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犯罪嫌疑人的信息不敢露头,只要一出现就会被掌控。可是,一个庞大的犯罪 团伙如果漂白了身份,那么就会凭空出现一群合法人,这是许建国和战友们遇到的 最大障碍。要想摸透杨树彬的狡诈和诡异,对于许建国来说急没有用,他还需要时 间。杨树彬把所有作案成员和他自己的亲属都改名换姓漂白了身份,在中国的户籍 中一下子冒出了十二个具有合法身份的“漂白人”,这是许建国始料不及的,他想 象不到杨树彬会有如此胆量和手段。 在吉林市杀死两个年轻的生命,抢夺了十六万元之后,杨树彬意识到该暂时收 手了。下水道的碎肉惊动了警察,这时候稍有活动,就会被捉到蛛丝马迹。他要找 个地方潜伏起来,逃避警方追踪。他是个极有心计的人,利用各种机会和手段打探 门路,几经辗转,他来到了陕西省兴县的一个偏僻山村,利用这里的落后愚昧和人 口管理混乱的机会,把他自己和已经是他妻子的戢红杰、岳父戢景志、小舅子戢守 营、同案嫌犯张玉良和其妻儿及吴宏业等十多人,用庄严的二代身份证严严实实地 包装起来。紧接着,他又用同样的手段,在河南省的柘城县,把他的母亲和弟弟摇 身一变,化作了另外两个人。如同孙悟空的七十二般变化,犯罪嫌疑人隐身了,合 法的公民出现了。做成了这一障眼法,杨树彬还觉得不周密,他非常清楚,像兴县、 柘县这样经济不发达、人口流动量小、社会环境比较闭塞的地方,不适合隐藏,容 易暴露。他本能地无师自通了大隐隐于市的道理。于是,他又买通关系,把已经漂 白身份的一干人马,全部迁往内蒙古的包头市。千般狡诈万般诡异的杨树彬,在神 不知鬼不觉中瞒天过海,完成了横贯东西纵穿南北的秘密迁徙,他做得天衣无缝, 对这一切许建国和战友们还一无所知。 杨树彬一手构筑了这个无形的神秘堡垒,所以在堡垒中他有着绝对的权威,所 有的人都必须看他的脸色行事,都必须对他言听计从。每次作案都必须严格按照他 制定的计划和规定的流程进行,差一点都会让他暴跳如雷。杨树彬有一套权威的做 法——选择的抢劫目标必须得他亲自确定;作案前购买的专用手机必须是三个七、 三个八这样的吉祥号;用作杀人场地的出租房子必须是高档小区,这样才符合大款 嫖娼的身份;租用的房子必须有浴盆,这样便于肢解尸体;杀人后骨头必须煮烂, 再用助力钳子剪碎,扔入下水道;绝对不许用刀、斧砍砸尸体,以免有响声惊动邻 居;到银行取款时必须戴棒球帽,用帽檐遮脸,防止被监控录像拍照。有一次张玉 良在剪碎骨头时累得实在干不动了,就偷偷把一块头骨装进塑料袋扔到楼下的垃圾 箱里。这件事一直埋在他心里,直到被抓获都没敢跟杨树彬说,可见杨树彬的地位 和权威。吴宏业处了一个女友,经杨树彬考查后认为,这个女人性格暴躁难以控制, 一旦产生矛盾就可能坏了大事。杨树彬责令吴宏业甩掉这个女人,吴宏业不敢不从, 硬是跟女友分了手,杨树彬的淫威可见一斑。杨树彬控制的这个堡垒结构严密,每 个成员都时时刻刻高度警觉,一切活动都在杨树彬的掌控之下,他很少失误,所以 警察就很少有机会。 但他的掌控也不是无懈可击——他的弟弟杨树凯曾经回哈尔滨看过一次病。这 件别人不以为然的小事,却成了他的一块心病。这么大的中国在哪儿看不了病,为 什么非得回老家呢?在这个犯罪集团中,没人敢违背他的号令,在隐姓埋名逃到内 蒙古深藏起来以后,他定了一条规矩,就是任何人在任何时候任何情况下都不能再 回哈尔滨,更不能跟哈尔滨的任何人有任何联系。为了让弟兄们尽量摆脱背井离乡 的孤独和失落,他每年春节都要把所有人聚到家里吃一顿饭。他们以叔伯兄弟相称, 在掩人耳目的同时,也营造出一团亲情和其乐融融的气氛。可是自己的弟弟却违背 了这条规矩,竟然溜回老家去看病。他清楚,这个失误已经没法弥补,只能念着阿 弥陀佛听天由命了。 事后,他对弟弟也是一腔怨恨:你为什么非要回去?我告诉你,就是死在外边 也不能回老家你知道吗?你不要忘了,只要有一个警察盯上你,我们就全完了。每 想到此,他的后脖颈都会冒出一阵阵凉风。