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对于乔海强、董佳继来说,这场越狱他们蓄谋已久。从2008年3 月他们就开始 为越狱做准备。他俩同在一个监室,都是有着漫长刑期的重刑犯。胆大妄为、心狠 手辣,是他们的共同点。每天看着监狱上空那片蓝天,想着遥遥无期的刑期,自由 成了他们主要的话题。他们曾经设想过各种各样的办法,然而,面对着高墙电网, 面对着越来越先进的高科技防范措施,尽管他们绞尽脑汁,很多计划都仅仅是想法 而已。为了能够早日离开这里,他们甚至曾经想躲进搅拌机车混出去,结果还是没 有成功。但他们仍然不肯放弃。接下来的日子里,他们又接纳了李洪斌、高博作为 同伙。 经过周密的预谋和充分的准备之后,2009年10月17日,他们终于将预谋变成了 现实。当他们冲出监狱大门的那一刻,他们感觉自由就在眼前。当他们劫持了停在 监狱门口的出租车,胁迫出租车司机以最快的速度向北疾驶而去的那一刻,他们无 论如何也没有想到,几个小时之后他们便成了丧家之犬。 在监狱里他们早就计划好了,抢到一辆汽车开上去往凉城的公路,从那里再到 大同市,只要是进入山西境内,他们就安全了。因为董佳继十年前随父母迁到了山 西省大同市,对山西境内的情况非常熟悉,便于隐藏。更何况那里还有他们的狱友。 然而,一切的一切都与预想有着很大的距离。或许是因为慌不择路,或许是几 年来呼和浩特的变化很大,本来是想让出租车开向通往凉城的公路,不知为什么竟 然开上了呼和浩特市区的二环路。更难预料的是,他们没有想到,以天然气为燃料 的出租车竟然在这个节骨眼上因为燃料用完而抛锚了。突然的变故使他们还来不及 享受越狱的狂喜便傻了眼。越是着急,就越觉得时间过得比平日里要快。那时候他 们恨不得把手脚都变成翅膀,一下子飞到安全的地方。可是,现实不是童话,他们 不得不换乘第二辆出租车。这让他们感觉到危险在逼近。因为他们每个人基本上都 有着与公安机关多次打交道的经验,更知道他们刚刚制造了一起惊天大案——越狱 脱逃并杀害了一名狱警。所以,他们谁都明白他们的面前可以说是危机四伏。由于 害怕出租车暴露他们的行踪,当出租车开到大黑河边时他们决定弃车。为了不引起 司机的怀疑,他们用从第一辆出租车司机那里抢来的钱,把第二辆出租车打发走, 然后顺着大黑河向山西方向翻山越岭去…… 尽管他们走得很快,尽管他们选择徒步具有一定的隐蔽性,然而,他们无法想 象前面的路会变得如此漫长,也无法想象脚下的路究竟会通向哪里。印象中内蒙古 和山西交界,凭借他们的年轻和体力,只要方向对即便是徒步,用不了多长时间就 可以进入山西境内。一路狂奔中,只感到大地从他们的脚下飞快地掠过。 天渐渐地黑了下来。他们不停地跑着,走着,跑着……最终,当夜色渐黑,伸 手不见五指之后,他们还是迷失了方向。大概是到了三更时分,又累又饿的四个人 不得不在一片收获完了的玉米地里歇了下来。他们真的累坏了,虽然那天晚上非常 寒冷,他们还是挤在一起睡着了。 凌晨时分他们被冻醒了。其中两个走出了玉米地,在离玉米地不远的村边他们 碰到了一个早起的老人,便谎称外出打工迷了路让老人带他们找一个小卖部买烟和 吃的。在小卖部里他们买了烟酒香肠等食品和一些衣物,然后返回到玉米地。四个 人简单地吃完便匆匆继续赶路。 他们不停地走着,似乎有着明确的目标,又似乎漫无目的。因为害怕,他们不 敢走大路,专门找偏僻的荒郊野外,为了安全起见又不敢找人问路。