后,谭纪雄和战友们迅速选择有利地形,趁市局刑侦局谈判专家正与 陈桂生对话的有利时机,对人质和犯罪嫌疑人所在的房间进行仔细观察,很快摸清 房内布局和人员所处位置。随后,找了一间相同结构的房间,谭纪雄与另外三名特 警队员制定了四种处置方法,并一一进行演练。 下午1 点,陈桂生情绪越来越激动,几乎吼叫着对谈判专家说:“我不活了! 出去!你们出去!我要死!我要杀了这个贱女人……”陈桂生额头青筋暴起,眼睛 血红,双手颤抖,叫嚣欲与前妻同归于尽。人质危在旦夕。 事不宜迟!市局副局长夏志钢根据现场情况,当机立断,决定立即实施强攻、 快速解救人质! 谁来承担主攻,夺下陈桂生手中的刀?谭纪雄主动向支队长周松涛请缨:“让 我上吧,给我十秒,只要十秒,我一定夺下他手中的刀!” 周松涛当即批准。谭纪雄身手敏捷、爆发力强,是执行强攻任务的最佳人选。 下午1 时38分,谭纪雄端着饭盒,欲以送饭为由进入房间。但他刚刚推门探进 半个身子,陈桂生就手挥利刃狂叫起来:“出去!赶快出去!我要杀人了!” 为了人质的安全,谭纪雄只得退了出来。但就在推开门的一瞬间,他已目测了 门口与犯罪嫌疑人之间的距离,记牢了房间摆设及进门攻击的最佳路径。他坚信, 只要有机会进入房间,他就一定能够徒手夺刀。 机会说来就来了。几分钟后,嗓子喊得嘶哑的犯罪嫌疑人陈桂生忽然提出要喝 水。于是,在陈桂生警惕目光的注视下,女特警王艳拿着两瓶矿泉水在前,谭纪雄 端着盒饭紧随其后,佯装进门送水送饭。 就在房门推开、两人进屋的一刹那,谭纪雄突然将盒饭一扔,一脚就踹在了犯 罪嫌疑人陈桂生的右肩部。陈桂生负隅顽抗,挥刀向谭纪雄刺来。谭纪雄侧身一闪, 避开刺向前胸的利刃,接着腰腹一收,一个漂亮的“格挡折腕”动作,牢牢捉住了 陈桂生持刀的右手腕,并顺势往身旁的桌子边用力一磕! “哐当!”一声脆响,明晃晃的尖刀落在水泥地上。其他特警队员及时冲进屋 内,将人质安全救出。 两秒!从出手到夺下砍刀,再到将犯罪嫌疑人陈桂生彻底制伏,谭纪雄仅仅用 了两秒钟的时间。但这是刀光剑影的两秒,惊心动魄的两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