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第一路调查,就工作顺序而言,进行得很顺当,电厂、各分局派出所都很配合, 根据侦查员的要求提供全部协助。一番调查下来,倒是发现了好几起窃电,但都是 小打小闹,无非是多拉两盏电灯,或者家用电使用时绕开电表直接把导线搭到户外 的电源线上之类。对于电厂来说,这是意外收获,当时对于窃电行为处罚得非常严 厉。可是,对于专案组就没有什么意义了。 再看第二路调查的情况。这路调查由专案组长董应强挂帅,董应强是一个非常 细心而且做工作时颇有章法的侦查员。他把第二路的调查作了梳理,分别安排如下 :一是重点查访,请全市各分局派出所立刻布置对各保各甲进行查摸,但凡有集中 养犬多条条件的居民,不论是否养了犬的,一律悄然登记下来,然后对这些登记下 来的居民的邻居进行查访,了解近日是否有(或者有过)群犬吠声。二是普遍查访, 通过派出所发动各保各甲群众中的积极分子,对周围邻里各家各户是否有(或者有 过)狗叫声进行周密查摸。上述两路调查由全市四个分局、八个派出所按照区域分 别负责,必须在三天之内完成。 董应强这一路除他之外,还有郎金贵、小何两个侦查员,与此同时,他们三人 也没有闲着。当时南宁全市一共有五个公安分局,四个分局都已由专案组以市局名 义作了安排,还有一个水上分局也没有闲着的理由,董应强带着郎、何两人去了该 分局,先要求分局领导向所辖的四个水上检查站下达了电话通知:一是立刻对所有 过往船只进行检查,但凡发现船上有狗的,都必须对船主情况予以登记;如船上载 有多条狗的,则不由分说立即予以扣留。二是对之前两周内从检查站经过的船只是 否有载有多条犬的情形进行回忆,并对过往船只进行询问了解,如发现这方面的线 索应当即刻跟专案组联系。 然后,董应强三人就驾了一条汽艇,在邕江上来回行驶,不时向遇到的过往船 只询问调查。这种询问是在撞运,当然不知经受过多少次的失望,但好运还是光顾 了。终于,他们向一条捕鱼小舟上的严姓渔家夫妻询问是否发现过载有多条犬的船 只经过时,那对夫妇说曾经遇到过一条渔船上载有狗,当然,他们没有具体看见, 因为船的前舱是用芦席蒙遮得严严实实的,但是,他们听见前舱里发出一阵阵狗叫 声,听声音绝对不会只是一两条,也不是三四条。 侦查员顿时来劲,马上盯着追问:什么时间?什么地方?是一条什么样的船? 船上是什么样的人?船是从哪个方向来,朝哪个方向去的? 得到的回答是:确切时间应该是阴历十一月廿四,那天凌晨大约一点多钟时, 他们夫妇摇着小舟在邕江上的一个叫“鱼跳湾”的地方起隔夜布下的网时,听见江 上传来一阵狗叫声,那是多条狗发出的乱吠,接着就看见从左江方向过来一条渔船, 船舱用芦席遮盖得严严实实,狗叫声就是从船舱里传出来的。摇船的是一个身高架 大的汉子,因狗叫得厉害,他便用脚跺了两下舱板,粗声道:“畜牲,又乱叫了!” 这时那条渔船已经行驶到离严姓夫妇的渔船很近的水面上,只听见尾舱响了一 下,从掀起的舱板下钻出另一个男子,手里拎着一盏渔灯,嘴里嘀咕着什么从尾舱 一侧拿了个布袋,到前舱口掀起芦席一角,把布袋里的东西扔进去。舱里的狗于是 就更喧闹了,但片刻就静了下来,想是都抢到了食物。然后,那条船就渐渐驶远了。 侦查员屈指一算:阴历十一月廿四就是阳历1 月12日,这跟韦如杉夫妇命案发 生的时间相吻合;而且,那个摇船男子的个子跟韦如杉所说的程梦彪的跟班彪形大 汉也相符!当下心中窃喜,遂发问:“那是一条什么式样的渔船?” 老严说:“就是普通的渔船嘛,邕江、左江上经常看到的那种。大小?比我这 条船大些,估计载个十多石米行来驶去不成问题的。” 那时渔民对于船只的载重量没有“吨”的概念,最常使用的量词是人所共知的 “石”。侦查员在心里一换算:一石就是一百五十市斤,十多石大约就在两千市斤 到三千市斤之间,那条船的吨位看来应该是在一吨至一吨半之间。于是心里便不禁 一动:这不是跟韦如杉被程梦彪三犯劫走的那条韦蓝秀陪嫁过来的木船的特征相符 吗? 再问:“船上你们看到的那两个汉子认识吗?” “不认识。” “以前是否曾经见到过?是在这一带江上捕鱼的渔民吗?” “以前也没有见到过,这一带江上从来没见到过他们。” 看来对方也就只能提供这些内容了,侦查员谢过严姓夫妇,请他们如果再回想 起什么内容或者看到那条船,就立刻向巡逻的水警或者去检查站报告。然后,侦查 员驾驶汽艇前往估计那条嫌疑船只必经之道的水上分局水上上段检查站。根据市军 管会的规定,对于经过南宁市公安局水上分局所辖的四个检查站水面的船只,白天 视情况决定是否检查,夜晚一律检查登记。因此,水上上段检查站那里应该有这条 木船的检查记录。只要翻一下记录,船主的情况包括持有什么证明允许外出航行在 上面都会显示出来。 