这样一来,他 们的速度大打折扣。18日下午他们在一条公路上看到了“和林格尔人欢迎您”的标 志,这时他们才意识到,他们用一天一夜的时间竟然没有走出多远。失望和恐惧的 阴云笼罩在他们的心头。随着时间的推移,他们感觉危险离他们越来越近。傍晚, 他们又来到一个村子。在村头一个小卖部买了一些食品和一瓶酒,然后继续赶路。 大约在晚上八点钟左右,黑暗中他们休息下来,一边喝酒一边吃着买来的食品。突 然,一阵警笛传来,他们看到一辆警车拉着警报闪着警灯向他们休息的方向呼啸而 来。如同惊弓之鸟,四个人本能地跳起身来拔腿就跑。他们感觉四面八方全都是黑 洞洞的枪口,荒野中就好像遍布着天罗地网,恨不得一下子长出八条腿来。为了逃 命,他们竟然丢弃了身上所有的一切,甚至不顾天寒地冻,连好不容易找到的御寒 衣物都一边跑一边脱下来丢掉了。他们没想到,就是这些丢掉的东西暴露了他们的 行踪,使警方将他们锁定在了和林县舍必崖一带。 整整一个晚上的疯狂逃窜,他们就像没头的苍蝇,不知道要往哪里跑,却不停 地跑着,跑着……一分钟都不敢停下来。直到天蒙蒙亮,直到每一个人都筋疲力尽。 他们的体能已经消耗殆尽,为了逃命又把仅有的食品都扔掉了,又累又饿又冷又恐 惧,他们实在受不了,不得不冒险进村,去敲一户人家的门。为了能够得到一些食 品,哪怕只是一口热水,他们不得不可怜兮兮地求那家的主人开门。然而,他们无 论如何也想不到,在这个名叫台几村的偏僻小山村,所有的群众都已经通过媒体, 通过公安部发布的A 级通缉令,知道了有越狱逃犯的事情。房屋的主人王某当时就 对他们产生了怀疑,自然什么都不会给他们,更不可能打开家门引狼入室。当时他 们更不可能知道,几乎他们所有露面的地方,他们沿途遇到的群众,都会将他们的 情况向公安机关举报。王某当然也不例外,等到天一亮,他立刻向公安机关报警… … 他们一无所获,垂头丧气地返回藏身的山坡,商量着下一步该怎么办。他们本 来是可以分开行动的,但是,相互之间的不信任和依赖性,使他们只好用“有福同 享,有难同当”来解释他们的胆大妄为和内心恐惧的矛盾心态。 还没有商量出个结果来,突然间,远远的,他们发现无数警车向他们这个方向 急速开来。 完了,一定是那户人家报了案。不知是谁喊了一声“快跑”,他们不顾一切地 从山坡上窜到山沟里。没命地跑了一段,就在他们几乎完全绝望了的时候,他们发 现了一个非常隐蔽的小土洞。这个土洞不知道是何年何月什么人挖的,非常小,小 到仅够他们四个人钻进去。他们钻进去之后,把里面的土推出来挡在洞口,只留下 很小的一个缝隙用来通气和观察外边。 整个白天他们大气都不敢喘地待在洞里,看着搜山的警察从不远的地方走过… …此时此刻,他们明白自己真的身处天罗地网之中了。 好不容易熬到了晚上9 点多,直到天黑透了,直到四野悄无声息,他们才慢慢 地从山洞里钻了出来。当他们踉踉跄跄地来到山坡上,他们的心一下子被巨大的恐 惧死死地抓住了。只见山下的公路上,警车组成的长龙一眼望不到头…… 他们连忙掉头就跑,不知道跑了多久,也不知道跑了多远,直到天快亮了才停 下来打个盹。然而,具有讽刺意味的是,天亮了他们睁开眼睛看看四周,却发现周 围的环境似曾相识。原来,经过一夜的狂奔,他们又回到了原处。到了这个时候, 几乎所有的人都真正后悔了:自作孽天不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