水上上段检查站已经接到分局的通知,站长刚检查过这两周内本站的检查船只 记录,正要给分局打电话汇报结果。见董应强三人过去了,就说我先把检查情况当 面向你们报告一下吧。董应强说报告可不敢当,我们希望得到贵站的大力协助。站 长便告知了检查站的登记记录,说这两周内一共检查过五百二十一条船只,都作了 登记,没有一条船上是载着狗的;我还问过目前正在当班的警员,他们回忆下来也 没有发现过这两周的过往船只上有载着狗的。 检查站长说完,见董应强的脸上露出一种似乎不敢苟同的神情,便微微一笑把 登记记录本子递送过来。董应强翻了翻,递给了郎金贵。郎金贵根据上面的日期, 找到1 月12日的那部分,逐条记录浏览后,开腔道:“有个情况想了解一下:1 月 12日的凌晨零点半到两点半之间,检查站是哪几位同志在当班?” 站长拿出值班排表一看:“巧得很,那天在那个时段执勤的就是今天白天正执 勤的这个警组。” 董应强问:“一共几位同志?带班的是谁?” “一共是六人,带班的小农,他是红军烈属子弟,本人是团员,工作表现很好 的。” “能不能跟他见个面,聊一下?” 小农被站长唤到办公室,这是一个一脸憨厚相的小伙子,但回答侦查员的问题 时简洁清晰,一下子就能说清楚情况。据他说,12日那天他们这个组轮到上夜班, 就是从11日晚上八点到12日早晨八点这个班次。零点半到两点半这个时段中,大约 有一个半小时他和三位警员驾船出去巡逻了。 侦查员于是问巡逻时是否遇见过有一条一吨到一吨半载重量的木船,船舱是用 芦席蒙着的,里面可能会发出狗叫声。小农说没有遇到过,说在这个时段如果发现 江面上有这样的船只,通常是要叫停了进行例行检查的。 从渔民老严夫妇遇见那条载狗木船的江面到这个检查站这段距离是没有支流岔 道的,所以那条船肯定是从这个检查站前经过了的,根据市局的规定,夜晚经过检 查站的所有船只,都必须停船接受检查,执勤人员应当把检查情况做好记录。那么, 执勤的警员为何不对该船进行检查?或者检查了而不做记录呢?董应强便问小农当 时留在检查站的两名警员是谁。 小农说了两个警员的姓名,其政治面貌都是群众,其中一个年龄大些的是旧警 察留用人员,另一个则像他一样是解放后参加工作的青年积极分子。董应强对站长 说那就把他俩请过来咱们聊聊吧。 那二位警员听董应强开口问起1 月12日执勤的那个时段在干什么,脸色就异样 了。站长便知肯定有问题,怒声喝道:“这是市局来的专案领导,你们必须老实回 答问题!” 那年龄跟小农差不多的姓京的警员马上站起来,低头道:“那天白天我家修房 子,忙了一整天,累极了。晚上值班时我犯困了,撑到天快亮时,实在撑不住了, 不知不觉就睡着了,一直到小农他们巡逻回来汽船喇叭声才把我惊醒的。” 站长转向那个留用警察:“小京在睡觉,你呢?” 旧警察站起来:“报告长官,对不起,我也没撑住,也睡着了。” 站长怒极,差点破口大骂,忍了又忍才咬住了舌头,恨声道:“这事要严肃处 理!你们两个,先停止工作,去禁闭室待着,把经过情况一一写出来再说!” 董应强三人满腔希望变成了肥皂泡,徒然愤愤却无话可说,只得失望而去。 三名侦查员驾驶着小汽艇继续在邕江上访查过往船只,想再像先前那样撞到一 份好运气遇到老严夫妇那样的船家。可是,他们失望了。 下午六点多,董应强、郎金贵、小何回到市局专案组驻地,各分局已经把派出 所上报的调查结果报送过来了,没有发现符合嫌疑条件的对象。也就是说,南宁全 市没有发现有居民家豢养着数条狗的,更别说猎狗了。 这下,专案组诸君都傻眼了。偏偏这时覃应机局长又打来电话,询问侦查情况。 董应强简短作了汇报后,覃应机说:“现在离会议召开满打满算不过三十多个小时 了,我相信你们的工作能力,继续努力吧。不要有其他考虑,比如心理负担重,担 心破不了案子影响了大会什么的,你们能够掌握了敌对分子企图用疯狗实施破坏的 阴谋,这已是立了功劳。我们已经对加强大会保卫工作做了稳妥的安排,即使到时 候专案组破不了案,敌对分子也休想把疯狗放入警戒圈。” 领导的鼓励给了专案组全体侦查员一份温暖、一份信心。董应强向大家传达了 覃应机局长的电话后,说:“尽管领导这样宽容,但是对于我们来说,如果破不了 案子,那无疑是一个终生的遗憾,也是一种失职行为。看来,今晚应该是一个不眠 之夜了,现在大家先休息一个小时,然后集中起来开案情分析会,讨论出新的路数 后,我们要连夜出去进行调查!” 侦查员于是散开,各自找个角落合合眼。董应强去了伙房,跟值班的炊事员打 了个招呼,蜷缩在灶下柴堆上想打个盹儿。但心头压着这么沉重的一块石头,哪里 睡得着。他闭着眼睛,脑子里却一直在念叨着:这九条猎狗,隐藏在哪里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